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硝烟(江棠不姓江)

“怎么了？”一个大肚便便，看上去应该是开发老板，呵斥道：“你鬼叫什么？！”
男人吓得满脸大汗，差点站不稳，被身旁的人扶住，他颤颤巍巍地回头，指向那栋小楼，“死人啊……”
“他就是死人！”程立秋梗着脖子，毫不畏惧地冲原昕冷笑：“钱仲利怎么不去死！他也算个男人，老婆孩子都不管，最该死的就是他！”
原昕双臂抱在胸前，听了这番控诉，不由得为钱桐心生感叹，钱桐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对推卸责任的父母。
“行了。”原昕轻拍下桌子，呵止道：“我断不了你们这对前世怨侣的官司，这次叫你来是想再问问你关于钱桐到底是否在叶子ktv兼职的事，欸，你先别急着回答，最好想好了再说。”
被原昕这样一吓，程立秋立刻收声，她梗着脖子，半晌回道：“没有啊，桐桐没有兼职。”
原昕还没说什么，站在单面玻璃外的庄星辰却微微皱起眉。
林叶子否认钱桐曾在那里兼职，夜店娱乐场所，除了正门前有个应付检查的监控开着，其余大厅、包厢、走廊，甚至是后门和后巷的监控都被人为地破坏或者关闭了，这就无从查证；而程立秋也矢口否认钱桐有过兼职，警方同样拿她没有办法。
审讯室内，原昕无奈地道：“你……”
这时，庄星辰不徐不疾地打断他，通过对讲插话道：“你女儿最近变得恐怖暴力，这你总知道吧。”
“你先不用急着否认，我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我有证据，行，我们先不说钱桐的兼职问题，你就先回答一下，你家台式电脑里的浏览记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那是你的一时好奇，好好想想再回答。”
审讯室里的程立秋一愣，抬脸循着声音盯向扩音器，透过模糊的泪眼看着单面玻璃，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警察会知道这些东西。
紧接着庄星辰话音一转：“我知道你也许并不清楚钱桐在干什么，可是作为母亲，你一定也或多或少地察觉到自已孩子的异常，也许钱桐跟你解释过那是年轻人的新潮流，新上线的游戏，但是一个人性格突然改变，这就值得深思和关注了。”
程立秋又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被庄星辰说中了命门，过了一会儿她发泄的差不多了，理智渐渐回笼，她慢慢抬起头，轻声开口：“桐桐她的确变了，她以前真的不会看那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和游戏，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她坐在电脑前，正看着什么视频，见我出来，她赶紧关掉电脑，不过我还是听见了声音，那是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很凄厉……”
原昕微微皱眉，脸上露出怀疑的神情，“她有说过她在浏览什么网站吗？”
程立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在程立秋家的电脑上的确发现了一个莫名网站浏览记录，只是再循着记录登陆却怎么也登陆不上去，网帧的同事说那可能是一个国外暗网，为了客户安全，洋葱路由和tor通过加密数据载荷方式发送，以防止第三方窥探。
难道钱桐的死跟这个暗网有关？

第141章 发现徐蕊
原昕赶到现场的时候，辖区的派出所民警已经把现场用警戒带团团围住，那个发现尸体的工人此刻正哆嗦地蹲在地上接受民警询问。
庄星辰跳下车，飞快地扫了一圈周围环境，这里并不算郊区，离主干道距离不算太远，凶手一般很少会选择这样的环境杀人或者抛尸，原昕伸手扶着庄星辰踏过水洼，然后同样疑惑道：“这里离城区这么近，凶手的胆子很大啊。”
庄星辰紧跟在原昕身侧，低头盯着脚下：“的确是这样，可是我刚刚又仔细地看了区域地图，这里离城区很近，但是周边都是一些钢材厂和面粉厂，这些工厂几乎都是二十四小时工作，产生的噪音很大，如果有人遭遇袭击，几乎不会有人听见，凶手看似很大胆，实则这个地方应该也是他精心挑选过的。”
