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讨殿下一句放心,也就不枉下官冒着杀头风险说一番反论了。”
“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裴厌辞。”顾越芊叹道,“倘若你看起来不那么危险,本宫都想收了你。”
“那太可惜了,下官喜欢男子,只能拂了殿下的美意。”
顾越芊轻摇纱扇,对于男人,她一向秉持玩玩的态度,并无半点执着,听他拒绝,心里只是有点惊讶,之后反而升起更多的欣赏。
“可要本宫帮你平息今日之事?”
“何必劳您贵手。”裴厌辞道,“正好也能让殿下看看下官的能耐,当不当得起殿下的合作对象。”
“好。”顾越芊由衷地欣赏他,“你是继父皇和大熙皇后之后,第三个让本宫刮目相看之人。”
裴厌辞对此并无太大感触,敲定了合作一些细节后,他也随着戚澜往公主府门口走去。
“今日宴会上,有哪个青年才俊入了你母妃的眼么?”
戚澜还恼他宴会上的事,口气不爽道:“全都是歪瓜裂枣,你难道看得上?”
裴厌辞摇摇头。
自古顺合心意的臣子才几个,而且用起来太过顺心,看起来完美无瑕的人,可能才是最包藏祸心的那一个。
思及此,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张东勤那张脸。
他看起来就像这样的人。
————
裴厌辞的一番反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湮没在那场宴会中,没有一个人谈论这事。
别人不知道,那场宴会上的所有宾客,前脚刚出公主府,后脚人就被请到扼鹭监喝茶。
那些人哪里还敢再说半个字,在宴会上多嚣张,从扼鹭监大狱里出来时就有多狼狈。
这事另一个受益人就是棠溪追。
宴会当晚,督公大人盛装一番,出现在裴厌辞的床上,直气壮地借着这事要求给补偿。
一番讨价还价后,裴祭酒懒懒地趴在他的大腿上,总算把利息还清了。
剩下的,明晚继续。
“明日就要去国子监,也不晓得怜惜我点。”裴厌辞打了个呵欠,手偷偷摸了一把眼前的腹肌。
手感真好。
悄悄舔一口,嘬个粉印子。
“一时不察。小裴儿,你的印书局是不是要开了?”棠溪追仿佛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给他揉肌肉放松,锻炼了几个月,裴厌辞身材更加精干,一身肉柔韧如缎,让人爱不释手。
“是啊,而且我打算在江南开几家名友戏院分院,安京这家场场火爆,证明木偶戏在大宇还是很受欢迎的,我已经让越停南下了,不日就会回来。”
自从四月开张,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戏院已经给他赚了三十几万两的身家,府里地库全都是一箱接着一箱的银子。
这些银子,马上又要投到印书局中。
“对了,我缺人手,你让给你画春/宫/图的萧与来帮我,还有春生和霜降,再派几个人手来。”
棠溪追眸子微眯,眼里刚闪过一丝利光,下巴被一根食指按着,脑袋被迫低垂,看向枕在腿上的人。
“不许收利息。”
“那我岂不是亏了。”督公大人可不做赔本生意。
眼看这人又打着甚坏主意,裴厌辞眼疾手快,昂起上身,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还了一个人头。”
又亲了一下鼻尖。
“还了两个。”
“三个……棠溪追,你又想做甚,啊哈……我明日还要早起,你一个禁足的人,少折腾我啊唔……”
————
裴厌辞醒来时,棠溪追难得没有走。
他曲起食指刮刮平直垂耸的鼻梁,“呦,债主,终于不打算来回奔波了?”
棠溪追抓着他的手指放进嘴里轻咬,“怕欠债的跑了,我的债被人抵赖了去。”
裴厌辞凑近,给了他一个绵长的吻,这才在棠溪追的催促下起床。
看着跪在地上替他穿鞋袜的人,他开始对那些昏君不想早朝有些感触了。
美人在侧,软玉温香,伺候得服服帖帖,那些政务都变得枯燥乏味起来。
但洗漱之后,他又将这种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
他拉着棠溪追一起去吃早饭时,无疏毋离和王灵澈不由都愣住了。
“怎么都停下了,继续吃啊。”
“哦。”无疏默默让了个位子。
“你们就没甚想问的?”裴厌辞让下人盛了一碗鸡丝粥,看他们一脸平淡的样子,暗道不应该啊。
再看棠溪追,人高马大的,此刻一副贤惠小媳妇样儿,给他布菜添汤,压根看不出昨晚压榨他时的阴厉狠重。
“没有啊,完全没问题。”毋离百忙之中从一堆饭食中给面子地抬脸回答,胳膊肘撞了撞王灵澈,“你有吗?”
