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楚蓝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摇头道:“他们一个没脑子想不到那么多,一个想到了也不敢多问。说起来,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上次看着你和沈邈踢冰蹴球,已经是快一年前了。在登芳阁里给听雪看手相算命,又在更早之前了。没想到他俩会成一对儿。”
“似水流年,如花美眷呐!”裴楚蓝很是感慨地长叹了一声,他目光落在萧约大得惊人的肚子上,“已经八个月了,孩子就快出世了。”
萧约抚着肚子:“是啊,有人离开,有人到来。风波都湮灭了,往后都是平平稳稳的好日子。”
“是啊……”裴楚蓝点着头,突然话锋一转,“你倒是一家和乐了,我看沈二小子和听雪那边还没落定呢。”
萧约不解:“怎么说?”
裴楚蓝一脸的神神秘秘:“你猜我今日去春喜班还遇见谁了?”
萧约心想刚才还满面愁容呢,说起别人的闲事什么都抛在脑后了,萧约摇摇头:“不知道。”
“是吉贻!”裴楚蓝看热闹不怕事大,说得有声有色,“我以为是要来抢亲呢,我都端好板凳看戏了,结果那位吉大人只是来送礼的,而沈摘星呢,也没打没闹,看似很大气地替听雪道了谢,把东西接了过来。”
萧约道:“没打起来,你好像很失望。”
裴楚蓝正色道:“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喜欢幸灾乐祸的人吗?我又不是愚昧村妇,我可是药王谷谷主!”
萧约无言地看着他。
“好吧,我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不过我只是旁观,一点也没拱火。吉贻送完礼,又说戏班到底不像个适合出嫁的地方,他可以认听雪为义弟,让听雪从他家出嫁。当时沈摘星的脸色就变了,但还是没动手,只是把听雪揽在怀里,说‘就算所有人都轻视听雪,但我不会,听雪爱唱戏,婚后照样可以唱’。于是吉大人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解释说他并没有轻视听雪的意思,让沈邈作为即将成家的人心胸豁达一些。两人像乌眼鸡似的眼看就要掐起来了,听雪出面感谢了吉大人的好意,说是班主传授技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从戏班出嫁既是感谢授艺之恩,也算是有家有父名正言顺。”
裴楚蓝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番,然后眉梢一挑:“场面那么紧张,我杵着当聋子哑巴也不好啊,于是我说,有沈二公子在,吉大人当然应该避嫌,但若是正头夫君不在,为免有人欺负了听雪,吉大人也还是要多多照拂,毕竟知音难得啊……”
萧约差点喷出一口茶来:“沈二最听不得知音二字了!你还说没拱火!你不知道沈二婚前要回梁国一趟,去请父母前来观礼吗?这让他可怎么放心!”
裴楚蓝使坏使得心安理得:“知道啊,要不然我还不说这话呢!有危机感,沈邈才会更珍视听雪,听雪是你的好友,我这不也是变相的忠君爱国吗?”
萧约摇头:“你啊……”
这时候,有宫人上前禀报,说是驸马请殿下回寝殿。
萧约点点头,还没起身呢,对面的裴楚蓝已经没影了。
第171章 解药
萧约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本来他也不赞成薛照找裴青决斗的,但在外人面前,得把薛照捧得越高越好——
薛照可以自称赘婿,但绝不能被他人轻视。
所以萧约在裴楚蓝面前装得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可一听薛照回来了,立马就演不下去了,焦急担心都往外冒。
薛照的身手是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什么意外呢?若是裴青犯轴发狠,恐怕追悔莫及。
越接近潜用殿,萧约脚步越快,九月里白昼渐短,酉时末刻天色就黑得差不多了。
宫人们都晓得殿下和驸马不喜人多,掌了灯就退在殿外等候传召。
萧约迈进潜用殿,急声问:“你没受什么伤吧——”
只匆匆看见薛照坐在殿内脸色有些不正常的酡红,来不及细瞧,殿内的灯就灭了。
“没事,论拳脚,十个裴青也不是我的对手。”薛照起身,握住了萧约的手。
萧约嗅觉超群,但视力就是常人水平,在昏暗中只能由着薛照牵引,跟着他一步一步移动。
萧约看不清薛照,便凝神去嗅,没有嗅到血腥味,登时放心了许多。
然后又感觉到薛照正在剧烈地出汗,这个天气这种潮热……
“你掌心怎么这么烫?你周身都在发烫。”
“姓裴的一张世外高人似的冷脸,手段却比谁都阴损。”薛照气息浊重,“他没用毒,用的是……”
未尽之语不言自明。
萧约的脸红了个透,坐到床边上,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薛照的意思。
“裴青竟然做得出这种事,人不可貌相……”萧约起身要走。
薛照拉着他的手:“栖梧!”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至少先弄点水来,沐浴一番……”萧约实在是难为情,声如蚊蚋。
薛照愣怔了一瞬,然后短促地说出两个字:“不做。”
“啊?”这回轮到萧约措手不及张口结舌了,“你……我……”
薛照一把将萧约带回身边,贴在他耳边道:“已经八个月,不敢轻举妄动了……让人去准备冰水,你陪着我待一会就好,”
萧约的脸更红了,红得发烫。
八个月的身孕听着吓人,但萧约身体强健,也不是不能……真的不做吗?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这种情形非得……才能消解药性。
谁知道薛照这么能忍呢!
