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不痒的道歉,听不出一点诚意。
 韩泽玉看都没看白耀,拉门就要走掉,却没能成功。
 门上抵来一只手,白耀封锁去路。
 这人头发湿透,随意向脑后一捋,白耀五官线条偏硬,无形间加深了身上冷冽的气质,不太好惹的样子。
 “你的雏鸟情节就不能收敛一点?”
 这就是针对苏姨事件的一次‘报复行动’,针鼻都比韩泽玉的心眼大。
 “来打我啊。”
 “……”
 白耀最终抬臂,拧着眉看对方擦身挤过,出了浴房。
 出来,就是桌上放着的茶点。
 苏姨段位实在是高,晾了这么久,羹都还未泻,只是在碗沿存有一层浅浅汤水。
 韩泽玉味觉还在时极爱这种带汤的,经常拿着扁勺,端端正正坐桌边,一面压水吸溜,一面等着变出更多甜汤来。
 可惜,现在只能眼观,用视觉上的甜来满足自己。
 韩泽玉收紧浴袍,在指间打着结扣,看着这碗淡淡桃色的羹,被炼乳染成不均匀的粉白,扁勺就静静躺在碗旁,苏姨记得他爱这样吃。
 勺伸进搅了一搅,他将半碗倒入嘴中。
 没味道,吞下再多也一样。
 像是跟什么较劲,韩泽玉大力咀嚼,又吮又嘬,两腮深深陷入。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韩泽玉”,才将他从偏执的行为中解救。
 一瞬,说不出哪里累,就全身心往下坠,好似这一身筋骨再支撑不住,不过,下一刻他就全然复原。
 他听到白耀问了这么一句:
 “吃不出味道来啊?”
 片刻极静,只有墙上表针滴答行走的声音,韩泽玉背着身,有些失笑:“什么?”
 “甜的还是咸的?”
 “?”韩泽玉回过身,不明所以。
 对方语气平平,又问了遍。
 样子坦然得韩泽玉都要怀疑自己的听觉,桃花羹怎么可能咸,苏姨拿手也是甜品。
 白耀第三次发问,仍旧重复这个问题。
 事情开始变得有些蹊跷。
 这个人不会随口一说,话少则句句为实,白耀从不浪费口舌开玩笑,韩泽玉盯着他看,拿起炼乳鼻下嗅。
 味道如果用闻就可以辨别,他早就打通任督二脉,修炼上了。
 常理来讲,不可能是咸的。
 就在韩泽玉张口发话时,白耀抢先一步:
 “苏姨像是搞错,拿的是咸炼乳,我全倒进羹里了,洒了点在手上,尝了下才知道。”
 所以……
 是咸的?
 可,这样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很可能在使诈。
 顺着说反而会露馅,唯有去问那个做羹的人,可当面问苏姨,无论答案是什么,韩泽玉都一败涂地,没人在吃过饭后去问厨子是咸还是甜。
 这就是一个圈套,高明,狡诈。
 跳与不跳,答或不答,全着了道。
 除非说出那个万里挑一的正确答案,可这事狠就狠在,即便韩泽玉说对,白耀也可以当面否认,既然尝不出味道,那就无法确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是个无力回天的死局。
 韩泽玉都要笑出声了。
 论手段,技巧,乃至定力心性他这个对手的段位都叫人望尘莫及,不动声色将敌人逼入死角。
 韩泽玉坐下,旁若无人地吃剩下的羹。
 白耀进一步嚣张,挑战韩泽玉底线,问他这样多久了,不治么。
 直至此刻,韩泽玉终于知晓白耀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是来宣战的。
 韩泽玉吃着,一脚踹翻近旁的椅子。
 与白耀那点和谐伪装一旦打破,就如面具被撕下,再无法复原,韩泽玉不想玩了。
 白耀走后韩泽玉是感到空虚,贫乏,觉睡不着,会有种可笑的濒死感,他是碎了一大半。
 白少大驾光临,何止是把韩泽玉拼完整,简直激发满血斗志,像以前过往中每一次那样,精准踩上他的点,让韩泽玉焕发生机,重回斗场。
 吃完了,碗一推,韩泽玉抬头。
 男人遍身水湿,西装随意搭于手臂,站在韩泽玉面前,直直凝视他。
 白耀眉目纯黑,似乎是在等韩泽玉适应他的目光。
 然后,他一字一句:
 “韩泽玉,我在霆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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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次的情绪安抚和刺激,这是个好攻。
第30章 不会恋爱的钓鱼佬
 那日,韩绍辉打来电话,让韩泽玉霆新上班,可惜,韩泽玉对此全无兴趣,他不想开辟第二战场。
 电话中,韩泽玉模棱两可,不答应也不拒绝。
 挂断,继续吸他的烟。
 而今,一场无声重塑,在韩泽玉眼底由欲动归位平静。
 他将白耀看进眼里,一转不转地望着,然后缓缓勾动唇角,道:“不见不散,小哥哥。”
 “宝宝,好不好吃呀?”苏姨在问她的羹。
 “好吃的。”打火机忽高忽低,在韩泽玉手中掷着玩。
 “甜么?我加多炼乳,有没有更好吃一点?”苏姨寻常搞调研,总会细问宝宝感受,以便日后精进。
 “咸的。”
 韩泽玉八风不动,打火机像长了翅膀,飞在他手间。
 “嗯?什么?”苏珍妮觉得自己没听清,怎么可能咸。
 “没事。”
 火机顺势揣进兜,韩泽玉下床,苏姨见人进了转角衣间。
 “汤还没煲好,干嘛去啦?”
