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大人记得奴婢,”那人忙道,满脸谄媚,“奴婢叫万喜,几个月前刚认了九千岁做义父。”
“这名字吉利。”
这府裴厌辞之前住过几日,还算熟悉,眼下也无需万喜带路,大步疾走往棠溪追的院子而去,刚推开门,赶好瞧见棠溪追身子歪靠在紫檀椅上。
不知为何,他察觉出这人有种匆忙的意味来。
可能是他额前的一缕碎发垂落在脸颊的缘故,划过那双惊心动魄的瑰丽眸子,显出我见犹怜、欲拒还迎的意味来。之前连在床上看着他都是端庄地游刃有余的模样,此番见了,让裴厌辞失神了片刻,一时忘了行礼。
霍存从屋里出来,殷勤地行了个礼,“给裴大人问安,裴大人自打升迁了之后,都甚少来府上走走了,别担心,小的都派人做了充足准备。”
身为扼鹭监的二把手,掌刑千户,他派人遮掩裴厌辞来过这里的行迹简直轻而易举。
“以后可能时常来走动走动,还得多劳烦霍大人了。”裴厌辞也拱手回礼道。
既然身在官场,那就是看职位,这些繁文缛节不得不遵守。
霍存见他不卑不亢,瞧不出半点阴阳怪气折辱他的意味,面上更是惶恐,“这是做甚,折煞奴婢了。”
他勾着修长的小指指甲,抬手去扶裴厌辞的腕骨,身后传来一声清喉,吓得他又忙缩回了手,讪讪笑了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大人日万机,终于晓得过来瞧瞧本座死活了。”
细细的水丝从旁边小溪的水车飞溅出来,棠溪追一手撑在额头上,肘尖支在扶手上,慵懒随性,眼皮涂着浅粉的胭脂,乌长浓卷的睫羽勾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意兴阑珊地扇着,身上藕粉间白的夏衫单薄却边型挺括,下摆凌乱地散在赤足边。
活生生一幅美人品夏图。
“给九千岁请安。”裴厌辞忍着笑意,给他也行了一个礼。
“免了,本座最烦这些,你们都下去吧。”
院子围了一堆的内侍纷纷无声告退,霍存最后一个走,离开前犹豫了下,把院门带上。
万喜看他这样,不冷不热道:“千户看起来与裴大人很是交好呢。”
霍存的殷勤谄媚随着院门关闭也跟着在身上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又是那个曾在扼鹭监大牢手握皮鞭能对裴厌辞动手的人。
他的小指指甲搔了搔头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行,只是你吧,还远远不到火候。”
他们常在棠溪追跟前,自然知道裴厌辞的重要性。
只是,裴厌辞也是第一个把他当人看的人。
霍存眉眼间落了一分愁丝,很快又被惯常的阴戾狠辣替代。
“裴大人瞧不上你的,收拢你那些脏心思,别指望利用他笼络义父的恩宠。”
万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眸光微暗。
这头院子里,裴厌辞见四下无人,道:“千岁,我找你个事儿。”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棠溪追冷笑,正要直起身子,不知想到了甚,又歪了回去。
“说吧。”
“帮你画春/宫/图的那个萧与,能帮我引荐一下么?”
