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不是大雁,不是鸿鹄,”北渚笑了笑,“但你现在可是天下第一只登上建木神山的雀鸟了。”
南风慢悠悠地激动起来,他挺起秀气的胸膛,任由山顶的风吹着他的暖黄色的羽毛。
谁说小小的雀鸟就不可以登上至高之处呢?
北渚瞧着他那模样,道:“你前几日,不是神神秘秘地与我说,等到了神山之巅,要让我看什么东西吗?”
南风转过身子,背起翅膀。
这些日子在下界历练,南风的灵力突飞猛进,早就可以化出形体了。不过他想要在神山之巅,在北渚的眼前化形。
那便是此时此刻了。
可他期待了那么久的日子,现在临到眼前,却忐忑起来。
北渚的人身生得那般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春日里的池水。要是他自己的人身不好看,会不会被北渚嘲笑嫌弃?
南风竟暗暗有些后悔,应当先自己化形瞧瞧,是不是好看才对。
“怎么了?”北渚问道。
南风眼睛骨碌碌一转,岔开话题道:“不是答应了李锦州要取神树的枝桠吗?神树这般高,唔……得费一番力气。”
北渚却不在意地挥挥手:“不过是树高了一些而已,有何难?等我折来!”
说着,北渚便纵身而起。
南风暗自松了一口气,可又没来由有些失落。
北渚径直向着建木的顶端飞去。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陪南风走了这么远的路,也应当向南风讨一个心愿好处吧?虽然要什么,他一时想不到,不过日后的时间还长,他们总会在一起,到时候慢慢想也行。
建木神树无风自动,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危险。北渚离神树的树枝越来越近,只觉周遭的气息都冰凉下来。
此时在北渚体内的墙子竟有些紧张。这可是建木神树啊,多少妖鬼可望不可及的存在,现在离他不过一步之遥!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墙子心绪澎湃,心情激荡!
可他又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此事不应当如此简单。
北渚飞身落在了神树的树杈上,他并起两指,指风如刀一般,划过了神树的一根较细的枝桠。
“咔嚓!”
一声脆响,神树的枝桠应声而断。
北渚心头一喜,将那枝桠变小之后收入袖中。
可他还未跳下树杈,却变故陡生!
只听凭空一阵惊雷,原本还一片晴朗的天空突然之间风云变幻,黑压压的云朵瞬间聚集到了建木神山的顶上。而黑云之中,还有雷电在隐隐闪动。
“何人胆敢伤毁建木神树?!”
一声清越细腻的女声传来,尾音飘荡在云里,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震怒。
北渚先是一惊,待他定睛看去,却见在云中,慢慢显露出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
一个身着白色纱裙,脚踩莲花,一手捏诀,一手持法器宝扇的女子俏立云头。她乌黑的头发挽成了高高的发髻,面容秀美,眉如远山。只是现在,这张美人面上却浸透了怒火。
建木神女!
墙子终于知道他为何总觉心神不宁。建木神山上,还有专门负责守护神树的神女啊!北渚和南风,竟然敢在神女的面前,攀折神树的枝桠!
北渚跳下神树,落在地上,隐隐护在南风之前。南风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场景,心中有些担忧,拍打翅膀落在了北渚肩头。
好像这样,他们便是并肩而战。
神女从云中飞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南风和北渚,目光宛如在看两个死物。
他们当然会死,在天帝带领众多神族离开下界之前就曾经下令,凡有伤害觊觎建木神树者,死。
第82章 如忆往昔
人间晚霞漫天,云霏如美人的艳丽裙摆逶迤千里。而霞光笼罩在建木神山,人族遥望一眼,便心生虔诚。
“好美的晚霞!”下界有人族忽然指向天空,“将军快看,云中是不是有个人?”
李锦州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手下的将士道:“我怎么看不到?况且在云中的,能是人吗?”
众将士登时大笑起来。
而与此同时,图南亦在神观前远眺晚霞。
“阿瑶……”他低声喃喃着。
图南身后一人毕恭毕敬道:“祭司,你说什么?”
