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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陈在舟)


正厅墙上挂着赵蕴和与秦若彤的婚纱照,旁边零零散散挂了些收藏的油画,再走进去,左手边的红酒柜下层是满眼的勋章和奖杯。
眼生的阿姨端了盏红糖银耳羹出来,赵观棋已经不见了。
房间被打扫过,窗帘挽了起来,床品是看起来就很暖和的绒面。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赵观棋用手摸了摸床面,记不清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来时,夜已初具雏形。赵观棋站在落地窗边看连成蚂蚁线的车一个一个驶入,从车门下来一个一个叫不上名字的人。
大门前的路灯昏暗失修,人人头顶都是一层黑,开得正好的花丛在路边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这个时节已很少虫鸣,赵观棋只看见某些窃窃私语的女人和尖叫狂奔的小孩。
眼前的天黑了,无数盏灯又在赵观棋身边绽开。
所有人都去厅堂等待那顿团圆餐,赵观棋坐在窗边抽了本书出来翻看。
门忽然被敲响,是赵蕴和亲自来请他。
赵观棋知道快要用餐了,他就是单纯不想去,于是也就俨然不动,坐在沙发上与赵蕴和安静对视,谁也不想先开口。
僵持一分钟后,赵观棋合上书站起身,将书放回原位之后才道:“不饿。”
“我看你是不知饿。”赵蕴和的语气倒是平静。
“是的。”赵观棋原地插兜,赞同地朝他点头。
“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赵蕴和猛地朝他走近,在离他还剩两步的距离停住,扬起巴掌的时候带起一阵刮耳的风。
窗外夜更深了,有一丝风从没关紧的缝隙挤进来,让赵观棋有种腹背受敌的错觉。他看向赵蕴和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里面是种令他很难理解的愤怒,甚至是痛苦。
赵观棋退后两步,从那场无关痛痒的风暴中撤出。他随手将手机掏出来,不躲避地任赵蕴和看到壁纸,回复完无关紧要的消息后才难得地朝他笑。
“举着不累啊?”赵观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从赵蕴和的肩膀看到半空的巴掌,“闹一天了,别打架了吧,今天人多,难看。”
赵蕴和身形晃了一下,扬起的手掌狠狠朝赵观棋打去,只一瞬便被锢住了手腕。骨子里自以为是的威严和高高在上不会随着年纪消无,但力气会。
赵观棋是不会受这一巴掌的,赵蕴和心知肚明,只是一旦打了照面,那种隐隐作祟的上位控制欲不得不让他扬起手掌。
楼下厅堂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会簇拥他这种威严,可赵观棋再也不会。
“你就这样和我说话?!”赵蕴和声音骤然上升,眼角的细纹因为愤怒跟着脸皮微微抽动。
“这样?哪样?”赵观棋甩开他的手,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不一直这么和我说话吗?怎么,换到自己身上就这也受不了,那也不像话了?”
“今天是你爷爷的忌日!你跑到哪里去了?!”赵蕴和声音中的怒气外溢,甚至夹杂着些气音,“你这不是不像话是什么?大家都在,你这个做孙子的不在,成何体统?你自己说,像什么赵家的儿子?!”
“孙子?”赵观棋云淡风轻道,“有你这个孝顺儿子不就行了?再说,你那么能干,孙子又不止我一个......哦,差点忘了,如果不是你——”
“你闭嘴!”赵蕴和沉力挥出一巴掌。
赵观棋半张脸瞬间歪了过去,很快在嘴里尝到了甜腥味。他缓了几秒,没有摸脸,越过盛怒的赵蕴和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漱口。
“打也打了。”赵观棋倚着岛台喝掉最后一口茶水,漫不经心道,“能走了吗。”
“你以前不这样的。”赵蕴和突然抛出一句。
“我一直就这样。”赵观棋转着杯子,“从我故意弄断腿开始。”
他缓缓走过去,走得很近很近,他和赵蕴和从未离得这样近。
“自始至终你在意的都是冠军,不是我,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赵观棋笑道,“所以我腿断了,你果然放我走了,你比我还可惜吧。”
“你、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赵观棋拉开距离,朝地面跺了跺脚,“恢复得蛮好,你儿子是不是还蛮行的?”
