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另一个想了想,“算了,反正事情都办好了,放她走吧,当诱饵也怪辛苦的。”
白馨语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蹲在她旁边的黑衣人就已经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还非常贴心的把她嘴里塞着的白布给拔了出来。
“行了,你快走吧。”
白馨语戒备地看着他,不敢动。
“再不走……”对方笑嘻嘻道,“我可就后悔了啊。”
白馨语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片刻没敢耽搁。
“跑得还挺快。”黑衣人慢悠悠地说。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烟花,走到柴房外朝天空一放。
火星在低垂的夜幕中骤然炸开。
靠在树干上摇着折扇的江海平把折扇一收:“来的还挺快。”
“早就听说侄女像姑,看来是真的了。”
混乱的黑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随着重重一摔,滚成团的两人“啪叽”砸在了地上,跌出了暗道。
“嘶。”
萧子衿倒吸一口凉气,脚腕疼的一抽。
大抵是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
“阿楠?”
萧子衿一摆手:“没事,小毛病。”
季远之把手递给他:“扶着我吧。”
萧子衿没拒绝他的好意。
他环视四周,入目只有夜明珠的幽光和石壁森冷以及一条不知道通向何处的长长隧道:“抱歉,是我大意了。”
“你是救人心切。”季远之取下架子上的夜明珠当作明灯,另一只手扶住萧子衿,温柔问,“能走吗阿楠?”
萧子衿一点头。
隧道短而窄,不消多时就到了底,有明亮的烛火微光从门扉间的缝隙处透出来,萧子衿整个人绷紧了,他同季远之对视一眼,两人都做好了准备后随即伸手推开了掩着的门扉。
吱呀——
萧子衿愣怔在了原地,看着石室内部熟悉的装饰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这怎么可能……?”
石室里,明灯高悬烛台映卧,屏风上的山水画被挂在其上的衣物挡住了一部分,正对门扉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副人像画,画像素净而简单,以黑色为主辅以稍许的其他颜色,仅通过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形——画中人于青山前蓦然回首,光是看面貌就同萧子衿有五分的相似。
那是十一年前就死于鸠毒的前太子萧子规。
画的线条和风格,同萧子衿年少时在东宫看到的那幅一模一样。
他记得自己当时指着墙上挂着的人像画,惊奇道:“小阿楠!”
文绮失笑地让侍女给他端来了糕点:“这不是小阿楠,这是你太子哥哥。”
“啊?”小萧子衿失落地瞪大眼,“不是小阿楠?”
侍女笑出了声:“六殿下,这可是太子东宫,在这里挂你的画像成什么样子呀。”
小萧子衿懵懂地点点头:“哦,可是小阿楠喜欢。”
文绮就一刮他的鼻尖,笑着道:“你既然喜欢下次嫂嫂给你画一幅。”
“噗,”侍女打趣道,“小姐你这么快答应下来,到时小心殿下吃醋。”
“吃醋?”小萧子衿不明所以,“醋,好喝的。”
文绮被他逗的直乐,抱着他沉甸甸的小身子笑意盈盈道:“他都多大人了同弟弟吃什么醋。哎呀小阿楠真可爱,要是日后你的小侄子也有你那么可爱就好了。”
小萧子衿那会儿对很多东西都懵懵懂懂的,但也听得出小嫂嫂这是在夸自己,顿时“咯咯咯”笑了起来,开开心心地往小嫂嫂怀里一窝。
等已经小大人模样的萧子规应付完朝堂那一干老臣回来,看到的就是自家那团子似的胖弟弟正窝在自己的太子妃的怀里,吧唧嘴地睡着正香甜。
“……”萧子规顿时有些不大乐意,上手就要去抱弟弟,“怎么小阿楠又过来了?”
文绮一把打开他的手:“哎呀刚睡着,你可别来兜乱子了——他偷跑过来的,估计是上次摸过来记住路了。”
不是,到底这是谁迎娶进门的太子妃?
皇长子殿下顿时有些怀疑。
“乳娘呢?”