图南敛眉回神,面上白纱挡住了他的神色,他道:“无事。明日的童男童女已经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
“甚好。”图南挥手示意对方退下,自己回身再看向天边的晚霞,冷笑一声,“再好不过了。”
建木神山上,北渚与南方却没有心情欣赏这万里红霞。建木神女从云中现身,已然是震怒,居高临下地睥睨二人。
在巨大的压迫之下,南风只觉胸口如有巨石,叫他呼吸都不平稳。
“尔等如何敢损毁建木神树?”神女缓缓落到地上,身形虽纤细,但谁也不会怀疑她言出必随的能力。
南风紧紧地贴在北渚身上,他们的心跳声仿佛融为一体:“神女息怒。我们是看下界连年干旱,人族受苦,实在不忍心。听说建木有灵,其枝桠可落地成林,我们是想救济千万人族。”
神女目光如炬,冷然道:“你不过一只雀鸟,何来这般济世之心?”
又来了,这样的话,南风听过不知多少次。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雀鸟,怎么能翱翔九霄?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雀鸟,怎么能与鸿鹄媲美?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雀鸟,怎么能有济世之心?
原来,这样的偏见,连神女也不能例外。
北渚截然道:“雀鸟又如何?神族说来仁慈,受人族信仰,可却任由下界干旱。我看神族还比不上一只小小雀鸟!”
“大胆!出言狂悖,其罪当诛!”神女怒道,“人族命数自有天定,因果轮回,早有定数,与我等何干?与建木神树何干?这些不过是你们损毁神树的借口罢了!”
早有妖鬼觊觎建木神树的灵力,想要借神树之力来修炼。潜入神山,试图穿越结界的妖鬼不知多少,神女早就见惯了这些妖鬼的可憎面目。只是今日这两个妖鬼有些本事,能穿越当年天帝设下的结界。
昔日天帝绝地天通,带领神族占领上界,便是担忧妖鬼会对神树不利,专门留下了她,由她来护卫神树。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或者妖鬼,能伤害神树!
一念及此,神女不再多言,右手捏诀,口中念咒,一道纯金色强大灵力瞬间袭向北渚。
“北渚小心!”南风脱口惊呼。
北渚将南风一把揣进怀里,脚下一点,便如一阵清风一般飘飞起来,瞬间闪躲开神女的术法。
可不曾想,那灵力一击未中,却凌空转向,如影子一般跟随北渚,一副不击中他便不罢休的模样。
北渚当即施展灵力,在身前竖起一面灵盾。神女的灵力袭来,撞到盾上,霎时间如烟花般炸开!
神女见状,心头一惊。这妖鬼有些本事,竟能化解她的灵力。她不敢轻敌,祭出宝扇,手腕翻转一挥,数道罡风便直取北渚而去!
这宝扇乃是天帝所赐,取材自先天精石,有无边法力。
罡风追到北渚身前,那风里似裹挟着钢刀,又似蕴含着焰火,招招皆是杀招,当真防不胜防。
北渚也被逼出了火气,他抬手翻腕,掌心向下,神山之中的灵气就源源不断地向着他的双掌涌来,成为任他调度的灵力。
“这是……”神女瞳孔骤缩,被眼前一幕骇到。
北渚一手调动灵力,抵住了宝扇的罡风,一手则毫不留情地将灵力反击向神女!
难道就因为她是神女,就不准反击了吗!
神女大惊失色,那灵力眨眼间便已经冲到眼前。她聚起灵力汇成结界试图阻挡,可那妖鬼的灵力来势汹汹,结界瞬间便被击溃,势头不减地袭击到了神女眼前。
神女乌黑的秀发在灵力掀起的劲风之下飞扬,她想要再退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宝扇护主,自行飞到了神女跟前,阻挡住了这一击。
“快走!”南风催促道。
北渚也不恋战,返身化出原形,裹挟着南风,一溜烟下山去了。
神女险些重伤,她捂着胸口,一手拿着宝扇,疑惑而不甘地看着北渚消失的方向。
“他绝不是妖鬼。”神女回身看向神树。建木神树依然静默地矗立在山巅,它的树干遒劲,曲折但粗壮。九根树枝虽少了一根,却依然遮天蔽日。
她险些忘了,建木蕴含灵力,是通神性的树木,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叫一个妖鬼折了树枝?况且那物方才化形,根本不可能是妖鬼的形态。
不管他究竟是什么……当务之急,是要把他们抢走的神枝夺回来。
神女持扇要追,可一缕血线却缓缓从口中溢出。而宝扇也因为护主受了重创,在她手中震颤不已。
自神族离开下界,已经百余年。但就算神族还在时,神女也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不管是为了神树还是天下苍生,那妖物,绝不能留!必要之时,打开天门,亦可召众神相助。
却说北渚和南风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下了山,又奔出数百里,直到再看不到建木神山的影子,才敢停下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个神女会有多厉害。”北渚拍拍胸口,惊魂未定道,“还好咱们溜得快!”
