他大腿/根部左右两侧各有一道刀口,经过这么多年,伤疤已经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听说年纪越大,切完之后,活下来的机会越渺茫。”裴厌辞小声道,“所以他们才喜欢五六岁的。”
“嗯。”棠溪追低低应了一声,并不想多说这个话题。
愿意将残缺畸形的身体展露在人前,不代表他能接受那段回忆,接受这样的自己。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裴厌辞。
因为是他,自己才有这个勇气。
他一直对自己坦诚相见,自己也要给他在床上最起码的尊重。
棠溪追曲着左手枕在脑后,心里尽量忽略那点子不自在,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不在乎这种事,忽而瞥见裴厌辞鬼俏灵动地转了转眼珠子。
“九千岁。”
他心里一紧,“你干嘛?”
可算看出来了,这人心情好时就热热切切叫他九千岁,心情不好就疏离地唤他督公大人,眼下他看起来就像正在动甚歪脑筋。
裴厌辞将他的右腿往旁边挪得更开,盯着他,一脸憋着坏招的样子,身子慢慢往脚边退去,直到坐在他两条腿之间,慢慢弯下了腰,匍匐下去。
“你……”
临做前,裴厌辞见他要说话,仰起脸,见他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倏尔挑衅一笑。
棠溪追看着那双含笑带羞的偃月眸子,浑身僵硬,仿佛被钉住了一般。
裴厌辞看着他的眼睛,嘴角慢慢放低,靠近,眼里盛满了温柔、狡黠、古灵精怪。
他像一只受尽宠爱的小猫,傲娇地昂首,蛮横地宣誓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他知道,他有权利对这人肆无忌惮地做出任何事。
终于,他伸出殷红的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棠溪追的脑海轰地一声,炸开了花。
一片空白。
却又不可抑制地,激动地战栗起来。
“有感觉?”裴厌辞歪了歪脑袋,头有点重,干脆把脸颊在他冰凉的大腿上,好奇地看着他。
棠溪追摇摇头。
但他很开心。
裴厌辞头一回见他懵懵的,有点可爱,低头重新要去咬,身子被人一捞,带到了身前。
“够了。”棠溪追搂住人,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喑哑。
“不喜欢?”
“你不必这样。”他闭了闭眼,“脏。”
“嗯,我知道。”那是他命贱,所以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但你不必这样。”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局促的鼻音。
裴厌辞被棠溪追抱在怀里,看不到任何表情。
但他知道,他哭了。
悄无声息地啜泣着,可能连脸上的表情还和往常一般。
此刻挣脱的话,棠溪追一定会顺着他的意。
他假装没听到,犹豫了下,手臂环住他的腰身,用前所未有的力度,将他抱紧。
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
他们相拥在一起,四肢互相纠缠,心满意足地睡去。
————
第二日早晨,裴厌辞醒来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
他伸了个懒腰,穿好裤子,随意找了件长袍穿上,打着呵欠出门。
无疏刚好匆匆忙忙拿着胡麻饼出来,“大哥,我先去国子监了,今早有许大儒的课,我可不能错过。”
“好。”裴厌辞唤来小厮给他打盆洗脸水,琢磨着要不要干脆让无疏直接入学算了,这样一直旁听算怎么个事儿。
或者等等,年后就会用新规招新,到时候无疏的家世问题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这样会不会有风险,无疏和一群男监生在一起的时间可就多了?
