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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不出再见(陈在舟)


听韩冀说赵观棋最近换到了三楼病房,他要爬上去。
楼距不高,外沿有不少可以落脚的地方,晚上病房内应该没有人,他成功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放好楼梯,正当他爬到二楼窗外时,楼下出现了个惊声尖叫的女人。周景池惊悚地回头,那个女人正扶着他的梯子一脸惊恐:“你这是做什么啊!快下来啊!这好危险的......”
“嘘——”周景池连忙将食指抵到唇边示意她安静。
可那个女人就好像听不懂人话一个劲儿地劝他下来。二楼窗边病人家属的头伸了出来,于是又一个男人开始惊声尖叫,男女两重奏飘荡在医院上空,周景池被冲出来的保安叉在地上。
脸杵在冰冷的土里,周景池后悔出门没看黄历。
不知道要做什么解释,他心死了,像头年猪一样任两个保安按着。那个最开始尖叫的女人把楼梯踢翻下来,差点砸到周景池的头,又大叫了一声。
周景池合上双眼,希望一切是自己的幻觉,更希望这位穿着皮草的女士不要送他去派出所,他还要见赵观棋。
“你们快松开啊,没看见人受伤了吗?!”皮草女士大喊大叫着推攘开了保安,在周景池面前蹲下来,“没事吧,啊呀你没事儿吧?”
没你的话应该一点事儿没有,周景池在心里想。
他挣扎着爬起来,左手使不上力,又跌了一遍在地上,皮草女士扔下手里的LV把他架起来。
“出血了,你爬那么高好危险的,我同你讲是要你的安全。”皮草女士絮絮叨叨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那些保安像是认识她似的,很快退走了。周景池心安了一些,他还以为要被抓走。
“我带你进去换药好伐?”皮草女士捡起包拍了拍,“我叫许朵蕤。”
周景池看着那只带着手套又沾着泥土的手,轻轻握了一下,“我好像不认识你。”
“我也不认识你啊。”许朵蕤语气轻松,像没事儿人一样伸手替周景池拍走衣服上的灰尘杂草,“你叫什么?”
“周景池。”
许朵蕤忽然愣了一下,又很快绽开笑容:“啊呀,是你啊,你就是周景池?”
“名字好好听哦,人也好看。”
周景池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像又认识自己了,他试探着问:“你认识我?”
“你是赵观棋朋友?”
“跟我进去换药就回答你哦。”许朵蕤笑得狡黠。
伤口的线崩开了些,沁着血,不仅如此,还有些发炎的征兆,一看就没有好好遵医嘱换药。周景池在诊室被医生骂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炎症不可小觑,周景池被半胁迫着挂两瓶药水,许朵蕤竟一直跟着,没有走开。护士扎完针,周景池立刻道:“可以说了吗,药已经换好了。”
“你说说你们这些小朋友啊,自己对自己都不上心呢,还挂念别人。”许朵蕤拿了唇膏出来抹,边说,“你这样爬进去,不是给赵观棋添堵呢嘛。”
“他醒了?”周景池身子都绷直了。
“没啊。”许朵蕤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说不出来的可爱,“不过你半夜爬上去把他吓醒的概率应该蛮大的。”
“......你知道我和他的事情?”
“闹翻天了想不知道也难啊。”许朵蕤冲他笑出声,“你不知道那个场面......现在赵观棋家里你可是大明星了。”
“他被打了?打得厉害吗?”周景池心切。
“打倒是还好,就是和他爸出柜说的话有点冲。”许朵蕤盘旋一阵,还是决定说出来舒缓一下气氛,“我告诉你,你乖乖吊完盐水?”
再划算没有的买卖,周景池点头。
那天说来也不长,闹剧是从主厅开始的。赵蕴和被赵观棋那一巴掌打得气愤又魔怔,一连几天闭门不出。周照从外地回来那天下午,看见赵观棋和赵蕴和各喝各的茶,泾渭分明。
周围聚了些小孩子凑热闹,赵观棋脱口而出喜欢男人,并强调已自行和曹小姐取消所谓谈好的事宜。赵蕴和怒不可遏,全然不顾当场有多少亲戚在场,摔了杯子就扬声教训赵观棋。
赵观棋稳坐钓鱼台,赵蕴和最后说:“你顶着这个姓!当我的儿子!我供你吃穿用度!要你结个婚要你命了还是要哪个什么什么池的命了?!!”
