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昕停下脚步,回过身,范达手里举着一沓报告,他来不及刹车,惯性地扑进原昕怀里,原昕嫌弃地推开他,“你干嘛,投怀送抱也没用,赶紧加班去,我还等着要结果呢。”
范达推了原昕的肩膀一下:“滚!报告出来了。”
“不早说,拿来吧你,”原昕一把夺过报告,翻看一圈,目光被其中的几个字吸引,他惊诧道:“二乙|酰吗|啡?”
二乙|酰吗|啡,海|洛因。毒|品。
“没错,”范达正色道:“曹忠被注射的不是氯化钾一类的药物,而是‘4号’的注射过量导致的心脏骤停。”
我国的毒|品管控十分严格,辽海市的禁|毒工作在全国更是首屈一指。4号这种以吗|啡生物|碱作为合成起点得到的半合成毒|品,其中的二乙|酰吗|啡含量可达98%,它危害性极强,被称为“世界毒|品之王。”
这么高纯度、危害性强的毒|品居然出现在辽海市,它是什么时候进入这座人口千万的大都市的?流入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形成完整的供应链,辐射面积又有多广?
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问题。
“立刻上报市局领导,通知隔壁禁|毒支队的赵哲,现在,快!”原昕一口气吩咐完,转身准备上楼。
原昕刚一回头,几米之外,庄星辰僵硬立在那,他猝然一抬头,正对上原昕惊诧的目光,原昕朝他走过去:“你怎么还在这?不是,我的意思是……”
“唉,你……”
“庄星辰!”
庄星辰的目光空洞,飘忽的视线穿过原昕,不知落在何处,他像是被施了某种魔咒,呆呆立在原地,脑子里“轰轰”作响,神经出现了短暂的离断,对于原昕的呼唤全无反应。
毒|品。庄星辰深知它的危害,德国科学家泽尔蒂尼将鸦|片中的镇痛成分分离出来,用以治疗战争中受伤的土兵,其成分就是吗|啡。为了克服服用吗|啡的成瘾性,德国化学家菲利克斯开始着手对吗|啡进行科学研究,最终“不负众望”的诞生了海|洛因。
吸 | 毒者,是整个家庭的蠹虫。他会让全家永无宁日,最后使家庭走向贫穷与离散。
庄星辰曾经肩负着重大使命,冒死在隐蔽战线工作了数年,好不容易换来了短暂的和平,而现在……
原昕半环抱着庄星辰的肩膀,试图叫醒他,庄星辰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原昕眼明手快地一把抱住他:“范达救人!”
“可我是法医啊……”
“法医也是医,快点!”
原昕抱着庄星辰在沙发上坐下,他焦急地盯着范达:“他怎么样?”
“没啥大事,”范达收起听诊器和血压计:“就是血压太低导致的短暂休克,庄顾问的身体忒弱,这脉搏,我要没个十年功底根本摸不出来,呦,你看,这不醒了吗。”
庄星辰的脸色煞白,环顾一圈围着他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原昕的脸上,他几不可闻地说了句“我没事”。
“你是没事了,吓得我差点萎了……”原昕不忘耍贫,“你这身子怎么跟林妹妹似的,孟媛赶紧去对面买点吃的,捡最好的,多买点,大家伙都没吃饭呢。”
孟媛颠颠地跑走了。
庄星辰从原昕的怀里挣脱开,他就像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可语气还有些虚弱:“我要见刘刚。”
“行,一会儿吃完东西再去。”原昕道。
孟媛办事利索,不一会就带着快餐店的服务员回来了,她把两份盒饭递过去,原昕帮庄星辰把盒盖打开,筷子掰好,庄星辰只是默默接受,孟媛却看得心里酸酸的,抱着自已的饭躲到了一边。
“如果是当年的凶手杀了曹忠,那么他也许认识刘刚,现在凶手的目的并不明确,如果他想把所有有关案件的关联人都杀掉的话,那么他没准也见过刘刚。”庄星辰刚要伸手推审讯室的门,却被原昕抢先一步。
“对啊,我们应该最先问问刘刚的,没准他认识任家栋。”原昕忙得焦头烂额,忘了这茬。
刘刚比前段时间老了许多,也清瘦了许多,他见两人进来也没出声,一直低着头,庄星辰身上披着原昕的警服,坐在讯问桌后,的确很有警察的气质,原昕瞄了一眼,弱弱地说了句:“你穿警服挺好的。”
庄星辰没理会他,他把手里的照片朝向刘刚:“认识这个人吗?”
