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我想说的,大家不必在乎是谁带来了长效治疗剂,也不必在乎是什么公司,什么实验室,什么人,我希望大家看到的,是自己的生命,是生命的尊严。因为这才是我们真正想要去守护的东西。我初入大学校园时有句誓词,生命从受胎之日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1]]。”
“一晃十余年,不敢忘记,希望各位身体健康,谢谢。”
肖叶丞在掌声中深鞠躬,停留很久,掌声不熄,他就继续保持。
认真固执得像个孩子。
可他那并不刻意的姿势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就同他说的一样,不必在乎他是谁,他根本不重要。
谢挽星看着直播镜头里真诚鞠躬的肖叶丞,竟觉得鼻酸。
他知道他的小丞向来很好,站得那样高,目光却总垂怜人间。
“小谢总……谢总!”
突然,一道声音穿过耳机中的掌声,直击他的意识。
谢挽星侧过头,先看见了一大束红玫瑰,接着才看到花束后藏着的楚湘。
楚湘抱着玫瑰有些吃力,他也不勉强自己,见谢挽星偏头,就把花塞了过去。
“小肖总安排送来的,你签收。”
谢挽星在发懵中接过花束,那片艳红灼得他眼眶酸疼。
花束中央,躺着一张小小的贺卡。
一打开,就是肖叶丞的手笔。
哥,这是我们订婚那天你落在公寓的,没想用这个束缚你,所以一直没给你,只是你提到在找,我想它还是留在你身边更好,祝你健康,祝你高飞,祝你自在】
与贺卡绑在一处的,是一枚简单的、仔细瞧才能看出设计痕迹的、被保存完好的铂金素戒。
跟肖叶丞手指上的是一对。
也是他与肖叶丞重逢的开端。
什么呀,原来他那晚听到了自己的嘀咕。
谢挽星晃了一下神,回头看平板,肖叶丞已经下了台,不知道要往哪儿赶,来去匆匆的,总归是忙。
就在这时,剧组的副导演跑了过来,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往某个方向指,声音尖锐紧张。
“谢总,你快去劝劝江老师吧,他不肯拍。”
听意思又是演员耍大牌了。
是该他这制片人出场的。
谢挽星取下戒圈,将重重规诫戴上自己的无名指。
“别急。”他微微勾着唇,似笑非笑。
“我会搞定,你们准备好拍摄就行。”
他说着,把红玫瑰递还给楚湘。
“收起来吧,我得工作了。”
脚步不停,迈向前方。
平板上画面暂停,屏幕由暗变黑。
人影来来往往,从不停留。
这只是普通的一天,忙碌而寻常。
爱人停下脚步,端看指间,有爱意承托,他们总会行到彼此身边。
那是谢挽星与肖叶丞在一起后的第一个七夕节。
京华市的白昼开始变短,但依旧冗长难改,明明时间已近夜,天照旧蒙蒙的透着点亮。
当然,这对于身在酒吧卡座的谢挽星来说,根本不是他能操心到的事。
他抬起手腕,腕间名表在黯淡灯光下闪过眩光,晃周围一圈人的眼。
“星哥,等人啊?”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谢挽星的动作,一发现他在看时间,很自然就问了出来。
谢挽星往后靠坐,身体被承托起来,软绵绵布艺包裹着他,心里却除不尽那点焦虑。
只是他表面上依旧淡然,眼眸抬起半扇,双眼皮褶皱只露出个雏形。
这一声低响,从喉底出发,绕梁而走,围着卡座处的人转了三圈,才算歇下。
众人一惊,没想到向来谁都不在乎的谢家二公子居然会特地等人。
他们数了数人头,想知道缺的那人是哪位。
但有谢挽星在的局,怎么可能会少人呢,就算这是个节日,他们宁可拖家带口的,也绝对不会缺席。
左数右数,大家都没猜到谢挽星在等的人是谁。
就在这时,邱治华先反应过来,拍了下掌心:“星哥还能等谁?这不七夕嘛……”
在他的强烈明示下,众人终于想起来,是听说谢挽星最近交了个对象,只是那位似乎不是什么人物,平时也没机会见面,所以大家一下子才没想到这答案。
“星哥对象要来?那我们可得好好表现。”有人起哄道。
“是患者吗?还是健康人?一会儿能不能喝酒啊?”
