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救大绥于危难的人,就是之后大名鼎鼎的摄政公主——肃和。
“谁?怎么可能会有人帮起义军?”骆舟齐不肯相信。
叶秉烛只说了一句话:“后世史书有言:桓宁之变,起义军投毒谋害宗室,幸得肃和公主率禁卫军拼死抵抗,终挽狂澜,剿灭贼匪。因宗室死伤惨重,肃和公主临危受命,临朝监国。”
“肃和公主?”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李浔月的封号。史书上对肃和公主的闺名没有记载,但只能是她。”
只能是她。
是李浔月。
所以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吗?
那个落寞地望着月亮,说自己渴望自由,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的姑娘,都只是伪装出来的假相,精心摹画的皮囊?
她用虚情假意欺骗自己,只是为了骗取起义军的情报。而自己,才是起义军失败的千古罪人!
这不是他苦等一百年,想要的结果。
不可能!
这都只是叶秉烛的推测罢了,浔月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对,这些都只是姓叶的想要蒙蔽自己的谎话!骆舟齐越想越怒,熊熊燃烧的业火从胸口焚到了灵台。他将被欺骗的怒火,导致起义军失败的愧疚,和多年期许终落空的不甘,都化作了如有实质的怨气——然后向着叶秉烛倾泻而去!
“我竟容许你聒噪了这么久,你胆敢骗我,还不受死?!”
骆舟齐大喝一声,五指成爪,向着叶秉烛袭去!
叶秉烛到底是生魂,哪里敌得过一百多年道行的水鬼,只有乖乖认命领死的份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双手,搭在了叶秉烛的肩上!
紧接着,叶秉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大力拉扯到身后,而骆舟齐的攻击,则尽数被化解在另一道灵力之下!
按理说,叶秉烛是一缕游魂,并不会有心跳,可他还是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撞击着。
他忽然想,这个妖鬼说过,不会让他轻易死掉,原来是真的。
墙子一身绯衣立在叶秉烛身前,背影挺拔清癯。这回他并没有借助任何避水的法器,直接下到水里。
墙子对上暴怒的骆舟齐,理直气壮道:“水鬼,我找不到害死你的人,所以咱们还是别拐弯抹角了,直接打一场吧——谁赢了,他就归谁!”
第24章 神魂归位
“你算什么东西!”骆舟齐暴喝一声,信手一挥便掀起一道漩涡卷向墙子和叶秉烛。
墙子想不通动手就动手,为什么骆舟齐要骂自己。但他知道自己原身与水相克,不敢在水中缠斗,一心想要速战速决。若是单论实战,他也未必会输给骆舟齐,可惜今日要护着一个没用的叶秉烛,难免左支右绌。
水下毕竟是骆舟齐的地盘,他又看出墙子一心要保叶秉烛,心里冷哼一声,指尖光华汹涌而出,一击冲着墙子,一击冲着叶秉烛。
墙子当即聚起灵力,在叶秉烛面前竖起一道气盾。两道灵力相撞,顿时消弭于无形。而骆舟齐抓住时机,近身一掌拍在墙子胸口上!
“砰”的一声,很诡异。
如何也不像是拍在了肉体上。
骆舟齐只觉手上触感坚硬,掌心麻木隐隐作痛,像是实打实地捶击在了一堵墙,或者一块硬石头上。
如果不是墙子后退几步,神情痛苦,骆舟齐还以为是中了对方的什么计谋,或是他提前在胸口上聚力抵挡。
墙子捂住胸口,道:“你是真的要我命啊?”
不是说好了就只是切磋吗?
如果要拼命,他可就不干了啊!
骆舟齐不与他废话,只一心要取这两个碍眼东西的命。
正在此时,头顶水波猛地荡起层层波浪,而一人便踏着浪,负手优哉游哉地潜来,一身书生的儒衫滴水不沾。
墙子一看,正是不知去哪里鬼混了一番的杨絮!
“你怎的不等我死了才来!”墙子没好气。而且来就来,还换了身衣服,装模作样的!
杨絮慢悠悠地说:“这么说,我来得不是时候,这就走……”
“等等!也不是非要等我死的。”墙子忍气吞声。
骆舟齐冷笑:“一株柳而已,我一起杀!”