“我让她回去了,年纪一大把了,可经不住小阿楠闹腾。”
皇长子殿下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太子妃:“他晚上不留宿吧?”
文绮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怎么,殿下这就嫌弃上自己弟弟了?”
萧子规脱了外袍同她讲道理:“他到底也大了,不能总同人睡,我这个年纪的时候……”
小萧子衿被他吵醒,揉着眼睛趴在嫂嫂的怀里,看见哥哥下意识把屁股往嫂嫂怀里一墩。
“……”向来以温文尔雅著名的皇长子殿下这会儿挺想打弟弟。
小萧子衿戒备地看着自己哥哥,奶声奶气:“嫂嫂陪我睡。”
“……”萧子规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裂,他试图和熊孩子弟弟讲道理,“你已经是大孩子了,小阿楠,得学会自己睡觉,母后不是说……”
小萧子衿压根不吃这套,眨巴着眼道:“我就想嫂嫂陪我睡。”
萧子规败下阵,披上自己刚脱下的外袍去找陈皇后告状了。
当夜小萧子衿是被自己母后揪着耳朵押回去的。
萧子衿将石壁上的挂画取下,于角落处发现了画作人的落款。
——元化二十七年冬,文绮。
落款每个字尾部带着的轻轻的上提彻底打破了萧子衿的幻想。
这确实是他大嫂文绮才有的行笔习惯。
那场启祥宫的大火中,文绮没有死,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告诉自己呢?
萧子衿不明白。
如果说这是文绮曾经的住处,那将他们引到这里的人想要的又是什么?
萧子衿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左右上下都是路,但全部不知道在通向哪里,往前是死路还是活路,一切都变得格外错综复杂,难以预计,又或许从始至终,他都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罢了。
季远之同他十指交扣,轻轻叫了声“阿楠”。
萧子衿深吸一口气,撇开脑中繁杂的思绪:“算了,先出去再说吧。”
武林大会在即,事关元国同十三部落,他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
两人在整个石室里翻找出去的办法,摸上木柜上的石马的时候季远之敏锐地听到了一声机关的轻响。
一石门之隔的外面,江海平靠着石壁,拿扇骨在自己手心拍打了三下。
“三——”
“二——”
“一——”
一瞬间,方才还敞开的木门轰然阂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香甜薄雾弥漫在了整个石室中。
“阿楠!屏气!”
季远之立即提醒,然而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萧子衿强行将手撑在床榻上,摇了摇自己昏沉的头,突如腩沨其来的睡意让他眼皮子发沉。
他只见到季远之张了张嘴,还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就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了下去。
季远之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只摸到了一把空气,他手指抽动了两下,到底没抵过猛烈的睡意,在一片雾气中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回忆杀ing
后面是没被现实毒打过的软糯团子小阿楠和还没变成出生的季兔子的年少时间。
萧子衿回过神,看着陈诺稚气的脸庞不知为何竟有种大梦初醒的恍惚和怅然。
陈诺纳闷地伸着手在他眼前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对了,听说今日季谷主送了几个书童过来,反正也闲来无事,去凑凑热闹?”
萧子衿自幼心大,想不明白那些莫名情绪的由来索性便不想了,只当自己中了邪,他拍开陈诺的手,扬眉道:“叫谁呢,没大没小——送书童?宫里连书童都找不起了?”
“那谁知道。”陈诺眨巴着眼用胳膊肘拱他,“去不去去不去嘛?”
