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碾成一片灰沫,韩绍辉离开阳台。
随着发酵,婚变传闻大肆席卷霆新,公司人心惶惶。
覆巢下无完卵,历来高层巨变都会荡起惊涛骇浪,不但白耀成了人人瞩目的对象,韩绍辉也不例外,所过之处视线都是烫的。
韩董自从现身公司,大半层鸦雀无声,是将这位目送进白耀办公室后,才井喷式爆发而出,人人群情激奋,议论不休。
有人担忧霆新前景,更操心当下的巨浪,生怕自己被浪卷走,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安心的白耀晋升董事,成了众人皆知的小道消息。
韩绍辉进门时,白耀挂着耳机,正与人通话。
白耀眼神示意来人入座,随后专注于桌前电脑,噼里啪啦打字。
就这么微妙,这个公司,这件办公室,客和主泾渭分明,韩绍辉倒像是个过来登门的拜访者,与这里格格不入。
通话没有挂断的迹象,韩绍辉坐到茶海旁,拿了放着的火机,烟咬进嘴,点上,喷出一口白雾。
这里没有烟感装置,全楼只此一间,专为白耀卸下的。
烟灰抖落,韩绍辉节奏缓慢,在那里吞云吐雾。
那边,会议还在持续。
白耀甚少发声,大多是听,像是一场漫长的焦灼战,线上多方对峙,各抒己见,终于白耀出言打断,让休息一下,以他上线为准。
“这么有空,韩叔叔?”
下了会,桌旁白耀气定神闲,是与曾经一个屋檐下生活的长辈打招呼的范式神色,语气,口吻,样样挑不出毛病。
这样的家庭巨变带不来一丝松动,还能这么无懈可击。
是个会装的。
韩绍辉暗自哂笑,迎上白耀目光,眼底顿时温柔一片:“抱歉啊阿耀,真是辛苦你了,叔叔净给你添乱,没出什么问题吧,还好么?”
一个婚变,霆新如地震海啸,连带整个家族极具震荡,一大家子鲜少这么齐,连祭祖都有称病不来的,却一股脑共聚他的住处,逼宫造反。
叹为观止。
局面至此韩绍辉绝料不到,不知不觉,他再不是霆新那个中流砥柱定海神针,现如今霆新可不是他说了算。
姓白,不姓韩。
这是韩绍辉此次最深刻感受,养虎终为患,像在结算他肆意荒唐的人生。
“小事,没什么。”
白耀摘下耳机。
别说庞大的霆新,就是家里都被搅得不得安宁,这叫小事?
这孩子讲话自小就有种不容置喙的倨傲,冷不丁就搞得你憋气,小时候爱噎人,经常无端散发出比成年人还要过分的强大气势,长大后更是不藏锋芒。
除了一些有必要体现长幼尊卑的社交场合外,给出的尊重少之又少,大部分就是一种程式化反应,不带丝毫情感。
从踏进这间办公室,就没有气顺的,韩绍辉不得不怀疑这就是在给他下马威,故意刺激他,令他难受。
韩绍辉买帐,配合这孩子,任由怒意在胸膛翻滚,把烟灭成沫。
随后,他会心一笑,拍了拍白耀的肩,去看他身后的玻璃柜。
高柜外观朴素,紫檀色,纹理精细别致,靠过去便有极淡的木质幽香,是顶级原木打造,价格相当不菲,而与这些相比,陈列之物更是无价
中环产业协会环境技术奖,WWF环球形象大使勋章,泥土净化与再造2020科创一等奖,长江科学技术特等奖,国家科学技术进步荣誉评委证书,最佳科创企业奖杯,最佳年度慈善企业,中华慈善奖,扶危助困公益基金优秀合作团体……
柜前的人仔细打量那块霆新优秀管理者冠军金牌,说给后面听:“哇,真的好壮观啊,霆新失去你,绝对是它的损失。”
韩绍辉转过身,主动递上橄榄枝,要跟白耀握手:“你说是不是,白先生?”