倒显得我自己饥渴难耐了!
萧约越想越害臊,越害臊越忍不住反复地想,最后不由得捂脸哼唧一声:“哎呀,这都什么事啊!你身上太烫了,我不能挨着你……也不能用冰水,一会滚烫一会冰凉,非得弄出伤寒不可……我这就去找裴楚蓝要解药!”
萧约这次还没起身就被薛照圈住了:“别去……裴青被我踢折了两根肋骨,最近躲着点裴楚蓝吧。”
这下好了,两家都得过清汤寡水的日子,还真是两败俱伤。
萧约默了片刻,心跳渐渐平缓,他道:“不能用冰水,我让人打温水来——我陪着你。”
浴桶很快被搬了进来,但殿内还是一片昏暗。
薛照几乎是直接跃进了水中,激起一片水花,此情此景让萧约想起了在梁国的时候,两人新婚不久,也是这样暗中相对,但心境却全然不同。
那时候药味掺着血腥味,涩到人心里去了,即使不知道记忆的断裂处是薛照,却也仍不住关心他、想更了解他、更接近他。
而此时此地,薛照已经完完全全是属于萧约的了。
做什么都可以。
行随心动,萧约伸手进浴桶里,端进来时水还是常温,此时竟然没有变冷反而升温了。
“看来只是沐浴并不管用。”
随着言语,萧约已经开始进一步动作,手指在水下撩起一浪又一浪的波澜涟漪。
“栖梧——”薛照声音闷哑,想要伸手阻止。
“别动,我来。都说久病成医,久享受也多少学会了点伺候人的招数。你检验检验学习成果。”萧约极力保持着语调的平稳,但浸在水里的双臂又湿又麻,掌心却是另一番热度和触感,综合起来似热非热似凉非凉,弄得他意动神摇,竟还有些站立不住。
于是寻觅着吻上了薛照,才算是有了支撑。
殿内越来越暗,夜色越填越满,正如呼吸一般黏稠。
直到水冷透,才掌起了灯,萧约双颊绯红:“伺候得好不好都只有这样了……要不是裴青,你还享受不成这个待遇呢。他没使成坏,自己却是要实打实素上一阵子了。”
薛照出了浴桶,不急着去换干爽清洁的衣服,意犹未尽道:“别管他们……学得很好,还可以更好,再来,我边检查学习成果边指点培优……”
皇宫里的另一边。
裴楚蓝检查过裴青伤势,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玩命的时候你使什么春药!拿出看家本领来啊,什么毒药最烈用什么!姓薛的下手这么重,还跟他客气什么?啧,你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人家把你打成这样,你倒好,给人家两口子送药助兴!你是不是傻!”
包扎处理时裴青一声也没哼,听着裴楚蓝教训自己,他语气平静道:“那种药,我这还有很多,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我知道。”
裴楚蓝让他给弄得害臊了,捏他脸皮骂道:“谁跟你说是舍不得那种药了?蠢得冒烟了你!而且老子还没到用药配着才能下口的地步吧?你什么意思,吃腻味了兴致淡了只能勉强为之?小兔崽子!”
