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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冲喜怀了权宦的崽(三九十八)


“我记得,二公子是在吏部挂职,怎么干起刑部的活了?”薛照拔剑出鞘,与剑锋同出的是身披甲胄各持锋刃的兵士,上前将冯灼带的役卒尽数顶开。
冯灼:“你什么意思!”
“奉安城内,乃至王宫之中,所有守卫听我调遣。这才是名正言顺,权责之内!”薛照双手交握,掌心压着剑柄,剑尖插进雪地。
他与剑一同屹立于人前。
“若是我的话,你听不懂,就让我的剑再告诉你一遍!”
冯灼怒道:“你威胁我!薛照,好大的胆!戏子妄传谣言,蛊惑人心,你不叫停,反而要做帮凶是吗!”
“这出戏,演不演,不是说你说了算。”薛照目光扫过芸芸众人,“戏一开唱,若不唱完不得收场,这是规矩。若还有一个看客,就得接着演。”
“想看的!”薛照拔剑向天,一声高呼掷地有声,“还有没有!”
萧约热泪盈眶,高声应和:“有!”
“有!”
“有!”
一只又一只拳头高高举起,一声又一声呐喊着“有”,人潮拥挤向前,群声如沸——
“让他们演下去!”
“让他们把戏唱完!”
“我们要知道还有哪些贪官!揪出这些蛀虫!给百姓一条生路!”
“今日是潜州,明日也许就祸到临头!”
“让他们唱!”
眼看着群情激愤,连役卒都被推倒在地,冯灼变了神色,大骂两声“刁民”,骂声被淹没在百姓的呐喊中。
冯灼还要发威,被薛照肃杀的目光一打,连连后退道:“薛照,你竟敢为反贼撑腰,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好,薛照,你是好样的!我看你怎么收场!走!”
冯灼带着役卒们快速撤离戏台,简直是落荒而逃。
“好!这才叫做天理公道!”
不知是谁吆喝一声,台下爆发出雷鸣般掌声。
薛照抬手让众人安静,他缓步走近戏台,在梅雪臣面前一步位置停下,仰头问他:“你看见了,也听见了,还要继续吗?”
萧约从薛照身后走出,同样仰头看着台上。
听雪已经懵住了,梅雪臣眼含热泪对薛照重重点头:“我明白真相了,我都明白了,多谢……但百姓不可被愚弄!天理不可被埋没!”
“继续!演!”
梅雪臣嘶声如绝境困兽,他将听雪推开,自己演起了梅妖。
一身素白,步履蹒跚,唱腔嘲哳,但台下众人全神贯注听得入迷。
一段唱词一个姓名,一句悲咽一声控诉,脑海中长篇的剧本一字不错地宣于梅雪臣之口,雪越下越大,观众们的愤怒越积越深。
最后一幕戏,梅妖自焚,龙套依旧举起了红布,抖动如火。不过这一次,台板之下没有烧着火炭,大雪沉沉地压下来,将梅雪臣伤痛且疲惫的身躯压垮。
红布撤开,梅妖卧倒,戏台上淌开一道蜿蜒的血河。
萧约脑子里嗡的一声。
台下如同冷水滴进滚油锅里,人潮狂涌,薛照带来的兵士们连起人墙才勉强拦住众人。
薛照跳上台去,单膝跪地,将梅雪臣扶起,手掌紧紧按住梅雪臣汩汩涌血的脖子:“何必如此?既然已经知道不值得,为什么还要搭上性命?”
