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起一勺吹了吹,正要递到他唇边,裴厌辞直接拿过他的碗,有些热,但也能入口,一口气直接将碗里苦涩的汤药闷了。
“还不是你害的。”虽然享受的是他。
棠溪追眼睫微垂,眸子暗了暗,接过他的药碗,“你喝药怎么这么厉害,像是喝习惯了似的。”
“一口一口喝不是更苦。”喝完了药,他肚子里有了东西,也不爱吃饭了,打了个呵欠,让人去打盆热水来。
“已经叫了。”
“怎么有黄连的味道?”裴厌辞脸色发白,眼尾晕染着病态的红,被喉头残留的味道苦得眼里漫起水雾,抬手就是一拳,“好端端的你放黄连做甚?”
“小裴儿,没想到竟被你瞧出来了。”
你这一脸欢喜求表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裴厌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莫给我胡乱抓药,我都能尝出来的。”接着将方才药汤里包含的几味药说了出来。
就是太信任他了,这才给他蹬鼻子上脸。
“你最好别病着落我手上。”他暗暗磨牙威胁,“小心毒死你。”
“现在晓得了,以后自然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棠溪追收起故作姿态,狡黠地笑了笑,“看来你以前经常喝药呢。”
“也没有特别经常。”裴厌辞随口应付了句,又打了个呵欠。
霍存出来禀报说热水备好了。
棠溪追连着寝衣裹着人往屏风后走去,帮他洗了一身汗渍,这才丢了寝衣,将人抱上榻,拿了一床新的给人盖上,自己顺便也挤了进来。
“你能要点脸么,这是我的床。”
“都做了两回了,再不熟也该熟了。”棠溪追笑靥如花,在他温热的脸颊上偷亲一口,顺势将人带进自己怀里。
“那也叫做?你顶多算伺候我的。”
“那也伺候两回了。”九千岁将他的脸按进自己怀里,“快睡觉,明日病就能好了。”
裴厌辞也没多余的力气与他拉扯纠缠,躺在床上思前想后,眼皮很快又要沉了下来。
就在棠溪追以为他要睡着时,就听到他冷不丁仰起脸冒出了一句,“都赖你。”
棠溪追摸摸鼻子,安抚他的背给人顺毛,“是是,都赖我。”
摸着摸着,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后背上轻点两下。
怀里的人呼吸绵长,已经睡死了过去。
他用寝衣裹着身体,以防病着的人再受凉,拿出怀里药瓶,手指挖了一勺凝脂般的药膏,往他身后探去。
昨夜裴厌辞硬气地不愿上药,好了吧,今天人就有点发热了。
怀里的人嘤咛了声,皱紧了眉头似要醒来,棠溪追停下手里的动作,宝贝地亲了亲他的唇角,等人没了动静后,迅速而细致地将药抹好。
浅淡的药香混合着裴厌辞温热干净的体香从亵衣领口中飘出来,幽幽勾着棠溪追的鼻子,闻着有些飘飘然起来。
真是可口呢。
棠溪追舔舔嘴唇,眸光越见深邃。贪婪的瘾动在眼底奔涌,在浑身的血液中沸腾,脖颈和手背的青筋隐隐显现出来,贪恋地想要越界,最后一丝残存的智成为一道荆棘枷锁,鲜血淋漓地囚困着他再难更进一步。
只有两次,远远不够。
真想将他折断,日日夜夜,成为他一个的人。
等到玩腻了,就与他融为一体,成为身体里新长出的一部分血肉——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兴奋的事情吗?
但现在还不行。
在这之前,他要将这人彻底占为己有。
从里到外,从身到心。
他是一个疯狂的赌徒,尝到一点甜头后,就想要更多。
他想看到这个没有心的人长出了血肉,又彻底因他而沦陷。等到一身傲骨被折断,清雅矜贵染了尘泥,眼里的运筹帷幄被彷徨无依所替代,最终发觉,唯有他,才是最终的依靠。
他要让最尊贵的人心甘情愿臣服在自己的脚边,供他肆意亵玩,尊严被彻底践踏,一如他曾经的模样。
棠溪追发出鬼魅般低低的笑音,只要想到这个可能的未来,他的灵魂压根止不住颤抖。
裴厌辞将他当成正常人看待,他感动,也感激,却终究只是一时,他深知自己的内里本性,只要被察觉到,没有人不会惊惧地离他远去。
唯有将他变成自己的同类,他们便能永远在一起。
“谁?裴司业,你睡了吗?”
