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轻易放弃的,闹出了人命惊动上界,我看你难逃一劫!”
墙子才不会被吓到:“要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族当真下界来捉拿我,我还刚好想要问问,为何世世戏弄凡人,还拖累了我这堵墙!”
杨絮见墙子主意已定,暗自后悔当初给他出了这么个馊主意。他想要自由已经魔怔了,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
两人不欢而散,墙子也并没有把杨絮的话放在心上。他转身,看向屋里正垂首诵读的岳凛,然后视线后移,来到了坐在岳凛后排的白衣少年。
墙子昨日就是误入了他的梦境。
这少年好看是好看,就是木着一张脸,气质也冷漠,像冬日里琉璃瓦上落的冰雪。
墙子其实并不喜欢雪,因为落雪之后,他的墙根就会慢慢潮湿,极不舒服。
而此时,像冰雪一样不近人情的叶秉烛似有所觉,抬眼看向窗外——当然,除了一方湛蓝的天空,他什么也不能看到。
“苟日新,日日新……咳!咳咳!”
那头,太傅陈闻道见叶秉烛偏头出神地看着窗外,自己已经刻意提醒却还是无动于衷,心中虽有不满,却还是随他去了。叶秉烛出身武家,心思不在文道,日日听学也都是混日子罢了。
那日岳凛为叶秉烛求情所说的话其实很中肯,陈闻道也了解叶秉烛既做伴读,也做质子的尴尬身份。所以他想叶秉烛能够学有所成。
至少能够为自己挣到一个前程,而不是只做刀俎边的鱼肉。
可惜人各有志,也人各有命。
今日的文课早早下了学,因为在演武场上还有武课,少年们三三两两地往演武场去。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皇子们都要涉猎,伴读自然也就不会落下。
演武场上立着四、五面靶子,每一个的中心都绘着鲜红的圆圈,刺目艳丽。叶秉烛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想到了梦里的那个人,哦不对,是那个不知是不是人的“墙大仙”。那点鲜红的靶心,像他带着一抹暗红的眼瞳。
二皇子李奕璋如众星拱月般进场,他身上穿着暗紫色蟒袍,剑袖束腰,一副劲干的装扮。几个世家子弟簇拥着,讨好地笑着,有人为他取弓,有人为他拿箭。
而李奕璋则含着志得意满的笑,取来弓箭,慢悠悠地搭弓,瞄准靶心。
“啪!”
利箭飞射而出,正中靶心。
“好!”周遭立刻适时地响起喝彩声,仿佛李奕璋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在一片叫好中,李奕璋看向叶秉烛,挑眉道:“叶秉烛,你是将门之子,既然识不了几个字,想必是在武学上下了功夫。可敢与本皇子比试一番啊?”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元宵节快乐!
第8章 暗藏漩涡
听闻二皇子幼年时,皇帝曾兴致大起,离开观星台一次。陛下便是在御花园中偶遇了把玩弓箭的李奕璋。
虽说天子笃信仙道,但还存了几分舐犊之情,亲自点拨了李奕璋几句。
自此之后,李奕璋便以自己的箭术是陛下亲授而自居。其他皇子暗地里虽也不服,但却没有比李奕璋更得“父爱”的了。
叶秉烛慢悠悠地撩起眼皮,却不看李奕璋,从架子上随手取了一张弓。这时,在一旁的侍从说道:“叶家公子,弓架上的弓都是按照开弓所需的力道放的,越靠下对臂力的要求越高,最下的那张是两石弓,寻常少年人可拉不开。至于你手里这张……”
侍从没有说完,只用眼神示意他,应当量力而行。
叶秉烛左手攥住握把,右手搭在弓弦上,双臂用力——果然没有拉开这张弓。
这一幕被那头的李奕璋尽收眼底,他大笑着说:“我当你多厉害,原来是虎父犬子!”说完,他视线一扫,看到了缩在场边的漠渎,“喂,北边的野蛮子,你过来!”