赵观棋面不改色道:“那我改姓,我以后叫周观棋好了。”
赵蕴和捂着心口面色铁青,一旁的周照见状搅混水道:“几个意思,爱上我了。”
赵蕴和哆嗦着手看过去,周照立刻撇清:“别看我,我可没撺掇他啊。”
赵观棋当着要厥过去的赵蕴和接腔:“我男人比你好看多了。”
许朵蕤在长椅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气氛似乎也没有那么压抑了,周景池脸红成一片:“谢谢你讲给我听,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他亲戚么?”
“我是他嫂子啊。”许朵蕤歪着头答。
没想到是周照的妻子,周景池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不自觉坐直背,发现又有些冠冕堂皇,只好扯了扯衣角挤出一句:“嫂...嫂子好。”
“哎,把我叫老了。”许朵蕤一甩头发,忽地站起来朝门口看,“这边这边!”
周照一身西装从输液大厅的侧门进来,打眼看见许朵蕤身旁的周景池。他罕见地顿了一下,这才几天,人瘦成这样。
走近看了眼输液袋里的液体,周景池刚要站起来就被许朵蕤拉住胳膊:“跟他站什么站,好好坐着。”
许朵蕤说完就站了起来,和周照两个人走到侧边大厅外面低矮的桂花树边咬耳朵。不知道许朵蕤说了什么,周照摇头。许朵蕤原地跺了会儿脚,又发神经似的原地转圈,掏出支细烟吸起来。周景池看着烟雾层层,周照接了个电话,不一会两个人又挽着手走回来。
护士给周景池拔了针,许朵蕤一直叽叽喳喳地要他按满针眼十五分钟,周照看着不吭声。
针孔不再出血了,周照浑身打量了周景池一通说:“手怎么搞的。”
“小问题。”周景池下意识把左手藏了藏。
“妈的,真是没一个省心的。”周照露出受够了的表情,闭了闭眼睛,“跟我上楼。”
周景池瞪大眼睛,欣喜若狂,跑到电梯前按电梯。
许朵蕤和周照走在后面说:“他真的比你好看诶。”
“……”周照斜了一眼,许朵蕤正盯着周景池看个不停。
周景池回头招呼他们,许朵蕤跟着跑上去,一直问东问西。注意力被迫转移,进病房前他才发现第一天拦他的人全都不见了。他不太敢进去,许朵蕤在前头推开门,周照说:“去吧。”
消毒水的气息十分明显,周景池在门口顿住。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陌生,那他觉得一定是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的赵观棋。
亲眼看见的第一面比在医院之外的任何一个忧心时刻更具冲击力。他在长椅上度过的那段时间,花谢了又买,买了又谢。脸色熬得铁青,韩冀跑出来告诉他赵观棋脱离生命危险时,他都没有想哭。
可那颗套着白色网套的猕猴桃就在眼前,赵观棋胸膛起伏着。他数了又数,看了又看,估量不出瘦了多少斤。
周景池眼睛迅速酸胀,不敢再往前。
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周照无意识扫过他的左脸:“赵蕴和忙着最后一轮选举,没什么闲心起冲突,人我都弄走了,陪护床就在帘子后边,你住过来也行,随你自己。”
“可......”
“打白挨了?”
周景池住嘴,点点头说:“谢谢。”
许朵蕤削了几个苹果,可赵观棋吃不了,她分给周景池和周照一人一个,自己啃一个,含糊道:“这花儿是你送的啊?”
“度、蜜、月。”
念出声后周景池想立刻钻到赵观棋病床下,许朵蕤又恍然大悟道:“原来故事都是你讲的啊?”
