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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记实录(荷煜)


与其让更多人陷入险境,还不如跟他殊死一搏!
平日里一向镇定泰然的岳凛,莫名生出些意气来,他把心一横,抄起书案上的玉石镇纸便向歹人——准确地说,应该是歹墙——冲了过去。
墙子还没明白这小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会儿脸色黯然,一会儿咬牙切齿的是在做什么,便见他陡然浑身一震,抄了武器就冲上来了。
“你小子……”现实里真身不能动,难道梦境里还不准他墙子躲一回了吗?
这一刻,过往的回忆在墙子的脑海里闪现。
“臣自知人微言轻,愿以蜉蝣之躯换陛下听臣一言!”
“岭州大旱,百姓苦不堪言。臣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
“奸臣佞邪如蔽日之浮云,一日不除,一日不见朗朗乾坤。臣今日以命相请,求陛下铲除宦邪!”
“……”
“若今日以臣之命,能让陛下明苍生之困,是人生幸事,快哉!”
记忆中,无数道向自己冲来的身影最后慢慢汇聚,直凝结成眼前大喝着为自己壮胆的岳凛。
墙子深吸一口气,想象着突破自己总是被撞的命运,脚下微移,腰身一侧,便与冲来的岳凛错开身子。
而岳凛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势头,一头撞在了房间的柱子上。
“啊!”
岳凛痛得浑身一震,身子颤抖着,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
岳凛下意识捂住额头,可却感知不到任何疼痛的感觉。他慢慢舒出一口气。
幸好只是一场梦。
岳凛慢慢从书案上起身,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书上睡着了。
透过窗户看出去,天色还早,应该未到寅时,远方隐隐传来沉重的宫门被推开的声音。
腰背酸痛不已,岳凛懊恼地自嘲,这就是勤奋苦读的代价。他揉着肩膀爬回自己的床上,心有余悸地想再好好睡一觉。
但很快,岳凛就后悔了。
因为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歹徒!
这梦还有完没完了?!
墙子坐在太师椅上,沉重地叹息一口,语重心长地指责道:“看来你想要寻死的心,还是那么坚定。”
岳凛这回竟很清楚自己身在梦里,恐惧便少了几分。
“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何入我清梦戏弄于我?听阁下所言,似乎是认识我?”
墙子见他神色镇定,没了方才的莽撞,便道:“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无妨,我认识你即可。”他顿了顿,为了让自己之后的话更加有分量,便当下给自己诌了一个身份,“岳凛,我是见你命中有劫,来为你指点迷津的梦仙。”
梦仙?岳凛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墙子。都说仙人是道骨仙风,超然脱俗。可眼前的青年一身绯红如血的衣袍,墨色的腰带勾勒得他身形如清竹一般。他的面容生得也极俊秀,目若寒星,顾盼间颇有神采。不过他哪里有半分仙人的模样?
岳凛入宫的时候,听家中的长辈再三叮嘱,说宫中秘辛多如牛毛,华丽的外表下不知道掩盖了多少肮脏事,践踏了多少或无辜或不无辜的性命,所以凡事必须多看多留心,少说少犯错。
难道眼前的人,与其说是神仙,不如说是曾经牺牲在宫廷里的人命之一吧?他的冤魂得不到超脱,所以徘徊在皇城,夜夜以俊美皮相钻入活人的梦乡。
岳凛顺着墙子的话头,道:“你适才说我命中有劫,那是何劫数?”
墙子说:“你若是入朝为官,必脑浆迸裂,短折而死。所以我劝你,这书不读也罢。”
岳凛截然喝道:“一派胡言!你这是危言耸听!神仙怎会劝人不学无术,我看你分明是引人堕落的妖邪之物!”