“我在督主府日日惦记着你,你一开口就在我面前要别的男人。”
“好了,别演了。”裴厌辞笑道,“晓得我不来你好生无趣,这不巴巴地亲自将自个儿送过来了。再故意说这些拈酸吃醋的话很没意思,我可就走了。”
“你不就仗着我的宠爱肆意妄为,都敢将人要到我头上了,怎么,你也想买两本春/宫/图?”说着,棠溪追嘴角泄出一抹邪性,活像桃花成了吃人的精怪。
他伸出手,枯白修皙的手指勾着裴厌辞棕绿色的细绸浪纹腰带,眼皮掀开,抬眸,似是又承受不住他端方刚健的身躯透露出来的强大气场,微微眯起,眼神逐渐迷离,湿润,因为眼皮和眼睑脂粉涂就的粉色,添了几分凄楚与无害。
一手撑头,一手手指慢慢将人勾着拉近。
“没有,正经事。”裴厌辞没拒绝,由着他闹。
垂在脸颊前的碎发无辜,清纯,柔弱,殷红柔软的唇瓣微张,小巧的舌尖划过牙尖,舔了舔嘴唇。
裴厌辞一身苔绿色轻薄缎衫柔软贴身,腰带将他这腰掐得纤细,打自进门起,视线就移不开。
也只有棠溪追知道,剥了这衣裳,这覆着薄肌的腰有多柔韧,可以由着他性子弯折。
他再次抬眸,仰起雌雄莫辨的脸,笑道:“到了我这里,可由不得你正经了。”
“春/宫/图是死物,哪里有奴婢亲自伺候来的好。”
棠溪追疑惑抬眸。
“千岁是不是太心急了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人,开口的语气已经带了命令的意味,“我要见萧与。”
棠溪追插进腰带中的食指动了动, “时候不早了, 萧与明日妥妥给你叫来,难道还不相信奴婢合作的信誉么, 哪次你要甚, 不都给你弄来。”
他才开口过几次, 之前当奴仆时反倒没少被他利用。
“现在, 先把正事解决了。”裴厌辞将他的手指从腰带中抠拿出来。
“行。”棠溪追意兴阑珊, 上身往后靠了一靠, 浑身透着一股被拒绝的恹倦, 蓦地发觉自己额前垂下了一缕发。
惨白的手指轻轻挑起, 他略带错愕和惊慌地看了裴厌辞一眼。
下一刻, 他将那缕发缠绕在指间,眼中发戾, 利落地就要将其扯下来。
裴厌辞眼疾手更快, 按住手腕阻止了他,“你这是做甚?不嫌疼吗?”
这人好端端的, 自虐做甚。
这一撮发扯下来, 少不得沾皮带血, 他不嫌疼,自己看了都牙酸。
“它是不是碍着你的眼了?”他的手指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放过,黑白分明的指与发, 黑白分明的瞳孔,泾渭分明,黑得深沉癫狂, 白得惨淡冰凉,眼里的狠厉幽怨,分明想与裴厌辞彻底纠缠在一起。
不绝不休。
“嫌我邋遢?”
“没有。”裴厌辞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就像他之前总猜不出为何会在一个不该见到人的时间场合碰面。
“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他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将他指间紧紧缠绕的头发松开。棠溪追的腕骨很粗,他的拇指和食指环成一圈才堪堪箍住——其实他个头很高大,健硕,武功身手更是高深难测,偏偏幽怨地看着人时,裴厌辞总忍不住心中错乱一颤。
这就是只勾人的妖精。
但你绝对不能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所谓深情,都只是他达到目的的手段。
裴厌辞深知这一点,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棠溪追毫无背景后台,仅凭他自己的手腕,就能在个个人精的皇宫里一路厮杀,成为权倾朝野、人人胆寒的扼鹭监督主,和他一样,感情这种软弱无用东西,早就摒弃在外,心坚如冰。
他们这种人,也不相信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自己可以在适当的时机展露出适当的情绪,诱捕,误导,伺机狩猎,自然别人也可以。
他们不奢求别人的真情,也不给予别人真情。
他们独立而强大,因为都明白,权力,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大底气。
但是,他开始对某个人、某种情绪产生期待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裴厌辞闭了闭眼,放缓呼吸,将头发从手指间松开,这才松开他的手。
“若是这缕发碍着你的眼了,那就别到耳后去。”
棠溪追面色淡淡,“那岂不是更怪。”
无论披发还是扎发,每一根发丝的位置,都是在他精心算计过后呈现出来的效果。
他头顶一轻,半束的发冠被拿走,如瀑的长直乌发倾泻而下,落满肩背腰间。
裴厌辞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眨眨眼,按下躁动的心,视线飘向别处。
棠溪追没有错过他眼里的惊艳,终于莞尔。
“本座美吗?”他终于找回了自信。
裴厌辞因他这句话而转眸,手指不自觉抚向如缎般柔软发亮的乌发,将垂到前额的碎发别到他的耳后。
“很美。”美得惊心动魄,犹如神祇,却又能勾起人心底最肮脏俗恶的欲孽。
棠溪追歪了歪脑袋,脸颊在耳畔边的手上蹭了蹭。
他怎么能这么温柔地待自己,很容易沉醉着陷进去的。
“小裴儿先付点利息给我好不好?”
“嗯?”