南风却忧心忡忡地看着北渚,欲言又止。
他原是只想登上建木神山,但从未想过,登上神山会是这样的结局。如果早知道,他宁愿不要去实现什么理想,就和北渚好好的。
“怎么了?”北渚追问道。他将袖中的神木枝取出,捏在手里把玩。树枝断口处还有金色的灵力,上面还挂着如网一样的叶子,单是握在手里,便让北渚觉得神清气爽。
可南风却抬起翅膀回避金光,退开了几步。北渚见状,立刻将神木枝收入怀中,这才让南风缓过一口气。
“南风,此处藏风聚气,是一个好地方。而且你看那座山,蜿蜒起伏,连绵千里,像不像是龙族的脊梁?待明日,我们将神木枝种下,就在此处造一片深林,如何?”北渚兴致勃勃地说道。
“北渚。”南风的声音很低。
“怎么了?”
南风沉默片刻,道:“我们将神木枝还回去吧。”
北渚一愣:“为何?”
这可是他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得到的,怎么能轻易还回去?
“此前我们想的太简单了。按照神女的反应,建木神树应该很重要,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如果有本事,就不会让我们走掉了。”北渚说完,又看了南风一眼,转而道,“可你真的担心,我们还回去也不是不可。”
北渚一开始想要在下界造一片不会惧怕干旱的绿地,也是为了南风。鸟儿喜欢深林,他希望南风能够有一片可以栖身的地方。至于人族的感恩,他才不稀罕。现在南风想要将神木枝还回去,那就还回去吧。
南风听北渚松了口,心中暂时放了下来。
墙子也因这莽撞的二人而担忧不已。神女可是大绥开国之后的信仰,受众生香火。这两个小妖得罪了她,恐怕以后可没有好日子过。
不过,他今日见神女面貌,与后来大绥皇宫之中的神女金身像与画像都极为相似。
说来,绘画之人与塑像之人,都应当是活在千余年后,可他们却能将神女的相貌描摹得如此相像,倒似是真的见过神女似的……
传闻大绥的开国皇帝是受神女指点,才划土建国。李锦州那应当便是见过神女的。这么说,画像代代相传,能保留神女的外貌,也说得通了。
墙子心念转换间,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化。待眼前的云雾慢慢分散开,这一次,他竟先看到了……岳凛?
岳凛?!
墙子呆愣住,神思恍惚,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感。这,这一切是他的梦吧,怎么会看到岳凛啊?!
先是图南,又是岳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而此时,没有人知道墙子心中的惊涛骇浪。“岳凛”与神女并肩而立,那张原本浸染了书香气的眉眼,此时却满是戏谑和骄矜。他着青衣,手中执一把折扇,腰间带着一块玉珏。
而那块玉珏墙子也分外眼熟——与杨絮身上常常吊着的半块如出一辙。
在两人身后,还有数位神君,大多肃立云端。众神皆手持兵刃,以应敌的姿势俯视下界。
而他们所应之敌,不是旁人,便是北渚!
折扇发出“啪”的一声,“岳凛”将扇面展开,露出上面描绘的山水图景。神女的宝扇有缺,她面沉如水:“文昌星君,你是司掌天下读书人命数的文神,且还是退后吧。”
“岳凛”不乐意道:“阿瑶,你这是瞧不起我了。”说着,“岳凛”上前一步,朗声道:“你们哪个是邪物,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北渚不知道为何只是折了根树枝,便招惹来这般多神族……不是说神族已经居于上界,无法来到下界吗?