还未思考更深,就听到无疏在门口叫了一声“王大哥”。
接着,他就听到王灵澈在问他的下落,没多会儿人就进来了。
见到人,他先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个礼,“厌辞贤弟,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有着落了。”
“哦?”裴厌辞看看左右,“进我屋说。”
仆从已经将洗漱的水打来了,两人这段时间相处也算熟了,直接洗漱起来。
王灵澈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丝咸腥味,同位男人,怎么可能不晓得,不由有些尴尬。想到人家十七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不是跟自己一样,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不由释然。
“扼鹭监那个督主,似乎不想让人窥探到他从前的身世。”王灵澈小声道。
“你王家身为世家,害怕一个没根儿的了?”裴厌辞用杨柳枝做成的细刷蘸了盐,将牙齿里外刷了一遍,吐了嘴里唾沫,道。
“那自是不怕的,”王灵澈对官场不熟,只闻其名,未曾见过扼鹭监的残虐手段,“我是怕你万一被他知道了,他对你下手。王家会护我,可不会护你。”
“你只管说。”裴厌辞低头拿茶水漱口。
“棠溪是西北一带的姓氏,之前因着与西域有商贸往来,那边人也算富庶。后来战乱,大熙抢了那一片的州府,大部分人归为大熙人,一部分人在战败后就拖家带口南下,继续当大宇人,扼鹭监阉人一家就是后者。”
王灵澈道:“他们祖上也算富庶,变卖祖产南下后,日子变得紧俏不少,但好好经营的话,咱们大宇户户都过着好日子,他们不可能混的差。可惜他爹是个混不吝的,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在阉人还小的时候就将祖上那点薄产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养着的三四房小妾,全都是给他出气用的,听说那阉人小时候也跟着被打得很惨。”
“他叫棠溪追,再不济,你可以叫他督公,或者九千岁。”裴厌辞重重地放下茶碗。
王灵澈不知他为何这样说,还是改了口,“后来,九千岁的爹不知从哪个狐朋狗友那听说,入宫后的内侍有朝一日发达了,为了死后能进祖坟,能接济自己本家不少,到时候只管狮子大开口地收钱。于是他就把九千岁绑了,卖进宫里。不过也有一说是他把九千岁迷晕了,等九千岁醒来时,下面已经不见,人已经在宫里了。”
“他娘呢?就不管他?”好歹是个男丁,又不是甚穷苦得活不下去的人家,怎么会容许别人作践自己孩子。
“他娘是个西域舞姬,在他进宫前被他爹勒死了。”王灵澈摇摇头,竖起手掌念了句佛偈,“这样的人,最后被九千岁亲手杀了,也算一报还一报。”
裴厌辞拧了帕子,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几下。
相似的故事他在别人身上听过千百回,可独独放在棠溪追身上,他心里堵堵的,有些触动。
因为是他,所以不同。
“此事,别再跟第三人讲,今日之后,你也忘了吧,知道么?”裴厌辞小声吩咐道。
半晌听不见答话,他扭头一看,王灵澈正盯着自己的脖子傻愣愣地瞧着。
他忙将领口往上提了提,清了清喉咙。
王灵澈这才回神,“啊?好。”
再看裴厌辞那张脸,眸子潋滟生光,眼尾还带着一抹残红,嘴唇也嫣红水润得不像话。
他的面皮不禁窘迫地涨红起来。
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事,也没见人衣衫不整地露出不雅的吻痕。
看的都是圣贤书,念的都是玄机禅语,哪里晓得人间极乐滋味。
“我、我先出去,你穿好了再出来。”王灵澈感觉自己遇到了娘亲嘴里常骂的狐狸精,火急火燎地快步走出门,生怕晚一步那房门就将他关在里头了。
裴厌辞听他那语气,就像是在控诉他的不检点,不由无语。
这人二十好几了,不会还没通房吧。
————
棠溪追悄悄潜入自己府中,步履轻快地准备回房,前头扑过来一个红色人影,正是自己义子。
“赶着投胎呢。”
“就想投在义父膝下呢,成为亲儿子最好不过。”霍存谄媚地笑着。
“本座哪里稀罕自己生。”棠溪追傲娇冷哼,不知道想到了甚,自顾自笑了起来,“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
自己这个义父不知道又在发甚癫,但霍存知道此刻他心情甚好,连提起子嗣问题都能笑着说出来。
好像曾经成为梦魇的执念,正在慢慢消散。
“说吧,甚事找我?”
“义父,儿子根据您上次提供的线索,去查了裴大人的背景。”
棠溪追笑容慢慢淡去,“怎么说?”
“传出儿时食龙肉、之后开国的太/祖,儿子翻阅了上下几百年的典籍,都没见过。”霍存为难道。
“哦?”棠溪追微微眯起了眼。
“但是,两百多年前,大晤末年,群雄并起时,曾有一支起义军,首领自称儿时食龙肉,是吞天命之人,可惜后来没多久被大宇和大熙太/祖起义军打败了,那位太/祖也死了。”
“没留下后代?后代没建国?”
