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真正的敌人,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你朋友的对象。
谢挽星一路上都被陆宜洲提防着,半步都无法靠近秦越,倒显得他不像秦越的朋友,更像秦越的私生。
上了车,谢挽星忍不住抱怨:“什么意思啊陆老师,总不至于小秦跟你在一块儿了,就不能交朋友了吧?”
“我并没有否认你与秦越的朋友关系。”陆宜洲老神在在,一边为秦越和自己系安全带,一边回答。
“我只是提醒你,就算是朋友,也该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礼仪。”
谢挽星咬牙切齿:“你针对我!”
“我对谁都是这个态度,至于谢总怎么想是你自己的事。”
眼看陆宜洲和谢挽星快要吵起来,秦越连忙在中间当和事佬:“陆老师,谢总,你们都少说几句吧,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何必回回见面都吵这些小事……”
谢挽星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一听朋友斡旋,自己也就偃旗息鼓了。
只是他刚想回声“好的”,就听驾驶位上传来沉静温雅的声音。
“这不是小事,秦老师。”陆宜洲虽然认真开着车,但与自己恋人说话时亦倾注了足够多的注意力。
“就算是好朋友,也该注意边界感,尤其当他与你的取向性别一致时……我会介意。”
陆宜洲的话虽然是对着秦越说的,却让谢挽星有了几分震惊。
不是,他这当事人还在车上呢!还有,那些话居然是可以直接说的吗?!陆宜洲就不怕当众下秦越的脸以后人家跟他闹别扭?
只见秦越低眉顺目思忖了一会儿,并未直接反驳陆宜洲的话,似乎也不觉得陆宜洲说这些是不分场合。
“如果换成是江老师与你勾肩搭背的,我想我确实也会介意……”秦越简单换位思考了下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我会注意分寸,抱歉陆老师,你一直很在意这一点吗?你以前好像没怎么跟我提过这个。”
陆宜洲朝副驾驶座的位置投去一眼:“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知道你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今天看你们一直挨得很近,才想着提醒一下。你别多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说着,又望谢挽星这边丢了个眼神:“我也并非责怪谢总,每个人对边界的理解不同,你就当我小心眼吧,还请见谅……”
陆宜洲都这样说了,所有话头都被堵死,谢挽星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呢。
他耸耸肩:“行,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说开以后,车内氛围也好了一些,陆宜洲专注于开车,谢挽星便和秦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他的事。
车辆行至路口,停下等红灯时,秦越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盒小香果来——这是他近年来爱吃水果中的第一名,不管是在车里还是家里总会备一点,方便自己随取随吃。
他递给谢挽星,后者取了一枚后便没再多要,秦越也不强求,从剩下的一盒里调出了最漂亮的一枚,率先送到陆宜洲唇边。
“陆老师,尝尝?”
陆宜洲顺从地吃了下去,眼角渗出些笑来:“很甜,你眼光很好,总能买到甜的。”
秦越得意地扭了两下:“那也是陆老师教得好。”
谢挽星在后排看得牙酸,不明白刚刚还情绪紧张的两人怎么这么容易就和好了。
“我说你们俩。”他发出抗议。
“你俩之间就没丁点儿隔阂吗?你们吵架了该怎么办?”
陆宜洲投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都是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吵架?”
谢挽星哽住,一时语塞。
秦越也从前排扭头过来:“相爱的人之间怎么会有隔阂呢?有事儿就说事儿,有情绪就说情绪,彼此都能理解的呀……就像刚刚陆老师对你表达诉求,你出于理智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不就答应了吗?看,非暴力沟通。”
他细长的眼一眨,显露出几分灵动。
谢挽星是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的,待人真诚,又温良坦率,却没想到对方跟恋人相处的时候也这么直白。
毫不别扭,十分自在。
谢挽星视线转向车窗外,说实在的,他有些羡慕。
秦越似乎感受到了他突然的失落,有些迟疑且小心地问道:“谢总,你这次回第三区,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说说。”
“你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自己跑来第三区了?”