 这阵子韩宝宝精神不济,那一口饭可怜像猫食,苏珍妮大展神威,每日午后都是煲汤时刻。
 搞不清有没有听到,出来时韩泽玉一尘不染的白色POLO衫,宽松磨白海蓝仔裤,一身减龄浅色系,像极炎炎夏日街边行走的少年,只是眼底黑圈浓了些。
 多日来的萎靡颓然被一扫而空。
 苏姨笑弯了眼睛,翻出遮瑕笔,过去为‘少年’努力遮一遮。
 改变是从那个人过来探望开始的,苏珍妮喜欢,在功德录上又为白家少爷攒了一笔。
 韩泽玉找来时,宋旻正恹恹地盯着鱼漂打哈欠。
 泪光中,远山茂林,落日熔金,大片晚霞洒在皮卡上,下来的男人一袭清爽夏装,黄昏的阿达木森林公园沦为背景板,人和车成为画面上一抹绝色。
 这一眼饱和度太高,引来营中一众眼光,连升火做饭的人都动作一滞,险些让鱼蹦出锅。
 “显眼包。”
 待韩泽玉走近,宋旻嗤了声,嘴角抖了三抖。
 他心情指数可不高。
 一个生日局搞丢那么一大笔零花钱,虽说是定向投资,又是圈内红极一时的大热公司,高回报低风险,脸面他是有,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是真捉襟见肘,儿子有出息,宋老爹高兴是高兴,却一分钱没资助过。
 从凯库拉半岛潜水,与千鱼共舞,摸海狮鬃毛,到窝在公园深处喂蚊子吹冷风夜钓,宋旻好不了一点。
 韩泽玉低下腰,架杆上东摸摸西看看,扫视了一圈近处装备,背手站于湖旁,波光闪烁的湖,混着月色,在他眼中点亮。
 “……干嘛?耍帅呢?”
 山里夜来得快,垂暮一眨眼,夜钓灯依次亮起。
 “你上鱼了。”
 韩泽玉往伞下一坐,仰头喝水。
 瞎扯,宋旻白他一眼。
 他虽算不上资深,到底在鱼圈混了好几年,今次夜钓浩浩荡荡也有二十来位鱼友,以他如今的水平和声望,鱼上没上钩还看不出来?
