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死谏记实录(荷煜)


如今世道不好,数年不曾下一滴雨,颠沛流离到此处的人比比皆是。他们或许会成为城镇的一员,也或许会在不久后死去。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道路两旁的人纷纷避让。北渚回头看去,却见一队人正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与镇子里面那些面黄肌瘦的人相比显得格格不入。而他身后则是几个中年人,合力抬着一个担子。队伍的最后却是一个白衣少年压阵。那少年脸上覆着面纱,谁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单是他露出的眉眼,便让人油然而生几分敬畏。
墙子只觉那白衣少年十分眼熟,可还不等他看清,北渚便随人流退到了一边,墙子也失去了视野。
这队人马大张旗鼓地行过,一路无人不避让闪退。等到他们走过,人群才慢慢合拢在一起,几声闲言碎语飘进了北渚的耳中。
“希望祭祀之后,能够真的下场雨,保佑我们的庄稼不会干死在地里。”
“别说庄稼了,再不下雨,人都快死了!”
“大师不是上通神族吗?他肯定可以的吧……”
北渚心中好奇,上前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族对上北渚的生面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顿了顿,人族忽然看向南风,说:“你肩上这鸟,倒挺肥的。”
南风瞬间便明白了此人的意思,吓得扑腾着翅膀往北渚的衣领里钻。北渚拍拍胸口的拱起,安抚南风,又瞪了眼这个人族,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跟着祭祀的人群,最后停留在了一处庄严的神观外。
队伍里的青年将担子卸下,里面竟是挑着猪羊牲畜,还有一些蔫吧的蔬果。
“那些不都是食物?”北渚道。
南风从他的衣领中探出头:“那些是祭祀品,是给神明享用的。人可没有资格吃祭祀品。”
人都快饿死了,却还要将食物祭祀给神明?北渚不懂人族的思想。
而寄身在北渚之下的墙子却眼尖地发现,这神观里供奉的神明,和前面几座破败荒废的村庄神观里所供奉的神明,一模一样!
这是哪尊大神,竟能有这么多信徒。
“奇怪。”北渚不认同人族的行事风格,拍了拍怀里南风的鸟头,“我们继续走吧。”
南风忙不迭点头。他早就想走了,那些人族看他的眼神,都溢出口水来了!
可北渚还未走几步,忽听身后“扑通”一声,他回头看去,便见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昏厥扑倒在地。来往的行人早已见惯了这样的情形,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漠然而过。甚至神观里的祭祀都还在进行,他们将食物敬奉给冰冷的神像。
举头拜神明,不见饿死骨。
北渚忽然觉得人族很可笑。

在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时候,北渚突然冲向神观里。
有把守在外的人族吓了一跳,立刻去拉扯阻拦他。可这些瘦弱的干巴巴的人族哪里拗得过北渚,那人族抱着北渚的手臂,反被北渚顺势给夹在胳膊下,拖进了神观。
“啊哟!”那人族阻拦不成,自己反倒搭了进去,姿势艰难地颤巍巍地叫,“救命……救命!”
“北渚,你要做什么?”南风其实已经猜到了北渚的意图,但他怕北渚惹下祸端,“别动那些东西——那些贡品,人族很看重自己的信仰。”
被夹在北渚胳膊下的人族好不容易挣脱北渚的钳制,却又看见北渚一把薅起放在案头的供猪,返身向外走去。
“啊!”那人族揉脖子的动作顿住,瞳孔一缩,这回彻底吓傻了。不管是动贡品,还是单手拎起一只整猪,都足够让人惊叹了。
虽说年头不好,这只猪也瘦削可怜,但好歹是一头整猪啊!
北渚拎着猪,直直地走到门外那倒地的女孩儿边,三两下将她摇醒,然后将猪头凑到她面前:“吃!”
少女正饿得浑身无力,眼冒金星,她倒地时撞到了肩膀的骨头,左臂有钻心的痛。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眼前的黑晕慢慢散去,便只看到一颗死不瞑目的猪头杵在她面前。
“……”她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助地侧身翻倒。
北渚以为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随手扯下了猪脚,塞到少女嘴边,焦急地催促道:“快吃啊!”