门外响起一声清朗正气的男音。
夜空乌云被吹开,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天空,洒下一地清辉。
王灵澈听到屋里传来的笑声,很奇怪,不像是裴厌辞发出来的。
“裴司业?”他敲了敲门,门虚掩着,没有关,这让他心里的不安放大。
他嘴上默念着金刚经,手中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门。
屋里很暗,好在今晚月光很足,随着他的身影进来,一地的黑暗立刻被驱散。
空气中飘荡着微乎其微的药气,他暗暗皱了皱眉,攥紧了手中的檀木佛珠,望了望四周。
没有旁人。
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单薄的寝衣严严实实地包裹着整个身体,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裴厌辞手指攥着寝衣一角,眉头紧蹙,睡得不是很踏实。
王灵澈长呼出一口气,帮他掖了掖被角,四下望了望,从桌边搬了把方凳,靠坐在床头。
————
裴厌辞睁眼时就感觉到今天身体明显不同了。
头不晕,神不困,风寒好了,就连身子隐隐的不适也彻底消失了。
真舒服。
他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啊——”
嘴刚张开打呵欠,生生被吓退了一半。
“王公子,你在这做甚?”
鬼知道刚起床看到一个活人怼在床头有多吓人。
“为你守夜。”王灵澈平和地笑道,自从上次王夫人来过之后,他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后,好似又回到之前的样子。
“你在我屋里待了一夜?”裴厌辞讶然,这人都进屋了,他怎么一点警惕都没有。
王灵澈认真点点头,手里缓缓捻着佛珠,“昨晚听到你屋里有邪祟动静,我担心你被吃了,所以在这守着,为你念经祈福。”
“你是呆子吗?”裴厌辞想起昨晚棠溪追对这人的评价,哭笑不得,“还是志怪故事听多了?”
“我从未没听过志怪故事,那是甚?”他疑惑。
“就是说书先生嘴里常说的故事,专讲各类妖魔鬼怪、还有你这呆子被妖精迷惑的故事。”裴厌辞损道,“行了,别杵在这了,赶紧回屋洗漱吃早饭。”
“哦。”王灵澈将凳子搬回桌子底下,临出门时,又为自己辩解了句,“我听过经文,晓得妖魔鬼怪的故事。还有,”
他不满地嘴角下撇,“我不是呆子。”
裴厌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王灵澈板着脸离开屋子,出门时碰到无疏,后者讶道:“王公子,你怎么从大哥屋里出来了?”
“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听着屋里的笑声,他眼眶通红,又气又委屈,甩着袖子回了自己屋。
“诶,吃早饭呀。”裴厌辞从屋里出来,叫了他一声。
“不吃了!”王灵澈将屋门重重地甩上。
裴厌辞起晚了,也没时间吃了,随便拿了两个胡麻饼拿油纸包着,叮嘱无疏留着点早饭给王灵澈,就匆匆出门。
“谁稀罕!”屋里的人听到了他的话,叫了一声。
待没动静了,他打开门一看,哪里还能瞧见裴厌辞的身影。
————
裴厌辞到了国子监,先去齐祥那里,得知改革国子监的扎子昨日便送到了仪制司,随路吃了他宏图酒楼一顿饭,这回倒是没多为难齐祥,客套了一顿后就与他去了尚书省。
郑清来不在,左右相的一应事务都由崔涯把关,裴厌辞虽和这人尚未有交集,但他是棠溪追的人,不可能太过为难。
哪想到齐祥摇了摇头,道:“有点难办。”
“崔涯竟然不同意?”