梅雪臣含泪带笑:“我真是愚昧,临死前才看清……若是不为虚名所误,早些找你,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罢了,也好……”
萧约爬上戏台,几乎是膝行上前,衣裳都被热血染透了。他来到薛照旁边,周身发着抖,看着鲜血不断从薛照指缝喷出,看着梅雪臣嘴里不断涌出血沫……
梅雪臣仿佛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创口,血液喷射,溅到萧约脸上。
无数的红点,像一粒粒寒冷刺骨的雪。萧约感到晕眩,腹部如绞般疼痛,后背贴满了冷汗。
梅雪臣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吐字也不清:“为一人,或许不值得。可是,有那么多人……就用我的血,让大家牢牢记住……让更多人传论……让那位不得不救助潜州的百姓……我没什么遗憾的了,我的妻儿在那边等我,我去了……多谢,多谢听雪,多谢你……”
一地红雪。满台寂静。
梅雪臣瞳孔已经放大,他睁着两只眼,死死地瞪着上天。
薛照瞑目长叹一声,擦干净手,阖上梅雪臣难以瞑目的双眼。
萧约看着颈部皮肉翻卷的尸体,看着满地的血,颤抖着落泪。
薛照将萧约拢进大氅里,把人圈进绝对的安全区域,遮住他眼睛,轻拍后背:“对不起。我还是让你失望了。”
萧约埋在薛照怀里,无声哽咽到昏厥。

萧约病了。
向来活泼健康的人窝在床上瑟缩成团,脸上的血迹已经被薛照用热帕子擦干净,但像是连同本身的血色一同擦掉了似的,萧约脸色苍白如纸。
大氅不够,一床一床被褥裹着,还是冷得发抖。额上的冷汗擦了又冒,撬开齿关喂药,灌进去多少又都从唇角淌出来。
薛然看着着急:“平时看起来身体不错的,怎么淋一会雪就弄成这样?伤寒不是这样吧?是不是中邪了?要不找个跳大神的来作作法?”
一两也躁动不安地想往床上跳,汪汪叫个不停。
“别添乱。”薛照将一人一狗赶了出去,关上卧室门。
地龙已经烧得发烫,床边也摆了三个暖炉,薛照坐到床边,将裹成一团的萧约抱在怀里,以便让他靠近炉子取暖。
“你怕血,怕尸体,对不对?”薛照语气放得又轻又柔,拧干温热的帕子给萧约擦汗,“上次在你家,你妹妹犯病,就是因为见了血。你们到底经历过什么,会让你怕成这样?”
说不清有多少次,薛照在萧约不知情时注视着他,出于自己也难以言明的心境。
半昏迷的萧约无意识地呓语,吐字含混不清,薛照凑近了听才能断断续续听个大概。
“从我们出生,我们家就被人追杀,总搬家也是为了保命,我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免得连累他人……薛照,我好冷啊……你用大氅裹着我,是怕我冷对不对?你挡着我,护着我,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不说……我只有一个妹妹,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萧约言语混乱,昏迷中头脑不清混淆了时间,将不同阶段的事情混在一起。
薛照侧耳听萧约说话,耳鬓擦过他额头,发现冷汗已经变成热汗,萧约嘴里说着冷,身上却滚烫。
薛照将厚重的被褥都揭开扔远,又怕萧约什么都不盖又受凉,于是扯过那件大氅,将他紧紧拢住:“没错,怕冷的蠢猫……萧约,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糖葫芦要个大饱满挂匀糖衣,马骑得太快会冷,又怕人看见,我知道你都知道,但你不说我也不说,我从不向人服输……萧约,醒醒,把药吃了。本来就不聪明,烧坏脑子,再也没人要你了。”
“好冷啊,血都冻成冰了……薛照,好冷啊……”
萧约紧紧攥着薛照衣裳,双手将他环住。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揉散了,随着萧约无意识地在薛照心口磨蹭,更加凌乱纠缠。
厚实的大氅像是一层茧壳,将两人裹在一起。
“薛照,薛观应……”
萧约一遍一遍喊薛照的名字,薛照一遍一遍地“嗯”声回应。
“不要死,不要,好大的雪,焚梅沸雪,原来焚的是这样的梅……薛照,不要去送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舍不得……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不要……”
萧约声音渐低,最后嘴里只剩下“不要”,薛照分不清他是在为梅雪臣的死悲痛,还是陷在回忆里记挂着自己的安危。
为什么舍不得?
制香需要眼泪,活人才会有眼泪,所以萧约希望薛照活着。
仅此而已,还是不止如此?
暖炉之间床榻之上,热度攀升,比炭火更热的,是体温,是心跳。
薛照看着萧约呼吸渐渐平稳,自身却不能平静。他披着大氅,坐在床沿,让萧约枕在自己腿上安睡。
萧约睡着不再说梦话了,但薛照还有话想说,然而看着萧约安宁的睡颜,诸多言语到唇边却又咽了回去,只是道:“萧约……睡吧。”
这场病来得突然,并非单纯外感风寒,梅雪臣死在眼前给了萧约太大冲击,勾起了压抑在心底的恐惧。
萧约本来已经退烧,半夜却又热了起来,他紧闭着双眼,满头是汗,双手死死攥握成拳,嘴里不断说着“不”。
“不要杀我们,不要……”
“萧约!怎么了?醒醒!”