秦越语调高耸,带着难以置信。
“这还需要问吗?”谢挽星带着同款表情,对好友的质疑很是惊讶。
“他要是想解释,早就解释了,何必等我问他?他不想说,那就是心里有鬼,我——”
谢挽星说到这里,嘴巴鼓了鼓,显出气愤:“我才不想听呢。”
“别说气话,谢总。”一直在倾听、并未搭过话的陆宜洲总算开了口。
“你明明很在乎,不管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的事,你都想得到一个解释不是吗?不然你分也不是,合也不是,怎么着都不甘心。”
谢挽星两腮收了起来,显出落寞:“我在乎又能怎么办呢,难道我问了他就会说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秦越扒拉着车座,两眼放光。
“问问他!”
主动问问?
谢挽星连这词汇都不太适应,遑论去做呢。
他当惯了少爷,是非对错的判决权一直都在他手里,当他对一件事有判词的时候,他人往往无法申辩,更别提让他主动推翻了。
但偏偏肖叶丞的事那样特殊,让他下不了决心,又没个定论。
怕错杀好人,更怕识人不清。
更何况他桂冠高悬,就连询问,似乎也缺个像样的理由,怕一个不好,尊严坠落。
作为谢挽星的多年好友,秦越几乎一下子就猜中了他在想什么。
秦越望向陆宜洲,用力眨眼:“陆老师,要不我们就定了吧……”
陆宜洲隐隐猜到了他想定什么:“就为了谢总?”
“反正早晚的事,择日不如撞日……”
谢挽星被他们两人的哑谜糊弄得晕头转向:“你俩说什么呢?”
“谢总,你还记得我跟陆老师要结婚的事吗?”
谢挽星:“这事儿恐怕很难忘记。”
“其实这次陆老师抽空回来,就是想着说要不趁有空,把婚礼给办了。”
秦越说着,脑袋急急往后钻:“虽然有些仓促,但谢总,我想邀请你作为伴郎,带着你的丈夫,来参加我的婚礼。”
“正好肖总陆老师也认识,他如果能来当伴郎,那真是帮大忙了,你说,你的丈夫能答应吗?”
谢挽星怔愣。
他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了好友的意思。
这是叫他借婚礼之名,给彼此个台阶下呢。
谢挽星没有回答秦越的问话,他只是跟之前无数次一样,点开了跟肖叶丞的聊天框。
那个拨打出去的未接电话还明晃晃地提醒着他——肖叶丞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就算那时候的肖叶丞还在乘机,这会儿也肯定已经落地了。
他什么回复都没有,含义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换作以前,谢挽星绝不会在这种被动情况下让自己开门迎敌。
“相爱的人之间怎么会有隔阂呢”?
【谢挽星】:陆宜洲和秦越过几日准备举办婚礼
【谢挽星】:他们想请你跟我一起当伴郎
【谢挽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趟第三区?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小星的一次勇敢主动,会不会换来终身内向呢?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两声嗡响,却被人声盖过,未在第一时间得以昭雪。
“小肖总,我们是健荣的人,没道理为星生做事,希望你能理解,换个药厂制药,或者自己去建一个,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您也不必跟我们在这儿缠斗。”
肖叶丞闻言,眉眼一挑,显露出不在意。
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聚集了带头罢工的核心成员,有厂长,有维修部的,有行政处的,自然也有车间工人。
他们团团围坐在三边,乌泱泱的,倒显得肖叶丞和殷峻二人势弱。
“是啊小肖总,您还是别在这儿跟我们浪费时间了,您看,到饭点了,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呢,您也先回去吧,我们呢也该回家了……”
温和派出来打圆场,想要将肖叶丞的诉求给糊弄过去。
但肖叶丞毕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了,星生手底下的药厂哪个不被他管得服服帖帖的,如今这些工人说来说去也就是车轱辘话。
“不肯做做不了没道理做”的,竟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笑。
“我不饿。”肖叶丞一手托着腮,一手轻搭在桌上,刚冒出点芽的指甲一下一下敲击桌面,倒是自在。
“我说了我希望各位能配合星生制药生产第三代治疗剂,这是我的诉求,而各位的诉求我却到现在都不了解,你们是想要钱?要技术?还是要什么?总得说出来,才方便我们谈判不是吗?”