“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也随时会为你血涌澎湃,正如此时。”裴青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炽热,“吃一辈子,也不会腻。”
裴楚蓝急忙捂住他嘴:“住口!要点脸吧!这可是在皇宫里!”
裴青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有虔诚的爱意和热烈的渴望。
裴楚蓝心想,被个小屁孩儿撩拨得心慌意乱真是没出息,微微错开视线:“发什么浪,你想吃也得我肯喂才行……你给薛照撒药粉的时候,自己也吸入了?解药在哪,赶紧服了。”
裴青摇头:“我没中招,就是想要你,时时刻刻都想。”
“要个屁你要。”裴楚蓝神色既带羞臊又颇有自矜,“肋骨都折了,好好养着吧。最好这半个月都卧床,也算是长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背着我做这种蠢事。去床上躺着,我给你熬药。”
裴青拉着裴楚蓝不让他走:“小伤,不用卧床。”
很快他又补充道:“什么事都不妨碍。”
裴楚蓝不敢看他灼热的目光:“没大碍那你就自己去熬药。”
裴青想了想道:“我刚才说错了,我也中招了。逆风挥撒药粉,多半都被我吸入,我比薛照的情况还严重。”
裴楚蓝眯了眯眼:“嗯?”
裴青牵起裴楚蓝的手:“就是我所说的那样。感觉到了吧。”
裴楚蓝瞬间脸色通红,烫手似的抽回来:“胡扯!你小子学会睁眼说瞎话了!你这哪是中了药,分明、分明就是——”
“分明是什么?”裴青明知故问,清冷的眼眸染上猩红的欲念,“你刚才说让我卧床,我得遵照医嘱,对吗?”
裴楚蓝赶忙逃开两步,疯狂点头:“就是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骨头断了体格的人再好也得养,你得卧床!半个月都得在床上好好躺着,一点也不要挪动!”
“好。”裴青竟然乖巧地应下,自觉到床上躺平。
“我不动。”裴青侧首看向裴楚蓝,“反正卧床不动也能解掉药性。”
裴楚蓝怔在原地,睁大了眼睛:“你是想……”
“我中了药。”裴青望着他,“那是极烈的药。你不会放任我不管对吧。”
室内安静得只有心跳声。
片刻之后,裴楚蓝挪步回去便是他的回答。
重阳节时,萧约完成祭天、祭祖之礼,便去了行宫。
九月天气渐凉,但午后的阳光总会有些晃眼,皇帝仍枯坐池边钓鱼,像是睡着了一样,闻声掀起草帽来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一言未发继续钓鱼。
萧约走过去,装作没看见鱼篓里一无所获:“陛下好清闲好钓技,这池子里的鱼都被陛下钓完了。”
皇帝哼道:“少在那冷嘲热讽,水里为什么没有鱼,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水至清则无鱼。”萧约道,“陛下亦是至察之人。”
皇帝道:“从古至今的帝王都是孤家寡人。”
“前无古人,或许可以后有来者。”萧约紧接着道。
皇帝牢牢握着鱼竿,水面一点涟漪都没有:“狂妄自大。”
“我刚才说错了,池塘里鱼还多着呢,只是它们都不咬陛下的钩。”萧约在皇帝身旁坐下,向后一伸手,就有侍从递来一只木桶。
萧约亲手将桶里的鱼苗放进池塘里,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瞬间四散开来。
“喏,好多鱼。”萧约粲然一笑。
皇帝把草帽一扔,吹胡子瞪眼道:“大胆!”
萧约目光不躲不避坦然回视:“若不大胆,能在陛下手底讨生活吗?”
“巧舌如簧。”皇帝又是重哼一声,他一个眼神黄芳就利落地撤了搭在主子腿上的薄毯,搀扶主子起身。
皇帝背手大步走回室内,黄芳紧随其后,萧约也跟了上去。
皇帝将一沓书信扔在萧约面前:“若不是薛昭主动泄密,你早该守寡了,还有心思来戏耍于朕?怎么没把你那金贵的驸马时刻带在身旁?忘了前车之鉴?”
