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指纹,也知道解锁密码,他还是抬手叩了叩门。
门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在门后停滞。十五秒之后,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那阵脚步声识趣又有分寸感地先周景池的脚步而去。
周景池听了会,伸手推开门,抻长身子去够鞋套,顺手将车钥匙和门钥匙留在玄关。
客厅没开灯,落地窗打开了,往里窜着风,窗帘一阵一阵地往里扑。赵观棋坐在沙发旁的调酒台,手边放了杯加了冰的威士忌,穿着条纹睡衣看电脑。
周景池套好鞋套,在身上搓了下手,走过去在桌上放了个保温袋:“早餐,今天食堂有玉米山药粥。”
没有回声,赵观棋神色自若地敲着键盘,点着鼠标,过了会才对着弯腰收拾茶几的周景池说:“谢了,不用收拾,我晚上还要用。”
周景池碰到火机的手顿住,旋即不动声色地握住,背着顺到口袋里。
“趁热吃。”周景池说,“我先收拾卧室的东西。”
眼见一半整洁一半糟乱的茶几真的被撂到一旁,赵观棋胡乱飘散在文档中的眼睛转过去,跟着周景池飘到卧室门口。
桌上的粥被周景池放得太近,他几乎能透过虚掩的袋口闻到细碎香菇的热香气。再闻也没胃口,他抬手喝掉手边的酒,把那只黄袋子拂开了些。
周景池收拾东西一向井井有条,卧室里的声响几乎没有,赵观棋靠到椅背上,心悸的感觉又让他不得不开始深呼吸。
他无法不去想。
许多事情。
例如周景池定位没有离开过园区,那他是在哪歇的?又或者,在哪凑合了一晚?天冷了,他睡得着吗,睡得好吗......
亦或者,他真的要走了,从那间卧室,这套房子,这个度假村......兴许会因为这段关系的隐疾,再也不出现在自己视野里。
电脑上,被打开看了一晚上的朋友圈还在屏幕一角存活着。赵观棋不知道现在这条所谓的公开朋友圈还是不是唯一证据,他梁柯一梦的证据。
第一次思索不出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一夜没睡的困快要跟着渐亮的天将他掀翻。
赵观棋按下笔记本,连着那条朋友圈,点了根烟走到露台。
听着声音,周景池叠衣服的动作停下来,换了个方向走到床侧,收好东西,起身要走的时候又被随意地一瞥挂住了视线。
他捧着橘子灯,走到露台上,隔着一两步的距离问道:“这个,我拿走,可以么?”
赵观棋转头,看见周景池将那盏橘子灯举得高高的,生怕他看不清。
“随你。”赵观棋转回去吸烟,“想拿走的一起拿了吧。”
周景池在背后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进屋收拾去了。
过了好一阵子,赵观棋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捏树叶。
他没忍住看过去,周景池正研究怎么搬走一盏常青藤。
“这也要拿走?”赵观棋说不出的恼。
“这个,这个我买的。”周景池摘枯叶的手顿住,有点摸不着头脑,“你说它丑啊。”
“拿走拿走,都拿走!”赵观棋憋着气一股脑走到屋里。
周景池不放心地跟进去,只见赵观棋趿着拖鞋在屋里一通垃圾分类,最后全部堆在沙发上,指着说:“全部都是你买的,全部都带走好了!”