裴厌辞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传来一股劲,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跌坐在棠溪追的大腿上,肩膀抵在椅子扶手上,腰前后各环着一只手,慢慢收紧,将他禁锢。
这把椅子专门为棠溪追的身形量身定制,乍看之下有些大,再挤进一个他,就狭小逼仄起来了。
“你又发唔……”
剩下的话被欺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棠溪追的吻汹涌、热烈、潮湿,与冰凉的唇不同的是,他嘴里温热,温度不算太高,只是在感受过他的唇温后,乍然被陌生的舌头舔舐,烫得他头皮发麻。
舔舐完后,他的舌便要开始攻城略地,侵占原本不属于他的唇齿,舌头,气息。
直到染上独属于他棠溪追的味道为止。
“萧与……给我叫来……”这人不讲武德。
他跟人家谈条件,人家先动手要利息。
“给你,马上给你叫来。”棠溪追退开他的唇一点距离,声音飘渺鬼魅,而后又堵上他的嘴。
裴厌辞脑后束着的发冠也跟着落地,乌发刚落下,一只手从后颈处伸上来,五指张开,犹如五条贴着冰凉鳞片的小蛇,顺着头皮穿过发缝,牢牢掌锢他的后脑。
仿佛为了惩罚他这时候嘴里竟然还叫得出别人的名字,棠溪追的吻凶狠又恶劣,仿佛要从他的嘴里将这个不听话的灵魂用舌尖勾出来,最后只留裴厌辞的躯体,任由他把玩抚弄。
“呜……”裴厌辞的唇变得柔软湿润,轻易地,就被尖利的牙齿咬破了皮。
一股几不可闻的血腥味弥漫开,某人的瞳孔慢慢地变成了浓郁深沉的紫。
更加兴奋了。
“啪!”他毫不客气地在那张摄人心魂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可惜他早已筋松骨软,手打在棠溪追的脸上轻飘飘的,没半点威慑力,反而更像调/情,自己反被压着向后仰去,后背绷得像一张弦满的弓。
“啪!”裴厌辞这回手上聚力,狠狠地朝他的脸上打去。
棠溪追荒白的脸上很快浮现出几道不自然的红,反倒有种遭受过凌/虐的美。
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智清醒了些,他松开唇,退开些许距离,幽森的目光仍灼灼地盯着裴厌辞的唇。
那张唇有点肿,下嘴唇中间破了点皮,像被迫催熟了的石榴,被撬开了坚硬的外壳,吐露处饱满多汁的暗红石榴籽。
他珍而重之地在那破皮的地方浅啄一口,这才不舍地放开人。
裴厌辞后颈搁置在扶手上,仰头喘着粗气,眼里湿红一片,目光有些涣散。
抬手又是一巴掌朝棠溪追的脸上甩去。
“来人。”他将手背垫在裴厌辞后颈处,以防硌着他,另一只手指尖挑起他颊边凌乱濡湿的碎发,突然心领神会。
这种散乱的美,简直看得他心潮澎湃。
当然,只允许出现在他的身下。
院门外响起霍存恭敬的应答声。
“叫萧与过来。”末了担心某人以为他耍花招,强调道,“现在。”
“是。”
院子内外又恢复一片安静。
裴厌辞浑身有种得不到尽情满足的躁动,又有种空/虚的困懒,推了推贴着他胸膛的人,声线嘶哑,“他多久来?”
“应该不到一炷香。”棠溪追笑道,“他就住在府上。”
“容我洗把脸,你伺候我梳发。”
“好。”棠溪追直起身子,扶着他站起来。等人转身进屋了,他才站起来,跟了过去。
在檀木椅子里侧,一只人的完整手骨惨白地卡在椅背拼接缝隙处,骨与骨之间的关节处能看到细线串联以及多余的丝线——还是个半成品。
————
裴厌辞匆匆洗了把脸,冷水的刺激让他唇上破皮的地方的灼热感减轻了些,只是这回两瓣唇被磨得狠了,如何都觉得红得妖冶异常。
除了红了点,其他也还行。
他便不在意这个了,转头做到方凳上,任由棠溪追给他梳头束发。
“我这手艺,还是上一任御前大内监教给我的。”
“李道玉?”裴厌辞微微偏头。
“别动。”棠溪追轻声道,将他的脑袋掰回去。
梳子轻柔地抚过头皮,这手艺的确好。
裴厌辞舒服地眯起了眼,不知怎的,想起无疏之前讲的闲言碎语,之前他都不在意,也不爱嚼人舌根,此时心里不免生起一点子膈应,道:“听说李道玉喜欢小孩子,他在你们当中也算一手遮天了,你又生得这般好,他不惦记你?”
