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拉着萧子衿的衣角,小声道:“姐姐好。”
“你好呀,”季铃神态自若地摸了摸她的头,“那我就带她先回药谷了。”
季远之巴不得她早些走,温柔地一点头:“去吧。”
萧子衿拍拍女孩的脑袋:“同姐姐去吧。”
小姑娘看了眼萧子衿,点点头怯怯松手去拉季铃的衣角。
萧子衿:“辛苦你了,阿铃。”
季铃言笑晏晏:“不辛苦。”
她拉起小姑娘的手,趁着季远之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飞快贴到萧子衿脸侧“啵”了他侧脸一口。
萧子衿愕然捂住脸侧。
季远之脸瞬间黑了:“阿!铃!”
季铃飞快抄起懵懂的小姑娘,得意地笑着跑了。
萧子衿哭笑不得地抹了一把脸。
“她怎么变成这性子了……”
随着季铃的离开,屋内重新冷清了下来。
“她的往后阿铃自有安排,所以你不必再愧疚。”季远之缓缓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阿楠。”
那些愧疚、难过、欣喜,都只要留给他就行了。
除了他以外,谁也不应该占据他的任何一点注意力,哪怕只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孩子。
萧子衿微怔,好一会儿终于“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季铃: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嫂子(鬼脸.jpg)
午间的酒楼总是格外热闹。
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宽阔的大堂里,一边吃饭一边听人说些江湖里的小道消息。
无论荡气回肠或缠绵悱恻,于当事人或哭或笑或喜或悲,在这里都只值一顿饭钱,旁人几声唏嘘。
萧子衿坐在人群中,旁桌正说着叶舟的死讯,许是人死了,这会儿倒是有人久违地想起了当年名震一时的沉舟剑法。
“就是可惜了,”矮墩墩的胖子说,“那手剑法还没来得及传下来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剑谱。”
“大概有吧,”同他同桌的人道,“不是说叶老家主当年请了好些个退隐的老前辈教自己儿子吗,说不定沉舟剑法便是照猫画虎那些前辈的秘籍,到底是曾经叶家的候选家主,多少得造势吧。”
“说不准说不准。”另一个人附和,“不过周兄你说的也有道理,否则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能差那么多呢。早听闻叶老家主偏心小儿子,若是真如此,那不就一切都有道理了吗。”
“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能真是如此。”那胖子思考片刻附和,“若是这么说起来那所谓的中毒没准也是用了什么秘药,结果没想到步子迈太大扯到胯了。”
“诶你这想法——”
萧子衿把碗筷“咚”地一放,淡淡道:“长舌头若是用来凭空传谣的,不如还是割了吧。”
他侧头看向几人:“你们说呢?”
季远之替他倒了一杯降火的菊花茶,温和问:“现在就割吗?”
有一个刚要说他俩多管什么闲事,旁边的同伴就一扯他的衣角,小声道:“我见过他们,就在叶舟的白事上——那个叫秦萧的武功不弱,旁边的是药谷谷主季远之,别去找事。”
方才还一脸怒气的散客听同伴说“武功不错”顿时偃旗息鼓,忿忿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嘴里。
“唔,在下方才听闻几位的意思是……”另一桌同萧子衿差不多大的青年插嘴道,“怀疑江湖排行榜有假?”
“嘿,这谁说的准。”其中一个小心瞧了眼萧子衿,向旁边倾身同他耳语,“这世上的事情哪那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便是排江湖榜的武当也得赚钱的不是。”
青年若有所思地沉吟:“公子高见,在下就是有些好奇,不知公子排多少?”
“……”三人组表情尴尬起来。
青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问了个刻薄的问题,反而非常真诚地看着几人:“是有何难处不能说吗?”
三人组心里暗骂了句,方才还贴过去的人瞬间挺直了背,认认真真吃起了饭。
仿佛突然之间米饭也香了,菜肴也可口了,连盘子上的花纹也赏心悦目起来。
眼见着自家主子还要凑过去问个清楚,青年旁边的侍从绝望又头痛地提醒:“少爷,你行行好,可少说两句吧。”
“怎么说话的呢?”青年不大乐意,“我就好奇问两句,怎么了?”
侍从生无可恋。
你这哪是好奇啊,完全是往人心口戳。
这万一惹恼了对方三个,那不得给他们套麻袋一顿打。
出门在外的,何必搞得那么惊险刺激。
“听公子那么说,一定榜上有名吧?”三人组里偏瘦那个阴阳怪气问。
青年露出神秘笑容,谦虚中带着点忍不住的炫耀:“哎呀,倒不是我,只是家中略有些钱财罢了。”
另一个顿时不屑道:“怎么,还能比江家更有钱吗?”
侍从捂住脸,小声提醒他:“我家少爷姓江。”
“姓江怎么了?我还说自己姓萧呢。”
“……”这人怎么就听不出人话的暗示呢。
“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青年笑道,“鄙人姓江,名海平,来自潮州江家——不出意外的话应当就是你们方才说的那个江家。”
“……”三人脸青一阵红一阵,尴尬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事情怎么不早说???
