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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为上(蔓越鸥)


“什么?”萧潋意不明所以,却见徐忘云直直盯着他,神色是从未见过的沉重。
“我问你,朱嬷嬷到底去了哪里?”
“什么,阿云,我不明白你在……”
徐忘云却头一次对他抬高了音量:“在哪!”
萧潋意被他吓得肩膀一抖,断断续续道:“在、在城北柳叶巷的宅子里……”
徐忘云忽将手中笔重重摔在桌子上。萧潋意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面上现出几分无辜的茫然,呆呆地看他。
半响,他开口叫道:“阿云……”
徐忘云却不再理他,冷着脸走了。

昶王南下的第二十七日,捷报终于传来,我军大胜了。
徐忘云翻身跃上墙头,足尖轻点,很快便出了皇城。
黄昏已落,天边却不知何时翻涌而来许多浓厚乌云,压得低极,将整座城都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郁色。
冷风呼啸而起,卷起无数枯枝败叶打着弯向天边哀嚎而去,密集乌云间隐隐亮起一瞬白光,似有隐雷闷闷而响,重鼓似的,击在人的耳膜上。
——就要变天了。
徐忘云神色极冷,飞快掠过城中无数砖瓦屋舍,最后停在京城边角的一处院子中。
这座院子规模不大,瞧着却很新,房前街旁种了许多葱郁花草,可见屋主人一定用了心——徐忘云从墙头翻了进去,叩响了那扇厚实的木门。
“谁啊?”
屋内,传来一把老妇人的声音。徐忘云一听那声音心更沉下三分,默不作声的,又轻敲了几下房门。
“来了来了!”
屋主人急急应着,一边喊,一边拉开了房门——
朱嬷嬷的脸出现在门后。
一声炸雷惊起,怒号着滚过二人头顶的天。
便有一瞬白光亮起来,短暂的照亮了徐忘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砰!
朱嬷嬷看清他的那一刻,几乎是下一秒,便立刻又将门拍上了。徐忘云无言片刻,半响抬起手,沉默着又叩响了它。
也不知是叩到第多少下,屋内终于传来朱嬷嬷忍无可忍的声音:“徐大人请回吧!老奴什么也不知道!”
“……我今日来,只问嬷嬷一句话。”
紧闭的房门外,徐忘云艰涩道:“十七年前,止绛侯府……我是徐到庭的儿子,是不是?”
门内沉默下来,久久无人回答。
可这还要什么答案?
无数声惊雷接踵而至,彷佛要将这污脏的天地狠狠劈开,一一洗刷个干净。瓢泼暴雨终于倾盆而下,一瞬便将徐忘云淋了个透彻。
他便在这滔天雨势中垂眼站着,只觉心下血液翻滚间各带了一把尖锐的冰锥,像要将他活活开膛破肚一般,嚎叫着蔓延到他的每一寸经脉,细细刺痛,逼得他不得不蜷缩似的微弯下腰,重重闭了下眼。
从头到脚,刺骨冰凉。
默了半响,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他不再多说,转身欲走。可就在这时,身后门板忽然被人一把扯开,一只枯槁老手伸出来,力道极大的一把抓住了他!
“……你!”
徐忘云回身看去,见身后门板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露出朱嬷嬷半张脸,浑浊眼珠死死盯着他,似含有千言万语深深望他,忽地溢上一层泪水。
“孩子……你快跑吧!”她咬着牙,似是纠结万分,想喊又不敢喊,竭力压低声音道:“跑吧,快些往外跑吧!”
徐忘云一愣。
“往外跑!离开皇宫,离开盛京!跑得离这越远越好!永远都别让那些人再找着你!”
徐忘云怔怔地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跑吧!”朱嬷嬷很深的看他,忽然撒手,狠狠一推,将他推出了门外。
“尤其是……萧潋意!”
与此同时,皇宫中——
萧文琰身披重甲,面色沉沉骑在高马上,城门被拉开,一旁的侍卫宫人立时跪成一片,趴在冰凉雨水中,齐声道:“恭迎昶王殿下!”