周景池吃惊地站在落地窗前,不敢动弹。
赵观棋已经开始重新算账:“你不是喜欢算账吗,喜欢分就分啊。”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赵观棋在屋里暴走一通,抱着一堆东西往那座小山上叠去。
正急喘着气,周景池看着赵观棋胸膛起伏着像要背过气去,抿了抿唇,走过去,抬手想给他捋几下背。
赵观棋却猛地一闪,而后开始脱衣服。
“这睡衣你也直接带走。”赵观棋穿着只孤零零的内裤,“我都不要了。”
“穿件衣服。”周景池看不下去,走到卧室寻了套衣服出来,“着凉了。”
“不关你的事。”赵观棋没有接,转身径直去了书房。
半空中,周景池手里的裤子掉到地上,俯下身捡起来,又看到电视柜前的那尊定制乐高。
物是人非。周景池脑子里冒出这个词来。
原来是瞬间的。
他认命,找了几个大口袋将自己收拾出来的东西装好,又仔仔细细收捡赵观棋扔出来的一通物什,最后,将那盆浇过水的常青藤挪回到露台。
书房的门被敲了几下,赵观棋不想去开。
门却自己打开了,他忘记了反锁。
周景池走进来,赵观棋抱着胸将脸偏到一侧,脚步越来越近,却没有一句话,不多时,门又被轻轻闭上了,锁销弹出清脆的声音。
一分钟,五分钟......防盗电子锁发出闭门声和一阵重置密码的音乐。
他抬头,书桌上端端正正叠放着一套衣服。
而电脑增高架旁的合照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突变疯牛...
第69章 吝啬的愿望
东西实在太多了,周景池搬了两次才挪到叫的车上,司机师傅看他大包小包的同他搭话,问是不是辞职了,还是搬家,换作以前他肯定会跟着插科打诨,现在,他靠在窗边,抿着嘴直到前头的话自觉消停。
其实他也不晓得要去哪里,包裹里的东西一个比一个不想看。他一丝不苟,铁了心带走一切和自己相关、和这段感情有关的东西,可实实在在搁到手边,他甚至想不出处理的办法。
丢掉?还是找个地方好好存着。
周景池跟着水泥路晃晃悠悠,几次都想吐,司机开得又慢又顿,他快忍不住了。
到了原先的小房子楼下,周景池迅速下车,主动和司机搭话,给钱让他帮忙一起搬一下东西。他给钱给得爽快,司机也爽快,三下五除二就全部堆在了门口。
周景池跨进去,先是环视了一周。家具都搬得差不多,整个房子显出他从未见过的宽敞,就连堆了这么多包裹也不显得拥挤了。
客厅除了那条又贵又长的沙发,空空荡荡,周景池没有开灯,捏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坐下去。
随后,拨出一通电话。
“喂。”他提高声线,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兴致高点。
“房子我清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吧,多的旧的我都扔了,新家具和电器不多,你可能要提前看着采购了......”他边说,又抬头看了一遍,“沙发是个新的,你看......你还要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忙,说了一阵就立马说都行,叫他看着办,只要能尽快入住就好。
“好,按你之前的日期搬进来吧,钥匙我之前寄过去了的。”
挂掉电话,周景池开始拖门口的包裹,衣服一律不用动,有些杂物收拾出来,能留给新房主就尽量留下,毕竟赵观棋是连纸巾盒,咖啡机都是扔进来了的......
收拾完了也没到午饭时间,周景池下楼,卖包子馒头蒸屉的都还冒着热气,他买了一袋,走回楼上。
坐回沙发,咬两口肉包,周景池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抬眼,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地也清扫得再干净没有......他低着头,在如坐针毡般的悚然中吃完早午餐,站起来丢垃圾的时候,才发现,屋里的垃圾桶都被清出去了。
也就是那一瞬,他意识到,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是鸠占鹊巢,是毫无归属。
不过他接受,这不算什么新鲜玩意。
充完电的手机亮起,周景池拔掉充电器,看到app弹出通知,提醒另一个小人短时间内出现了较大的空间跨度。
迟疑一瞬,周景池点进去。
屏幕上的小人还在移动,沿着细得像头发丝的乡道。
要去哪?周景池捏着手机出神地想,前后脚就出门,赵观棋要去哪。想到没开灯的客厅里看到的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也不知道是否是电脑屏的光太过冷,他看着赵观棋整个人像是失了血色。
眼皮肿成那样,还出门做什么。
一个人,生日,哭泣和奔波。组合在一起,周景池的心又跳起来,砰砰地撞着,不是紧张也不是病症,细细想来,应该是缺席和毁诺的惭愧。
他不想看赵观棋流泪,在生日,在任何时候。相处太过久,他似乎忘记,赵观棋也只不过一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抑或说,孩子。
孩子哭一哭,也正常吧。
正常吗?