漠渎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却不得不从地挪到李奕璋身边,声音低微:“二皇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李奕璋身边簇拥的世家子弟见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都在暗自发笑。
“你们北戎不是号称人人皆擅骑射吗?我看叶秉烛是个不中用的,你来陪我玩玩儿?”李奕璋说着,围着漠渎转悠了一圈,似是在研判此人有没有成为自己对手的资格。
或许是蛮人天生体格比中原汉人高大,漠渎即使瘦,但骨骼却挺拔。可他惯爱瑟缩垂头地立着,脊背便微微拱起,像早早坨了背。
“二皇子殿下,我虽是北戎人,但自幼长在大绥,并不精通骑射。”漠渎眉弓高挺,眼皮恭敬地垂着,“您还是另寻对手吧。”
漠渎越躲,李奕璋便越不肯放过他。
李奕璋突然一脚踹在漠渎的后腿弯,漠渎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支着地面,不让自己狼狈地趴下。
“你说另寻就另寻?你敢命令我?”
漠渎赶紧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技艺低微,不配做您的对手!”
李奕璋咧嘴笑起来:“不配做我的对手……那你是想做我的狗吗?”
漠渎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将头低进了尘埃里。几个世家子弟哈哈大笑,嘲弄着他的卑微可笑。其中有个名唤“申远”的,父亲官职在一众少年中最高,他也是李奕璋最坚实的拥趸,嚣张地高声道:“小狗儿叫唤一声啊,哈哈哈!”
李奕璋见他的窘迫,更加起兴,抬脚踩在了漠渎的背上,用力碾了碾。
这时,立在一边的岳凛终于看不过去了,上前拱手道:“殿下,漠渎毕竟是北戎皇子,您这般作为实在不妥。”
李奕璋无所谓地说:“北戎的皇子?我看北戎王都应该是我们大绥的狗,更何况是他这个孬种?岳凛,你替他说话,该不会是同情他?”
岳凛在学堂里能够引经据典,据理力争,可面对这种毫不讲理的场面却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正在他窘迫时,“咻”的一道破空之声打破了僵持。
一支羽箭斜斜地插在申远的脚下。
申远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如炸毛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又跌倒在地上。
众人循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弓架边,叶秉烛还持着弓,一只眼微眯,弓弦还在兀自颤动。
众人还未开口,叶秉烛先无辜地说:“我箭术不精,只是想尝试一番,却不知为何羽箭失了准头。申兄受惊了,莫怪啊。”
他一向话少而冷淡,面无表情地说着抱歉,可却没有人感受到他的歉意。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奕璋愤愤地放开漠渎,上前两步遥指叶秉烛:“你是想谋害皇子!”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可是要灭九族大罪。
可叶秉烛却丝毫不惧,一口咬定自己真是无心之失。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授箭术的太傅从场外行来,对剑拔弩张的氛围似有所觉。
“没什么,太傅。我们闹着玩儿呢!”先松口打圆场的竟是李奕璋,连岳凛都很诧异。
李奕璋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怒火。他知道,现在大绥还用得上叶家,就算事情闹大,自己也讨不了好,只会是几个少年小打小闹。若是前朝中人认为他是一个肚量狭小的人,那还得不偿失。
但是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奕璋极尽怨毒地睨了一眼叶秉烛,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
漠渎自地上慢慢爬起来,拍开身上的灰尘,默然立在最边缘。当然,也没有人关心他站在哪个位置。
他低垂头颅,几缕略微蜷曲的头发挡住了漠渎的眼睛,也挡住了他的眼中暗暗沉淀的情绪。
箭术对于这些少年们来说,要比文课有趣得多,时间便忽然而过。
墙子百无聊赖地靠在靶子旁边,任凭咻咻的箭矢穿透自己的身体,他还很无趣地为几人计了数。
要数李奕璋的准头最好,其次是他的弟弟,应该是排行老四的,不过他的名字墙子倒没有注意。
墙子其实也挺想试试弓箭,可惜他触碰不到。
下了学已经是酉时,少年们意犹未尽地回了自己的庭院,演武场上很快就空无一人。墙子无处可去,溜溜达达地来到弓架边,想象着自己张弓搭箭的模样。
而这时,一只手穿过墙子的躯体,毫不犹豫地取过了放在最下面的那张弓。
墙子回头,就见平日里高大畏缩的少年舒展开身体,左手搭弓,右手引箭,弓弦抵着他拇指上的扳指,手臂的肌肉因为力量的爆发而死死绷紧。
那张两石弓被轻而易举地拉成一轮满月。
“咻!”