这个称谓甚妙,听起来似是很入耳,但细品之下却大相径庭
白先生,那就既不是白总,也不是白董,尊敬有加却没落地感,承认白耀的重要性,却也不多。
纸包不住火,以现在霆新这样的敏感时期,多微小的风都会带来剧烈草动白耀不再只做管理,还要入驻董事会,持有股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OWNER,这消息早炸遍霆新每一个角落。
当事人却好像不太清楚似的,面色坦然地问,这什么意思。
“……”
就是逼他韩绍辉亲口说。
当面承认其在霆新的优势地位,确立白耀的不可替代性,韩绍辉面色沉沉,几乎要压不住心头涌起的火,眼中似是隐隐有浓烈的物质在翻腾。
白耀就是不伸手,让对方那只搁置空中,难以自处,无限尴尬的手在那里更久一些。
砰砰,有人敲门。
手即刻收起,韩绍辉坐回位子,高昂起头,摆出位高者的仪态。
白耀让他装,待坐好后,叫外面人进来。
门缝外,小赵探进个脑袋,唯唯诺诺。
说是中新科技交流的酒会邀请函来了,秘书长亲自送来的,同时他手捧过头,次序上不敢有所耽搁,小跑着一人一份,恭敬交予两位。
邀请函古韵十足,素雅生动,飘着淡香,底端标出一排合办以及诚邀企业。
送入的时机就这么恰好。
韩绍辉心思一转,便有了新的想法,某个长远的,切实可行的念头在脑中应运而生。
人出去后,韩绍辉换上一种更为松弛,且亲和的面容,郑重对白耀道:“这意思还不懂?叔叔诚挚邀请你成为霆新一员,咱们阿耀要成为‘白董’了。”
韩绍辉笑着,亲切感一瞬拉满:“你将位列董事,真正地拥有霆新,这个主意怎么样?”
白耀欣然接受:“好啊。”
多么倍感欣慰的时刻。
韩绍辉起来,这一回伸向白耀的手被适时握上,称呼的转变,意味着不再是父与子,而是一起工作的同事。
韩绍辉客套几句,起身告别。
出门前,他回头望向白耀:“啊,对了,酒会我不来了,最近酒喝太多身上起疹子,小玉替我去,让他学着历练。”
白耀不语,神色从容,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又不是当年高中时那混小子了,你走他就更得学会成长,尽快懂事,该教就教,该摔打就摔打,职位高低先不考虑,给他找个空缺先干着,不能这么放任他懒在家里,明天就来霆新上班。”
韩绍辉刚要迈腿,又想起什么,再道:“下周例行董事会,让他们准备仪程,给你加官进爵,搞隆重一些。”
从‘白先生’到‘白董’,一张小小的邀请卡片威力巨大,这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意思
我让你顺顺利利入董事会,你让我把儿子带进来培植,想加封就要听话。
“好。”
白耀随口应下。
“送进去了赵哥?怎么样?!”
“看不见啊,我这满头大汗,两个超重量级大佬,我大气不敢喘,邀请函不是你们秘书处该管的事么,怎么偏让我送?”
“领导信任赵哥嘛,像您这样的贴身助理,你来我往的硝烟时刻最是用得上,赵哥你别凡尔赛啊!”
“……我就搞不懂,白耀为什么要等韩绍辉来了再送邀请函,在我手里都压好几天了,这做给谁看呢?也恶心不着韩绍辉啊。”
“嘘嘘!”
聊着天,前台小妹赫然惊恐,脸孔刷白,对小赵猛打手势,让他噤声。
两人身后一抹高大身影,直遮了半个桌台,小赵迅速从影子轮廓判定出,是他直呼其名的韩董事长,当即软着腿爬回工位,魂都散没了。
这样的么?
韩绍辉翻看手中邀请函。
算到他找上门不难,霆新震荡不休,家事演化为公事是不争的事实,就是白耀不打听,韩家那些人也会上赶着去找他,这些都还好说。
可要是主动用邀请函为引,构筑利益互换,确保自己可以毫无风波,安全晋升董事会,手法可就太有意思了。
真是够自负,笃定韩泽玉一事无成,来就是送人头?