刘刚闻言抬起头,细小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不太记得了。”
“你好好想想。”
庄星辰把照片递给原昕,原昕起身走到刘刚身旁,刘刚双手接过照片,想了良久,最后恍然道:“我好像见过他,时间太久了,这个人很像以前我们那片儿区的燃气工……”
这种金属的敲击声对于他来说就是残酷的魔咒,它就是浸染鲜血的长鞭,把他抽打的心神消亡。
但此时,他手里握着铁锤,从厨房一路敲击到卧室,除了敲击声外,其中还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呜咽声。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男人的手脚被紧紧绑着,惊恐的眼珠瞪得老大,他看着他,疯狂摇头,眼泪与鼻涕也糊了一脸,一如曾经向男人求饶的他。
他歪着头,模样懵懂得好像不知世事的孩子,明知故问:“你哭什么?”
男人只是摇头,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我还没动手呢,你怎么就这样呢,”他屈膝蹲在男人的身旁,问道:“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吧?”
“哈哈哈……”整个屋子回荡着他清脆的笑声。
“你也知道害怕吗?”他的笑声戛然止住,猛地一把拉过男人的衣领,质问道:“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和妈妈,妈妈……你杀了她!”
“我现在不怕你了,”他把刚刚男人被扯皱的衣领慢慢抚平:“现在我们的位置调换了,今天你就会像以前的我一样,然后会像妈妈一样在这个世界消失,永远的消失。”
男人发出两声痛苦的闷叫,随即瘫倒在地,没了声息。
他看着男人满地的鲜血,慢慢扩大,流到他的脚边,忽然,他咧嘴笑起来,笑得极其畅快,仿佛某件悬而决的大事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整间卧室回荡着他的笑声,深夜时分,他不怕惊扰到邻居,就像每晚他被殴打时同样不被他人所闻一样,因为这间卧室的墙上贴了一层质量绝佳的隔音材料。
他看着男人良久,终于有所动作,他蹲在尸体旁,伸手把男人的右手拉出来,摆放整齐,就像男人以往摆弄那些女人一样,那是一双带着薄茧的手,就是这双手杀死了他,杀死了那些无辜的人,现在……
他挥舞着胳膊,手起锤落间,男人的右手一片模糊,成了一摊烂泥。
可能是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忽然感觉很累,竟然歪倒在尸体旁睡着了。他是被冻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满地狼藉,他撑起身体开始打扫现场。
电闪雷鸣,雨线密集得看不清前路,地上聚集起道道水洼,他撑着黑色碳素伞踩着雨水,独行在无人的雨夜。
当当当——
他敲响了门板。
男人打开门,惊诧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他手里的伞顺着伞骨不断地往下滴着水,已经在脚边氤氲成一小滩印记,身上的衣服被尽数打湿,他缓缓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满是惊恐,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惊险的浩劫。
“我杀了他。”他坐在长椅上说道。
“谁?”男人刚问出口,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起身走到他的背后,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温声道:“我知道,没关系的,他本来就该死,不是吗?”
“对,他该死,他就是该死……”他嘴里神经质般地重复着这句话。
“放轻松,”男人转到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劝慰道:“他不是人,他跟那些流浪的小狗一样,你看,当你杀他的时候,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求饶?”
“嗯,对,他不会求饶。”
“很好,”男人缓缓直起身,他的目光也随着男人移动,男人微笑道:“你是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做的吗?”