赵蕴和挥出巴掌的右手开始止不住颤抖,不知道是觉得打轻了还是打重了。年逾五十,壮年荣光一闪而过,他通过肢体能找回的地位越来越低,低到他不得不昂首看赵观棋:“你这是打你妈妈的脸,别人——”
“停。”赵观棋出手示意他闭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我妈的阴影里走出来啊?”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我以前多乖多听话,奖杯冠军拿到手软?还是说耐力非比寻常,能站着让你打到流鼻血?”赵观棋嘲讽地笑起来,“省省吧......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要说我整天不知道在做什么,不回家,不结婚,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
赵蕴和似乎被某句话刺到眼里,他伸手揪住赵观棋衣领,拳头在身边蠢蠢欲动:“赵观棋!”
一句大名喊得震天响,赵观棋不得不偏开头捂了下耳朵。
“你在手机上说的鬼话我可以当做没看见!但我告诉你!你想留在那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绝对不行!”
“你怎么就不懂呢?”赵蕴和像是不理解为何要选择另一条路,明明他铺设给赵观棋的路是再好不过,“什么感情不感情!那都是可以培养的!曹小姐知书达理,人也明事理,你别高看自己。”
“确实明事理。”赵观棋语气平平,看着赵蕴和怒气磅礴的脸庞,“我和她一说就表示理解了。”
“什么?”
“我和她说过了,不可能结婚。”
“胡闹!曹小姐是真心喜欢你!谈好的事情怎么会变?!”
赵观棋忍受不了这样凑近的单方面吵闹,抵着赵蕴和的肩膀用力推搡了几下:“喜欢我?你确定?”
“就像秦若彤喜欢你吗?”赵观棋似有戏谑,“你还不是照样在外面包小三小四,有差?”
“今天爷爷忌日,你怎么不把她们都带来?听刘叔说你这几天没回家啊,秦阿姨知道吗?”
赵观棋微微眯起眼睛,探究的神情:“您今天早上又是从哪张床上起来去祠堂看爷爷的?那个波浪头的大学生?那个演话剧的?还是楼下那个您新招进来连苹果皮都削不干净的保姆?”
赵观棋不遮掩地哈哈大笑起来,像刚看完一出好戏,而主角就在他面前。
“你自己都过成这样,秦阿姨都和你分居好几个月了吧,以身作则也不能这样啊。”
以往挂笑的人在这宽阔的别墅里里外外来去,也没有一个人将这样秘辛宣之于口。赵蕴和在自己努力搭建起来的乌托邦当家做主人,却不成想会被亲儿子这样翻来覆去地调侃剥面。
对面脸上浮起的讶异全在意料之中,赵观棋微微躬身道:“你盯我,我不可以盯你吗?你查他,我不可以查她们吗?”
“那是个男人!”赵蕴和脸上涌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男人和自己兵戎相见。
“男人不好吗,我也是男人,我就喜欢男人。”赵观棋微笑着看向赵蕴和,“要不是为了亲口和你说这句话,你以为我想回来?”
赵蕴和脸上的讶异惊恐逐渐消失了,转而变成探究和难以分辨的懊悔和痛苦,那刚好是赵观棋需要的。
左脸上的掌印充血浮肿,赵蕴和中指上的戒指很争气地替他划破了赵观棋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赵观棋任由赵蕴和的目光逡巡,在最后一秒躲开了那只想要触碰的手。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赵观棋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愤怒和纠缠只是昙花一现,“谈好合同之后我就会离开,在此之前我会处理好和曹小姐的事情,只要你别再做什么让大家都不愉快的手脚。至于你那些明里暗里的朋友,要取消合作大家都按合同行事......另外,我告诉你,不是要得到你的认同,只是单纯告知而已,也别和我搞当家做主独裁那一套。”
“小动作只会让大家都不安生,我和他不会因为你怎样,而怎样。”
赵观棋拿起东西,越过赵蕴和独自发抖的肩膀,朝门口走去。
“赵观棋!你给我站住!”赵蕴和激动得嘴唇发颤,脚步些许踉跄地跟了两步又停下,看着赵观棋在门口定住。
“我早就不属于这里了。”赵观棋停顿了一下,“楼下吃饭的人才属于这里,属于你。”
风带来一丝辨不清的迷离花香,赵观棋一时忘记要再说点什么,他顺着灯看出去。廊外花坛里的郁金香常年疏于打理,除母亲、姐姐和他之外无人会关心,现在已是将死之际,难免颓势。
脸边的划痕被穿堂而过的风刮得生疼,赵观棋收回眼睛看向熟悉又陌生的赵蕴和,那个严厉肃然的男人从不哭泣。
“你走了就再别进这个门!”赵蕴和的表情挣扎割裂,又忽地缓和下来,“观棋,爸爸都是为了你啊......”