“他是同意的,但是,”齐祥叹了口气,“太子殿下那里卡着了。”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
随着气温渐渐炎热起来,安京城开始盛行一种新的风尚——看木偶戏。
半人高的木偶穿上精致的服装,涂着颜料, 仿若真人一般在台上或翻滚厮杀, 或滑稽逗笑,演绎着种种故事中的悲欢离合。从前木偶戏只是民间杂耍艺人在街边讨饭吃的手艺, 如今也登入大雅之堂, 名友戏院也成为安京权贵日常消遣的好去处。
除了去戏院, 越停又想出了个点子, 山不来就我, 便我来就山, 他们特地组建了几个班子, 去贵人府上搭建台子演戏。还别说, 这桩业务一推出来, 订单已经堆到了一年以后。
如今安京权贵皆以家中能请到戏班子为荣,秦夫人也想凑个趣儿, 但凭借他丈夫在朝中的身份地位, 这戏院竟然敢硬气地拒绝他,这让她怨言颇深。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 名友戏院的管事跟他说, 一位贵客临时推了单子, 可以去她府上唱戏。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她也顾不得之前的抱怨了,立刻下帖子邀请好友来家中做客。
秦雄刚回府就看到后院一堆夫人小姐笑闹打趣, 琴曲与嘹亮娇俏的歌女之音不绝于耳,这才想起日前夫人与他提起这件事情。
他并不讨厌这些靡靡之音,相反, 很多时候,他的夫人在他的仕途上给他带来了不少助力。男人们在前朝上硬碰硬,私底下夫人小姐们凭借高超的交际手腕,既可以与朝中贵妇们暗中互相透气,达成结盟,又可以从中看出端倪,助他攻讦对手,辨识敌友。
衣香鬓影下皆是刀光剑影。
他带着小厮避开了后院,穿过长廊,还未到书房,拐角的阴影处贸然冒出了一个人。
“秦大人。”裴厌辞穿着戏院护院的短打出现在他眼前,“小的找不到回后院的路了,大人可否指条路?”
秦雄只是稍稍错愕了下,很快镇定地打发走小厮,带他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上次一别,还未来得及恭喜裴大人高升。”秦雄随意拱了下手,“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那次之后,太子殿下与我生分了些,我又担心殿下,不知他近来如何了?”
秦雄明白了,这人就是来问顾九倾最近有何活动的。
之前虎儿赖争胡悯来的权,最后自己被迫承了裴厌辞的情,接手了胡悯来的事务,现在不免有些被动。
“近来发生了好些事情,裴大人想要知道哪些事?”
“国子监的事情。”
秦雄料想也是这样,道:“原本这事崔相已经同意了,尚书省也呈递到了御前,殿下觉得这事所涉及范围甚广,单独成立一衙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这事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商榷。”
“他找谁商榷了?”裴厌辞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仪制司的随大人和祭酒齐大人,还有翰林院几位博学的大学士。”秦雄道,“你们且安心,这事利于百姓,殿下肯定会同意的。”
“你知道殿下近来的行程么?”裴厌辞问。
这事已经拖了五六日,若说重重关节审的慢,那倒情有可原,但仅仅一日就到了顾九倾的案前,偏他迟迟不愿放过,很难说这人不是在挟私报复。
前两日他去太子府,才晓得顾九倾刚入主东宫。去了东宫,允升又拦下了他,说到时候会跟顾九倾说,眼下两日已过,也总没个动静。
“殿下平日里不出东宫,若是出来也是去皇宫内城请安,每五日会在明德殿召见我们处政务,你到时候可去那里请安。”
裴厌辞点点头,又道:“殿下近来是不是对郑派人下手了?”
秦雄已经有些不耐烦,有些疏离地笑道:“裴大人你现在已经是郑家人,有没下手,应该问你自己,我一个外人怎晓得。”
裴厌辞脸上笑得和善,眼神微眯,“最近朝中众位大人有些浮躁,郑相这才离开权力中心多久,大家不会都忘了他的赫赫威名吧。”
他看着矮胖的人,“秦大威武雄壮,恐怕也不想被当成阉党吧?”
秦雄粗短的脖子有些涨红,“我哪个派系也不是。”
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全靠家族和自己的努力。
“谁说的,现在秦大人难道不是效忠于殿下么,那就是保皇党了啊。”裴厌辞笑道,“那不就是和王郑世家站在同一条线上?”
秦雄脸上抽动了下。
“这么说的话,大家都没有派系了,所有人都效忠于陛下,都是为陛下做事的。”
“难道不是么?”