萧子衿“唔”了一声:“不去,怪没趣的,听说药谷的人都是木头,去看他们有什么劲儿。”
“真的不去啊?”陈诺狡黠一笑,“阿楠哥哥还不知道吧,今早姨妈可是知道那盏琉璃五凤盏是你打碎的咯。要是这会儿回去……”
萧子衿顿时一僵。
要是这会儿回去,他会被他母后切成八块,至于是横着切还是竖着切,完全看他母后怎么来得方便——毕竟当时他可是指天画地地同他母后发誓,那琉璃盏是跑进来的野猫打碎的。他母后当时还纳罕了许久,寻思怎么那段时日总有野猫跑进来。
某萧姓野猫伸手搭着陈诺的肩膀,斩钉截铁地同她说:“去啊!当然去!你阿楠哥哥我可最喜欢看热闹了。”
“可是阿楠哥哥方才好像说……”
萧子衿伸手捂住陈诺的嘴,讨饶道:“算我求你了,好阿诺,阿楠哥哥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去,就让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反正能拖多久是多久,他母后也忙,总归不可能总记得这件事情。
陈诺“哦”了一声,连眉尾都带上了得意之色,脸上写满了“我还不知道你”。
药谷的车驾停在皇宫侧门后就不再往前,季岩本人没来,是由他的心腹带着这一马车的人进的宫。这次送来的基本都是半大的少年,同各个皇子的年纪相差不大,估计来之前都说过此行的目的,一个个都乖顺的不行,进了皇宫后就低着头跟着季岩的心腹一路去了御花园。
大部分皇子这会儿都已经到了,正带着自己的仆从同下人站在遮荫的亭子里谈笑间带着某种试探和机锋,你来我往暗潮汹涌。
萧子衿轻巧地趴在房顶上——他同太傅做学问稀疏平常甚至经常给老太傅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同武师习武倒是还挺有天赋,年纪轻轻那轻功就让武师大为夸赞,虽然也可能是陈皇后拿着擀面杖追多了的缘故——一众长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瘦高条和矮冬瓜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兄长。
趴在他旁边的陈诺也兴冲冲地一指萧子规:“呀!是子规哥哥。”
萧子规的贴身侍从急匆匆地跑过石板小道,低声同萧子规耳语:“殿下,六殿下人不在他殿里,也不在娘娘那边。”
“阿绮那边呢?”
“奴才找过了,也没有。”
萧子规头疼地揉揉额角:“这小子又跑哪去了?”
“奴才方才从娘娘那边回来的时候听娘娘说不久前陈诺小姐刚进了宫,估计是两人一道玩儿去了,福喜大公公也在找呢。”
“你再去……”
陈诺双手作喇叭状,压着声音喊:“子规哥哥,我们在这!”
萧子规一抬头就同趴在屋檐边欠打的亲弟弟撞了个对眼,他额头突突的疼,头一次后悔母亲打弟弟的时候自己没有不管。
这真是被打少了。
父皇在找他,母后在找他,连大半个东宫都被他派了出去满皇宫地找人,他倒和猴子似的趴在房檐上。
其他几个皇子多多少少也注意到了动静,抬头一看险些被两个看着像是挂在房檐边的人头吓出个好歹。
“六弟还真是……”二皇子昧着腩沨良心道,“童心未泯。”
“阿楠!”萧子规皱眉,“给我下来。”
陈诺拍拍萧子衿的肩:“阿楠哥,你完了。”
“子规哥哥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说着她就悄咪咪准备溜。
“阿诺,”萧子规道,“你也给我下来。”
在房檐上蹭得灰头土脸的两小只灰溜溜地爬了下来,一个赛一个的垂头丧气,像是夹着尾巴的两只奶狗,一个瘪着嘴可怜兮兮地喊“子规哥哥”,另一个就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叫“阿哥”。
萧子规严肃不到半刻就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俩啊。”
说话间药谷的一众人就有序地排着长队走了进来,每个人身上都是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踩着已经有些破了洞的草鞋,因为低着头也看不清各自的面容,只能勉强看到半个头顶。
萧子衿好奇地看着他们,总觉得他们像是大典时候摆在铺着红色长布的宴桌上供人挑选的菜肴,自己是没有任何能选择的余地的。
“这便是此次带来的人了,共计十二个,”季岩心腹同萧子规道,“太子殿下先请吧。”
语调随意地像是在讨论一个随处可见的死物。
萧子衿看见自己兄长皱起了眉,似乎对于对方的说法不大赞同的样子,只是碍于此事经过了父皇的允许以及季岩的特殊,他并没有立即将这个表现出来,倒是冲自己伸手招了招。
“阿楠。”
萧子衿疑惑地“啊”了一声,还没猜出哥哥的意思旁边的陈诺已经伸手把他往前一推,他回头怒目地瞪对方,又被陈诺毫不留情地瞪了回来。
死道友不死贫道,世间兄妹情竟然薄凉如此。
萧子衿忍气吞声地转回头:“阿哥。”
萧子规拍了拍他的脑袋,视线在十二个少年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个同萧子衿差不多高却足足比他瘦了大半个人的少年身上。
对方觉察到他的目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回去,眼神里都是认命的木然。
“太子殿下看起来是中意这个,”季岩的心腹很懂察言观色,立即说,“殿下真是好眼光,这是十二个里头唯一一个自打出生就长在我们药谷的。”
“——季远之,前两日刚过了十岁,同六殿下差不多大。”
萧子衿用余光悄摸摸地看那人,见他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像一座木雕似的顿时嫌弃地一撇嘴。
无趣的木头桩子。
“季远之?”萧子规眉头更紧了,他看着季岩心腹那略有深意的笑,总感觉不大舒服,“姓季?”