嗒嗒的声响并不炸耳,却让肖叶丞忍不住想到了谢挽星。
难怪他星哥总在开会的时候敲这碰那的,应该是嫌会议无聊,嫌与会人员傻叉。
只是现下,他觉得旁人无法沟通,旁人自然也觉得他油盐不进。
一个铭牌上标着“车间主任”的男人站了起来,双目睁圆,面颊泛红,颜色偏深的嘴唇颤动着蹦出不小的声响:“就凭你是肖盛伟的儿子,我们就不会为你做事!”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氛围诡异。
就连肖叶丞的表情,也难得出现了空白与不自持。
肖叶丞的父亲肖盛伟,是这制药厂的第一位厂长,按事实来说,这里的大部分老员工都是看着肖叶丞长大的。
只是肖叶丞离家早,求学工作都不在第八区,小时候那点情谊早不算什么了——哪怕是积攒多年相识之情的他父亲,如今不也成了他人口中的罪愆么?
他的视线渐冷,语调也不再亲和:“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做不做治疗剂,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当初要不是你爸贪腐,拿厂里的治疗剂出去卖,健荣也不至于关了我们厂。你爸倒好,知道事情败露,一死了之了,可我们厂呢?我们厂的员工呢?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事儿,哪怕后来厂子重开了,厂里情况也大不如前,大家只能糊口饭吃……如今你倒当做无事发生,张嘴就要我们为你干活,凭什么?凭什么!你算哪根葱,敢跟你叔叔婶婶们叫板!我告诉你,我生平最恨敢做不敢当的人,别以为我们会为了你几个臭钱就低头!不干就是不干!我们要厂不要钱!”
随着说话者语调渐高,众人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他们不由想到了多年前厂里情况最难的那段时间,忍不住冷眸冷眼,盯着肖叶丞。
“要厂不要钱?”肖叶丞冷笑一声,语气不似那位车间主任激昂,淡得仿佛在聊家常。
“星生与健荣签过合同,这药厂到底是谁的,你们不会还不清楚吧?”
他也站了起来,高大的药物双手撑着桌面,凤眸冰冷,脱开温钝的外表,显出内里属于生意人的残酷。
“要罢工是吗?随便,反正招人跟培训的成本可比新建个制药厂低多了,你们不想干,总是有人干的。”
“各位恐怕不太了解,我是做长效治疗剂的,我可以保证患者不发病,我知道第八区人工很贵,但贵的是健康人和药物,求职市场上的患者可都巴不得要份工作呢,你们说我要是把这里的全线员工都换成患者,会不会有人上赶着来干呢?”
“据我所知,健荣在第八区的制药厂早在十年前就开始收益下滑了,这几年更甚吧?不怪健荣不对你们倾斜资源,谁会对一个收效甚微的制药厂花心思呢?可我不一样,我带来的是新药和新技术,对于健荣来说,我在这里的所有收益他们都能拿点,你说健荣是会守着你们这些员工不放呢?还是听我的招新人做新药呢?”
在众人犹疑的目光中,肖叶丞挺直身形,他的形象与当年的厂长重叠,严肃却坦荡,精明却不势利,他缓缓地为这次谈判下了决断。
“诸位都比我年长,对这世界的运转规则应该比我更清楚,无非就是有钱有势的倾轧没钱没势的,我今天愿意跟大家争论,也无非念在诸位是我父亲的旧部这层上,如果你们愿意留下,那是最好,如果不愿意,那我也不介意。”
“要吃饭还是要饿肚子,你们自己选。”
从制药厂返回酒店的路上,殷峻一边开车一边犹豫着开口:“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你跟第八区的制药厂还有这层关系。”
肖叶丞看向车窗外,他们行在海边公路上,不怎么费力,就能欣赏到海景——哪怕天黑,也能看到朦胧的一片深邃荒界。
“都是旧事了……”肖叶丞声音低沉,情绪并不佳。
这些年鲜少有人提及他的父亲,没想到再次听到,竟会是这样的语境。
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彻底成了大人,拖着个比自己还需要人照顾的患者弟弟,任何情绪都得自己兜着。
不过现在他不一样了,他有家的,他有谢挽星……
他看着天空中稀疏却明亮的星星,心想如果他哥知道这些,会说什么呢?