墙子知道此人执念颇深,不会被一朝一夕,三言两语所动。不过他有的是时间。
是的,墙子并没有采取杨絮的建议,助岳凛成为一代名臣。他仔细思量过一番,认为这条道路难以施行。一来,自己在现世无法触碰人族,辅助岳凛说来容易,但实际行动却难;二来,此人撞墙上瘾,谁知道成为股肱之臣后会不会哪一天不如意,又寻死觅活。
还是叫他做个寻常人最好,能够一辈子不做官,不入皇宫,不靠近自己的真身才是最保险的。
反正自己的时光、修为已经耗费许多,倘若此计不通,他来世仍来撞墙,自己再依杨絮的办法便是。
墙子自觉他有的是时间陪这人族耗费一世。
“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只想救你性命。我之后会再来寻你的。”
墙子说完,闪身离去。而岳凛也从这噩梦中苏醒。
岳凛原以为这不过是他思虑过多做的怪梦,可没想到,接下来几日,夜夜入梦都能见着这“梦鬼”。对方也不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有时候是与岳凛说些宫廷故事,有时候是带着岳凛上天入地地乱飞,但更多的时候是什么都不做,就安静地看着他。
入睡也得不到休息,岳凛眼圈下渐渐积蓄起乌青,夫子的课上也总是精力不济。
“岳凛,你来说说我方才所言何意?”
岳凛在座下正昏昏沉沉,两眼的眼皮如挂了千斤重担,不受控制地要垂下去。他甫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当即一激灵站起身来,可却哪里知道陈闻道方才在讲什么。
“夫子方才讲……讲……”岳凛嗫嚅着,冷汗一身。
“哼!”陈闻道冷哼一声,打理良好的胡须都颤抖,“治学之道,贵在持之以恒,最忌用心不专,惫懒懈怠。起居有时,方能长久……”
陈闻道还在絮絮地训斥,二皇子等一众人那戏谑的目光也快要把岳凛杀死。他立在窗边,乍暖还寒的春风灌进衣服里,风干了汗水,身体便如坠冰窟。岳凛心中生出些委屈来。
他说到底依旧是少年人,平日里虽然装作成熟老道,但心中也恐惧迷茫。
这日,早早下了学,岳凛回到庭院之后,犹豫着唤住了叶秉烛。他实在憋闷,想找人倾诉一番,商量对策。思来想去,叶秉烛沉默寡言,但为人还算正直,至少在夫子训诫他时没有用看热闹的眼神看他,必然不会与人胡说。
“秉烛兄,你可信鬼神之说?”
叶秉烛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默然地注视着岳凛。他没有流露出恐惧,或者宛如看傻子般的不屑,已经给了岳凛很大的鼓舞。
子不语怪力乱神,岳凛心中唾骂自己一句,却还是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告诉夫子,定会受一番耻笑,说不定还会被逐出宫去。秉烛兄,你说我如何惹上了这祸事?”
叶秉烛眉头微蹙,盯着岳凛的脸颊,不肯放过一丝表情。确信他没有说谎之后,又想到对方这段时间异常的表现,冷声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鬼神之说,虚无缥缈,难以取信。”
岳凛无奈地垂下头去。果然,怪力乱神之事,说出来也是惹人笑话。
可叶秉烛又说:“不若今日你我易地而眠,我睡你的房间。或许换个环境,会有所改善。”
岳凛勉力挤出一个笑容:“好,那我们今晚试试。”

墙子熟门熟路地到了东四所,像拐进自己家院子一样,拐进了岳凛的房间。
墙子一向是一堵非常有耐心的墙,他坚信皇天不负有心墙,只要自己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劝得岳凛浪子回头,知晓学海无涯,回头是岸的道理。
墙子穿墙而入,就见屋中漆黑一片,雕花的床上隆起一团黑影,俨然是吹灯休息了。
今天还歇得挺早,墙子暗想,往日岳凛这个时候应该是还在挑灯夜读才对。当然,墙子也知道岳凛迟迟不肯睡觉,还有一部分是不想入梦见到自己的缘故。
墙子在太师椅上舒舒服服地坐下,阖上双眼,神魂便如一缕青烟一般往床上那人的额头钻去。
他慢慢在一片黑暗中行走,直到看到前面有一豆暖黄的烛光,便快步走去。
墙子走出黑暗,一脚踏入到岳凛梦中的庭院,对方正坐在临窗的书案边埋头苦读。
白日里看,晚上也看,做梦还看。真不知道那些圣贤道理有什么吸引人的。
墙子很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上前俯下身,敲了敲岳凛的书桌。
那人抬头,可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岳凛的脸,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而这张脸的主人——叶秉烛循着声音抬头,看清来人脸庞时愣住。
书案上的烛光微微摇曳,映着那人的脸颊半明半暗,锋利秀美。都说灯下看美人,更胜白日十倍,叶秉烛恍惚之间想,妖鬼确实应该生一张勾人心魄的脸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漆黑中却蕴着一丝红,诡异得像是美人心口渗出的血。
墙子见这人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愿耗费时间,直接道:“抱歉,走错门了。”说完,便要回身离开。
没想到,墙子刚转身,手臂就被人从身后拉住。
“留步!”叶秉烛的声音冷然。
墙子也不知道怎么的,还真驻足回头。
“你……你真是那个夜夜打扰岳凛休息的鬼?”叶秉烛说话的时候,眉头也没有舒展开。他尚且年少,面容还未脱去稚气,浓眉紧蹙的模样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竟有些故作老成的一本正经的可爱。
墙子起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说:“我可不是鬼,我是来拯救他的神仙!”