萧文琰谁也没理,一扯缰绳,就这么骑着骏马跨入城门。马蹄踏过溅起无数水珠,地上众人头也不敢抬,待他走远,这才纷纷抬起脸,互相看了看。
——长敬宫内,萧潋意端坐在殿中,面前摆着一张棋盘。桃蹊默立在一侧,见屋外雨势渐大,便小心问道:“殿下,雨大了,需不需奴婢将门关起来?”
萧潋意垂眸专心与自己对弈,闻言头也不抬:“不必。”
桃蹊于是不说话了,她侧头望了一眼,见屋外雨势滔天,时有惊雷轰隆滚过,诺大天地,好似便只剩这一片嘈杂纷乱的雨声。
——“你!你身披铠甲夜闯内宫,你是想做什么!你是想做什么!”
襄阳殿中,皇后一身寝衣,一指颤抖着指着萧文琰。萧载琮沉默坐在殿中宝座上,就见萧文琰就这么带着一身雨水,面无表情的在正中跪下了。
他身上冷硬铠甲相撞发出一阵哗啦声响,腰间佩剑明晃晃地挂着,“母后恕罪,儿臣也只是忧心父皇担心战况,这才一下马便急急赶了过来。”
萧载琮伸手指了指外面,“外面那些人?也是你带来向朕禀报战况的。”
萧文琰平静道:“是。”
一盏瓷杯飞过来,精准扔在了萧文琰的额角处。萧文琰不躲不避,任那瓷杯在他额角砸出一道鲜红血柱,又砰一声摔在地上,炸了个粉碎。
他目光抬起看向萧载琮,虽是跪着,脊背却挺得极直。
萧文琰神色冷然,一字一顿道:“请父皇传位与我。”
皇后一掌打在他脸侧,眼中蒙上一层愤恨泪水:“萧文琰!你是疯了不成!说得什么混账话!”
萧文琰挨了一掌,脸偏过去,他吐出一口血水,又转过脸看向皇后,唇角扯出个尖锐的冷笑,讥讽道:“事到如今,母后何必还端什么慈母仁心的架子——您自己不觉恶心吗?”
“你……你……”
皇后像是被气得厉害,一手捂住心口,满面痛色的摇了摇头。
萧文琰懒得再看她惺惺作态,又面向萧载琮,缓慢的,沉声又重复了一遍。
“请父皇,传位与我。”
扔过了那一盏瓷杯,萧载琮此时瞧着竟还算是冷静,冷冷道:“为何?”
“十七年前杨义康一案,想必已是有人呈给父皇看了。”萧文琰淡道:“儿臣想着比起等着父皇将我贬去什么地方,倒不如自己来搏一搏,也总归比年复一年的等着要好。”
萧载琮冷眼看他。
萧文琰不闪不避与他对视,良久,又道:“父皇,儿臣想问您一个问题。”
“这么些年了,儿臣始终在问自己,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自有记忆起,严寒酷暑,伤痛风寒,只要儿臣能爬得起来,便不会有一天懈怠的时候。儿臣的母妃薨时,曾嘱咐儿臣一定要勤学苦练,燃糠自照,才能得您的青睐,才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可父皇,您为何从来,从未,不曾夸赞过我一句?儿臣一直想问问您,是儿臣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您心里,眼里,是否有过儿臣一瞬?有吗?”
萧载琮冷然看他,并不答他。
萧文琰早就料到他不会答,作为萧载琮的儿子,他比谁都要清楚他的虚伪自私,刚愎冷血。他自嘲地轻笑一声,又自答道:“好与不好,儿臣想来也是没什么关系了——父皇,您老了。”
“你自小倔强倨傲。”萧载琮瞧他一阵,方才道:“事事要出头,件件要逞强,摔断了腿也要爬着将头筹抢到手。朕不夸你,是想磨磨你的性子,怕你居功自傲。却不想是助纣为虐,反倒放任你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狠狠一拍桌案,怒道:“朕赐你那把剑,是要你收心养性,护好黎民百姓,守好边疆国土,不是要你今日来指着你的父亲的!”
他急喘几口气,胸膛起伏片刻,冷声道:“若朕不传位与你呢?你要怎样,杀了朕?”