 心中的字还未落,鱼漂猛地一颤,宋旻顿觉大惊,提杆过于急躁,湖面打了两下水花,再无波澜。
 “……”
 宋旻不解,怪异地扭头看韩泽玉。
 正当此时,有人过来小心翼翼试探,问韩泽玉:“A.H Andrew, Han”
 韩泽玉大方一笑,点点头,对方欣喜若狂,包里扒拉半天,翻出一支笔,非要韩泽玉签身上。
 英文手写飘逸,一看就是设计过的,还顺笔缀了个小爱心……
 宋旻伸手一拉,没让那人走,问韩泽玉这整的哪一出。
 正是这时候,在这林中湖边,宋旻才知道,姓韩的何止会钓鱼,还是竞钓圈的…大佬。
 这两字听得他牙一阵酸。
 与业余随便钓钓不同,竞钓圈大多有些名次,竞钓手凭积分获得等级划分,韩泽玉中游水平,只是外形亮眼加分,一些颜控鱼友便会另眼相看,签名是抬爱了。
 “……”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
 宋旻转过身,自己钓,给了韩泽玉一个‘没事勿扰’的冷酷背影。
 一罐友情的红牛掷过来,宋旻无动于衷。
 韩泽玉过来必然是有事,阿塔木在省内极北深处,电话早间打的,人是入夜到的,千里迢迢深入腹地。
 有什么事不能等,特意趁夜钓来找,就是以实际行动告知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则
 江湖行走变幻莫测,指不定谁有本事,日后用得上。
 韩泽玉心眼不大,手段却似海深,上学时,不是韩绍辉有心偏袒,白耀不会过得这么舒服。
 让韩泽玉回来,如今看韩绍辉有铺路之嫌,霆新必须姓韩,白家那一对儿势必败落,早晚的事。
 韩泽玉上位指日可待。
 宋旻拾起滚落脚边的红牛,傲娇一哼:“光唇五只,鳍鮽八只,军鱼必须若干,帮我钓上来,我百依百顺。”
 “真会说话。”
 韩泽玉一下起身,坐上钓鱼椅,开始捏饵拉钩。
 “有何贵干啊?”见不得深山老林一身海边风,宋旻把外套扔给韩泽玉,林间夜钓极冷。
 对方少有这么凝神,静静看着湖面,眨眼速度都在放缓,是专业的钓者才有的技术和素养。
 宋旻没见过好友这一面,片刻发愣才听进韩泽玉的话,说是让他帮忙引荐,要投资影视短剧。
 “……”
 怎么这点零花钱谁都惦记,宋旻大喊没钱,他就一个穷鬼。
 韩泽玉纠正他的想法,挑明就想让他带着入圈。
 “圈什么?谁的圈?搞什么?”三连发,宋旻显出自己的不满,却在对方投来意味不明的眼神中,逐渐亮了眼睛。
 他记起来,之前韩泽玉有交代,关于调查小裴同学工作圈的事。
 心中那点坏再一次蠢蠢欲动。
 韩泽玉霆新报到当日,白耀临时有要务,早一班飞去外省。
 其间,小赵狗腿病大作,日日向白耀汇报前线一手讯息,韩泽玉的个人动态。
 据悉,太子爷第一天报道就睡过头,姗姗来迟。
 正当小赵以为这个纨绔丢大脸了,没想到当晚便有盛大的聚餐活动,大半公司都去了,韩泽玉一人豪请。
 更出圈的是,去不了的同事,现金红包转账。
 如此皇恩浩荡,雨露均沾,简直可歌可泣。
 于是,一场吃请收效斐然,当日韩泽玉便搞定大半个霆新。
 “他不睡觉。”
 小赵片刻迷茫,放下咖啡,看向身后。
 男人曲着膝,西裤自然绷皱,坐在写字桌旁,一双长腿修长笔直。
 白耀翻看手中的工程纸,随意搭话。
 近日多地矿山状况频出,连续爆出事故隐患,监察局临时决定与几个龙头企业进行环境治理约谈,白耀紧急赶赴,已经在酒店开了好几日长会。
 老板惜字如金,不会再说,小赵使劲转脑子,这才想明白。
 莫说不睡,但凡睡了,没闹钟还没苏姨么,根本就是……
 故意的。
 立纨绔人设才不会惹人反感,‘太子’这个标签本来就不接地气,需要刻意淡化,小赵顿时变了脸色。
 “几点的飞机?”
 听到白耀在问,小赵恍然,随即倒背如流,这是这边处理的最后一天。
 “三点四十五,八点五十落地,到公司大概九点五十五左右。”
 给白耀报一定要精准到分,Schedule是以分钟来计算。
 “那到他局上呢?”
 小赵卡顿,怔怔望着老板,挤了挤绿豆小眼。
 “到韩泽玉请客的地方。”
 “……我没说啊。”小赵惊得眼睛两倍大,他念叨的是入职那日,可没说今天。
 对方不语,看了小赵一眼,继续低头看图纸。
 “不,不是…”小赵感到老板的冷意,忙解释:“他是有请,今晚EastLake海鲜自助,可您是怎么知道的?!”
 他也就刚在群里看到。
 白耀轻描淡写:“周末,你不想玩?”