“原副队长，”辖区的民警见原昕过来赶紧迎上去，抬手替他举起警戒线，然后边走边介绍现场情况：“今早一队施工队来做拆除工作，一个工人在一栋烂尾楼里发现了一个搅拌水泥的机器，他想着叫人拉走，走近一看竟然看见几缕头发，再循着往里一看，水泥里似乎裹着一具尸体。”
范达带着助理吴丹紧走几步来到机器前，这个机器似乎很久没人用过，机身外侧包着很多凝固的水泥，两人找到头发的地方，然后开始检查，又在一处发现有碎布露出来，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尸体。
步见德带着痕检同事在周边开始搜集线索，原昕等人绕到范达的身后，朝机器里看去，就这一眼，众人都像被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
其实根本看不见整个尸身，因为他全部被凝固的水泥包裹！
众人噤若寒蝉，几秒后，韩栋终于再也没法抑制住沸腾的血气和愤怒，抬手一撸头发，低声咒骂：“我艹！”
初升的晨光只打亮原昕一侧的脸，看起来晦暗不清，一旁的孟媛偷眼打量他几秒，又心惊胆战地退到韩栋身后，半晌才听他出乎意料的冷静声线响起：“老范，怎么样？”
范达从机器里抽出身，防护服沾着内壁的灰尘，只见他脸色异常苍白，瞳孔里露出鲜有的惊慌，或者说是怜悯，“头发很长，大概率是位女性，不过……死者的身体全部被水泥包裹，这样根本看不出什么，我得把她从这里请出来，然后敲掉外面的水泥才能验尸。”
凶手竟然如此残忍！
即使身经百战的卧底庄星辰也心头一颤。
“汪汪汪——”
就在这时，警犬那边狂吠了起来，原昕低沉道：“我过去看看，老范这边交给你。”
“有什么发现？”原昕来到警犬蹲坐的位置，俯身查看。
这条警犬是条明星功勋犬，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曾多次出国执行过任务。
步见德把鲁米诺试剂喷洒在乱石块上，几秒后，他道：“是血迹。”
发现血迹的地方是这栋楼的一楼和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训导员牵着警犬沿途向上，最后在三楼和四楼的多个地方都发现了血迹。
“为什么呢？”原昕在四楼的一处血迹那停下，疑惑道：“这些血迹很明显被清理过，根据墙上血迹的形态来看是喷溅状，这儿，还有这儿都是滴落状，凶手和被害人应该在这里打斗过。”
“凶手竟然知道清理血迹的方法，似乎很有经验。”庄星辰沿着拖擦痕迹来到四楼窗台的位置，低头朝楼下看去，“凶手应该是把人逼到这里，再对应一楼的那处血迹来看，被害人从这里掉落下去，然后砸在地上，这个高度再加上地上的乱石，被害人在当时极大可能就已经死了。”
“一二三，起！”
楼下，范达带着几个同事一起把包裹尸体的“水泥桶”，小心翼翼地从机器里剥离，抬上现勘车。
周围除了血迹之外，就再无其他线索，庄星辰脸色苍白，看上去应该是不舒服，他瞳孔压得极其紧，深处流动着幽幽寒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庄星辰站在队长办公室的玻璃墙前，隔空盯着铅灰色天空，轻声道：“她会不会是徐蕊。”
窗外的天穹边际又卷起阴云，似乎又要变天，原昕循着他的目光穿过几净的玻璃，皱眉道：“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法医室的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干枯腐烂的尸体，由于水泥的腐蚀，骨骼上只有零星的腐肉沾在上面，面部已经辨不出模样，原本连接的头发，也在水泥清理干净后尽数掉落；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吴丹拼接好，与徐蕊失踪前所穿吻合；dnA结果已经证实这就是失踪近一个月的徐蕊。
“死亡原因呢？”原昕站在解剖台前问。
“枕骨骨折，颅脑粉碎性骨折，”范达盯着徐蕊残破干枯的尸骨，惋惜道：“这孩子生前被人严重殴打过，两个手臂严重骨折，两侧肋骨几乎没有一根是完好的，还有她的两个小腿骨也严重骨折，这些都是生前伤，总之跟钱桐很像。”