皇后在一旁惊恐捂住了嘴。
“……”萧文琰低低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萧文琰眼中闪过一瞬复杂神色,一手搭上剑鞘,缓缓抽出半寸。
皇后惊叫起来,扑在萧载琮身上,“文琰!你疯了!你疯了!”
“……父皇既迟迟不愿给,儿臣只好自己来取了。”他看向萧载琮,缓缓道:“他日若地府能再相见,儿臣再好好与您赔罪吧。”
——哧!
一柄铁箭忽然破开窗子,萧文琰一惊,反应迅速地躲过,薄薄纸窗外映出一片火光冲天,冯将军的声音穿透纸窗:“陛下!末将救驾来迟!”
——是救军到了。
这不可能,宫内御林军早已被他杀了个干净,没谁敢去通风报信,冯将军居所在宫外,若要等他赶来至少要半个时辰!怎会这么快?怎会这么快!
除非……除非……
萧文琰猛地回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逼宫?”
“你早猜到我会来?”
萧载琮不言,将哭泣的皇后拢在怀中,沉眸看他。
门被人砰地撞开,无数身披黑铠的御林军冲了进来,将萧文琰死死围在其中,他留在外面的那些士兵自然也早已被降伏。冯将军提着剑将他摁在地上,萧文琰怒吼一声,挥剑相向,只可惜寡不敌众,抵死挣扎片刻,还是被数把重剑架住了脖子,死死摁在地上。
“……父皇。”萧文琰浑身鲜血,无数利刃围在他的脖颈,他惧也不惧,猛地挣动一下,脖颈刹时被锋利剑刃割开一个血口。
御林军到底还是不敢真的杀他,将剑撤了撤。萧载琮却不看他,累极一般,疲倦道:“昶王萧文琰,意图谋反,数罪并罚。剥去王号,发配云疆充作护城军,与流囚同席,即刻执行……”
“父皇!”萧文琰被冯将军扯走,他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萧载琮,吼道:“……父亲!”
“——带走!”萧载琮大吼一声,冯将军便极快的将他扯了出去,殿门重被关上,屋檐之下,复又一片寂静。
皇后满脸泪痕,伏在萧载琮膝头,痛哭道:“陛下……”
萧载琮垂着眼,如同一具槁木枯骨,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半响,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皇后惊叫道:“陛下!”
萧载琮面如土色,双眼紧闭,已是昏了过去。
——啪嗒。
萧潋意落下一子,眼也不抬,道:“现下如何了?”
桃蹊道:“已被拖出去了。”
萧潋意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侧唇角,落下最后一子。棋势已成定局,他直起身,抬眸看了一眼屋外。
暴雨倾盆而下,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万千雨丝相织相交,像一张密布的网。
萧潋意冷沉的目光透过雨幕,凝视片刻,漠然收回了视线。
徐忘云湿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萧潋意虽然早有意料,可见他那狼狈样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愣,连忙迎了过去,“阿云?你是怎么了?”
徐忘云没听到似的,丢了魂一样。萧潋意见他不应,紧皱起眉头,愈发焦急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被淋成这样?发生什么了?阿云!”
徐忘云充耳不闻,忽然就在地板上跪了下来。
萧潋意吃了一惊,抬眼看了一眼桃蹊,桃蹊连忙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殿门。萧潋意蹲了下来,温柔道:“阿云,发生什么了?和我讲讲好不好?”
徐忘云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进小臂中,是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萧潋意想安慰他都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徒劳道:“阿云,你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不好……”
徐忘云沉默地蜷着,任萧潋意如何着急都没有一点动静。
“阿云?”
萧潋意喊他一阵,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反应,他伸手想抱住他又不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是他亲手促成这一切,他该是高兴的,徐忘云终于有了和他一样的目的,有了留在这宫里的理由,他再也不用担心拴不住他,他还有什么借口不再留在他身边?
可当他失魂落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破天荒头一次的,他竟然心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云。”
萧潋意终于还是将他揽进了怀里,不住叫他:“阿云,阿云……”
“别难过,阿云,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理理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阿云……”
徐忘云蜷缩在他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理我……你理理我……”萧潋意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说不清什么意味地闭上眼,贴紧上他湿透的发顶。
“……对不起。”

隔日,萧潋意是被一片日光晃醒的。
入眼一片刺目的白,他觉出自己身下是一片硌人的冷硬,强睁开酸涩的眼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大殿中,竟是不知何时就在木板上睡着了。
一夜未着被,他蹙眉撑着隐隐泛痛的头爬起来,忽然想起了徐忘云。
对了,阿云呢?