棠溪追道:“义父他老人家喜欢十岁以下的孩子,尤其是六七岁的,绝大多数内侍入宫的时候都是这个年纪。我入宫时都十三了,算年纪大的,嫌我脏,还不男不女寒气重,反倒不用费多少心力就逃过一劫。”
说着他弯下腰,嫣红的唇像终于吃够了精气,湿润饱满,在如玉细腻温滑的耳朵边,故意掐细了嗓音道:“他最喜欢先将那些小孩子的下颌骨掰错位,这样那些稚嫩的嘴就不会因为不懂事而乱咬,之后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做自己的事。若是小孩嘴酸了,不慎违了他的心意,他会给人一顿毒打,哪怕在睡觉,他都相当警觉——作孽太多的人,哪里能睡得安稳。”
裴厌辞皱眉,隐隐有些不适。
棠溪追观察着他的脸色,手指穿过发间,细细感受着冰凉的发丝滑过指间的感觉,嘴里慢条斯道。
“义父认为,小孩阳气最是旺盛、纯粹,口舌温热,更是阳气旺盛之地,倘若时常拿他们的嘴温着,没准他又可以重新当男人。”
人拥有了一定的权力,就会滋生出狂天的妄欲。
一个正常的男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对于这个的执着,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仿佛有了它就能重获新生,捡起那些被踩到泥尘里的尊严,傲骨,重新拥有享受普通人的人生的权利。
但他觉得,小孩的阳气,哪里有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身上阳气重。
“等等,你们没有全切了吗?”裴厌辞打断他的沉思,突然好奇地扭头看他。
视线不由自主地滑向棠溪追的腿间。
棠溪追下意识紧了紧腿。
第80章 困境
“你眼珠子往哪儿瞄呢。”棠溪追阴测测地扯开嘴角, “这么漂亮,我下手时可是会心疼的。”
他的白色白袍和藕粉色褡护都束在银米珠累嵌连环腰带中,裴厌辞只来得及瞥了眼他腰带正中的圆润油红的鸡血石, 眼角就被冰凉的指尖抚上, 难耐地闭上了眼,撇开脸避了那手指, 再次睁眼时, 哆哆目光射向他。
“你想剜了谁的眼?”他的嘴角浮起冷笑。
“说笑呢。”棠溪追就是喜欢他这矜贵傲雅的模样, 赔笑道, “人应该快来了, 你再动就来不及梳好了。”
裴厌辞只好重新看向镜子。
若真将手伸向他的腰下, 他可不会认为棠溪追只是说笑。
罢了, 那等秽眼之地, 他也懒得瞧。
头发快梳好时, 院门被敲响了,棠溪追允了一声, 很快, 霍存带着一个将近三十岁的青年走了进来。
男人五官齐正,个子比寻常男子更矮瘦, 一身华贵的窄袖锦袍撑不起来。他走路时头身不动, 但若细看, 那双尖细的三角眼总好奇地不住往左右瞄,似要窥探些甚,而嘴角总不经意地得意勾起。
鬼奸巨猾。
裴厌辞透过窗子看他从小径处一路走来, 心里对此人做出了初步判断。
棠溪追原本还磨蹭着,见萧与进来了,三下五除二将玉冠戴好, 服侍裴厌辞站起,好衣襟,让他先出去。
裴厌辞从卧房里出来,赶巧碰见了萧与正撩起下摆跨进前厅。
他明显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旁的人,双脚在门槛一前一后凝滞了下,这才迈步进来。
“这位公子倒是瞧着面生,在下萧与。”青年知道这人能从后厅出来,身份必然不一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先行躬身行礼。
“裴厌辞。”他也回礼道,微微挑眉。
这里是棠溪追的主院,不见此人有任何局促拘谨之处,想来他们关系不错。
“早就听说萧公子名讳,如雷贯耳,今日特地央了九千岁与你相见,希望不会扰了公子。”
“是萧某荣幸。”
两人嘴里互相客套着,让座一番后,这才坐定。
“不知裴公子今日找萧某是为了何事?”
这时,棠溪追也给自己梳好了发,走了出来。
萧与和裴厌辞忙起身行礼。
“坐。”棠溪追没坐到他们那边,兀自到了旁侧的长榻侧卧着,“今日是裴司业找你,别在意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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