王灵澈目光警觉地上下扫了一眼棠溪追,“看这年纪,挺大的了吧?”
毋离和无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嘴里的菜都忘记嚼了。
“不是,你难道不认识……”
“是挺大的,今年二十八了。”棠溪追声调柔和,夹了两片火熏肉到裴厌辞碗里。
“人家刚过二八,你二十八,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其实也差不了多少。”裴厌辞道,若按前世算,他们算同龄。
回头要是听进去了,这宦官头子又该记在心里使气了。
“这还差不了多少?”王灵澈惊讶,“若添几岁,他都可以当你爹了。”
“咳咳咳咳咳……”毋离忙赔礼,手舞足蹈又故作淡定地没事,“不小心呛着了。”
他暗暗往对面王灵澈踢了几脚提醒。
完了,你毋离大爷都不敢这么说话,你这是要没命的节奏啊。
棠溪追扭头,眼神凉凉,“你踹到我了。”
毋离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发凉,“抱抱抱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我给您磕头哭一个还不行吗?
“阁下多大了?”棠溪追夹了一筷子菜,“厌辞,这糟鲥鱼不错,尝尝。”
“今年二十四。”王灵澈道。
“五十步笑百步。”还以为多嫩呢,原来也是老牛。
“我不一样,我和裴贤弟是兄弟情谊,互相扶持的一家人。”王灵澈直气壮道,“我比他们都大,应该替他们把关。”
“你扶持他甚了?”棠溪追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裴厌辞吃了口鱼肉,“怎么有刺?”他都习惯这人给他弄好,自己只管安心吃菜了。
“我还以为你碗里鱼肉的刺,已经有人给你挑完了。”棠溪追看向王灵澈,“你身边不是坐着一位‘互相扶持的兄弟’么。”
裴厌辞:“……”
刚要说话,他就听王灵澈又开口。
“在我家,男子若要嫁人,只能当妾,不能上桌吃饭,更是得伺候好主子。你这样的,是要用家法的。”
棠溪追放了筷子,垂下眸子,“原来我不配,没这个身份与大家一起吃饭。厌辞,我先回屋了。”
裴厌辞浑身鸡皮疙瘩立时站了起来,忙扯住他,“胡闹甚。”
王灵澈得意看了眼棠溪追,胜利般地昂首挺胸,嗉了口面。
“照晦,你吃饱了吧,吃饱就下桌。”
王灵澈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又看看棠溪追,“我唔……”
毋离和无疏连忙捂住他的嘴,一左一右拉住他。
“我们也吃饱了,这就走。”
说着拖着人往门外奔去。
“你们做甚,我才吃几口。”到了外边院子,王灵澈挣脱了两人的手。
“憨货。”毋离没想到这话还有自己拿来骂别人的一天,“我都快被你害死了,竟然敢说扼鹭监督主年老色衰?你算哪根葱?”