秦雄顿了一下,道:“是。”说不是那可就是起了谋逆之心了。
“不知最近哪位大人常被殿下召唤?”
“都有,朝中事务繁多,诸如你国子监的事情,怎么也得召集好几位大人征求意见。”
借着处事务的机会拉拢朝中官员,这倒是个不错的时机。
所以,顾九倾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甚呢?
秦雄推脱道:“我鲜少去国子监,东宫事务也多,日后若要叙旧甚的,恐怕也难像在太子府时那般有共同的话聊。”这次是还他人情,以后他们可久两清了。
“人在朝中,多个朋友,难说不是多条路,秦大人恐怕比我更懂这个道。”裴厌辞不在意地笑笑,“太子殿下下次去明德殿是何时?”
“明日,从辰时正待到未时末。”秦雄道,“裴大人还是赶紧走吧,免得扼鹭监探子察觉到。”
裴厌辞离开秦府,在马车上换下一身行头,穿上常服,又去了一趟郑家。
郑家一应子弟都在停职丁忧,顾九倾没由放过这么好的夺权机会,肯定会有一番动作,秦雄没说,但从方才那一瞬间的表情来看,他的推断已经成真。
郑家府邸他来过几次,已经熟门熟路,仿佛自己宅邸一般,带着引路小厮去了后院一处凉亭之下。
郑清来正在放竿子垂钓,颇为怡然自得,见到他,温和地抬抬下巴,示意他坐到亭下一旁的矮凳上。
“甚风把裴大人给吹来了,稀客啊。”
只剩下两人,裴厌辞也收起“义父子”的那一套,省得恶心了他,也恶心自己。
“郑相好兴致,都说湖里的鱼最是快活,每日都有人喂食,无忧无虑,殊不知它不过是一个消遣的玩意儿,等它大了,就身不由己,可能还会因此丧命。”
“你还挺有同情心。”郑清来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微澜的湖面,随口道,“畜牲就是畜牲,能得到这般恩养,已经是它几世修来的福分。”
“若待这条鱼吃得大了胃口,有了自己的想法,垂钓者若控制不住鱼线,早晚反被他拉扯到水里,吞吃入腹。到底谁才是被消遣的玩意儿,眼下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郑清来稍稍偏头,睇了他一眼,“你在朝中走动,看来学到了不少。”
“大家都说跟着郑相您能学到不少好东西呢。”裴厌辞笑道,“比如说如何暗中施压,让人无功而返。”
“你是为国子监的事情来讨说法?”
“不是。”他提起郑家或者郑派的人向仪制司通气的事情,不是为了意气用事来闹事的,而是想告诉对方,即使郑家这样做,他也有自己的手段和能力达成目的,也知道你背后的小动作。
“我身为郑家的一份子,哪里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蚕食郑家的势力。”
郑清来肯定已经察觉到了顾九倾的动作,他来此就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即使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但这是很有必要的多此一举,能够显现出他对郑家的忠诚,以及立场。
眼下他身处的位置很尴尬。在郑家那里是个外人,讨不了半点好脸色;在顾九倾那边是个失诺背主的人,被利用、被他踩着上位的感觉总让太子心里怀着愤恨。两边他都讨不了任何好。
他需要一个表明自己立场的机会,他是郑清来的义子,已经不是顾九倾奴仆。
郑清来浑不在意,“能被那么脆弱的爪牙蚕食,说明都是软骨头,墙头草。最后能留下来的,才是最忠心的人。”
果然,他知道。
即使退居家中,他也稳坐钓鱼台,水里的任何情况,都逃不过他的眼。
“这次是礼部,下回呢?”裴厌辞看着水里的鱼在打着涟漪,绕着鱼钩悠闲地游着,“吏部,还是户部,被这条鱼瓜分蚕食?”
郑清来沉思了片刻,扭头看他。
“太子帮了你?”
裴厌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之前还将我拒之门外,后来拿着我的拟的举措亲自到崔相面前说服他,阉党的人能被随大人说服,可见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和心思办这事的。”
随大人之后这么积极,完全是看在自己利益的份上。
“他帮了你,你倒是在这编排他的口舌是非。”郑清来扯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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