杨絮却道:“等等,骆将军,我不是来与你动手的。”
一句“骆将军”,听得骆舟齐一阵恍惚。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呢,恍如隔世,竟是字字珠玑。
凭着这一声“骆将军”的情谊,骆舟齐停下手:“你有什么遗言,尽快说吧。”
杨絮先拱手行礼,给足了骆舟齐面子,才道:“骆将军,我找到了你想要的答案了。”
“是什么?”骆舟齐面色阴沉,如濡湿粘稠的水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费什么功夫,或许只是希冀着能从柳树精口里说出些其他答案来。
自欺欺人罢了。
杨絮见他面色不虞,心中先打了鼓,再回想方才他与墙子动手,分明是存了杀心,招招不留情面。
难保不是墙子这泥木塑成的脑子告诉了他真相,叫水鬼恼羞成怒。
“我想我的朋友或许已经告诉了你,”杨絮话锋一转,避而不答,“但是我翻遍史书,竟找到了关于你的记载。”
“是什么?”骆舟齐追问。
“肃和公主摄政之后,的确要求史官将你的身影从史书中抹去,但她的目的只是不愿你以谋反罪名受后世万载唾弃。”杨絮顿了顿,看着骆舟齐面色稍霁,才又说道,“妖鬼无法接触人界之物,我以法器记录了书上的内容,你运转灵力即可看到。”
说着,他将一个素白的扇形法器递给水鬼。
骆舟齐迫不及待地接过,他太想知道后世对他的记载了,哪怕只言片语也好。他抬手运转灵力,可惜法器吸收了灵力,却丝毫不见反应。
难道是不够?
骆舟齐倾注更多灵力。
还未等法器有回应,骆舟齐先听到柳树精大喝一声:“走!”
骆舟齐心道不好,那头杨絮就已经向着水面浮去,而墙子则拉着叶秉烛紧随其后!
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骆舟齐手中的“法器”猛地白光大作,如夏日最不可逼视的烈阳。而刚刚它吸收进去的灵力,骤然倾泻而出,其势摧枯拉朽,不可抵挡!
“啊!”
脱手已经来不及,骆舟齐只下意识眯住眼睛,身体就被巨大的力道轰然击中,瞬间便飞出数丈!
柳树精使诈!
骆舟齐恨恨地盯着三人愈来愈远的身影,却无力再阻止。
墙子紧紧攥着叶秉烛的手腕,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被炸死。叶秉烛垂眼看着圈在自己腕子上的手,心头如有一把细细的刷子,又缓又轻地抚动。
不难受,但又好像在滋生出一些其他的东西来。
可惜叶秉烛还没想清楚这感觉究竟是什么,墙子就先放开了手。
“杨大才子,你是去哪里寻的这么厉害的法器!”墙子兴奋地盯着杨絮,伸出手,无声地催促着他再拿一个出来。
杨絮抽出折扇,一把敲在墙子的手上:“哪里有那么多法器?不过是一片龙鳞罢了。我是看那水鬼太看重身后事,所以才诈他一诈。”
“厉害啊,你还懂兵法!”墙子伸出大拇指,无所不用其极地吹嘘,“如果不是你,小弟我可就小命难保了。不过,你去何处寻来的龙鳞?”
杨絮眸光沉敛:“神魂不能离体太久,你快带他回去吧,若是迟了,恐生变数。”
也是,如果叶秉烛肉身死去,可就白费力气了。墙子这才看向立在一边的叶秉烛:“走吧。”
二人告别杨絮,往含凉殿去。
叶秉烛想了想,寻了个话题道:“这世上当真有鬼神。”
“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是妖鬼确实是有的,只是尔等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看不到罢了。”
二十年前,建木神女下凡救世的故事至今还传得沸沸扬扬,全大绥的百姓都是信神明的。
叶秉烛曾经嗤之以鼻。他见过太多人受苦,见过太多人祈祷,可为什么没有神明来拯救他们呢?
直到现在,竟然是妖鬼来救了他。
谈话间,二人已经回到含凉殿。叶秉烛的身躯平躺在偏殿,如沉沉睡着。
“我醒来之后,是不是就会恢复肉眼凡胎,再见不到你?”
