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涂茸便拽着涂苒去村里的河边看看,只是河流离家有点距离,便只当是消食,穿戴整齐后就顺着街道下去了。
玉灵村被河环绕着,从很多小路都能到河边,他们选了常走的一条,也因此,到河边时,就看到许多人都在冰面上玩。
好些孩子在冰上滑来滑去,分明没有长翅膀,滑起来的一瞬间,却像是要飞起来了。
涂茸有些意动,他贴住涂苒,站在岸边抬起一条腿,试探性地轻轻踩到冰上,靠近岸边的地方水浅冰也薄,且总有人踩了踩去,都有污泥了。
“好像很结实哦。”涂茸微微踩远一些,穿着厚实棉鞋的脚还踮起来点了点,待踩实后,便松开涂苒,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
“小心点。”涂苒叮嘱,他是不爱玩闹的性子,只是和涂茸凑到一起时,总会被他带的幼稚,于是他也跟着踩到冰面上。
滑溜溜的感觉让他们忍不住想摔倒,从前是绒毛爪爪的时候都不会这样。
人类果然很脆弱,脚脚都不防滑。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冰面缓慢滑行,寒风和雪花都不能消减他们的兴致,耳畔是孩童的欢呼和大人们的叮嘱,像是这群人有多和睦一样。
涂茸时不时滑一段,还要蹲下看冰层的纹理,手指冻得发白,却还是要摸摸上面的纹路。
“做什么呢?”涂苒跟着蹲下,他看着那条细长的沟壑,也伸手摸了摸,“并没有要碎裂的迹象,可见这冰层还是很厚的,所以你不要担心。”
涂茸没有点头,却是回应道:“只是一点点哦。”
“救命!”
“来人啊!快!掉下去了!”
涂茸和涂苒齐齐抬头,顺着声音和其他人惊恐地视线朝那边看过去,就见远处冰层破裂,有村童掉了进去,洞窟旁边还围着几个被吓傻的孩子。
碎裂的冰层松动,他们不敢动,村民也不敢靠近。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家孩子!不要拦着我!”一妇人边吼边朝那边扑,身边的人赶紧死死抱住她,那边的冰层根本承受不住大人的身量。
两人立刻站起身,看着已经没再往起浮的村童,他们不由得有些紧张,虽说村里人总是话多又讨厌,但孩子并没有得罪他们,且到底是修行的妖,若是见死不救,怕是对他们来日有碍。
“我们过去。”涂茸说。
“好。”
两人仗着此时村民都慌着神,便悄悄动了些小术法,微微浮在冰层,看起来虽像是在缓慢行走着,却很快就到了冰窟前。
涂苒皱眉:“我把这些孩子都送过去,你先把下面的弄上来。”
“好。”
带一群孩子浮在冰层,要消耗的精力很多,涂苒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涂茸只需要将水底的孩子找到,然后带起来便万事大吉了,他动用术法,那束白丝借着冰雪掩藏,直冲进水底,迅速将那女孩带出水面!
只是在底下时间过久,女孩已经昏死过去,面颊也冻得酱紫,若是再不快些救治,怕是危险了。
他伸手直接将女孩拽出来,顾不上被女孩身上冰水打湿的衣裳,将她抱进怀里,急冲冲朝岸边走去。
“上来了!救上来了!”
“快去找大夫!”
谁也顾不得其他,齐心合力把小女孩和其他吓到的孩子都往最近的人家抱,河边瞬间就没人了。
涂茸和涂苒互相依靠着坐下,两人相视一笑,涂茸额间冒着细汗,将发根打湿,他喘息轻笑:“还活着哦,我们做好事了对吧?我们造浮屠了。”
“对,我觉得修仙有望了……”涂苒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还好吗?”
一道柔弱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两人一哆嗦,齐齐朝后看去。
就见一衣着单薄的小哥儿,正背着一背篓冬野菜,紧张不安地看着他们,眼底还带着一丝警惕。
有些眼生。
涂茸点头:“还好哦,我们没见过你?”
小哥儿看他们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嗫喏道:“我是最西边那家的,很少出门,衣、衣裳都湿了,快回家吧,我先走了。”
他说完用生着冻疮的手紧了紧背篓,急匆匆离开了。
涂苒抬眸盯着他背影,语气带着些肃杀:“他应该没有听到我们的话?”