“没听说,连几千人的小国都找了,不是。说起建国,”霍存摇头道,“那个枭雄的起义军,曾定国号大陶。”
“大陶?”棠溪追一手垫着手肘, 一手支着下巴,眼里掠过思索。
一个距离现在两百余年,尚未建立起来的王朝么?
“儿子再去北方大熙周边那些小国找找, 没准能找着。”霍存忙道。
“不用了。”棠溪追抬手, 不在意地挥了挥,“小国小民, 养不出那般张扬的疏狂傲气。”
“那裴大人的身世, 不就成迷了吗?”霍存皱眉。
身为棠溪追手底下的人, 只有完不成的人, 没有办不成的事。
“这事你别管。”棠溪追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人还是那个人, 但魂, 可能不属于这个世上任何一个。
借尸还魂, 此事还真是稀奇。
他的小裴儿, 每次都能让人挖出惊喜来。
“城外定国寺的高僧, 改日你请到督主府来坐坐。还有,告诉一淼老道, 计划有变, 让他悠着点,别这么快把人整死了。”
“啊?义父, 是出现了甚意外吗?”
“嗯。”棠溪追嘴角漫起一丝甜意, 小指勾起霍存冠帽两侧垂下的带子, “孩儿啊,义父帮你寻个新主子怎么样?”
霍存心中一跳,脸上笑意有些僵, “不是五殿下?”
“比顾万崇更好千万倍。”他忍不住炫耀。
他马上想到了甚,眼里溢出笑意,松了口气, 放下心来,“是裴大人吧?若是这样,义父您也能守得云开……”
棠溪追目光像两根折射尘芒的锋利冰锥,霍存忍着想要后退的冲动,颤抖着躬身。
“管好你的嘴,晓得么?”
“是,是。”霍存咽了咽口水。
————
裴厌辞潦草地吃完早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始草拟明日递呈给陛下的扎子。
昨日朝会结束时皇帝一时没下定论,证据早就摆在面前了,反而吩咐两边再递交扎子,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无非想要知道世家这边在搞甚名堂。
裴厌辞透露了太子这次将世家踢出局,想要自己收拢势力、树立威信的心思。郑党内部不和,想来也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写完扎子,他将其锁进抽屉里,出了书房门,叫车夫备好马车,自己换了身水藤纹墨绿镶漆边苏锦宽袖袍,拎着礼盒去了公主府。
上次在郑府,顾越芊给他发的请帖是邀请他参加菊花会,彼时天气还算炎热,半个月过去,日子一天天转凉,有了秋意,也正是菊花开得正盛的时候。
他到时已经快到中午,送了礼物,随着府内仆从走过一排排高阁玉宇,眼前豁然开朗。
湖中碧波荡漾,湖面因着阴天,起了层薄雾,看起来烟波浩渺。岸边亭前,菊花百态千妍,俊仆美婢穿梭其中,养眼的很。
裴厌辞本以为这次菊花会小姐夫人居多,但看这情形,青年才俊比小姐夫人还多三成不止。
朝中早有传闻,说章平公主时常在府里以各种名义大宴宾客,不少人在参加之后不久不是升了官就在朝中有了职。
就不知道顾越芊是为郑清来扩张势力呢,还是为顾九倾招揽人才。
“听府中下人说你来了,我瞧了半晌才寻见你在这窝着。”戚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裴厌辞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思绪被打断,闻言望去,人已经快步走近。
“你这主人家不应该多去陪陪那些贵客么?”
“你难道不算贵客?”戚澜依靠在亭口的柱边,他头顶的乌发贴着头皮编了几股辫子,剩下的在脑后扎成一把,随着他微微侧倚,散乱的发尾扫过肩头,一部分垂在胸前。
“你我一家人,哪里算得上贵客。”
“那就出来一起招待客人。”戚澜不客气道。
“你母妃举办这次宴会,不是帮你选未来妻子么?”裴厌辞笑道,“若是我抢了你的风头,你面子上能过得去?”