南风却已经料想到今日在劫难逃了。他看了北渚一眼,忽然振翅飞到前头,道:“我是。你们别伤害我朋友,我愿伏法。”
北渚蹙眉,想要如过去无数次一样将南风揣进怀里,可南风却偏不让他接近。北渚终于迟钝地紧张起来,高声道:“南风,你胡说什么?”
顶着岳凛脸庞的文昌星君上上下下打量了南风一番,嗤笑道:“就凭你?一只小雀鸟,能打伤了神女阿瑶?”
一只雀鸟的力量何足挂齿,便是修炼一辈子,也不足以抵上神女一击。
南风暗自咬牙,心中不服又无可奈何。在他的眼里,原来一只雀鸟也是微不足道。除了北渚,从没有任何人正眼看过他。
阿瑶垂下眼睛,露出不悲不喜的神女像:“雀鸟不足挂齿,倒是他的那同伙,我也看不清他的身份与原形。”
文昌一听,折扇阖上,扇尖指向北渚的胸膛:“那就将他交给我。”
北渚见状,紧蹙眉头:“你们不就是要拿回神木枝吗,我还给你们就是了,何必喊打喊杀。”
南风也帮腔道:“诸位神君,我们不过小妖,已经知错了,怎敢劳动神君亲自下界。我们现在就归还神木枝,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
文昌哼笑一声,道:“你们现在知道怕了?你们打伤神女,损毁神树,便要押赴上界听候发落!”
既如此,那便只有动手了。
文昌手中折扇幻化成长剑模样,他一抖长剑,直取北渚的首及。北渚猱身而上,手中灌注灵力,竟一把抓住了文昌手中的利剑!
文昌那折扇乃是神器,普通妖鬼一碰便会被灵力侵蚀,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情形?
“什么……”文昌瞪大了眼睛,还未说完,胸口便中了一掌。
北渚这一掌还算是留有余地,文昌却心口大痛,连气息都喘不上来。
阿瑶接住了退回的文昌,淡然道:“我便说他不好对付,你一个文神,还是别瞎凑热闹。”
文昌咽下胸口翻涌的鲜血,艰难道:“他是什么邪物,竟能不怕我的缁尘剑!”
“绝非妖鬼。”阿瑶断然道。
不是妖鬼,亦不是人族,那还能是神族不成?
文昌狐疑地与阿瑶对上眼神,都不愿承认这个可能。神族离开下界,也划走了大部分灵气,下界怎么可能还会孕育出神明?
众神本带了几分轻视的心思,但见文昌吃亏,这才正视起了北渚。其中一人喝道:“邪祟,休要猖狂!”
说罢,便祭出神器,一鞭抽向北渚。北渚闪身躲过,骂到:“你们也太不讲理。我们便是折损了神树,也罪不至死吧!何至于拼命?”
到现在,他还以为神族只是因为他攀折神木,所以才降罪于他。
南风有些难过,他担心的事情,竟然变成了事实。他早就发现了北渚的异常。寻常妖鬼必须吞吐灵气,化为自身灵力,才能修炼。可北渚不同,他不拘于灵气,便是病气、死气……他都能化为己用。
所以他的灵力才能突飞猛进,现在连神族也一时奈何他不得。
可是北渚毕竟年轻,且势单力薄,如果神族铁了心要拿下他,他如何能对抗?
另一个神族道:“你能吸食死气,来日必然为修炼而危害人族。今日我们便齐力铲除你,也是防患未然!”
为了制造死气,而故意制造杀戮?这是北渚从未想过的事情,这些神明竟如此以小人之心来揣度他?!
“以未来之事,定现在我的罪?未免太无理了吧!”北渚心中大怒,他曾经也敬仰神族,可现在看来,他们也不过如此!
另有几名神族见二人联手也拿不下这邪物,索性也不再旁观,齐齐动手。
数道神器合力发动,瞬间交织成一道纯金色的巨网,将北渚笼罩在内。北渚灵力枯竭,却也不急,他翻起手掌,源源不断的死气、病气、灵气……便顺着大地的脉络,聚集在他的手中,化为他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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