薛照一直没睡,时时注意着萧约的状况,察觉怀里的人又开始发烧,一手按住萧约紧攥的拳头以防他伤着自己,一手轻拍他的脸,试图将人从梦魇中唤醒。
萧约脸颊发红,烫得吓人:“放了我们,我家很有钱的……不要杀我们……”
“萧约,醒醒!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萧约!”
无论薛照怎么呼喊,萧约就是醒不过来,在梦魇之中惊恐挣扎。
“妹妹,不怕,哥哥在……爹娘一定会很快找到我们的……不怕……不要看,不看就不会怕了……”
萧约冷汗涔涔,弓起身子捂着肚子恶心干呕。
“薛照,我不想娶公主……我是直男,我就是……可我不做驸马……”
“为什么要绑架我们,我们家很有钱,多少赎金都给得起,不要伤害我们,别撕票……为什么你们不要钱,非要我们的命……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薛照,我是直男……你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你和我以为的不一样,我讨厌你……我生气,我生气的是我为什么要生气……薛照……”
薛照听着萧约不断说着呓语,一半是六岁那年被劫持的经历,另外一半是自己。
萧约的梦话里一多半都是薛照。
薛照心脏某个空虚的角落好像一点点被填充起来,以至于发涨发紧。
“萧约,你到底清不清醒?”薛照指腹抚过萧约泛红的眼尾,喉结滚动,“是我不清醒……我不讨厌你……”
萧约无意识地仰头,追逐手指摩擦皮肤的微痒,翕张干渴的唇,微伸出舌头将薛照的指尖卷进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渴……”
薛照头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萧约含了一会还是解不了渴,吐出手指,换了个方向枕着:“薛照,我是你的药,和我在一起你就能好好睡觉。可和你在一起,我睡不着了,我好可怜。你和我以为的不一样,我怕你,所以我跑了……你那么快又把我抓回来了,我不敢动,根本不敢动,夜里还得一起睡,怎么办啊,打又打不过你……薛照,你硌着我了,好硬的枕头……都怪你,害我睡不好了……好渴……”
薛照僵着身子,闭眼深呼吸不知多少遍,才微微探身够了药碗到手里,沾湿了帕子,轻轻擦拭萧约干渴的双唇。
“你怕我什么?萧约,我不会再对你动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了……”
薛照目光落在萧约让汗浸湿的白皙细腻的脖子上,一点伤痕都没留,仿佛从未受到任何伤害。但薛照想起那次萧约被掐住,拼命挣扎的样子,看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目光,心里就又涩又涨,像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薛照喉结滚了滚:“萧约,我不喜欢许诺,但我真的不会再对你动手了。别怕。”
药液润湿唇瓣,萧约的焦渴得到缓解,气息也平稳了许多,梦话也更加连续了。
“从前以为你没有,我一点都不担心,反正你没有,能拿我怎么样,我们只能睡素的……可是你有啊,虽然大而无当,但你有……就算你有,也和我没关系,我怕什么,我是直男……我真没出息啊,我就是怕……别硌我……”
薛照还想追问萧约,怕的是什么,但显然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薛照向来是和萧约有些默契的,宿醉之后,薛照比萧约醒得更早,睁眼却更迟。他知道萧约为什么跑回照庐巷,也知道萧约装作不知情。他自己则装作顺路,装作不知道萧约在装不知情。
心里都明白,却装得糊涂。若不是起心动念,何必故作无事?看起来坦荡,心思却不堪说。
薛照突然觉得自己也渴得要命,索性端起伤寒药仰头灌了下去。
还是解不了渴。
看着空了的药碗,薛照稍微冷静了些,心想,真是疯了,成了喝药解渴的疯子、傻子,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萧约,”薛照喊了一声,久久没有下文,他看着萧约蹙着的眉心,长而直的睫毛,粉红的眼皮,微汗的鼻尖……薛照喉结艰涩地滚动,“我断药没多久,可是……萧约,你不只是安眠药……我……不是大而无当……”
萧约睫毛颤啊颤,睁开一双不算清明的眼睛,和薛照四目相对。
这回轮到薛照慌张了:“你醒了……你听到多少?”