阿云去哪了?
萧潋意登时清醒,抬头看去,却正看到徐忘云站在殿门前背对着他。
雨后日头总是出奇好,大片阳光从屋外铺进来,像是要将徐忘云整个人都挟进那一团光里,映得他边缘轮廓模糊不堪。萧潋意出神似地望着他看了一会,喊他:“阿云?”
徐忘云听见声音,侧过半张脸。一夜过去,他的神色又恢复成一贯的漠然,好像昨晚蜷在萧潋意怀中的人不过只是个虚幻的影子。
徐忘云回身看他,平淡道:“我要走了。”
萧潋意恍若当场被一把重锤砸在脑中,没听清似的,错愕道:“……你要什么?”
“我要走了。”徐忘云重复道。
他不是在询问能不能走,单纯就只是告别。萧潋意半响没说出什么话,问:“为什么?”
徐忘云看着他。
萧潋意绯红的宫袍凌乱,无措茫然地坐在地上抬头看他,又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
徐忘云不再多言,抬腿往前走。
萧潋意慌忙起了身,急急拉住他,无措道:“为什么?你要走哪去?发生什么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阿云?阿云!”
徐忘云停下了,他低头看了看萧潋意抓在自己手臂上的苍白手指,想了想,说:“你实在装得很好。”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萧潋意何等聪明,立时就明白过来,叫道:“阿云!”
“阿云!阿云!”萧潋意手忙脚乱扯住他,央求道:“你别走,你听我说!阿云!”
“放开我。”
“对不起阿云,是我做错了。”萧潋意急道:“是不是朱嬷嬷和你说了什么?你听我解释,我本意不是那样的,阿云!”
这两年来,徐忘云已不知多少次听他说“对不起”。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回身道:“她没和我说什么,放开我吧。”
萧潋意神色怔怔的,“她没和你说什么,你又为什么要走?”
徐忘云抬眼看了一眼天。
有风起,带动了一旁古旧屋檐下挂着的一只黄铜铃铛,叮啷一阵轻响。那是曾经萧潋意央求徐忘云做给他,再亲手系在屋檐下的。
徐忘云到底还是说了实话:“我是觉得你很可怕。”
萧潋意愣愣的重复:“可怕?”
“可怕。”徐忘云说:“你把我带到宫里,叫朱嬷嬷点出我的身世,昶王珵王相争你暗中作梗是想夺储,这些呢,你做这些又是想要什么?”
萧潋意下唇微颤,竟不由自主道:“我想……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徐忘云抬腿就走。
“……不,阿云!”萧潋意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远去,直至徐忘云已经快要走到院门,才如梦初醒,一时口不择言道:“你父母皆因萧载琮枉死!你全然不顾了吗!”
徐忘云停住了。萧潋意继续说:“他们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家破人亡,含冤九泉!”
他眼含热泪,孤注一掷吼道:“你也不管了吗?!”
徐忘云回头看他,萧潋意微颤着嘴唇与他对视。
半响,徐忘云摇了摇头,“我父母希望的,不是这样。”
他声音平静,语调不含一丝起伏,萧潋意却像被他的话重重砸了一下,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我师父说过,我娘给我取这个名字,是想让我把这些都忘了,不要再和他们厌恶的那些扯上半点关系。他们想要的,只是我能无忧无虑的凭本心而活。”
“我不能让他们若知此境,再觉得伤心。”
阿云,都忘了吧。
忘了那些腌臜事。
莫大悲痛从他心底奔涌而上,徐忘云闭了闭眼,低声道:“况且。”
他说:“我实在不想再看见你。”
犹如一柄锋利的斧刃割过他脑中血脉,萧潋意头骨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一层血红翻上他的眼,惹得他脑中种种噪杂声音混在一处,像他幼时曾抓住的,被密封在罐里的一把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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