就棠溪追那张脸,说自己十五都有人信。
“扼鹭监督主?”王灵澈后知后觉地张大了嘴巴。
“看吧,这人果然不知道。”毋离对无疏道,“读书读傻了,你可千万别学他。”
“扼鹭监督主不是一向戴着面具吗?我哪里知道他长这样。”王灵澈呆呆地挠头,“而且宦官声音尖细,一脸奸诈,他这也不像啊。”
“行了,现在知道了,回头跟大哥求求情,这事就算过去了,别往外传,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毋离警告道。
“我知道。”
“也不晓得你今天发甚疯,大哥带人来家里吃饭,就算不是扼鹭监督主,也不干你事。”毋离摇头叹道,懒得他,带着无疏离开。
院子里只剩下王灵澈一人。
说实话,他们几人和他的关系只算淡淡,毕竟大家每天都很忙,在府上的时间很少,裴厌辞更是忙得总不见人影。
但这里是他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察觉到舒心的地方。
没有王家父母撕心力竭的压迫和念叨,同族子辈的攀比;也不像寺里冷冷清清,各自淡漠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管别人死活,与裴厌辞住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的想法,但和他们的说笑打趣是真的,那是一种真正家人才能带来的温暖。
温柔贤惠的吴娘子,咋咋呼呼的毋离,古灵精怪的无疏,还有坚实可靠的裴厌辞,这让他觉得自己也是被爱包裹着的。
他已经把四人当成了家人。
为数不多能相聚在一起的早膳饭桌上,突兀地多出现一个人时,他忍受不了。
棠溪追的出现,他一瞬间敏锐地感觉到五人小家正在分崩离析,薄弱的关系正在断裂。
揭开自以为是的表象,他一直都是那个外人。
不,他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
这个家,必得有他的位子,也必得只有五个人。
王灵澈鼻梁上的黑痣随着表情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第115章 印书局
裴厌辞等人离开, 拉着不情不愿的棠溪追重新坐下,“好好吃饭,作甚跟人呛嘴。他不懂事, 你也幼稚。”
棠溪追“哼”了一声, 做作地摊倒在椅子上,一脸伤神幽怨, “小裴儿好狠的心, 为了一个外人来骂我。”
“……”
“我去把他们重新叫进来, 看你继续演。”裴厌辞说着要起身。
“那倒不必。”棠溪追忙扯住他的衣袖, 偷偷瞄了他一眼, 上身隔着两把椅子的扶手贴了上去, 搂着人含嗔带怨看着他, “王家人宠着他, 你怎么也放任他。”
“一个外人, 懒得浪费口舌说他。”裴厌辞暗骂一声妖精,喝口汤降降火, 道, “你要是不喜欢,我劝他回家。”
“估计挺难, 你还是让他继续住着吧, 外人还会以为你和王家也能扯上关系, 做事方便点。”
“呦,这会儿又通情达,为我着想起来了。”裴厌辞亲自给他添了一筷子菜, 这才瞧见人缓了面色,“这也是我一直没劝他走的原因,府里又不缺他这双筷子。”
棠溪追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才坐正,吃起他夹的菜,“王家向来都是是非之辈,你小心些。前几日王家女儿被她娘亲丢在了城外的寺里厢房里,半夜三更协助外男入内与女儿私会,还好那个女儿是个拎得清的,及时避开了。”
“难怪前几日这呆子急匆匆去了一趟王家,回来后心情很不好。”裴厌辞摇头,能做出卖亲生女儿的事情,王家人也算是另类,“好歹也是世家,总做出小门小户才有的事。”
“在朝中没有根基就是这样,你见过除了家主有爵位,在朝中任一个闲职,还有哪个王家人能站在金銮殿上。”
棠溪追道:“家族的振兴与后代的荣耀,悉数压在王灵澈身上。偏他被教得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会死读书,被压迫了二十年,乖乖听话考上状元后,立马闹着要出家,就是故意与桂景伯对着干,存心戳着对方最痛处来气人。他是真想当和尚吗?我看未必。这隐忍蛰伏的功夫,这苦读折桂的毅力和天赋,还有最后放弃一切只为报复爹娘的魄力,你见过还有第二个人有?你啊,别成日觉得人单纯,这位可不是甚善茬。”
裴厌辞之前不关心王家,听他这么说,倒是有点想法。
————
早饭过后,他叮嘱棠溪追找时间回督主府,自己去了国子监。
今日是印书局开张的日子,因为皇帝还未批复这里为官署,是以这只是国子监和工部与裴厌辞、陈嗣宏等几方公私合办的买卖。
裴厌辞将办公地址选在了务本坊,与国子监只隔着两条街,而制书印书的书坊开在了城南,那里地价便宜一半以上,还有很多普通百姓作为劳力。
巳正吉时,随着爆竹的震天响,裴厌辞和秘书监一同将红绸拉下,兼济印书局正式开办。