屋里的灯很暗,没有门的遮挡,光分割开他们又聚拢成一条无言的溪流,他和赵观棋像各自站在楚河汉界的两岸。
“以后可以为其他人了。”赵观棋说着,又故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楼下不就有一个吗?”
面目猩红的赵蕴和跨过那条河,疾步朝他走过来,动怒的样子实在是太熟悉,赵观棋在最后一步前率先抬手扇了过去。
极其清脆一声响,赵蕴和大惊失色地蒙住脸,赵观棋却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发麻的手掌。他扬起一个笑,道:“男人不好吗,至少不会弄出个孽种来。”
“你觉得......”他俯到赵蕴和耳边,“周照知道又多了一个又争又抢的儿子,会怎样?”

第74章 等我回来
乌云携着愈发稀少的鸟鸣飘过,月池十五的月亮躲在山峦云后。入夜风似楼下阿爷的修剪叶片的刮刀,剜得周景池眼睛又酸又胀。
小阳台太过逼仄,他连望月的姿势都无法改变分毫,竟就倚着栏杆看迷蒙的月光云层入了神。再反应过来,楼下小院的房东阿爷已经收了板凳,廊灯也闭了。
他的眉眼一并黯淡下去,感觉楼下阿爷精心呵护的那株仙人球忽地跳到他胸膛,滚来滚去,尖刺扎进皮肉里,再血肉模糊地蓄力谋算下次滚动。
一连好几天都是阴夜,他看不见任何一颗星星。活动几下冻僵的手指,周景池认命,跺跺脚反身回到稍稍暖和些的房内。说是进屋,其实退两步就能挨到床。
一张单人床,一个对缝不齐的床头柜,一间手拉灯的单人淋浴间,摊开的行李箱和耷拉在唯一一张小书桌边的数据线组成了周景池的新家。
电热毯总在夜半失灵,热水时不时彻夜不来,瘸掉一只腿的小书桌摔坏了他的晚餐。
可这个破败的小屋能看见之前的家。
周景池在顶层窗帘的昼开夜合中度过一个又一个辗转的夜,橘子灯在低矮的床头柜上兢兢业业。他侧睡在床上总忍不住去拍橘子头,等他亮了便和它自言自语地讲话,熄灭了就停嘴,再拍亮,继续自己的话题。
起初是讲赵观棋讲给过他的睡前故事,几夜过去,故事讲完,他又无话可说。只好改变思路,他问橘子灯喜欢冬天还是夏天,自己其实更喜欢秋天。他又问橘子灯道过歉是不是一定会被原谅?
橘子灯不响,周景池觉得寂寞。
“对不起。”最后他说。
接收过太多情绪和道歉的橘子灯最终暴毙了。周景池早上醒来发觉怎么拍橘子头也拍不亮了,急得他在小几平米的小房间里原地打转,一番急救下来也于事无补。于是他又和橘子灯说了句对不起。
橘子灯照样不理他,他只好小声说自己错了。
清晨给橘子灯大人道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桌上买来急救的电池还搁在小桌上,周景池又想到那句我错了。
“......我错了。”看不到星星的周景池坐在床沿边喃喃自语。
情绪波动时,他的脑子里总会抑制不住地闪回,他又看见成摞看过的书,写过的题。字里行间的跳脱、欢乐、痛苦逐渐抽离,在他眼前手舞足蹈。还剩一句对不起要和谁讲?周景池的心冷静不下来,他怀疑那颗仙人球已经煽动他的心脏在身体里揭竿而起,起义呐喊,反抗得他就快喘不过气。
时间变成刻度之后,他原想的释然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只有反复折磨的心悸和惊惧。他再也睡不了好觉,他很想和人讲讲话,可他早就不和很多人联系。
十五过去了,十六的月圆,赵观棋会和他看一轮月亮吗。
周景池的肩膀上上下下耸动起来,怀里的橘子灯又在无语接受阵雨。雨停之后,那个人很久没有再讲话,橘子灯听到搬家之后的第一通拨号声。
嘟——嘟——
那头的人接起来,哑着嗓子喂了声。
周景池很久才从那声问好中缓过神,又花了好几秒钟做着无谓的吞咽,开口之后声音却还是干涩:“是我。”
半合着眼的赵观棋瞬间清醒,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他不可思议地拿开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正正写着老婆二字。
疲惫一扫而空,赵观棋心脏砰砰直跳,竟然让这通盼星星盼月亮的电话出现了长久的静默。想说的话有一百句,能说的只有十句,真到了嘴边要发出声音就灭了个精光。
头脑昏沉,他最后低声问:“是睡不着吗?”