萧约视线模糊目光涣散:“求求……不要杀我和妹妹……头好痛,好多尸体,都烂了,好难闻,好恶心……”
薛照闻言松了一口气,却更添失落和疼惜。
“张嘴,把药喝了,喝了药头就不痛了。”薛照端起药碗,才想到药已经被自己喝完了,脸上一热,将萧约放平躺下,起身要走,“我再去给你端一碗药来,喝了药,病就会好。”
萧约紧紧搂着薛照腰,怎么也不肯松开。
“别走,香饽饽……别走,我不会吃了你……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吃那些腐尸了……别走……”
薛照听闻“腐尸”二字身体僵住,将人重新拢回怀里,哄孩子似的轻拍后背:“不走。”
萧约在半昏迷状态中度过了两天,薛照从断断续续的梦呓中还原出萧家兄妹六岁时的遭遇——
萧约和妹妹险些丧命于这次劫持中。
一队不知来历的杀手将兄妹二人绑至荒野密室,正要痛下杀手之际,另一拨人手出现,双方厮杀混战不死不休,最后除了兄妹俩一个活人都没剩下。
盛夏,密室,满地残肢。
鲜血干涸皲裂,一片片的血痂,像是大旱的暗渠。皮肉腐烂,生出蛆虫,爬满了狰狞的伤口,白纷纷地蠕动着,在流淌的黏稠的液体中翻滚……
三天,整整三天,年幼的孩子走不出机关密室,只能困在原地。
萧约明明自己也战栗不止,却紧紧捂着妹妹的眼睛,不断安抚受惊的女孩。
漫长的三天中,兄妹俩相依为命,在生与死之间徘徊挣扎,身处极度的恶臭中,同时因饥肠辘辘而被腐肉吸引……
那年,兄妹俩才六岁。
“不怕,我不会饿着你,也不会让你再难受。”薛照心脏沉闷,将额头贴上萧约的,试他的额温,“要多少眼泪,我都给你,让你制香,好不好?萧约,不要生病了,快好起来……”
日夜持续交替,薛照喂了萧约一些药和米汤,萧约的高热慢慢退了下去,终于能够安稳睡一整夜。
不知过了多久,在笃笃的敲门声中,萧约睁眼,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一件大氅,薛照衣不解带伏在床头睡着。
“薛……”萧约头脑已经清明,但喉咙还干,他撑着床板坐起来,坐着歇了一会,给薛照披上大氅,轻手轻脚下床,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开了门。
“堂嫂没事吧?!”薛然连开门的人是谁都没看清便急声发问,定睛见到面前站着的是萧约,顺着心口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堂嫂,你这一病可太吓人了。”
萧约食指压唇,目光示意屋内:“别吵,他还在睡。”
薛然双手捂嘴重重点头。
二人来到院中,萧约听着城中四处都在燃放爆竹,问薛然:“我昏睡了多久?”
薛然举起三根手指,表情夸张:“快三天了!你昏睡了三天!无论怎么喊都没回应,一会说热一会说冷,脸色白得吓人,出汗出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今晚都是除夕了,我还想着你要是再不醒,薛照就得陪着你在病床上过年了。”
“除夕了……过了除夕就算年后了……”萧约垂首喃喃,“薛照一直守在我身边?”
薛然:“可不是!韩姨要来照顾你,他都不让,必须亲自守着才放心。”
萧约回头看卧室,又抬头看天际炸开的烟火,问薛然:“潜州的事呢?”
薛然闻言神色转为落寞:“梅大人的灵柩已经被送回潜州了,沿途都有人路祭送行。朝廷的赈灾款也拨下去了,赈灾的钦差是一位官声很好的大人。本来梁王要派四公子去赈灾的,薛照进了宫一趟,就改成那位大人了——除了这两个时辰,薛照真是一步也没离开你身边。萧约,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
萧约垂头不语。
梅雪臣的死诱发了萧约心底年幼时劫后余生的阴影,他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当年虽然身体只是个六岁孩子,但心理上已经是成年人,即使如此被解救后还是病了好久,痴迷制香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因为总觉得那股腐臭挥之不去,必须时时用香,心里才能宁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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