“早在击鞠场上你就把我风头抢了,现在觉得对不起我已经迟了。”戚澜没好气道,“出来,我带你见母妃。”
裴厌辞只得起身跟他走,不由感慨,“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
“太子一看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戚澜双手抱胸,多他半步在前头走着,“你还有甚第一次?”
“你管这么多做甚。”
戚澜自顾自猜起来,“你去过学堂念过书吗?”
“那自是有的。”裴厌辞的原身好歹也曾是县令之子,上两年书还是有的。
“你府上有仆从吗?”
“肯定有的。”
“你喜欢我吗?”
裴厌辞嘴巴微张,一脸莫名地抬头。
戚澜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懒散的目光微睨,嘴角轻扬,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似在说笑,又似乎带着两分认真。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喜欢你啊。”
裴厌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忙收了笑容,“不好意思,没忍住。好的,我知道了。”
“你这人甚态度。”戚澜目光微凛。
“戚皇子,我呢,吃过的盐比你的饭还多,你这压根就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态度。既然你开玩笑地说,我自然以玩笑的态度对待。”
戚澜郁郁地沉下脸。
上次在郑府,他看顾九倾对这人存了不一般的心思,就起了想要争一争的想法。
对方是大宇太子,冷宫长大,性格孤僻古怪不讨喜;自己是大熙皇子,受尽万千宠爱,未及弱冠,已然是皇都无数千金公子的梦中情郎。
可自从进了大宇,他就因身份处处受制,尤其是顾九倾,这人凭何拿那种高人一等的眼光看他。
若是自己抢了顾九倾侧目之人,定能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他已经思考过无数回这位太子殿下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可才刚施行第一步,就遇阻了。
之前在讲堂他就想说这话,无奈中途被齐祥的死打断,这段时日又没机会在国子监碰着人。一推再推下,今天好容易找着机会,裴厌辞却是这反应。
眼看人要走,他忙拉住他的手臂,“我真的喜欢你。我态度一直都这样,你不是不知道,但我心里是很认真的。”
裴厌辞扯开他的手,拍拍他的上臂,“别闹,哥哥还有一群人等着宠幸呢。”
“就你?”戚澜完全不信,“不对,我比你大,你凭甚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裴厌辞已经不想跟他废话。
顾越芊在一群小姐夫人的簇拥下过来,往湖心的云台而去,王孙公子也陆续在对面入座。
顾越芊坐在最上首中央的食桌旁,裴厌辞被安排在下首第一个位置,看他都坐好了,章平公主拿着扇子虚掩唇角,小声问:“澜儿呢?”
才刚问着,戚澜就大踏步过来了。
甫一进来,台上左右都发出低低的交头接耳声。
顾越芊满意地看着所有人对自己儿子的惊羡,嘴上埋怨道:“大家都来了,就等你一个,还不快喝杯酒赔礼。”
戚澜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也不多话,闷头灌下一杯酒,坐在裴厌辞对面。
宴会开始。
顾越芊是以相看会为目的举办的,酒过三巡,免不了千金小姐轮流上台表演,舞蹈琵琶,吹箫弹琴,歌曲书法,花样繁多,精彩纷呈。
裴厌辞看得也津津有味,一位小姐走到了台中间,道:“臣女自幼手脚笨拙,不若其他姐妹厉害,只是多读了两本书,不如即兴作诗一首,还望公主殿下和诸位公子不要嫌弃。”
顾越芊狐丽的眼睛闪过了然,笑了笑,“今日既然是赏菊会,那便以秋菊为题,一炷香时间内作诗一首。”
小姐福礼应下。
请帖早在半个多月前就发给他们,都知道这次宴会的主题,那位小姐明显提前准备好了诗词,装作思考了半柱香,便提笔写了一首诗。
念出来时,立刻博得在场一片叫好。
一位公子笑道:“从这首诗中可以看出,孙小姐身在闺阁,心在朝野。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借菊花百折不挠、不惧风霜之高洁,赞颂了大宇儿郎在边关吃苦耐劳的品质,在女子当中有这样的能耐,也算不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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