墙子不甚在意:“是。”
叶秉烛眉头一动,追问道:“你为什么要顶着危险来救我?”
看他的表现,分明是怕水的。
墙子心中已经有些不耐烦,只想快些催促他神魂归位:“当然是为了岳凛。”
为了……谁?
叶秉烛呆愣一瞬,猝然听到了一个他全然没有想到过的名字。
为了岳凛?所以,他才会来救他?
叶秉烛想起来了,他们第一次在梦里相遇,也是因为这个妖鬼总是缠着岳凛。
所以,他是,对岳凛有其他的情感?
【作者有话说】
叶秉烛:好消息,我回来了。坏消息,雄竞开始了。
墙子:?
岳凛:……啊?
墙子附身回到袁强的身体里,第一时间就从柜子里钻出来。
他离体时怕肉身被人发现,叫凡人以为他死了,便将身躯藏进了柜匣里。
“卡吧——”
骨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不堪重负后的呻吟。
墙子捏揉关节,活动着身躯。不知是这具肉身因为他离体太久,已经开始出现了僵化,还是因为蜷缩在柜子里太久,一时难以活动。果然凡人的躯体脆弱又神奇,就算是灵力修补也无济于事。
墙子皱眉,调理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往叶秉烛的偏殿去。
他一推开房门,就碰到了拿着一本书在栏杆下一边扫地一边看的小叶子。
“小强子,你这一上午去了何处偷懒?”小叶子停下扫把,没好气地指责,“你不知道叶公子出了事,需要人照料吗?”
他把含凉殿附近都找遍了,连袁强的哥哥袁引的去处也找了,就没看到小强子的人。
墙子心中暗道,他就是去“照料”出了事的叶公子去了。
“我这就去看叶公子!”墙子不甚在意地大喊一声,转身就冲进了偏殿。
“哎……”小叶子还要再说,却根本拦不住墙子的脚步。他无奈地摇摇头,幸好他这是在含凉殿,自己也没什么害他的心思。他这样的懒骨头,又偷奸耍滑的性子,在别的宫中不知道已经挨了几顿罚了。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和机缘。想到这里,小叶子又抬起书,一边看一边慢悠悠地洒扫。
却说叶秉烛的神魂一靠近自己的身躯,便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像是在引导着他回归到正确的地方。他顺着这力量,慢慢闭上眼睛,走进了一片黑暗。
他慢慢地走着,脚步越来越快,忽然前方有了光亮,他毫不犹豫地冲向光明——叶秉烛豁然睁开眼睛!
入目是偏殿床铺的顶帐,上面还绣着他很熟悉的纹样。
他这是,活过来了?
叶秉烛抬起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腔子里的心脏跳动,带起规律的震感。他第一次那么专心地感知自己的身体,感知一呼一吸间,空气拂过鼻尖的触感。
正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
叶秉烛立刻拢好衣领,看向来人——正是照顾他和岳凛起居的小太监小强子。
此时,恰是正午时分,春日暖阳高悬正空,万物生发。
“叶公子,你身体可好吧?”墙子本想直接问他神魂归位有没有不适,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寄居在凡人躯壳里,理应是不知道那些水鬼、神魂之事的。
叶秉烛盯着墙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忡,但他很快便恢复过来,正色道:“尚可。”
墙子放心了,只要这人不死,那他就不是白费力气。
“那我走了,小叶子还在外面等我干活。”墙子说着转身欲走。叶秉烛却疾声道:“留步!”他说着想站起身,可一日多的神魂离体让这具身体虚弱异常,他一站起来就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
“哎,你当心别摔了!”墙子上前扶住叶秉烛。自己这么用心救了他,可不能磕坏碰坏了!
叶秉烛反手捏住墙子的胳膊,等到眩晕褪去,便再抬眼认真地打量墙子,眼含疑惑。
“怎么了,是有事要说吗?”墙子追问。
没想到叶秉烛这时却摇摇头,松开墙子:“没事,你,你走吧。”
墙子:“……?”
莫名其妙!