只要解决了岳凛,总有一天他会修成自由自在的墙大仙,这也不算是撒谎。
叶秉烛却说:“神仙当与人为善,你让他不得安寝,折损寿元,怎么能算是神仙?”
墙子辩道:“他若是一味读书下去,只会重复短折而死的命运。我是可怜他世世经受这折磨,才出手点化。你们这些小孩儿,哪里懂得我的苦心?”
叶秉烛针锋相对:“既是他的命运,当由他自己勘破顿悟才对。”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然后补充道:“况且……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墙子毫不客气:“在我面前,你爷爷的爷爷都是小孩儿,更别说你了。”
他的生命漫长,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年,见证了多少朝代更迭。别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便是百岁老翁,墙子也觉得不过尔尔。
叶秉烛却不与他纠缠年龄的问题,转而冷峻地说:“无利不起早,你说襄助岳凛,便只是一时心善?想来对你也有所裨益。”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子,神情冷淡,视线却锋锐如一柄短剑。叶秉烛不肯放过墙子脸上一丝表情变化,用以判断他是否真的别有居心。
而叶秉烛在看墙子的同时,墙子也在看他。这少年嘴巴倒厉害得很,而且竟还猜到了自己别有所图。但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叶秉烛并不能阻止自己入岳凛的梦。
大不了下次行动的时候把人看清楚。
墙子也不想和这小孩子纠缠,只抛下一句“我不会放任岳凛重复厄运的。他,我保定了!”便转身如乘着风一般飘飘而去。
叶秉烛看着他清俊如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里,心中竟生出几分怪异滋味儿。
不会放任岳凛不管吗?
叶秉烛追上一步,却忽然一脚踏空。失重的感受萦绕全身,他像是陷进了云里,软软踩不到实地,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笃笃笃——”
有什么声音,很有节奏地击打着。
下一刻,叶秉烛猛地睁开眼睛——梦醒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洁白的床幔,转过头,外面朦胧的天色映照到窗纸上,透出模糊的天光。
“笃笃笃——”那声音还在继续,伴随着门外属于岳凛的呼唤,“秉烛兄?秉烛兄,你醒了吗?”
叶秉烛翻身坐起,披了外袍在身上,言简意赅地说:“我醒了,进来。”
岳凛推门而入,衣着已经穿戴整齐:“我见你还未起身,怕误了早课。又怕那鬼纠缠你,所以才来问问。秉烛兄……你昨晚见到他了吗?”
叶秉烛沉默良久,点点头。
他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昨晚的那个梦太真实了。想到梦中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嗔,叶秉烛都觉得真切得宛如现实。
终于有人知道自己的经历,理解自己的处境了,岳凛心中又喜又悲,恨不得抱住叶秉烛好好倾诉一番。不过叶秉烛为人冷淡,不喜与人接触,岳凛强自忍住,说:“我其实还是来道谢的。”
“谢我什么?”