“星哥这么顶级的药物,当然得配个娇娇软软的患者,是不是星哥?撤了撤了,给嫂子整点小甜水来……”
大家一边动着,一边抬眼去看谢挽星的反应。
只见谢挽星抬起那只戴表的手,指尖晃了下,默认意味明显:“撤了吧,他不喝。”
众人得令,连忙把搜罗起来的酒瓶子往边上撤。
在一群人都手忙脚乱时,谢挽星就跟个大爷似的,他受惯了优待,并不在乎自己简单的一句话是否会麻烦到别人,他只消坐着,看着,一切就会如他所愿。
除了……他那说好要来却还没出现的恋人。
他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的手机上,屏幕黯淡,没一丁点有消息提示的样子。
黑色如墨汁空洞,叫人再安定的心都落入虚无。
就在他愣神的时间里,一声轻轻的“请问”叫停了众人的忙碌。
肖叶丞刚从实验室赶过来,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背着黑色电脑包,纵然身形优越,长相也出众,但怎么看都与这纸醉金迷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其他人没见过肖叶丞,就算在酒会上见过也印象不深,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他们星哥的对象,打眼一看,都没兴趣。
“我来找人。”肖叶丞说得不卑不亢,他习惯了沉默,却也并不惧怕在人多的场合里开口。
很快就有人接了他的话:“去去去,这里哪有你能找的人,成年了吗你就来酒吧,还是早点回去准备联考吧。”
其他人跟着笑了起来。
“弟弟,不会是来这儿喝酒没钱了吧?那你可得等我问问……”那人扭头,狗腿一般转向谢挽星。
“星哥,你说咱给不给他垫付下饮料费?”
肖叶丞跟着众人一起,把视线投向卡座中央的男人。
谢挽星挑着眉,视线越过人群,定定地落在肖叶丞脸上。
他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泄出了几分意趣,仿佛是被逗乐,又仿佛……只是因为见到了什么人而愉悦。
谢挽星张张嘴,懒调婉转而动听。
“他是来找我的。”
众人:“?”
说好的娇软患者呢?
肖叶丞坐到了谢挽星身边,双手摆在腿上,看着乖巧又听话。
就连一双眼睛,也盯着谢挽星不放。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又不敢多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缓和气氛的话都被谢挽星四两拨千斤给推了回来,这会儿大家就算想聊,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好话题。
桌上一半的酒被撤走,另一半留着,原本大家还想着说给星哥对象来点果饮,结果如今一看这药物人高马大的,似乎也不怎么需要这些照顾。
有人给肖叶丞递去一杯酒:“嫂……嫂子,我敬你。”
肖叶丞惶然接过,耳根红了起来,他茫然地看向谢挽星,似乎想问自己该不该喝这杯酒——其实他更好奇的是自己能不能应下这声“嫂子”。
圈子里有个男嫂子这事儿挺奇怪的,但人家既然是谢挽星的对象,那一行人当然也不会扫星哥的兴。
谢挽星目光柔柔地笼着对方,分明什么都没说,却让所有人都会了意。
肖叶丞回过头,举了举酒杯:“我酒量一般,见谅。”
他说着,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结果不出意外地,被呛到了。
肖叶丞一边咳着,一边拭去眼角溢出的眼泪,只是人家的好意他不想拒绝,于是他深吸口气,准备再干。
“还喝,一会儿别吐了。”
谢挽星淡淡的声音传来,如同一场雨,涤净了肖叶丞的仓皇。
他的手来到肖叶丞手边,稍一用力,就抢过了人家的酒杯。
肖叶丞看着他的星哥直勾勾盯着自己,手臂弯曲,嘴唇张开,杯口并未调换位置,谢挽星沿着他刚刚碰过的位置,又抿了一大口。
杯子见底,酒精尽数入了谢挽星的胃。
谢挽星将酒杯放回小几,顺着冲头的酒味,往肖叶丞的方向靠了几分。
肖叶丞伸出手,护住他的星哥,肩膀放低,想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挨在一处,腿碰着腿,手碰着手,显出亲密。
只是谢挽星的目光还落在那些分不清状况的人身上,嘴唇一张,吐出几个冷字。
“我说过,他不喝。”
众人:“……”
他们也没见过这么不能喝的药物啊!
没一会儿,谢挽星就带着肖叶丞出了酒吧。
那些狐朋狗友都无趣,怎么想都不如跟自己的恋人独处来得自在。
肖叶丞只知道今天谢挽星约他出来是过七夕的,还以为要在酒吧里待很久,没想到前前后后也就过了半小时。
他眨巴着眼,好奇地问:“学长,我们后面去哪里?”
有晚风吹过来,拂过谢挽星的眉眼,让他眼波似水,漾出柔情。
“你想去哪儿?”
肖叶丞那张平日里格外冷静凌厉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
耳朵红起来,面颊也泛出粉色。
谢挽星:“?”