 “……”
 Friday Night一向是上班族热衷的夜晚,笼络人心不二之选,韩泽玉怎会放过。
 小赵大彻大悟,暗暗膜拜大佬,告知,到EastLake要更晚一些,十点半的样子。
 EastLake小有名气,比同级酒店更加风尘一些,除了餐区,小夜吧轻歌曼舞,很有情调。
 吃饱喝足还能消遣娱乐,这就很理想。
 叮一声,电梯门在白耀面前打开。
 堂内,开放式格局,若干沙发整齐排放,围着狭长的弯形餐台,人不多,一定程度上拉高了些档次。
 韩泽玉就坐在最显眼的那张紫红沙发上。
 后来白耀有些弄懂,抓眼球的不是座位,而是人,西装下身段更加挺拔俊秀,像一杆轻而不佻的玉竹,不知怎么,这个人比他走时还要清瘦,下摆掐出一截细细窄腰。
 眼中温度多了些,却在之后重归沉静。
 白耀歪头看韩泽玉身旁的人。
 桌上几人把酒言欢,其中一个并不是霆新员工,挨着韩泽玉坐。
 喝了酒,他面色泛红,显出些迟钝,以至于白耀走近都未能察觉,还在同人谈笑。
 白耀居高临下,叫他名字,裴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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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太久的人会有惯性,他还会不着调些时候,不过不会太久。
第31章 吃起醋来好凶的
 两周前,佰通大厦。
 裴南川刚进公司便收到经纪人含情脉脉的眼神,暗示他进会议室。
 会议室人不少,四五张新面孔,两个自己人。
 不待裴南川多想,有人热情招呼他就坐,是从没正眼看过他的老板。
 “……”
 裴南川顿觉来的路上,那两只呱呱叫的喜鹊有了出处。
 像他这样的小演员流沙一般,一年到头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无人在意,名字都落不下
 “小裴啊。”
 “……”
 裴南川呆掉,又是一声:“来啊,坐。”
 他赶忙飞快入座。
 坐的位置偏,靠门一端,在没有镜头的日常生活中,裴南川足够低调,不喜被过度关注。
 “怎么坐那儿啊,过来点。”
 “……”
 第三次内心沉默预示着即将而来的滔天巨浪。
 待他就坐,便以一种洽谈高阶业务的气氛展开,听了一些后,裴南川愕然发现,这是个关于他的项目。
 有个古装竖屏短剧想找他参演,期间多次用到‘邀约’‘老师’‘档期’‘男主’之类的字眼,经纪人适时加入,恭敬向对方递出名片,一整叠裴南川的演艺履历挨个奉上。
 来的是选角导演,短剧团队指导,策划组组长,制片人,以及编剧老师。
 人员齐备,流程走得飞快,当即敲定,顺利得像提前排演过。
 这不得不令裴南川联想起那夜,白耀从松里桠酒店驱车送他回家,转日,他便收到一份终止协议,宣告扮演男友的真人秀走到尽头。
 或许与白家母子离开韩家有关,裴南川不敢确定,不过他隐隐觉得,是他露了心思所致。
 几个月的角色扮演,早就习惯月底进账,他不想承认的是那个比起这些更叫他失落的原因所在,多日来,他暮气沉沉,没有太多精神,这一刻的神奇转运让他再次眼中有光。
 合同签好,有种落袋为安的踏实感。
 “对了,我们还有一位要过来,路上塞车,麻烦稍候片刻。”
 经纪人懂事,提议公事办完,那就饭桌上一起,导演笑笑说来的是大人物,此次的资方,合作会议室谈,酒桌不言生意。
 很难讲清,就是有种怪异又难以抑制的奇特感觉汹涌而来,裴南川不解,偏就觉得慌,慌得心口都在乱跳。
 直到门上一响,韩泽玉走进来,饶有兴味地打量整间会议室,裴南川才将气呼出,心脏稳定了。
 韩泽玉让裴南川近一些,坐过来聊。
 近距离观察选中的璞玉成色,这无可厚非,众人站开让路,裴南川却未动,不给一点反应。
 韩泽玉疑惑,翻到合同落款部分,点着签上去的人名,问裴南川:“怎么?这不是你?”
 又一个局。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
 一个白纸黑字,插翅也难逃的局。
 裴南川不晓得韩泽玉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其中所涉环节之多让他无语凝噎。
 先要熟知他混迹的行业,然后无声潜入,还要找到合适的投资项目,重要的是,要以业内一些有名声的老行家做衬。
 他们公司再不起眼,大老板也不至于昏聩得辨不清真伪,圈子本就良莠不齐,更多了几分敏感与警惕,没有敲门砖,会议室都别想进。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一步,不能本人先期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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