“我昨夜睡得香甜,并无异样,便知是你替我受了苦。秉烛兄,且受愚弟一拜!”
说完,岳凛便拱手行礼,颇感动的模样。
叶秉烛面无表情地看着,既不回礼,也不回应。他只是想这个酸腐的书生,真的会如梦中人所言,早早殒命吗?
“他,可曾与你说过姓名?”叶秉烛问。
“谁?那妖鬼吗?”岳凛确认了一番,道,“不曾说过姓名,只叫我唤他‘墙大仙’。秉烛兄,你说哪路神仙能叫这名儿?”
墙大仙?叶秉烛默默念着,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了那人说的“不会放任岳凛重复厄运”。
这个世间,真的会有神仙如此眷顾凡人吗?那……为什么不曾眷顾过他呢?

第7章 分歧不合
皇城永远是人力所能创造的钟灵毓秀之极处,尤其是春日,百花齐发,盛景非凡。花团锦簇处,仿佛真有个盛世天下的缩影。
墙子曾经问过杨絮,他为什么愿意画地为牢,久久地停留在皇城里,何处都不去。杨絮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在皇城呆了不知多少年,早有了几分眷恋。
原来一棵柳树,也会眷恋一处土地。但墙子只想去外面看看,他想,自己原本应该是来去自由的,只是不得已被困在原地。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墙子坐在学苑的窗户上,听着少年们摇头晃脑地念着什么“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岳凛在这群人中格外认真,目光也是最专注的。
墙子忽然很想知道,岳凛还能如此坦然地读书,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所言他每世皆早亡的命运,还是真的热爱呢?
可是,人族不都是怕死的吗?怎么就叫自己碰上一个不在意生死的呢!
“墙子!”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墙子翻身从窗上跳下,对上身后杨絮的眼睛。
杨絮长眉紧蹙,嘴唇也紧抿,盯着墙子的眼神称不上友好。墙子忽然察觉到杨絮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他好像在很多人族身上见到过。
他在那些来来往往于皇城大殿的人族身上见过。
“何事?”墙子问。
杨絮见他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强忍着怒火,语气中却藏不住质问:“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
墙子还没说话,杨絮又愤愤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让岳凛疲于奔命,会害死他?”
墙子诧异地问:“你关心一个凡人的生死作甚呢?”
倒不是墙子狠心冷情,而是人族生命短暂,于他们这些妖鬼而言不过朝生暮死,且两界之间相隔着无形的屏障,不能互相感触。所以妖鬼大部分情况下,都不太关注人族的生死。
杨絮却说:“我哪里是关心一个凡人的生死,我是担心你会自己作死!”
墙子只认为自己是在自救,怎么能是在作死?
杨絮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可知道,天帝绝地天通,为何要将妖鬼与人族彻底分开?”
“怕人族受妖鬼的伤害,你说过数次了。”墙子漫不经心地拖着嗓子。
“你既知道,为何还敢害那岳凛?”
墙子辩驳道:“我怎的害他了?我是在挽救他的性命!”
那个长得好看的人族来质问他就算了,怎的杨絮也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杨絮说:“你不让他休息,这就是你说的挽救?”
墙子说道:“人族总是惜命的,我让他知难而退,打消了入朝从政的念头,怎么不是挽救他的性命?”
杨絮眼眸中讶异的光华一闪而过,墙子又补充道:“而且你所言方法,我也曾思虑过。但我无法触及人族,如何与他正常言语?我不通人族的那些道理,如何助他为官做宰?”
杨絮没有被墙子的说辞打动,他盯着墙子的眼睛,说道:“我当初是想……罢了,你日后莫要再入岳凛的梦了。此人倔强固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否则也不会世世重复同样的命运了。我当初是想帮你,也是想帮他,不曾想……哎!日后你不许再入他的梦境了!”
柳树精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么这回发了大善心?而且他说话时态度强硬,总让墙子觉得与平日里不同。
“我倒是应该感谢你的,”墙子上前几步,说,“这么多年我一筹莫展,但是你却给了我这么好的提议。我总得试一试,如若他今生放弃为官,真的解决了我的难题,岂不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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