周景池暗自揣摩着,揣得心脏越跳越快,就要撕开胸膛蹦出来,还没得出结果,人已经站在街边捧着手机喊车。
“先走312乡道,上游方向。”周景池上车甩了一句话,司机没明白过来,他又急着催促,“开啊,价钱好说。”
司机讪讪往后视镜盯周景池好几眼,周景池概不理会,跟着那只小人往山里跑。已经要到下一个镇的地界,地图上的小人还在跑。
周景池看着离上游水库越来越近,心里逐渐不安,按捺不住拨了电话出去。
响了很久,赵观棋没有接。
他就继续打。
一个两个三四个,打到赵观棋不耐烦,耳边传来一句憋着气的喂,紧接着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在哪?”周景池问。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赵观棋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问你在哪?”
电话被挂断了。
周景池看着屏幕,通话时间没超过一分钟。
退出界面,才看到地图上的小人停了下来,周景池示意司机下一个路口上山,收了一百的司机忽然扭扭捏捏地说要加钱,周景池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说砸锅卖铁都付钱,别啰嗦。
车在水库外停下来,周景池撂下钱,忽略司机在背后说要是不急可以等他再回去的话,径直往里跑。
上了坡,赵观棋的车就停在路边。
周景池往里望了望,没看见人影,工作日钓鱼的人也不多,钓位空空落落,一眼就扫了个遍。他耐不住,又开始在手机上拨赵观棋的号码,一面重播,一面沿着竹林的小路往里寻。
快要走到头,什么也没看见。
竹林小路一直往里延伸,歪歪扭扭的指示牌上写着土地神。
赵观棋怎么会大老远来拜神,周景池直觉自己的思路错了,在心里懊恼着,不该当时就走的,至少要在楼下看着点,过一两天再搬行李又有什么要紧。
压着颗心,周景池打算绕回去找人问问,刚走两步,手机app又振动。
他举起来看,共享位置的弹窗因为两个小人距离渐近触发了‘千里来相会’的见面模式,距离的缩近会让两个人头顶的心越来越满。
小人头顶的心跳动着充能,他没走错。
周景池跑起来,一路向竹林深处奔去,在看到尽头披着红头巾的土地神的龛位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样跑去找赵观棋是做什么?见面了要说什么?这样拖泥带水像什么话?
正喘着气,手指却移到屏幕上,止不住想要拨一个电话。
能听见铃声的范围,就去,听不见,那就是最后一通电话。周景池玄想着,用因急速奔跑过还颤抖着手指摁了拨号键。
一秒,两秒......
侧身后的竹林果不其然传来一阵响铃,周景池意识到,他竟然为这阵铃声露出笑容。
只不过这次竟然接通了,赵观棋在听筒模式下喂了几声。
声音竟然都能听见,两个不同声线的声音响在耳边,周景池张口,又怕被另一个人听见。
“不说话挂了。”
那头当真静默了一阵,在等他。
周景池没有做声,须臾,稍微急促的挂断声接替了耳边的声音。
没有出事就好,他可以守着赵观棋离开这里,电话确实是不必再答。
悬着的大石头落地,周景池看了看四周,土地神前的香刚燃,往外飘着白烟,香油钱横七竖八地撒着,纸币硬币,面额都不大,这里的人很信土地神,叠成小山也没人伸手拿。
周景池走近两步,闻到香的气味,微一皱眉,复又看到底座边压了个厚红包,新得一尘不染。
再一抬眼,土地神挂着各式符咒的脖子边的半只手上悬了条格格不入的项链,在一众红艳滴血的挂件中迸出一抹不属于它的蓝。
是条海豚项链。
他不要了。
周景池站在原地缓了几秒,竟然找不出个赵观棋‘要’的理由。伸到红包的手又顿住了,私自拆封,这是不敬神明。
死了也不会去往极乐的。
周景池在轮回是否重要,天堂地狱有何分别中迟疑了两秒,低头将那个大红包抽了出来。
再循着之前的铃声方向走过去的时候,赵观棋已经点了一排香,红蜡烛燃着,还煞有介事地摆了一排苹果香蕉橘子。
数量惊人,周景池站在树木阴影处,静静数了数,香竟然点了十根。
尚没有分出眼睛去看蜡烛烧得对不对,视线中的赵观棋拿了红布就要往树上钉。
“赵观棋!”