“兔苒苒!你刚刚还想修仙,现在又想杀人啦!”涂茸大惊,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他往家走,嘴里还嘟囔着,“你太可怕了,你好可怕了!你真是只坏兔子!”
涂苒脸上带笑,任由他拽着走,上大坡时没给涂茸累坏。
涂茸回家先换了身衣裳,将脏衣服放到旁边,便躲到榻上休息了。
幸好方才掉进去的地方是水稍浅些的地方,否则找起来就要费劲许多,怕是捞起来都救不活了。
水那样冷,若是在水里活活冻死,真是太可怕了。
涂茸越想越害怕,武哥今日就在河里凿冰,如果也像他们这样掉进水里,却没有妖怪能救他上来怎么办?
武哥是不是就要在水里冻成冰块了?再也不能和他躺着睡觉了?也不能和他说话吃饭了?
“苒苒……我觉得我得去镇上哦。”涂茸掀开被子下榻,伸着脚去找自己的鞋,穿好就要立刻走,“你乖乖在家哦,我把武哥救回来,我们就回来了。”
“涂茸!你不是留了气息在他身上吗?如果出事你早就感觉到了,没事你跑去找他做什么?”涂苒皱眉,初雪的天总是冷,外面冰天雪地的,连去镇上的牛车都没有!
涂茸却是难以安心,他微微摇头,神情分外认真:“气息只能察觉他病痛生死,又不能察觉他受伤,万一是在水里泡着还没死呢?我得去看呀!”
“你!你这话说的好像盼着他死似的……”涂苒无奈拍了拍眉心,“我跟你同去,若你撑不住,我还能帮忙。”
“好哦。”
涂苒本意是两人直接动些小术法,尽量快些抵达镇上,却不想转身看见涂茸从柜子里拿了他平日里爱吃的酸杏干。
他狐疑:“做什么?”
涂茸解释道:“武哥说了,若是想让别人帮忙,就得给对方适合的东西,刘全大哥的媳妇儿有宝宝,她们说有宝宝爱吃酸的,我们送去,牛车就会拉我们了。”
涂苒微微抿唇,在人类身边仅仅待了几月,便知晓这些人情世故的涂茸,足以让他惊讶。
但更多的是对袁武的佩服。
他似乎和玉灵村的所有人都不同,他不会刻意去维护关系,但凭着自身的本领,总会有愿意交好的人家,他也愿意接触相处,而涂茸,就是在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了人情世故。
两人直接找到刘家,刘志没答应,却也没拒绝:“他嫂子这几日难受,我不便出门,我叫阿全带你们去,这东西就拿走吧,邻里乡亲送这些像什么样子。”
“要的,武哥说要的。”涂茸颇为认真地看着他,“这是酸杏干,好吃的。”
这话倒是说进了刘志心里,果脯这种东西不是寻常人户家能吃,媳妇儿成天吃酸菜怕是也早就腻味了,若是有这杏干解馋,自然是好事。
只是这东西怕是十枚铜板都买不出来,拿能就这么要了?
刘全装好牛车来院里催:“干啥呢,大哥你就拿着吧,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就早去早回了!”
刘志是想拿的,盛情难却之下便接过了,还不忘告诉他们,以后要是坐牛车随时过来就行,不用给铜板了。
涂茸知道这是村里人客气的一种,若其他时候,他是要再说两句的,只是这会着急,便点头答应,急着就走了。
寒风刺骨,牛车没有棚子,三人都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刘全,还得驾车,手都肿得没法看了,但他只换着哈气,没叫屈抱怨。
因着不放心他们两个小哥儿,码头那边驾着牛车也不方便,就算驾驶牛车过去,到时候没地方停放,若是牛丢了,那真是要命。刘全便把牛车放到专门看管的地方,和他们走着去码头找人了。
码头离这边有些距离,刺骨寒风扑在脸上,真是叫人难受。
路边茶楼,二楼靠窗位置,一男子借着推开的缝隙往下看,看清街道的人后他不由得蹙眉。
他偏头看向小厮:“你去咳咳、去把他们带上来咳咳咳……”
“三位贵客留步!”
“涂少爷!”