原昕边听边审视徐蕊的衣物，几秒后，他疾步上前，喃喃自语道：“她的尸体出现在南城区，鞋却在距离很远的枫桦林，根据现场的情况来开，那栋烂尾楼就是第一现场，那么她的鞋是被凶手带去了枫桦林，那又是为什么呢？”

第142章 模仿犯
是转移视线吗？如果是转移视线，其实很容易就会被警方识破，因为判断是否是第一现场这实在简单。那会是什么含义？把鞋带到枫桦林的意义所在似乎跟徐蕊为什么被杀密切相关！
“小蕊！”
众人闻声来到走廊，只见一个女人瘫倒在地，一旁的孟媛几次试图把人拉起来却是徒劳，孟媛不断安慰着，可女人仍旧嚎啕大哭，满脸泪痕，猛然抬眼见原昕立在不远处，她赶紧一把推开孟媛，踉跄地抓住原昕的手臂，颤声道：“我的小蕊呢？她死了是吗？”
原昕眼神示意孟媛把人搀起来，他俯身盯着徐蕊母亲的眼睛，语气坚定道：“我们会抓到凶手。”
“啊——”
原昕闻声顿住脚步，却没有立刻回过头，身后几步之外就是法医室，徐蕊母亲哭声可怜又凄厉，任谁也无法接受亲人的惨死，更何况还是以这样一种惨绝人寰的方式。
原昕用力闭下眼睛，复又睁开，只见他满目萧肃，双手紧握成拳，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大步朝会议室走去。
钱桐的案子似乎走进了死胡同，只能重新梳理线索后再做调查，刑侦大会议室里众人纷纷望向原昕，过了会儿才见原昕猝然回过神：“说说吧。”
“那我先整体说一下案情，”韩栋见气氛压制到了极致，他身先土卒道：“徐蕊，十八岁，奋强私立高二年级学生，于上个月的二十五号失踪，我们在水泥里和现场周围都没有找到她的手机，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包括那双鞋。”
韩栋说完一大段，大办公室再次陷入静默，似乎每个人的头顶都被一层阴云笼罩。过了好一会儿，原昕打破沉默，“徐蕊母亲的情绪怎么样，可以问话吗？”
孟媛摇摇头，声音弱弱道：“人还在隔壁的社区医院躺着呢，应该还没有醒，醒了我会把人再请回来。”
原昕点点头，锋利的眉头紧紧拧着，他徐徐分析道：“徐蕊的母亲之前说过，徐蕊在失踪前忽然变得沉默寡言，问她是不是被老师责骂，她说没有，同样她也说没有跟同学产生矛盾，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她好像跟钱桐的经历类似，钱桐在死亡前也是改变很大，再加上她们身上都有被殴打的痕迹，会不会我们辽海又出现了专对女学生下手的变态杀手。”
庄星辰摇摇头，并不完全赞同原昕的分析：“她们被杀的手法的确很像，但是除了手法同样凶残，并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再说判定是否是连环凶杀案，这两起完全不够，可是你们不觉得徐蕊的死亡方式跟另一起案件倒是类似吗？”
原昕当然知道判定连环凶杀案的条件，只见他瞳孔微微压紧，不多时眼睛骤然一亮，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没错就是曾经轰动整个倭国的绫濑水泥藏尸案。”庄星辰看向原昕。
绫濑水泥藏尸案发生在1989年，古田顺子被杀后又被凶手浇筑在水泥圆桶里，这起案件集齐绑票、禁锢、强奸、谋杀、遗弃和掩藏尸体等多项严重罪名。她被几名凶手禁锢四十余天，案件由未成年人所犯，他们是年龄在十六到十八岁的高中辍学学生，由于倭国承担刑事责任年龄在二十岁，所以当时几名凶手属于未成年人，对于他们的审判，更是激起了整个倭国民众的强烈不满。
“模仿犯案？”原昕思维何其敏锐，刹那间就明白了庄星辰的意思，瞬时恍然，他眼底浮起浓浓的惊惧，然后眯起眼睛缓缓道：“那这样说钱桐的死法倒有点像‘绿河杀手案’。”𝚇ł
庄星辰和原昕相距不过半臂，这个距离足以看清庄星辰微压的眼角，电光火石间原昕就听对方清冷的声线响起：“钱桐的案子跟绿河案并不算很像，如果不是同一个凶手就有情可原，可如果是同一个凶手，那他就太聪明了，故意更改作案手法，让我们警方也模棱两可，所以现在我建议还是分开调查比较好。”
就在刚刚，庄星辰敏锐地捕捉到了坐在对面的孟媛脸上一闪即逝的异常表情，那似乎是……喜悦！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她本不应该出现这么不合时宜的表情，庄星辰微微眯起眼，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测。