那少女饥饿数日,乍一闻到荤腥,胸中一阵翻涌,干呕了数声,却只吐出些酸水来。
北渚暗道,这东西如此难吃吗?不至于一闻便吐了吧。还是人族都是这般娇气?
这时,负责祭祀的主持第一个反应过来,怒目圆瞪,挽起袖口便冲了出来,指着北渚道:“你是何处来的贱民,竟敢破坏祭祀?快些将贡品交出来,否则我必将你逐出城去!”
北渚放下猪,回过身盯着主持,道:“你有什么资格驱逐我?”
那人傲然道:“就凭我是这里的首领,这座镇子都是我的,所有人也都听我的号令!”
北渚闻言,险些笑出声来:“下界是人族共享之地,万物也由人族共享。你有什么资格将此地据为己有?又有什么资格令他人臣服于你?”
北渚说话间,周围已经涌上来几个手持兵戈的人族,他们护在那个自称首领的人跟前,面目敌意地盯着北渚。
首领冷笑道:“什么共享?谁手里有兵器,谁就有资格!我现在没有耐心与你废话,速速离开我的城镇!”
语罢,手持兵戈的人族齐声呼喝,步步逼近北渚,想要在气势上压倒北渚。
南风怕北渚出手伤害了人族,惹下因果,悄悄出声提醒:“北渚,咱们别和他说了,快走吧。”
北渚从善如流,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从身后唤住。
“这位义士且留步!”
北渚转身,见方才走在队伍末尾的少年上前来,露在外面的眼睛显露出灼灼的光华。
“你叫我?”北渚指着自己。
少年眉眼弯起:“正是。”
“刚才不是叫我贱民吗?怎么现在就变成义士了?”
此话一出,那首领又要发作:“祭司唤你,是你莫大的荣幸!你竟还敢废话连篇?”
少年抬起手,制止了首领的话,继续对北渚道:“如今年头不好,能有个安身之地不易,何不留下来,多停几日?”
首领不明白,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祭司会对一个外乡人这么客气。如果是从前,祭司早就面色如霜雪一般赶这些没有眼力见的人走了!
北渚心觉这白衣祭司怪异,却说不出缘由。他直觉此人绝不简单,他身上的气息让北渚觉得很不舒服。
北渚垂眼见那饿昏的少女还在地上躺着,道:“我若留下来也行,得给她一口吃的……且来日我要走,你们不可阻挠。”
“嘿你!”首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留你,是我们心善!你少得寸进尺!”
白衣祭祀侧头瞥了一眼首领,高大健硕的男人登时畏惧般地闭上了嘴。等到安静之后,祭司才说道:“吃食我每日都会命人派发给百姓。至于去留之事,我也只是看你有眼缘,一切你来去随心,我绝不强留。”
北渚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南风不敢在人前钻出北渚的衣领,只闷闷地说:“你为何想要留下?”
按照南风对北渚的了解,他绝不会是无事去故意生事的妖鬼。他愿意留下,必然有原因。
北渚拍了拍怀里南风的脑袋,说:“这座城镇自我踏入便觉奇怪,这些人族身上酝酿着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我想多留几日,说不定能看出些门道。”
南风感受着北渚的手,暖暖地落在自己头上,顺着他的羽毛抚摸。他下意识拱了拱脑袋,心头砰砰乱跳,既想北渚将手拿开,又不想他将手太快拿开。在这矛盾的心思下,他也没太听清北渚说了什么。
如果,如果他能快点化形就好了。南风想,他才不要一直赖在北渚的怀里。他……他想和北渚站在一起。
而一直寄居在北渚体内的墙子,这回终于看清了那白衣祭司的身形。虽然对方半蒙着面,但单是细看那眉眼,他也很确信,这个人,是他认识的。
而在神观之外,白衣祭祀凝视着北渚的背影,掩盖在面纱之下的神情无人能揣测。小镇的首领不解其意,道:“祭司大人,你何故留这么一个不敬神明的贱民?”