叶秉烛盯着墙子毫不留恋,扬长而去的背影,眉峰低压着,面上并无大的神色,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竟然看到了!
他……他看到了那个救他的妖鬼,就附身在小强子身上。
从小强子推门进屋,到问候自己的身体,再到搀扶自己坐下,都是那个妖鬼在操控身躯!
他,其实就是小强子!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肉眼凡胎,见不到妖鬼。为什么,他竟还能看到那个妖?
是因为他曾经魂魄离体的原因吗?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感到极度恐惧,不知所措。可经历了落水风波的叶秉烛却不知道为何,心脏极速地跃动着,还伴着几分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激动和……愉悦?
他在高兴什么呢?叶秉烛想起来了,他归位前问的最后一个问题,那妖鬼给的答案是——为了岳凛。
所以他,是对岳凛有其他的情感?除此以外,叶秉烛想不通岳凛还能和一只妖有什么关系。
这种感情是爱慕?小强子为了岳凛才附身到凡人身上,费尽心思来到含凉殿。甚至为了岳凛不伤心,顺道来救自己这个没用的凡人。
叶秉烛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他在高兴什么?又不需要别人救!
小强子又到底喜欢岳凛什么?
他其实并不比岳凛差,岳凛可以做到的,他之前只是不屑于去做。如果他去做,只会做得比岳凛更好!
“笃笃笃!”
叶秉烛正思绪万千,房门又被敲响了。他知道门外的人一定不是小强子,因为这个妖哪里管人间的秩序,要进门一向是直接闯入。
“进。”
这回来的,正是岳凛。
“叶兄,我听小强子说你醒了,特意来看看。你昏迷了两天一夜,我很担心你。”岳凛说着,却对上了叶秉烛怪异的眼神。
那里面包含的情绪很复杂,如果真要岳凛说……那应该是一种审视的,研判的,比较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睡多了脸部还不协调?眼皮抽筋?
叶秉烛却暗道,好啊,那妖鬼一看自己没事,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岳凛邀功去了。
“怎么了?”岳凛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当初叶秉烛落水,还是受了自己的连累。他为了给漠渎出头,被二皇子的人暗算,没想到被推落水的却是叶秉烛。岳凛有些担心叶秉烛会耿耿于怀,最终伤了感情。毕竟还要住在同一座宫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坏了关系可不好。
“无事。”叶秉烛挪开视线,转而又很不在意地说,“你和那个小太监的关系倒好。”
岳凛一头雾水:“啊?”
而此刻,正悠闲地倒在回廊上看云朵的墙子,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叶秉烛落水的事,闹出的动静并不小,甚至差点惊动了内宫的总管太监徐嵘。
不过好在最后并没有谁受大伤,此事也就这么草草翻了过去。而叶秉烛回到学苑听讲学时,夫子陈闻道对他都没有那么严苛了,甚至还出言安抚了他几句。
叶秉烛面无表情地受了,心中却在思考一个诡异的问题。他近日发现,自己确实能够看到那个附身在袁强身上的妖鬼——但却不是任何时候。
似乎,只有到了正午之时,他才能短暂地见到妖鬼。而一过了午时一刻,他便恢复了“肉眼凡胎。”
陈闻道对叶秉烛的神游太虚见怪不怪,想到对方才受了委屈,便也没出言责怪,只对其他人说:“诸位在此求学,不仅在学业上要尽心,更须知身旁都是同窗,应互相友爱,不生事端!”陈闻道不仅给他们授课,还总管皇子伴读们的学业,故而语气里带着几分肃然。
二皇子李奕璋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叶秉烛,心里无所谓地冷笑。那天他们就是冲着叶秉烛去的,为了报在演武场的那一箭之仇。
他是二皇子,未来的皇帝,可并不惧怕整死一个武官的儿子。姓叶的若是死了,倒也就罢了。可惜啊,没有淹死他。不过没关系,李奕璋想,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一定要让叶秉烛知道,敢对他无礼的人,定然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陈闻道并没有注意到少年们之间的恩怨官司,继续道:“这几日,学苑与徐嵘徐掌印商议之后,决定分派一批侍从到学苑,既是助尔等专心向学,也有监督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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