周景池礼貌性啃了一口苹果,腼腆地嗯了声。
许朵蕤靠过去:“多亏你了。”
“什么?”周景池不明白。
“主治医生说这种外界语言刺激对他作用很大的啊,大脑活动情况直线上升啊什么的,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兴疗法。”她看着周景池打趣,“原来是爱情啊。”
啃着苹果的周照用胳膊碰了一下她,许朵蕤立刻反抗:“老古董一个。”
“走了。”周照拉她。
许朵蕤又在病房里左弄弄右搞搞半晌,磨蹭着先下了楼。周照接了个电话出了病房。
周景池舔了舔嘴巴里的甜味,缓缓走到床边。心电监护仪安静运作着,他坐到椅子上握住赵观棋的手。
掌心是温热的,他碰到赵观棋手指上的脉搏血氧仪,跳过它,是一枚戒指。
他们都戴着,即使他们没有关系。
眼泪像小虫一样顺着眼睑滑到下颌,周景池埋头下去,用脸贴着那只手,脊背带起胸腔共振地呜咽。看着病床边的人痛哭流涕,周照在门口不知该不该多劝一句。
他开口打断:“我走了。”
那个人从床边转过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周景池从椅子上起来,走向他。
“还有事?”周照看出他的犹豫。
“我能帮你解决问题。”周景池主动抛起橄榄枝,“你帮我,我帮你。”
“不亲自动手了?”
尽管脸上的巴掌已消散,周景池还是不自觉摸了摸:“挨打就要长记性。”
“谢谢你。”周景池擦掉眼泪,毫无征兆地喊了一声,“哥。”
周照笑了,挑了挑眉,将他往房里推。
世界重归寂静,赵观棋是寂静中最为寂静的存在。
挨打就要长记性,父亲的话竟然有一天会从他的嘴里讲出来。周景池俯身贴着赵观棋,感受他的呼吸和心跳。
他原以为自己从不惧怕死亡,甚至想拿陈武通的死换一个一劳永逸的果实。可当赵观棋躺在病床上,汗毛直立的恐惧瞬间占了上风。
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自私自利和自以为是。输给了他们之间那点埋葬未果、破土而出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甜噜,小狗小猫快吃嘴子!

梦粘稠,厚重,像跌进水里挣扎着想要呼吸却被过往的一艘艘船只盖在水底。
水草群魔乱舞地长出爪牙抓住赵观棋的脚和手。不客气地捂住他想要发出声音的嘴。憋闷水底的赵观棋第一次理解到周景池口中的梦,那是一种绵长到生命尽头也逃不出的折磨。
外面似乎下雨了,他听不见雨声,闻不到雨腥。从昏绿的水面望上去,漾出的圆形波纹是奇异的红。凝结成一个又一个环沉沉坠下来,他在水里触了一秒钟,那竟然是热的。
从来没有一场梦这样长,这样累,这样想要让他醒过来。
赵观棋想要睁开眼睛,可他崩溃地发现自己眼睛正大大睁着。他在水里大哭起来,他不知道怎样从这样的噩梦里苏醒过来,他想要请教一下周景池。
戛然而止的太阳不止从他的梦里离去了,也从艳阳高照的梅市离去了。窗外冬夜料峭,人群在外面走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初雪在夜晚悄然降临,周景池停下读故事的无用功,轻轻拂去赵观棋将要滑进耳廓的一滴眼泪。
赵观棋在梦里反复睁眼闭眼,周景池就看着他眼珠滴溜溜地转啊转,食指不受控地敲他的手背。周景池立即同他讲话:“不喜欢这个故事吗。”
“对不起。”周景池说,“我明天再重新买一本。”
他在长久的无回音中等待,然后很自然地揽过倾诉者的角色。
“医生说你最近反应好了太多,今天上午去诊室谈话的时候,他表扬你了,说你是所有人里情况最好的一个,你好厉害。”
“......”
“今天新来了一个实习护士,给你抽血的时候扎了三下才成功,她很愧疚地和你说了好几声对不起,知道你听不见又跟我说了好几遍,我想你肯定善解人意,所以代你和她说了没关系。今天下午她偷偷跑过来,塞给我一桶自己家里采的蜂蜜,嘱咐我等你醒了泡给你喝,土蜂蜜对清润嗓子效果很好。”
“......”
“汤圆最近绝育了,本来要和杜悦上演一场歹徒进屋抢走她去绝育的戏码,可我和她谁都不愿意当那个歹徒被记恨。最后还是韩总来了,一手抓猫包一手抓汤圆给她带走了,你没看到那个场面挺可惜的,他管我要赎金呢。”
“我把留给汤圆那张卡里的钱拿出来,给他买了个蛋糕......是汤圆买的,你不许吃醋啊。”
“......”