主动递来的台阶,周景池没想到是这样一句。然而不用多说一句,赵观棋显然更珍惜这通电话,立刻便说:“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要听么?”
那本故事不是讲完了吗,周景池想问,又瞬间被自己可怕的依赖和顺从吓到,好像赵观棋和他一说话,他马上就会靠过去,哪怕只有一秒。
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晓得要讲什么才好,半晌才说:“你家里没有故事书吧,好麻烦。”
“没事儿,我不用故事书。”赵观棋坐直了身体,声音低沉,“听一个吧,就一个。”
周景池捧着手机,不明白这通电话怎么就走向一个完全迥然的朝向。赵观棋不问他为什么,问他要不要听故事?
他快要落泪了,隔着手机屏幕朝自己疯狂摇头,却对电话里的赵观棋说:“好。”
赵观棋叫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周景池照做了。毯子很快吸走他的一半眼泪,他不得不蒙着被子咳嗽,故事开始了。
天花板是沉闷的黑,电话里夹杂着些许杂音的故事流畅温馨。周景池睁着眼睛端端正正地躺在硬板床上,姿势僵硬,好像在扮演一个睡棺材板的已故人。
赵观棋口中的故事没有具体的背景年代,只有一只雪白的兔子跟着心脏和吐字一蹦一跳。睡前故事的跌宕起伏向来无足轻重,更像在跟着一条流淌的河飘向远方。
上个世纪的故事在这个世纪被他们复述倾听,周景池跟着赵观棋从初雪漫天的篝火节走向冰雪消融的初春。天寒地冻,却也万物抽绿,边陲雪国的Lumi终于等到了那只胡萝卜化冻。
冬天来临前,它流了太多的眼泪。它隔壁桌的Dove去世了,得了对黄兔子来说很可怕的红眼病。当时红眼睛白毛的Lumi从学校逃课,跳上公交去医院看他。Dove看起来瘦极了,他再也吃不下肥肥的胡萝卜,眼睛里的血丝像挂在盐水架上的血袋供应线。Lumi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不敢用自己的红眼睛去看Dove的红眼睛。
可Dove一直注视着它,说:“我现在都不疼了。”
Lumi不信,Dove便向它展示手上被剃得斑驳的毛发和密密麻麻的针孔:“我现在一天要输十几瓶药水,白药水,黄药水,绿药水,还有红药水。”
“我现在一点也不怕了。”
“为什么,生病好疼的。”Lumi的红眼睛掉出一颗泪水。
“因为我发现红眼睛也很好的。”Dove停顿了一下,用自己左手仅存的兔毛擦拭去Lumi的泪水,“和你一样很好。”
Lumi哭得更厉害了,于是Dove又重复了一遍:“和你一样,很好。”
那天它们再也没有讲话,月亮出来时,Lumi俯面贴在Dove毛茸茸的身躯上,细声细气地说:“晚安,Dove。”
Dove留在了冬天,并将自己珍藏的最后一根异国胡萝卜堆在一个雪人里送给Lumi作为生日礼物。此刻的Lumi高兴极了,没有任何一种胡萝卜会比历经过冬天的胡萝卜更香甜。
于是它守着那根胡萝卜慢慢解冻,雪人的帽子掉了,接下来是鼻子和嘴巴,最后是手臂。那根胡萝卜显现出来,是好看的橙黄色。Lumi等了很久才将彻底倒塌的胡萝卜捡起来,三十秒后,它忽然就加倍红了眼睛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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