“庄顾问？”孟媛加重语气，叫了一声庄星辰。
庄星辰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什么似的，他伸手关掉原昕的笔记本电脑，抬眼问：“什么事？”
“原副让我问你想吃什么？”孟媛笑着问道。
“对面那家粥就可以，谢谢。”
庄星辰双手抱胸站在玻璃墙前，目送着孟媛走远，半晌他掏出手机，敲了几个字过去，少顷手机震动，那头回过消息——
【明白，你小心。】

“不是！是找到了尸体！”
徐蕊的案件在网络上迅速传播，顷刻间直冲辽海市各大新闻的热搜第一名，课间时分，三五成群的同学聚在一起，俯首帖耳间都是低低的议论声，学校更是明令禁止同学间私下讨论。
奋强私立高中的教学楼宽敞整洁，联排的落地窗沿着室外走廊蜿蜒远去，一个女生双手撑着栏杆远眺，右脚名贵的运动鞋有规律地点着大理石地板，正是于文予，她悠闲地哼唱道：“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忽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她脚下一顿，随即转头看向身后。
于文予朝走过来的胡萧雨嫣然一笑，她晃了晃手臂，胡萧雨宠溺地一歪头，似乎拿这个漂亮的女生毫无办法，两个人之间极具默契，胡萧雨从衣兜里掏出个橘子扬手抛过去。
“还是你懂我。”于文予稳稳接住。
修剪整齐，涂着裸色的指甲将橘子皮切开，瞬间绽开的黄色汁水迸溅在白色校服衬衫上，于文予低头瞄了一眼，随即皱起秀丽的眉头，懊恼又嫌弃，她把橘子塞回胡萧雨手中，嗔怪道：“都怪你，知道我最不喜欢剥橘子皮，非整个给我，这下好了，刚换的衣服又脏了，讨厌。”
几步之外的教室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走廊外的几个人，于文予背靠着栏杆，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教室里的同学，胡萧雨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然后叮嘱道：“这几天还是安静点吧，警察那边风声很紧，如果再闹出点动静，我怕……”
胡萧雨身后的几个跟班似乎也欲言又止，他有所感似的偏头盯向其中一个男生，瘦高个男生目光警惕的四下扫过，随即俯在胡萧雨耳边低声道：“烂尾楼那边虽然收拾得很干净，不过听说还是留下了线索，警察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我们？”
于文予漂亮的眼角微微一压，对于男生的胆小十分瞧不上，她一把夺过胡萧雨递过来的橘子，只见她垂眸盯着橙黄紧实的果肉，嘴角缓缓翘起，声音轻又带着些许不屑和兴奋，“找到线索能怎么样，又不是我们杀的人，我们也没有逼她们，嗯……顶多算是非法上传暴力视频，再说那么隐蔽的网站，他说警方根本发现不了，不用害怕，有什么事你们就都推到我身上不就行了。”
男生闻言立时收声，自觉失言，过了几秒，他嘴唇嗡动，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劝说。
胡萧雨与于文予并肩，偏头盯着女生白皙漂亮的面颊，他抬手将女生脸庞的碎发拨到耳后，然后不疾不徐道：“大小姐脾气就是大，我说过不帮你吗？不过你最好听我的，嗯？等警方那边松懈一点，好不好？”
于文予闻言立马转头盯向胡萧雨，她目光带着些许愤怒和焦躁，看着胡萧雨宠溺的目光，她抬手把人推开一点，佯装怒意，“我哪次没有听你的，只不过他最近好像没什么消息，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胡萧雨牵着于文予走向楼上的餐厅，他从兜里掏出手机，不紧不慢地输了几个字过去，十几秒后，那头回过消息，他看完信息，慢慢笑起来，“放心，他说很快会选好下一个目标，网站的收入还要分成给我们。”
于文予高兴地一拍手，然后不屑道：“我只是喜欢看他们杀戮的过程，那点分成都不够我买一双鞋的，听说那上面还有各种毒品，我们要不要……”
“不准！”胡萧雨立刻打消于文予的念头，他神色严肃道：“你拿那些人取个乐子就算了，毒品，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