心腹一点头:“殿下向来聪慧,应当也猜到了——他是我们谷主膝下的第十子。”
“其母是十三部落逃来我大元的,自被谷主收留后一直在谷中当粗使杂役,前几年刚病逝。”
“殿下若是中意他,必定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
萧子衿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也听得出他的大概意思,顿时心道季岩可真是个老畜牲,人家刚丧了母,就给丢宫里当下人来了,哪怕不是亲生的都甚少有人能做那么绝。
季岩心腹像是看不到两兄弟复杂的表情似的,依旧有礼道:“殿下还要看看其他的吗?”
——活像是街口卖猪肉的小贩。
“就他吧,”萧子规道,“即日起他就跟着我六弟吧。”
季岩心腹对于他的做法并无不满,只温驯地点点头。
“啊?”萧子衿一指自己,目瞪口呆,“跟着我啊?我不要!跟着我三天得挨九顿打。”
萧子规弹了下他的脑门:“知道你就少闹点事,也省的太傅隔三差五来同我告状。”
“反正我不要,”萧子衿嘟囔,“让他挨打我过意不去,让我坐下来看书我对自己过意不去。”
“小阿楠。”
萧子衿撇着嘴就是不松口。
对这个弟弟萧子规一向是没有办法的,但这会儿去请母后过来教训他也不现实,他无奈地看着萧子衿,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
“他平日里跟着我,我不在的时候跟着你,这总行了?”
萧子衿权衡利弊,觉得偶尔被人盯着多个跟屁虫好像也勉强能接受,于是瘪着嘴点了点头。
“行吧。”
余下的十一个人里头又被挑走了七个,多出来的四个人季岩心腹刚准备带走,就被萧子规要了下来,作为侍从被安排在了东宫伺候——反正他同文绮都不是爱为难人的性子,在东宫可能比在有些皇子手下以及回到药谷过的舒坦点。
萧子衿被闻讯过来的陈腩沨皇后拎着耳朵揪了回去,连带着一同撒丫子玩失踪的陈诺。
陈皇后纤瘦的小身板一手揪着一个,在萧子衿求饶着喊“母后”的声音里毫不留情地把人拉回去挨训了,老嬷嬷笑眯眯地跟在旁边,一边劝着自家小姐,一边絮絮叨叨着两个不让人省心的侄兄妹。
萧子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因为这欠揍的弟弟还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别放心上,阿楠这孩子就是心直口快,但没什么坏心思,他是真的觉得跟着他整日里受太傅罚对你挺不公平的。”
季远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是同自己说话,直到萧子规又问了句。
“叫远之是吗?有小名吗?”
季远之抬头看他,褐色的眼瞳里带着一点点的浅蓝,他默默摇了摇头,没说话。
“你年纪小,我还是喊你阿远吧,我没在时候得辛苦你帮我看着些他了。”
萧子规拍了拍他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的硌手的肩膀。
“不必太过紧张,便当自己家吧。”
【作者有话说】
萧子衿(叹气):现在的你要是和以前一样容易欺负就好了。
季大别兔(微笑脸):阿楠哥哥是喜欢我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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