“是的,我打爆了他的头。”
“没错,就是这样,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打烂了他的手,把他放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你真勇敢。”
“是啊,我做的很好,对吗?”
男人朝他竖起大拇指:“很好,现在你自由了,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他闻言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个地方,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了再去找你,好吗?”
“好……”
秦萧背对着病房门,抬头看着窗外,高远的夜穹与星辰被方正的窗口框住,有点像油画。
“好,我现在要唱一首歌给你。”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医院的走廊幽深漫长,凌晨时分更是宁静的让人害怕。这时,一道稳健的脚步声从走廊的一头传来,缓缓朝着秦萧的病房走来。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脚步声在铁栅栏的门口停住,秦萧的歌声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过身,朝着门口的人露出一个微笑。
“你来了。”
“我可以离开这了吗?”
“燃气工?”原昕反问道。
“我看着像他,我记得他眉心的那块疤,”刘刚终于回想起来。
之所以二十年来他还有印象,那是因为刘刚的父母曾经给他留下一处老旧的楼房,一次燃气故障,就是任家栋帮他检修的,两人还因为是否需要更换燃气表而大吵了起来。
“他看着挺老实的,说话慢慢的,声音也不高,吵架当然也没吵赢我……”
原昕一手半环抱着庄星辰,一边打电话:“对,刚给你发过去,好,我知道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挂了电话,对庄星辰道:“照片给陈景海看了,他说任家栋就是当年陪在曹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曹一唯一的朋友。”
“朋友……”
庄星辰嘴里嗫嚅着,被原昕半抱着往前走,却没有反抗,一路经过的办公室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他表情凝重,看着脚下一块块踩过的地砖——
曹一唯一的朋友。任家栋杀人灭口,那么当年曹一的死亡也许真的不是意外,而是他的精心谋划,找好的替罪羊。可是他为什么会就此“失踪”了呢?现在又身处何处?
“对,找到任家栋当时工作的单位,详细盘查跟他有过接触的人。”原昕吩咐完韩栋,问庄星辰:“你在想什么?”
庄星辰点了下头,冷冷说道:“那个孩子呢?”
“孩子?”原昕差点没反应过来,“哦,你说任家栋的孩子,还在调查,当时他和江晴并没有登记结婚,在那个时候孩子属于‘黑户’,我们现在很难查到的。”
原昕顺势把庄星辰的肩膀扳过来,伸手把庄星辰身上的警服拢了拢,指尖顺着领口滑到衣摆,他道:“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我知道让你回去休息,你也不会听话,现在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在我的行军床上将就着歇会儿,好吗?”
庄星辰略微抬起下颌,盯着原昕,这个动作让原昕想起了自已触摸对方嘴唇的画面,他不禁吞咽下喉咙,目光闪躲地看向别处。
“好,记得叫醒我。”庄星辰说完转身走向原昕办公室。
第43章 不存在的孩子
远处的天际尽头渐渐泛起鱼肚白,刑侦大办公室的刑警们倒成一片,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队长办公室里。
庄星辰躺在原昕的行军床上睡着,原昕窝在自已的皮椅上睡着很沉,不知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他身子一颤,猝然睁开眼睛。
他用力搓搓脸,稳下心神,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行军床,床上的人安静异常,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不可闻,他起身走了过去。
庄星辰的睡相堪称优美,他双手交叠安静地搭在胸口,原昕的视线缓缓上移,庄星辰身上的白衬衫软塌塌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坚硬的锁骨和肩颈线条,他盯着对方熟睡的面庞,似乎所有的疲倦都消失了,这种感觉真奇怪。
原昕缓缓俯身贴上去,嘴唇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下庄星辰的额头。
庄星辰没有反应。
原昕轻声道:“这是礼尚往来。”
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行军床上,庄星辰长吁一口气,他没有睁开眼睛,扯着薄毯的一角盖过头顶,然后翻了个身。
“原副你看,”原昕刚一出办公室,就被图侦的同事叫住,图侦道:“你看这个,还有这个。”
大雨滂沱的夜晚道路,泥泞不堪,整条街道一个人影也无,悬铃木的枝丫随风在监控里招摇,似乎一切都很平常。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从街口的尽头一晃而过,他身上穿着雨衣,宽大的帽檐遮挡住整张脸,再加上微低着头,在监控画面里留下一道虚幻模糊的身影。
“这是距离曹忠家三百米的一处监控画面,以前这处监控一直是坏掉的状态,可是就在曹忠出事的三天前,监控刚好被修好。雨夜的可视条件有限,再加上他特意的伪装,所以只拍到了这段仅有八秒的视频,但是没有正脸。从这个人行走的路线可以还原出,他就是从曹忠家的那条路出来的,”图侦皱眉道:“然后在所有的岔路口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他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么周密的行动,竟然能被一个坏而修好的监控捕捉,是纯属意外吗?