“小伶模考又得了第一名,我问她想要什么奖励,她支支吾吾半天,我就和她讲不要担心什么贵不贵的。她在电话里停了好久,我以为给她充的学校电话卡欠费了,结果她问你怎么样了,说想来看你。”
“我说你很好。”
“......”
周景池习惯说完一件事就留给赵观棋回答时间,虽然一直是沉默,但他觉得这才是交谈。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手里的苹果也不知道削来做什么。可他一直重复着,削了就放好,不新鲜了就自己吃掉,然后再削一个。
他想要赵观棋吃新鲜的,随时随地,每时每刻。
“要放寒假了,高三只会休息十天,她很想来梅市和你讲话,我说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回月池过年。”
“这里禁烟花爆竹,月池年味更重,你说呢?”
赵观棋变成那只不理他的橘子灯。
周景池于是开始勾着他的手指小声唱歌。
从能够陪护开始,他对照着赵观棋收藏歌单里的歌一遍一遍唱过,嗓子都沙哑几分。他喝不下许朵蕤带来的鸽子汤,现在喉咙已经坏了一半,声音变得小小的,低低的,像哄孩子的摇篮曲。
赵观棋就在那样低沉的摇篮曲里随波逐流,他心慌至极,只觉自己要顺着不知名河流漂到大洋里。在水底学会呼吸的他绝望又痛苦,心脏似乎变成翕动的鳃,一呼一吸都再不发出声音。
挣扎,奋力挣扎,他想摈弃掉一切不属于他的东西。
夜里突然狂躁的赵观棋引来了监护仪的剧烈警报,周景池从陪护床上跳下来,慌张中狂按呼叫铃。
凌晨两点,抢救室的灯熄灭了,周照差点签下第三次病危通知。
在场所有人的手都颤抖着,周景池安安静静地坐在急救室外的地板上。外面的雨滴拍打玻璃,梅市气温怪异地回升,他想在白天推赵观棋出去晒太阳。
晒干就不会流泪了吧,他绞着手指想。
第一个发现周景池沉浸在自己独立世界的是高泽洋。那天,他照例来探望赵观棋,带了一本从地摊上淘的睡前故事新编,足足有三百多页。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发现周景池靠在床边睡着了,听到声音后迷蒙地站起来,没一句问好,也没有一句其他言语,径直出门打热水给赵观棋擦手擦脚。
最后高泽洋走了,晚上收到一条周景池的讯息,问他说知不知道多那本故事书是谁带来的。
想到这里,高泽洋走过去把人往上捞,周景池茫然地看着他:“我在等人。”
“坐椅子等。”
“他之前等我等汤圆的时候也没有坐椅子。”
“那是因为没有椅子。”
“我不想坐椅子。”周景池埋头思考了一会,眼神迷离地说,“307的那把椅子我也不想坐了。”
307是赵观棋的病房号。
在椅子上,他一宿一宿地坐啊,想啊,守啊,盼啊,都不起任何作用。他开始彻夜彻夜睡不着觉,再也没有梦可以做,有时候甚至幻觉赵观棋张嘴和自己讲话了。
一团糟,高泽洋哄他喝了杯加过安眠药的糖水,才把人扛回307那张陪护床。许朵蕤跟着跑过来跑过去,嘴里不停说着造孽啊造孽啊,恐怕是一个好觉都没睡成。
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任谁看了都觉得307住了两个病人。
周照在门口驻足良久,不知道做得是对是错。
就好像所有人都在犯错,而这错却是眼下的最优解。
周景池伴着药力安安稳稳地睡着了。与此同时,游离在黑暗和虚无中的赵观棋突然发现那些温热的红色涟漪不见了,他的鳃也消失了。陆生动物在水底的濒死感和极度呼吸欲席卷而来,他浑身都疼痛非常,撕扯他的水草像是长了嘴巴,把他的血肉都吸走。
快要死了吗,快要死了吧。他猛地睁开眼睛,在刺眼的阳光和浓烈的药水气息中急促呼吸。
热气喷薄在氧气面罩上,他艰难地转动眼睛却发现很难看清任何东西。他不自觉地蜷了下手掌,确定自己还在人世。
天花板是灰白的,像一块需要填补涂画的电子白板。
回忆乍然如梦魇潮水一般扑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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