萧约不用看也知道信上写的是什么,经历过许多,对于皇帝讥讽之言,如今他能由内到外地保持从容自适。
“薛昭的临阵倒戈,的确让卫国之行轻松了许多,但这本来也不是一条死路。就算真是绝境,我们也能杀出一条路来。”萧约道。
杀字凌厉,皇帝眯眼:“如今京城内外的兵力你都能调动。”
萧约点头:“是,但我今日只是来陪陛下过节的。”
“重阳节有什么可陪的?”
萧约心想,这个时代重阳节的内涵和后世大有不同,还没有敬老爱老的意思,说是来关爱皇帝这个空巢老人恐怕他也不会领情,索性不做解释了。
“陛下以为我居心叵测?”萧约道,“若是那般,我不会独自前来。”
皇帝凝视萧约良久,又对黄芳使了个眼神,黄芳会意退下。
皇帝这才道:“朕原以为,若你能够平安返京,一定会与朕反目,但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你来造反逼宫。身在皇室,你未免太没气性了些,不像能成大事的人。”
“或许我不是动若雷霆之人,但我也不是蠢人。”萧约道,“我知道我的权力来自何处,即便如今好像能够得心应手地运用,但我所拥有的到底也还只是使用权,而非真正的所有权。无论是当下还是未来,我必须作为陛下的继承人才能获得权力的合法性,被臣民认可。一旦脱离陛下,我什么都不是,背叛就等于一败涂地。这一点,我很清楚。”
皇帝神色稍霁:“那你还处处忤逆于朕?”
“一家人哪有不磕绊争执的。”
皇帝瞳孔一震。
萧约道:“我心里有一条底线,只要没有突破它,都不会走到反目成仇那一步。”
皇帝:“你的底线是他。”
萧约:“是爱。”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古之明君以仁孝治天下,朕竟选了一个以爱治国的储君,这倒是新鲜。你的爱,能担起这万里江山兆亿生民?”
萧约没有急着回应,夕阳渐落,他余光瞥见黄芳领着几名宫人端了膳食上来,萧约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多谢陛下赐宴。”
“赐什么宴,自作多情,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不敬朕躬的事,以为朕还要留你吃饭不成?”皇帝也没想到上菜会这么快,瞪了黄芳一眼,示意他赶紧撤下去——还没教训完呢,吃什么吃?
黄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相处得越久,萧约就觉得皇帝是老小孩,他径自上前,从黄芳手中接过食盘,亲手给皇帝盛了一碗莼菜鲈鱼羹:“我还记得第一次来行宫时,陛下说您钓上来的鱼儿我没口福吃不成,到底还是让我吃着了,今日也是这样。陛下嘴硬心软,我能明白陛下的不言之谕。”
皇帝闻言更是来气:“今日你还想吃朕钓上来的鱼——行宫里里外外大小河池的鱼都被你派人给捞完了,这还是从外头买来的——你得把采买食材的钱给朕赔来!”
萧约莞尔:“陛下要跟我算账,那先把我的聘礼和嫁妆都从国库里挪出来。”
皇帝直瞪眼,然后一拍桌子:“……吃饭!”
萧约看着皇帝赌气似的撇开他给盛的那碗莼菜鲈鱼羹,自己另舀来吃,淡淡一笑,问道:“怎么不见皇叔?既是家宴皇叔也应该上桌,难道陛下没看住他?”
“你这是试探还是审问?要是激将,更不管用。”皇帝道,“你虽愚钝,但到底有些运气。豆蔻诗社的事情已经了结,齐悯的冤案也已真相大白,你还见谢茳做什么?他于你而言,既无害处也无裨益。”
迎着皇帝审视的目光,萧约道:“成日想着趋利避害太累了,我只是想吃一顿平平和和的家宴而已。”
皇帝神色有所松动。
“这一年来,无论是在梁国、卫国还是陈国,和家人别无目的地吃一顿饭实在是太难了,次数屈指可数。”萧约叹气,抚着自己的肚子,“这种日子或许我要过一辈子,但希望我的孩子以后能过得松快些。”
皇帝沉吟未语,这时候突然响起了嘈杂的争执声,抬眼看去,原来是黄芳拦住了想往前冲的谢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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