就在谢挽星准备开口询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时,肖叶丞缓缓地取下了自己的电脑包。
“学长,我第一次跟别人过七夕,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所以,我就带了这个,上次你说想看的……”
黑色禁-欲的包被打开,酒吧的灯标被偷了一束光,照进书包深邃的口袋里。
里面安安静静,躺着——
一本砖头般厚重的药学专业相关书籍。
一个套着京大药物志愿者协会定制丑壳子的平板。
两盒未开封的避-孕-套。
以及一件布料稀薄却被折叠良好锁在收纳袋里的男士情-趣-内-衣。
作者有话说:
可以看出来,那时候两人还不算太熟,小星有点骚包,小丞也很……嗯b
他知道自己是所谓天才,他们都这样说。
但对他来说,他只是比其他人记忆力好些,学习更轻松些,药物体质为他带来了健康的身体与更强大的意志。
但这些小小的天赋还是无法与体质矛盾对抗。
太难了,想要救那些患者,太难了。
他的博导曾酒后与他抱头痛哭说,小丞啊,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哪怕研究不出个一二来,多发几篇文章也是一样的。
能毕业就行。
肖叶丞也曾想过,能毕业就行,将来随便去个药企,或者转行,去做点其他工作都行。
无法救治患者的话,那他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他甚至开始研究新兴行业,他很聪明,只要入行,应该很容易就能上手。
只是学业还要继续,校园生活虽然无趣,但至少井然有序。
他每周都会去京大的药物志愿者协会值班。
他把这当成是一种代偿——科研上帮不了患者,那他作为药物至少也能帮帮忙。
协会里有个风云学长,他认得,他刚到京华,参加叔叔家的聚会时,那个学长有接引过他。
那是个好人,他想。
后来在志愿者协会里看到谢挽星的照片,他更确定了这点。
他没想过跟人结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未来都不会有交集的。
他不想如他叔叔所说,成为健荣的中流砥柱,他无法为他叔叔做事。
自然,他也不会成为什么人物。
他可能会隐名终生,普通至死。
而那风云学长可不一样,听说他家世非凡,学业有成,一旦踏进商业场,必能有一番作为。
肖叶丞明白,就算自己有幸能在对方面前露脸,他们也永远不会同路的。
于是他对人一直敬而远之。
有天他值班。
救助站点的治疗室很简陋,一对药患一个隔间,每个隔间之间只用帘子隔开。
其他健康人志愿者将发病的患者安置在病床上,随后迅速撤离,方便肖叶丞这药物救治。
肖叶丞资质很好,他面对的患者没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尤其夏天到了,炎热会导致患者发病几率增加。”
肖叶丞低声跟病床上的人吩咐道,他尽量压着嗓子,这是他的习惯。
毕竟救治患者需要一个尽量安静的环境,他怕自己声重了会影响到其他床位的同僚。
结果他还在交待,隔壁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急躁的,气愤的。
“你别哭了,越哭病越重……啧,我们学校的药学不是王牌专业吗?什么时候能发明出特效药哇,一针就能让患者痊愈就好了。”
“你别急,我认得药学的,下回我就去他们院办闹,说你们要是发明不出来特效药,我就把你们跟十个哭包患者关在一起,他们做实验一定嗷嗷有劲儿。”
“不哭啦?这就对了,都发病了更不能哭,对自个儿好点……”
“你放心,我刚说的作数,我明天就去他们院办闹。”
肖叶丞静静听着,跟隔壁的患者一起笑。
那天志愿活动交班,他问了下前台的同学。
“跟我同个时间段的、最里头隔间的那个志愿者是谁啊?”
“谢挽星啊,谢学长,你不知道?他志愿时间和地点都是固定的,每周六下午,第九号床位。”
肖叶丞听到这名字,第一反应是熟悉,他记忆力很好,很快就在脑子里找到了这个名字对应的脸。
是那个高大的、白净的、气质出众的、拥有温和圆眼与甜腻笑意的学长。
他心头一跳。原来是他。
次日,他反常地早早去了院办。
周日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他倒也不觉得空,在自己位置上整理数据,看论文。
他这一待,就是一整天。
很难得,他就算拥有专注学习与工作的能力,也很少会像那天一样,吸收了大量内容,却仍觉不够。
——他在想,如果他真能突然发明出让患者一针痊愈的药就好了。
天黑后同门师兄来了一趟拿资料,看到他就忍不住问,怎么突然卷起来了。
他腼腆笑笑,没回答。
两人一同往院办外走,走到门口时,保安跟他俩打招呼。
保安说他俩真不容易,周末都上班。
师兄拍拍肖叶丞:“我可没那么刻苦,我就来拿个东西,我师弟可不一样,科研新星,人类之光。”
肖叶丞:“……”
他摇头轻笑,没有作答。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大门时,肖叶丞突然顿住。
他转身,与看过来的保安对视。
“师傅,今天有没有人……”他想到谢挽星昨日说要来闹,不知道学长说的还作不作数。
但简单一想就知道了,那肯定只是玩笑。
在保安迷惑的视线中,肖叶丞又跟刚刚一样,摇头轻笑。
“没什么。”
片刻后,他骑上自己的小电驴,与师兄告别。
师兄问他:“明天组会你来吗?”
印象里,肖叶丞对组会并不积极。
“来。”肖叶丞温声回答。
“有几个新方向,想跟导确定一下。”
师兄杵了下,脸上露出新奇。
“你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
“没什么,就觉得你好像活了一点。”
肖叶丞发动小电驴,留给师兄一个后脑勺。
“明天见。”
明天,会是好的一天。
他昨天离开志愿者协会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是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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