原昕沉默不语,把监控画面倒回他出现的那八秒,整个图侦办公室鸦默雀静。他来回拖动鼠标,那个人身上穿着黑色的雨衣,长腿一迈跨过一处水洼。
监控视频模糊不清,原昕却仿佛发现了什么,画面逐渐放大,直到画面的重点聚焦到那人身上的那刻——
“他……他穿的这是病号服吗?”
韩栋揉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宽大的雨衣领口最上的那颗扣子未系,在他跨过水洼的瞬间,随着迈腿的动作,领口被扯开一些,画质并不清晰,再加上只出现了短短的零点几秒,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好像真是……病号服?”韩栋惊诧道:“他怎么会穿病号服?!”
原昕沉吟两秒:“从曹忠家到附近的几家医院大范围调取监控,图侦的兄弟再辛苦点着重比对医院进进出出的穿病号服的人;还有截取几段视频和爱丽小屋救助站的视频发给省厅的步态识别专家,我想知道这两个人是否是同一个人。”
“是!”
庄星辰低着头,在原昕的办公桌后翻阅着几起案件的卷宗,原昕推开门,两人的视线遥遥一碰,却又飞快移开。
原昕烦躁地胡噜一把头发:“嫌疑人出现了。”
“嗯。”
“你怎么不问是谁啊?”
庄星辰合上卷宗,黑亮的瞳孔上下打量他,好似完全看透了原昕:“要是确定了是谁,现在你也不会站在这,而是去抓人了。”
“你这人真是……”原昕坐在办公桌对面:“不过还是有发现的,街边的一处监控拍到了他,他身上穿着病号服,我不太明白,他的身份……”
庄星辰明显感觉到原昕的矛盾感,他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身上穿着病号服无非有几种情况,一他就是病人,可以通过这点去盘查医院里有没有任家栋的就诊记录,不过他并不会用自已的真名,如果是这样的话排查起来就麻烦了;二他是在医院工作,医生,护土等等,这不过是他用来混淆视听的,这样也很麻烦。”
原昕点点头:“我还叫人把小庄的视频让省厅的专家帮忙看看,我也说不好,总觉得任家栋像你说的那样遭到了不测,而这个‘第二代’杀手并不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大切打灯拐出市局,原昕的眉头紧锁,这样显得他更加凌厉,庄星辰知道,身旁的这个人此时很烦躁。
南城分局的片儿警吴青带着原昕和庄星辰去了任家栋以前的单位,燃气公司的领导朱主任笑着迎上前,一看就是个十分世故的人。
“对,任家栋的确在这里工作过,”朱主任道:“那个时候,我和他一组的,他人很好的,话不多,吃了亏也不吱声。”
“当时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特别不同寻常的地方?”吴青问。
“没有啊,上下班按时打卡,从来不在外面胡混,我们当时都调侃他是不是惧内。”
“那他因为什么辞职的?”
“他说是爱人病了,要去外地去看病,然后就辞职了,说来也是奇怪,我还试图联系过他几次,但是都没有得到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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