星哥那样好,一定会哄他的。
可他偏不想要谢挽星为自己担心,星哥开开心心的就够了,了解这么多干嘛呢,徒增负担。
怎么办,好想他……
就在肖叶丞感觉自己浑身的傲骨就快被思念的浪潮给冲散时,殷峻像是洞悉了他的心事一般说道:“肖总,给挽星发个消息吧。”
肖叶丞一怔,有些赧然——难道他表现得这么明显,让殷助都看出来了?
但下一秒,殷峻冷冽的声音就传来了噩耗。
“这车是药厂送来接驳的,年久失修,制动系统似乎有问题,如果在普通公路上倒也还好,但这条海边公路绕弯过大,我们距离下一个弯口还有三十秒,如果无法减速的话,我们恐怕会掉进海里。”
“肖总,有什么想说的,趁最后一点时间,赶紧说吧。”
这过度周正的人,连面对死亡的阴影都如此淡然。
肖叶丞很快反应过来,似乎也不惊讶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举起自己一直没看过的手机——
遗言么?说什么呢?
老旧的车冲破了护栏。
车辆腾空,依着惯性往前飞跃,似乎还想继续驰行。
只是重力未能让它得逞。
车辆循着抛物线的轨迹,一边前进,一边下落,车头倾斜,决绝得仿佛就义。
“嘭”的一声响后,汽车被那片深邃荒界吞没。
黑夜无边,浪声死寂。
与此同时,第三区的一家火锅店内。
热气腾腾的环境里,谢挽星的视线只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突然一声叮响,打碎了他的呆望。
有回复了!
他赶忙拿过手机,开屏解锁。
心口鼓胀,不确定自己会得到一个怎样的回答。
小丞会答应吗?还是找理由推脱?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赶他出门的事心怀怨念呢?
在不确定之中,他终于看到了肖叶丞发来的消息。
小字玲珑,却……
【肖叶丞】:哥,我c
作者有话说:
谢挽星:?
谢挽星:不来就不来,怎么骂人呢!
不对劲,很不对劲。
自从他跟肖叶丞加上联系方式以来,都是对方缠着自己不放,每天不是报备这个就是报备那个,有时候在路上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好景色,都会给自己拍照分享。
但今早肖叶丞给自己发最后一条消息说自己要临时去一趟第八区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了。
所有的好奇在此刻都化成了灰烬,谢挽星脑中尽是对方那句看着像脏话的消息。
是不屑于回答了吗?还是当真心里有气愤呢?
谢挽星自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从不觉得自己的脾气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这一次的肖叶丞,是唯一的例外。
他竟还有些懊悔,如果在白漓的生日会上,他能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或是那晚他能多留意一下门外的情况就好了。
啧,真是越活越回去,都学会回头望了。
只可惜懊悔也不能取代已经发生的事,谢挽星落寞地望着手中的酒杯,心里不再像往常那样确定。
他的小丞……真的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与他同席的秦越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失落,悄悄戳了下他:“怎么了,肖总回消息了吗?他愿意过来吗?”
谢挽星面上显出张皇,并不知道要怎么体面地回答好友的问题。
秦越脸上的笑意淡下来,情绪与对方同频,怅然若失。
“你们的婚礼……还办吗?”
“办的,就算只有你一个伴郎,我们也办。”秦越再次撑起笑容,语气并不勉强,反倒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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