白衣少年斜过眼睨着他,微微上扬的眼角像锋利的刀刃,直刺得人心惊。首领不敢迎其锋芒,赶紧垂下了头。
“武亥,你不懂,便不要多嘴。这个人,绝不一般。”
任何可能存在的危险,都应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武亥点头,没有作声。
白衣少年转过身去,走进神观,一边阔步向前,一边高声道:“祭祀继续!”
众人皆垂首,毕恭毕敬道:“是,图南大祭司。”

第76章 祭祀祈雨
墙子很确定,那个白衣祭司,就是常常跟在法华荧身后的小徒弟,那个叫“图南”的小道士!
这个念头一诞生出来,他自己先觉得荒谬。人族寿命有限,不过短短数十载,怎么可能会活一千多年?难道这祭司是图南小道士的前世?那他前世挺风光的,比他师傅厉害。
墙子心念一转,迷雾重重中再睁眼看时,不知北渚和南风在城中又呆了几日。这段时间北渚一直栖身在贫民聚集的破屋里,老弱病残挤成一处,蚊蝇乱飞,臭味弥漫。他们最初看到北渚这个手脚健全的年轻人时,难免心存戒备,可相处了几日,却发现对方除了嘴巴坏、不懂人情世故之外,倒没有其他歪心思。
此时的破屋内,潮湿一片。
断了一半的屋檐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室内已经积了一滩雨水。腿脚不便的老人挤在干燥处,尽全力避免自己被淋湿,但屋外却是欢喜得大吼大叫的小孩儿。他们仰头淋雨,肆意地撒欢,庆祝一场迟来太久的甘霖。
“还真下雨了。”北渚将南风捧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头上的羽毛。“难道那个什么祭祀还真的有用?说下雨就下雨。”
南风享受得感受北渚的温度,可下一刻,他又像犯了鸟瘟一样抗拒地扑腾着飞出了北渚手心。
“你能不能别像摸鸟一样?”
北渚不解:“可你就是一只鸟啊。”
南风:“……那不一样!”
“我懂了,确实不一样!你不是普通的鸟儿,你是要飞向至高至远处的大黄!”
南风懒得理他,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北渚。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屋外跑了进来,满身湿透却挡不住她的欢欣。她大着胆子,对北渚道:“哥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北渚偏过头:“你不怕我?”
这些天,他们都像防贼一样戒备地轮班盯着他,生怕他会暴起伤人一样。
小女孩摇摇头:“之前怕,现在不怕。”
北渚来了兴趣:“为什么?”
“你对你的小黄鸟很好,如果你是坏人,怎么能好好养它呢?”小女孩说话竟有理有据,顿了顿,她又说,“而且你来之后,那些快要病死的爷爷奶奶竟然都好起来了。”
挤在干燥处的老人如有所感,咳嗽着看了过来。他们虽然依旧病殃殃的,但精神矍铄,眉目间没有再缠绵笼罩着死气了。
北渚没想到这小女孩儿竟能看出来。不过做这些,倒不是他自愿,而是北渚一踏进此处,人族身上的死气与病气便直接席卷而起,倾注进了他的体内。
那些濒死的人族精神一振,而北渚也察觉自己似乎拥有了某种难言的力量。
濒死的人越多,被病气裹挟的人越多,他便能吸取越多的力量。最初北渚也很惶惑,但很快,不安的情绪就被欢喜与享受取代。
拥有了力量……他就可以很快和南风一起到至高至远之处了。
北渚的变化,墙子自然也感知到了。他想,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才能聚集灵力,这玩意儿却能靠吸取死气、病气来获取灵气……怎会如此不公平!