羽箭疾如流星,正中红心!
漠渎放下弓,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兀自还在颤抖的箭尾,神情冷漠狠厉。
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是没有人见到过这个质于大绥多年的北戎王子,竟有这样凶悍的一面。
第9章 夜半失火
一到夜晚,定然是整座皇城最阴森诡谲的时候。庄严的皇宫像一座华丽的坟墓,高墙都冰冷得宛如陪葬品。
只有偶尔几个宫人巡夜而过,他们都像是踮着脚,一丁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只有投下的一排漆黑的沉默的影子,在诉说着卑微谨慎的一生。
墙子照例到了东四所。虽然白日里才和杨絮吵了一架,但是他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就扰乱自己的计划。
可一进门,墙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本来应该漆黑如墨的庭院,墙角处竟蔓延起了暖黄色的亮光。可怕的是,这点亮光正以飞快的速度向庭院中侵袭!
着火了!
东四所与皇城在夜晚会落锁隔绝,看顾的宫人并不多,只有一个侍奉岳凛和叶秉烛的太监,住在前院的厢房里。
现在众人都睡熟,谁会发现已经着火?
更可怕的是,东四所的房屋是木质结构,如果火势烧起来,不受控制就只是几息之间!
就这么让岳凛被烧死?墙子心中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他得救他们!
墙子立刻施展法术,可不管他扔多少灵力术法进去,根本不能穿透那层无形的屏障,触摸到另一个层面分毫。
“水来!”
“离火,灭——”
“坎水,动!”
这一刻,无力感笼罩着墙子。同时他很不服,天帝绝地天通,凭什么要以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妖鬼呢?
连一处真实的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他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岳凛被烧死,然后再等二十年?
突然,墙子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闪身进到岳凛的房间,一刻都不敢停顿,化作一道青烟就要入梦。
可之前数次都畅通无阻的事情,这次墙子却感觉自己猛地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
有人在岳凛身上布了结界,他进不去!
这个施展结界的人是谁,墙子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来。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杨絮要这么提防自己。
进不了岳凛的梦境,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墙子一刻不停留,反身进入了与岳凛的房间隔着庭院相对而立的叶秉烛的房间。
唤醒叶秉烛,让他来救火也是一样的。
墙子纵身便进了叶秉烛的梦境。
他快步走过黑暗的甬道,朝着一点光明的方向冲去。很快,墙子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混乱脏污的满是血迹的地方。
房屋倒塌,断壁残垣被火焰熏得黢黑。倾颓的墙面下,藏着半截断掉的手臂,断口处的鲜血已经干涸,呈现出黏糊糊的模样。
有孩子的哭泣声,有火在汹涌的“哔啵”声,有幸存者苟延残喘的呻吟声。
这是哪里……下界?
墙子不敢置信。他自诞生以来没有离开过皇城,自然以为这世间处处如皇宫般奢靡华丽,不会有其他风景。
可,这是什么地方呢?
真的是下界?是什么力量把这里毁灭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妖鬼现世?没听说啊。
但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墙子收敛心神,快速寻找起了叶秉烛。
这倒并不难找。
一来此间活人并不多,二来还穿着一身干净白衣的就更少了。
墙子径直飞到呆立在一块断墙边的叶秉烛身旁,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抢先。
“你怎么又来了?是你让我又回想起了这些吗?难怪岳凛那么厌恶你。”
叶秉烛的声音冰冷,一丝起伏都无,但话里却难掩恶意。
原来这些都是叶秉烛的回忆。
不过墙子可没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凡人的爱恨,他直接说:“我是来唤醒你的,你们院子烧起来了,再不醒你就等着睡死在这里吧!”
叶秉烛抬起眼,用一种极度疲惫,又极度难过的眼神看着墙子。从他的眼神中,墙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猜想。
这小子不会觉得烧死就挺好的吧?
那可不行,他最恨别人寻死觅活了,没有他墙大仙的允许,谁敢轻易去死!