天大白亮着,又因为过于茂密的竹林阴沉,赵观棋浑身一哆嗦,惊慌失措地朝四周浑看了一圈,一身鸡皮疙瘩地看着从小径翻出来的周景池。
立马直起背,赵观棋紧了紧手里的衣服,想到那通给台阶下的电话周景池却没有说话,硬邦邦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不来等你被自己蠢死吗?”周景池越走越近,脸上也没有笑。
“今天我生日,你咒我。”赵观棋忿忿不平,却也因为距离的缩近有些手足无措,“你来做什么?!”
手上猛地一轻,周景池夺了他手里的衣服:“挑得什么破树?”
“点的什么鬼香?”
“蜡烛是你这么摆吗?”
周景池看着面前那棵桑树,寿命不长,谐音绝差,当地人要不是养蚕,是绝对不会栽这样的树木。
“你凶什么凶?!”赵观棋扔了手里的钉子和锤子,伸手去拽周景池手里的衣服,“不关你的事,你管我做什么?你管我挑什么树插什么香!”
“把我衣服还给我!”
“走。”周景池充耳不闻,低头捡起钉子榔头,灭了蜡烛和香,装好供品,拿起瓶子里的酒浇了一道,赵观棋还是不动。
“你要拜祭,我教你,别折寿了。”他静了会儿,看赵观棋的神情,“今天你生日。”
“原来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啊?”赵观棋话里有话。
周景池没有回,他拎着东西,自顾自朝着小径走去,脚步放得很缓慢,不一会,身后果然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路过土地神,周景池驻足,等了会儿,见赵观棋从竹林里不情不愿地走出来,扫了他一眼,走到前头去了。
松了口气,周景池回头看了眼土地神的龛位。
分手算什么,周景池在看到红包里的纸条时就浑不在意地想,买卖不成仁义在,他合该托着点这个生日。
即使赵观棋昨晚哭着说,他还没有分愿望给自己。
周景池又可笑又悲哀地跟上前一个影子,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写给神仙的愿望,第一个就是希望那个和你说分手的人。
长命百岁。
第70章 可以不可以
临出去,周景池才看见那个司机竟然还在外面等着做他这笔生意,好在赵观棋车停得近,不用再出去打那个照面。
周景池去拉驾驶位的门,赵观棋就不说话地去拉后座门。
“你坐后面,东西放不下了。”
“放副驾。”
“......不吉利。”周景池顺口胡诌。
赵观棋没接话,缓缓走到副驾,周景池吐了口气,把东西搁到后座。
刚发动,躲过云朵的阳光射进来,照得周景池眯了眯眼睛,刚要伸手扳遮阳板,赵观棋干巴巴地开口:“......你怎么来的。”
“不问我为什么要来了?”他调整着座椅,问道。
“我问了你也不答我,有什么意思。”赵观棋靠着,头偏向窗外。
“那这个我也不答。”周景池驶出大门,和站在车外抽烟的司机擦过。
“你好烦。”贴了膜的窗户映出赵观棋的脸,他又看见那双浮肿的眼睛。不由得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赵观棋又对着窗户含沙射影,“你不相信我,也不要我......和我说了分开,为什么又要追到这里来呢?”
“就算我拜错了菩萨,烧错了香......”他自嘲地闷闷笑了两声,“也不要紧吧。”
“我们不就是陌生人吗,或者陌生人都比不上。”赵观棋看着飞速倒退的草木树影,笑得不轻松,“前男友,你不咒我死我都该谢天谢地了吧。”
不知道哪里拿来就用的准则,周景池闻言先是一愣,静了好半晌才开口:“你一晚上就想这些去了。”
“不然呢?”赵观棋低声说,“我该睡得着吗?”
“眼睛就是这样肿的?”周景池在红灯前停车,温声说,“我宁愿你骂我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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