这场淅淅沥沥的雨,连下了三日。那小女孩说,图南第一次祈雨时,修了神观,连下三日雨。第二次祈雨时,献上贡品,又连下三日雨。图南祭司真的很厉害。
难道这个图南真的能上达天听,与神族沟通?北渚想,那确实有几分本事。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天空放晴,烈日再次炙烤下界。潮湿的街道不过片刻就蒸腾得干燥不已,连砖头缝里生长出来的野草都蔫头巴脑的,好像那场甘霖是众人的梦境。百姓们失落之余,却又燃起了新的希望——祭司图南。
他可以祈雨,他可以让雨再次降临!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就绝非偶然了!曾经那些对祭祀抱有怀疑的百姓不再迟疑,纷纷涌进神观,祈求仁慈的祭司能够再展神通。
神观之内,图南正领着人在派发食物,维持百姓的生计。而北渚在神观不远处蹲着,而南风则蹲在他的身侧。阳光炙烤在他们的头顶,可北渚却并不觉得炎热。
一股灵气,又怎么会觉得热呢?
“不是说祭祀的食物,人不能吃吗,”北渚顺手想摸南风的头,可南风却一跃躲过,北渚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怎么他们又把祭祀的食物分给人族?”
南风道:“人族的习俗,我也不知。不过,本来就是吃食,若是真供给神像,才是真的浪费了,神像不过是泥塑,又不能吃东西。想来这个图南祭司是个做实事的。”
南风分析得很有道理,北渚点点头,却突然说:“小南风,你变了!”
南风一愣:“怎么了?”莫不是他智慧的光芒终于闪耀到北渚了?
“你最近都不给我摸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南风:“……”
墙子:“……”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北渚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说这种话真的很容易叫别人胡思乱想吗?而且为什么说话的是北渚,尴尬的却是南风?
正在南风不知道是该接话还是装作没有听见时,终于有人出现拯救了他。
图南从神观里走了出来,眉眼含笑地径直走到了北渚身前:“北渚,可需要来一碗粥?”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只需要随口一问。”图南眨了眨眼睛,流露出独属于少年人的狡黠,“肩头上带着小黄鸟的外乡人,很快就能打听到。”
北渚抄过南风塞进怀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浮土:“不需要。”
图南手中的碗很干净,比破屋里任何一只碗都要干净。里面盛着满满的稠粥。米粒被炖得爆开,浸出清甜的香气。
但在清甜之中,还夹杂着什么。北渚屏住呼吸想要追寻,却捉不住一丝可疑的影子。
或许是他想多了。
“你把我的那份给她吧。”北渚伸手一指。
图南顺着北渚指出的方向,看到了那日昏倒在神观外,险些吃了供猪的少女。
那少女面色惨白,饿得颧骨高耸,两颊凹陷,眼神都恍惚了。可她得了馒头却不吃,反而捧在手里,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图南摇摇头:“就算我今天给她一口饭吃,她也依然会死。”
“为何?”
“你看——”
只见少女还未走几步,突然被一个衣着褴褛的妇人拦住。那妇人劈手夺过馒头,嘴里还骂了一句“讨个饭也如此慢!生你有什么用!”
少女追了几步,嘴里喃喃道:“阿娘……”她干涸的眼睛又渐渐湿润,可在大旱之下,连泪水都贫瘠得可怜。
北渚不解:“她母亲何故要夺走她的食物?”
图南道:“因为要养活她的弟弟。”
“就因为这个原因?”
“这还不够吗?”
“可她也是她母亲的女儿。”
图南看北渚的眼神带上了嘲弄:“盛世时,自然儿女双全是好。可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她就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图南说完,上前几步,将手里的粥递给少女,柔声道:“吃吧,不会有任何人与你争抢。”
少女怯怯地瞟了一眼图南,突然夺过粥碗,三两下将粥吞下肚去。她喝完,嘴唇抖了抖,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将碗塞给图南,返身慢慢跑走了。
派发的食物分完了,图南回到神观,更多的百姓涌到了他的身边,哀哀地祈求。
“祭司,图南祭司……求你再祈一场雨吧!”
“对啊,一场雨不够啊!地里的庄稼全都干死了,一场雨不够啊!”
“求你了,求你了!你是再世神仙,求你再降一场雨吧!”
“求你再将一场雨吧!”
“……”
说来说去,竟变成了让图南降雨。
图南哭笑不得,他扶起面前跪倒的百姓,有些为难地说:“如果我能够做到,自然是尽力而为。”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