墙子突然并指,出手如电一般在叶秉烛的眉间一点。
叶秉烛立时便觉得一股力量刺破他的额头,冲进大脑。但这感觉并不难受,反而让他灵台有如拨云见雾,一片清明。
叶秉烛伸手想要扶住身边的残壁,但手却迟迟触碰不到实处。他猛地转身,下一刻便毫无预兆地挣扎着从睡梦中清醒,睁开了清亮的眼睛。
梦中的一切都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但那种曾经短暂产生过的厌世的情绪却已经荡然无存。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凭什么要去死呢?果然睡梦是最容易迷失的时候。
不对……火!
叶秉烛乍然想起入梦而来的墙子,拧头看向窗户。只见白色的窗纸上已经映照出朦朦胧胧的橘黄色光亮,而且还有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隐隐而来。
叶秉烛赶紧披上衣服趿了鞋起身,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只见庭院里已经小范围地烧了起来,宫人们睡得熟,东四所又与皇宫隔绝,没有巡夜的宫人,竟根本无人发现走水了!虽然现在火势还不大,但东四所大部分是木头,一旦火焰延烧开,后果不堪设想!
叶秉烛举步要往外走,目光扫过自己相对的房间。那里面漆黑一片,想来岳凛应该睡得很熟。
对了,那妖鬼为什么要来入他的梦,却不去唤醒岳凛呢?难道是因为……因为不想再在梦境中打扰岳凛吗?
叶秉烛冷哼一声,扭头又走了两步。但不知怎的,他又顿住脚步,咬着牙,脑中一片天人交战。
人各有命,自己凭什么要去救岳凛?但是,如果岳凛死了,如果岳凛死了……
叶秉烛猛地转身,高喊了一句“快来人,走水了”,然后一把推开岳凛的房门。
岳凛正在床上睡得香甜,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叶秉烛冲到岳凛跟前,称得上粗鲁地将他掀了起来:“快醒醒!要活命就赶紧走!”
岳凛迷迷糊糊从睡梦中睁眼,意识不清道:“秉烛兄,上早课了吗?”
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早课。
叶秉烛拉着他起身,半扶半拖地往门外去:“外面走水了,赶紧出去!”
一听“走水”,岳凛意识迅速回笼。
二人急匆匆冲到庭院,便见火势果然如叶秉烛所料。火舌窜到高处,舔燃了木质的房屋,从一星火点到整栋房子陷入一片火海,不过短短几息时间。
幸好东四所的几所庭院虽然相邻,但中间以石头砌起的围墙隔开,火势没有蔓延到其他伴读的院子去。
但火烧成现在这样,整个东四所的人都惊动了,众人吵吵嚷嚷地喊着“救火”,有人提着木桶,有人洒水,喧闹声连成一片。
岳凛心有余悸地回头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他知道如果不是叶秉烛,自己可能已经葬身火海了。
“秉烛兄,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请受岳凛一拜!”岳凛将披散的头发微微拢住,整理亵衣,行礼拜倒。
叶秉烛面无表情地侧过身,说:“你不用谢我,是之前入梦的妖鬼救了你。”
“啊?”岳凛愣在原地,嘴巴微张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很呆愣,少了几分夫子们得意门生该有的气度。
而此时,站在他们身边,可却没有人能够看见的墙子,并不因为自己救了岳凛的性命而开心。
他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杨絮要这么提防他,为了不让他再入岳凛的梦,不惜在岳凛身边撑起结界。
杨絮这么做,真是为了保护自己?可是,平日里杨絮可不是这么表现的。
不行,他得去问问那棵柳树!
墙子一向风风火火,片刻也等不得,当即就要问个清楚不可。
可他找遍了杨絮常出没的几处,都没有杨絮的身影,连根柳条都未曾看到。
这死妖怪去哪里了?
除了天子所在的观星台外,墙子绕着皇城寻了一圈,一无所获。那观星台是天子居处,有人皇的帝王气运相护,等闲的妖鬼不敢接近。
相似小说推荐
-
贫困生,但美貌万人迷(理真) [近代现代] 《贫困生,但美貌万人迷》作者:理真【完结】晋江VIP2024-12-20完结 总书评数:241 当前被收藏数:17...
-
镇圈太太竟是正主本人(若长生) [近代现代] 《镇圈太太竟是正主本人》作者:若长生【完结】晋江VIP2024-12-20完结 总书评数:1385 当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