正朝前走着便听到后面有呼喊声,只是他们不觉得是在叫自己,便始终没理会,知道后面的人叫出他们的姓氏,几人才回过头看。
涂苒微微眯眼,是有些眼熟。
“你是宋家小厮哦?”涂茸瞬间认出他,“你不是跟着宋家大哥的吗?”
小厮立刻微微点头:“我们公子见贵客脚步匆匆,打发我下来请贵客移步茶楼暖身,若有事也可说来相助。”
涂茸微微摇头:“我要去码头找我夫君,他掉进冰窟窿里了,我得去救他,就不去和宋家大哥喝茶了。”
“掉冰窟窿里了?!”小厮瞬间瞪大双眼,“您在这稍等,我这就去回禀大公子!”
都掉冰窟窿里了,这可得赶紧去救人!
涂苒都没来得及阻止,人就跑走了。
宋长明一听也顾不得自己咳嗽,赶紧招呼他们上马车,马车坐这些人有些挤,但此时谁也顾不上,紧着就往码头那边去,临走时还让茶楼的管事去送家找护院去救人。
宋栗本是在家照顾着宋裘岐,听到人来报信,惊的差点没端稳茶水,带着人就朝码头去了。
这一番兴师动众,前前后后得有二十几人,很快就到了码头。
码头的凿冰的工人们都在冰面上干活,眼看着凿的差不多,袁武便招呼赵大哥和李重去岸上歇会,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袁武大吼一声:“快上岸!”
在冰面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先动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朝岸上走,甚至小跑起来。
等他们全都到了岸上,就听着几声咔嚓,方才站过人的地方都裂开了!
“……裂了!……掉进去……都没办法救了……”
涂茸远远听到模糊声音,以为预感成真,袁武真掉进去了,一时间眼泪都掉了出来。
其他护院见这样赶紧边跑边喊救人。
然后就看见码头所有工人都抱臂上观,没有半分着急模样。
看见这些护院小厮,工人们也傻眼了,还以为是他们惹了事,管事派人来打他们了。
“谁是袁武?救上来没?”一护院急急询问。
袁武站在人群中,有一瞬的茫然,他扬声应答:“无人掉下去,出何事了?”
“啊?”护院也傻眼了,“我们得了少爷命令,随你夫郎来救你,说兄弟你掉冰窟窿里了,你夫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袁武一听瞬间没了闲散劲儿,挤出人群就往后看,果真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跑来,他立刻快步上前迎。
涂茸猛地扑进他怀里,眼泪立刻全都蹭在他冰凉的衣裳上,情真意切地哽咽着:“武哥,你被救上来了哦!”
“……没掉进去。”袁武无奈失笑,“你从哪听的,别哭了。”
“我想的呀,村里水面裂开了,有娃娃掉进去了,我就想你也掉进去了,就来了。”涂茸抬眸看他,眉毛眼睛鼻子都是红的。
好不可怜。
周围人听他说这话,瞬间爆笑出声。
涂苒咬牙用衣裳遮住脸,默默隐匿在人堆里,他就说不许涂茸动脑子!
袁武亦是觉得好笑,想想的事,哪就能成真了?
何况就如刚才那般,若是冰面有问题,他们都能察觉到,自然不会掉进去,还累得这些人都跟着跑一趟,实在是令人尴尬。
但他并没有斥责涂茸,只是帮他擦拭眼泪。
宋栗和宋长明眼看没有出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皱眉看向小厮:“先将大公子送回去。”
“是。”
“宋栗!”宋长明低声怒吼,“你不要总对我的事指手画脚!我还不需要你来掌控,你也不要觊觎宋家财产,我不会让给你!”
宋栗置若罔闻,将他塞进马车里,再指使小厮驾车,直接就把他给带走了。
他鼓鼓脸,说了十年了,也没个新鲜词儿。
“既然无事,你们都回去吧。”宋栗将护院们都喊回去,自己则是留下,等着稍后再说几句话。
护院们离开,码头的人瞬间少了很多,姗姗来迟的管事看着没做事的工人们,本想发火,却在看到宋栗时将火压了回去,再看到冰面,顿时就明了了。
管事皱眉:“今儿的工钱照结,你们明儿再来吧。”
一听这话,涂茸立刻拽了拽袁武袖子,明日若是真掉进去怎么办?