韩绍辉嘲弄笑笑,收了邀请函。
从被董事长当场抓包后,小赵就呈现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开车也是魂不守舍。
最终小赵决定,将那个本来也还好,因为出事中邪般一直在脑中萦绕的疑问解决掉。
他鼓足十二万分勇气,车上弱弱问白耀,为何要那个时候送邀请函进去,是否有什么特殊用意。
车后老板繁忙,笔电敲击的键盘声不绝于耳,就是没有人声传过来。
就在小赵即将放弃,打算与自己和解时,一道沉声响在后排,平静,不掺情绪。
“为了提醒他还有一张牌可打。”
所有的字都明白,拼在一起就不懂,小赵觉得他脑子一定落在哪里,反正没在这车上。
好在也用不上,白耀叫他左转并道,开过飞渡亭,进入小荷西路。
这条路小赵闭眼都能开,通往韩宅的路。
睡觉这件事何时变得根本不存在的,韩泽玉没有细究,又或者说他没那个兴致去思考。
他好久都未曾睡去。
困倦几乎要将他绞死,却没有丁点睡意,韩泽玉身体前移,仰面栽在床下,肩膀和胛骨悬空搭于边沿,两臂无骨地甩在空中,整个躯体干瘪,枯萎,像强行缝合一起的肉皮。
韩泽玉在想,床边毙命,尸体会不会就是这样子。
他爬起来,抓过床头的烟,仰靠枕头,缓慢感受尼古丁沁入肺中。
这是他这些天最爱,也是最赖以生存的一件事,烟瘾被自己搞重了,断一口都觉得难以忍受。
天幕沉沉,光线昏暗,分不清几时几刻,韩泽玉连眼皮都不愿掀开,闭眼享受这飘飘然的一刻,门外咚咚作响,不知响了多久。
终于是吵到他了。
韩泽玉咒骂了声,烟管拧成丑陋的一截,光脚下地,向外走。
开门时半个身体,包括脸都挂在上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眯着向外看,醉汉也不过如此。
只是在下一秒,浑浊的眼神忽然有了光,疲态和困意一扫而空,他直直注视门外的人。
白耀眸光落低,看着韩泽玉一条内裤站在那里。
第29章 重回角斗场
像是有什么在悄然回归,从无人察觉的缝隙缓缓淌进身体里,将韩泽玉填完整。
这不可谓不神奇,在白耀的目光下,韩泽玉可以感受到那种从干瘪到饱满的全过程,他呼吸有些发沉,挂在门上缓了会儿,才转身向里走。
白耀没动,依然站在门外。
韩泽玉身上就那两片勉强包裹住臀,少得可怜的布,大牌内裤面料考究,质感亲肤,仿若无形。
风光是独好,却不止是一个人的风景。
白耀眼睛不离,淡声问:“除了我,还有谁来过?”
莫名有一股微妙的质问感。
床脚整齐叠放的衣服,窗明几净井井有条的卧室……以及,摆在桌上的甜汤。
至少苏珍妮是出入这里的还是有其他人看到过这样‘秀色可餐’的韩泽玉。
精神才好一些些的韩泽玉并不能马上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韩泽玉转回身,突然发现端着羹碗,站于白耀身后傻愣愣的苏珍妮,当即,火急火燎抓上衣服就往柜后躲,口中说着等下等下,飞速穿衣。
苏妈妈当真是‘妈妈’,是裸露丁点都会倍感不适的程度,亲情关系中,儿女到了一定年纪会有性别隔离,越是亲,越敏感。
韩泽玉就属于这种。
或许他俩一起的画面太猝然,苏珍妮一时无法反应,哪怕韩泽玉弹射般躲进柜角。
白耀回身对苏姨道了句不好意思,将门关在身后。
倚上,白耀微不可察,有了一丝笑意。
“你刚什么意思?”从柜旁出来,韩泽玉裸着上身,系裤扣。
“别在意。”
是等韩泽玉穿得一丝不露,白耀才把人放进来。
苏姨显得很兴奋,面色红润盯着白耀看,眼睛很亮,好像遇到一个许久未见十分要好的故交。
放下羹,苏珍妮跨前一步,招呼白耀道:“也就走了这么几天嘛,怎么我觉得好久了呢,白少爷近来可好啊?”
起初这个白家养子苏珍妮真没怎么看上眼,也是前几月才发现这孩子的好,还没等好好相处,就成了毫无瓜葛的外人,要说缘分还是欠了点。
苏姨笑意更浓,满眼温柔看着白耀。
“我那里有上好的龙井乳酪饼,知道白少爷不爱甜,这个是淡口的,抹茶香浓,入味也醇厚,少爷尝一块儿?”