走进八扇正门,宽敞的大堂和楼上三四层都是卖书的书肆,三十几个伙计掌柜已经将一层层书架填满,候在各层巡视。
如今书籍还是昂贵之物,难免要防着有人毁坏或者偷窃。
裴厌辞带着几位朝中重臣和要员边走边介绍道:“前面是书肆,后面是收书和审校、定价的地方,谁若想出书,可寄到这里。书肆一二楼主要卖启蒙小书、诗词歌赋和四书五经等典籍,都是科举会考之书,三楼是佛道经文,四五楼卖人物志传、各类杂谈、药典、织染、制陶等工艺,工部还赞助了一部分书籍,当然,都是已经至少研究了三十年以上的技艺。”
听到这个介绍,工部尚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和中医、染布那些技艺一样,他们工部的很多技艺也是不外传的,此乃机密中的机密,里面很多人才都是家族传承好几代的了,比如宫殿房梁的构建、金砖烧制技术,水利桥梁的建造、风水龙脉的勘探等等,他们就是靠这些手艺坐稳位子。
他也是听信了裴厌辞的鬼话,一时脑热,拿出部分已经很普遍使用的技艺,连夜成册,交给他们印书局。
现在看到这些书,他才知道,裴厌辞是到处去化缘啊。
钦天监研究天象的《握枢》,太医署里那些老头合编的《针灸浅谈》《神农杂经》,还有宫廷的制瓷、舞蹈、绘画、染布织造等秘技,虽然都是浅薄的泛泛之谈或者过时言论,但都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对于平民而言,更是为他们开启了一扇从未见识过的宝库之门。
就如裴厌辞所说,他要的是一个启迪,不是为了抢别人的饭碗。
他不懂这算甚启迪,也不知为何要去启迪一个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
方清都显然也很费解。
趁着其他官员没注意,他将裴厌辞拉到一旁,小声质问道:“你又要搞甚名堂?”
“卖书赚钱啊。”他不解道,“开印书局不就是为了印书卖书。”
“我早就说过了,大宇真正的读书人才几个,怎么可能买得了这么多书。而且,这些玩物丧志的货色,怎么能入大雅之堂。”他拿着一本《春闺秘舞》在手心敲了敲。
裴厌瞪大眼睛,嘴角尴尬地扯了扯,不动神色地将他手里的书拿下来,手疾眼快地换了一本《外物手谈》。
萧与的书都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了,怎么还被这老古板捞到。
“你看看,”方清都不疑有他,翻开书页,“一个好端端的读书人,怎么能教他们做木艺呢?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方大人,有的人适合读书,有的人适合干木匠嘛,又不一定都只能读书。”裴厌辞糊弄道。
“那他们识字读书是为了甚?若想做这些,他们直接找村头老师傅拜师学艺就成。”
“话不能这么说。”裴厌辞知道现在拿别的道劝他没用,只道,“你之前不是说,布衣平民买不起书,认不了字,上不起学,没那么多学生进官学,学事司迟早成为闲职衙门,国子监和书院最后还是世家权贵的天下。你看,咱们这不就给布衣平民一个买得起书的机会了。”
方清都气急,“可这……”
“于编修,你怎么在这?”秘书监在前面惊讶地叫了起来,“放着好好的翰林院七品官不做,怎么窝在这里了?”
于簌承抬头,看到一众紫袍红衣官员,正局促着,人群中钻出个瘦削的熟悉人影,立马放下了心,“裴大人叫我来的,我觉得不错,就来了。”
裴厌辞笑道:“于大人现在调去了工部,在赵大人手底下做事,同时也任兼济印书局的书监。”
各位重臣对他不感兴趣,很多甚至不认识他,只是秘书监与他相熟,这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裴厌辞却是把他从角落里推到人前,笑道:“我们的书能卖三五百文一卷,就是我们于大人的功劳,他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大大减少了我们的成本和劳力,让我们卖这么便宜的书,还能再赚一半的钱。”
这话一出,几位大人对眼前这个瘦弱木讷的中年人开始有了新的认识,嘴上也热情了不少。
于簌承反倒有点受不了,不冷不热地应了几声,等他们离开后,他叫住了裴厌辞。
相似小说推荐
-
残次O切除腺体后(钺吟) [玄幻灵异] 《残次O切除腺体后》作者:钺吟【完结】晋江VIP 2025-01-05完结总书评数:262 当前被收藏数:2237 营...
-
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林不欢) [穿越重生] 《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作者:林不欢【完结】晋江VIP 2025-01-02完结总书评数:2019 当前被收藏数: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