袁武拍拍他手背,示意他放心,接过管事给的工钱,便要带着他们离开。
“袁老弟,你这就回了?方才若不是你提醒,我们怕是要掉进去,不如咱们找地儿吃几口酒?”
“是啊!多亏了你,这点工钱拿去吃酒,就当我们谢你们!”
多亏袁武警惕,否则寒冬腊月的天掉进冰水里,就算能救上来,怕是也要伤了身体,到时候家里就会少做工的主力,对家里来说可是天大打击。
袁武是有些日子没有吃酒了,只是这会还有涂茸兄弟和宋家少爷,他自然是不能丢下这些人就走。
宋栗挑眉,微笑:“不如就去宋家酒楼吧,你们在楼下吃酒便是,刚好我和茸哥儿还有话要说。”
袁武便看向涂茸,想听从他的意思。
涂茸和他对视一眼,眨巴着眼睛同意了,他是想和武哥回家的,但武哥是想和朋友去吃酒的,那就去吃酒吧!
“多谢你。”袁武捏捏他手心。
“我好不好呀?”涂茸瞬间来了精神,仰头看他,眼底闪着期盼和欣喜。
袁武痛快点头:“当然,就算不许我去,你也是最好的。”
这话将涂茸哄得格外开心,咧着嘴就笑了起来,当即被凉风灌了一嗓子,扭头咳嗽了起来。
袁武立刻什么也不说了,和其他人说好,跟着去了宋家酒楼。
不是赶集日也不是庙会,再加上这天气着实不好,镇上街道都没几个人,更别提酒楼里了。
汉子们可还没有来过这样漂亮的酒楼,路过时都只敢匆匆瞥一眼,却没想到这会都能进去了,不免有些激动,也怕会被店小二瞧不起,便一个个打起精神,时刻警惕着。
伙计瞧见人来立刻欢喜迎上去,待看清来人便更开心了:“少爷来了!涂少爷也来了,快请进!”
“不用招呼我们,袁大哥要和朋友吃酒,你便叫厨房多上几道菜,只当是我请了。”宋栗说,“快些带客人坐下。”
伙计立刻应声:“得嘞!几位客官里面请!”
“武哥,那我去上面哦,你要等我的。”涂茸万分不舍地朝他挥挥手,跟着宋栗一起去楼上雅间了。
袁武和其他人坐下,茶水下肚,他们倒是也缓和些,便打趣起袁武,无非就是说他如何宠爱夫郎等等。
雅间要比大厅暖和些,屋里都是相熟的人,宋栗便也不拿捏着,给他们倒着茶水。
“你可真行,我当是真掉进冰窟窿里了,我大哥若是病厉害了,你可是要去我家做客的。”宋栗轻啧一声,他捻着茶杯,缓了片刻又问道,“你莫不是真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可都听到了,涂茸刚来袁武就把人都叫到了岸上,再加上他们是妖,能看出涂茸留在袁武身上的气息,自然会认为是他做了什么。
涂茸吹吹茶水,穿着厚实的他捧着小巧茶杯,像是在把玩名贵器种,他轻啜一口,缓缓摇头:“没有哦,我只是想想,就来了。”
宋栗显然有些不信。
涂苒却跟着搭腔,语气格外慵懒:“你就信他吧,他那脑袋动起来就是这般匪夷所思,吓人的很。”
这倒是真是,宋栗已经许久没有今日这般尴尬了……
“你那假爹爹如何了?”涂茸问。
“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为何这般烦人?”宋栗微微皱眉,却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扬起笑脸,“他最近情况尚可,比我预想的好很多,多亏了你。”
这话涂茸听他说过多次了,并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激动,只骄矜点头,故作一副淡然模样。
涂苒看的想笑,拾起一枚果子朝他丢去。
宋栗不理会他们发疯,只继续说道:“那你们何时方便,不如去我家中吃饭,我父亲很想再见见你们,上次二哥也病着,现下已经能下床了。”
“我要问问武哥的。”涂茸说,这样的事他不能自己就决定。
“介时喊他同来,只是吃顿饭,宋家我说了算。”宋栗对宋家的占有欲表现的很强烈,全然要将宋家的一切都揽在怀里的模样。
涂苒心思灵动,挑眉的间隙,就知道宋栗到底所求为何,只是报恩报到这份上,那宋家家主,莫不是也救过他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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