“劳烦了。”
长辈的情要承,这是一种礼貌。
白耀淡声一应,随后掀眼去看韩泽玉。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已经将此人全部表情尽收眼底。
那是种麻木的面色,甚至有些机械的笑,用以掩饰沉默的,压抑的受伤情感。
苏珍妮是真心待自己,从那次帮她处理家事后,就是真心才格外伤人,白耀细微地蹙了下眉头。
对于韩泽玉一跌到底的情绪,苏珍妮好似浑然不觉,仍然倍加热情地关照这位难得一来的白家少爷,听到对方同意,喜出望外,笑声回荡整间卧室。
就在苏珍妮还想与白耀多聊时,一只手意外去扳韩泽玉的脸。
也是这么一碰,韩泽玉才从失神中回来,迅速摆头,躲开白耀的手。
“没睡好?”
白耀对搓了下指尖,捕捉那点余温。
“好着呢。”嘴就这么硬,胡茬不净,眼圈极深,明明就不好,韩泽玉仍是笑,惯性地笑。
白耀眼中微动,转脸便对苏姨说喜欢茶香更浓一些的。
苏珍妮立时恍悟,忙去取小食,还说甜羹忘记放炼乳了,一会儿一起带上来。
门响过后,室内终于只剩他俩。
韩泽玉无法衡量方才门外看到白耀时那点说不清的友好还剩多少,至少目前看所剩无几,他不想这人呆在这里,呆在韩家,韩泽玉抓了衣服领口一下脱掉,解裤子进浴室。
白耀看到关门前那一道裸身。
水声即刻响起。
客人还在就自行洗澡,这是最无礼且凶狠的逐客令。
意思很明确了。
几乎就要将那微弱的,隐约察觉到对自己的某种情感抓到手,却还是抓了一空,白耀不免有些惋叹。
松里桠别墅情急下拿开的雪茄,拍下却不上交的偷情照,不谈条件白送的退路,他已经得到太多在海滩停车场见到与白晴一起那个男人,而后托廖正楠调取监控,发现白晴出轨,以及韩泽玉偷拍之后。
不应再这么贪心。
白耀深刻检讨,自我安抚地挑了下眉尾。
水声淋漓不绝,热气浓郁,浴卫门外是挺括,高大,成年男性的轮廓。
不久,像是有敲门声,人影又多一个,是女人,曲线柔和,丰腴匀称,对比下明明白白,苏珍妮来送东西,不过好像放下就离开了。
门上,又恢复单只独影。
白耀似乎在桌上做着什么,可以看到微晃的肩,抬起放下的手臂,手的线条分明,动作也清晰,像逆光拍摄下仅有边线的剪影,韵味浓厚。
喷头下,韩泽玉静静端详。
而后,他闭上眼,仰起头,灼热的水汹涌侵入空气,整个浴房那么粘稠,叫人心生燥意。
听到有人叫名字,白耀抬起头,浴室开了条门缝,热气如青烟,袅袅冒出。
“麻烦拿件浴袍来,柜里没了。”
“卧室?”白耀问。
“衣帽间,靠里的那个。”
韩泽玉的房占去小半扇二楼,不算跃层,大大小小打出多间,最深处便是。
白耀对此了如指掌,当时搬过来他唯独只设计了韩泽玉的住处。
浴室门没锁,一转就开,皮鞋踏入,踩出浅浅水声,湿汽爬上裤脚,很快就浸出一圈深渍。
眼前,玻璃打造,全透视角的浴房。
白雾蒸腾太盛,依稀只见水流下男人的一双小腿和脚,踝内似是还残存海滩婚礼使坏留下的红痕。
白耀不作声,垂眼看着。
韩泽玉催了几声,白耀不理,自己看够了,才慢悠悠递上。
浴袍松软,厚厚一堆,韩泽玉却能精准抓住白耀的手。
下一刻玻璃门乱响,人被生拉进房,紧接着水流直直砸下,就浇在白耀头顶。
故意开到最大,只需几秒里外全透。
白耀头发毡子一样覆下来,冲得睁不开眼,就这样还不满意,韩泽玉不许对方乱动,抱着,让白耀始终处于喷淋中心。
穿衣服挨浇可不像光身洗澡那么舒服惬意,西装如铠甲,与衬衣一道牢牢粘住皮肉,想也知道有多难受。
“抱歉,脚滑了。”
像是玩够,松开白耀,韩泽玉抹去脸上的水。
喷头仁慈地关上,流速过于生猛,脚底一层水,四面乌泱泱雨帘似的还在淌,足见方才这个小小浴房下过多么大一场弥天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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