故意的吧。
“对了,王兄你是不是还有急事?”胖子突然想起来似的说。
矮个子立马应:“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得抓紧走了。”
“对啊对啊。”
三人说着就丢下银两转头飞快离开了酒楼。
江海平纳闷地“咦”了一声:“怎么就走了?还没同我说呢。”
侍从无奈:“少爷你就行行好,少惹点事吧。”
“惹什么事儿了?我这不好奇吗。”江海平倒也不在意,他端着碗凑到萧子衿和季远之一桌,主动搭话:“这位就是秦公子吧,前段时日你暴打云清小公子的事情这几日可在江湖传疯了。也不知秦公子师从何人,又来自哪门哪派,若是都没有可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潮州江家?”
季远之动作迅速地用食指抵住他的额头,把江海平往前凑的脑袋推了回去,眸底蓄满警告:“我们同江公子还不熟吧。”
“话不能这样说,”江海平全然不知尴尬为何物,“你看在下同叶二少是朋友,两位同二少也是朋友,那不就相当于我们三人也是朋友吗?”
萧子衿:“……”
季远之:“……”
两人攀附关系的卧龙凤雏见多了,这种不矫揉造作心虚气短说出堪称匪夷所思的朋友论的倒还是第一次见。
萧子衿素闻江家家底颇丰,也多少听说过江家公子江海平的事情,大概清楚他武功并不如何,为人出手倒是阔绰,非常爱交友,还因为嘴甜又体贴女孩子很受诸家小姐喜欢。
没想到今日偶然一遇本人会如此……看起来脑子就不大好。
“况且相逢即是有缘,大家聊一聊怎么了,无伤大雅不是?若无门无派,我江家也不是一个坏选择嘛。”江海平理直气壮,说完又期待地看向萧子衿,“怎么,秦公子考虑吗?”
侍从看着季远之几欲吃人的表情,都要喊救命了。
再次觉得自己今日可能是走不出酒楼这道门了。
跟着江海平,三天能不死九次已经得烧香拜佛了。
他们笑容僵硬地小声打圆场:“哈哈,我们公子打小就风趣爱开玩笑……”
江海平刚要反驳自己可没开玩笑,是真的想招揽对方来着,就猝不及防地被“咣当”一下推开的窗户砸在了侧脸上。
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又被猛地撞了个人仰马翻。
两个始作俑者看都没看他一眼,手脚并用地从窗口处爬进来后就着急忙慌地往萧子衿这一桌底下一钻。
侍从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自家少爷无语凝噎许久,终于颤巍巍地开口问:“少爷……你还活着吗少爷?”
江海平手脚抽搐。
“看起来是死透了。”季远之温温柔柔地开口。
侍从看了他满是笑意的脸一眼,吞了吞口水,不敢反驳:“啊,看着是死透了。”
“抬下去吧,”季远之好心建议,“早些入土为安。”
“???”地上的江海平。
【作者有话说】
季远之(微笑脸):死透了,拉下去埋了吧。
毫无人权的江少爷:……不是有人注意一下我吗????
论一个醋精对象有多介意所有身体接触。
第0021章
江海平刚爬起来准备去从撞他的两人那讹点医药费,几个身穿背部绣有黑色“白”字衣服的壮汉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小二哥拦都拦不住,还险些摔了个屁股墩。
不少人听到动静小声议论起来。
“哎,那不是白家的人吗?”
“哪个白家?”
“还能是哪个白家?凉州白氏啊。”
“真的假的?白家人跑到潮州来做什么?”
“那谁知道。”
“哎哎哎,这个我倒是有听说一点。白家的小小姐知道吧——今年刚 16 那个白馨语,听说白家收了鄢都刘家的聘礼,正准备着让小女儿去联姻呢。白馨语死活是不乐意,光是今年年初这事儿定下来之后就闹了好多回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前段时间还有消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跑了,白家找了个把月了都。”
“真的假的?也没见着白家往外贴寻人启事啊。”
“你笨啊,一个小姐跑丢了这事儿好听吗?”
原先对这些一无所知的萧子衿愣是从周围那些议论声中拼凑了个囫囵出来。
他也大概猜到方才从窗户外爬进来的两人的身份了。
藏在桌下的白馨语主仆二人一身俊俏书生的打扮,蹲在桌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白馨语双手合十不住朝萧子衿使眼色。
白家侍卫大致扫了一眼整个大堂里互相八卦的人群,没找着目标就去问小二哥。
“刚才有没有两个书生打扮,长得还挺俊俏清秀的人跑进来?”
正是吃饭的档口,酒楼一楼人满为患招待都招待不过来,小二哥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小动静。
“这档口哪来的人呀,便是来了也早没位儿了。”
“俊哥,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一个侍卫同领头的说,“是不是刚才看错了?”
他这么一说,领头的也不大确定了起来。
这几个月他带着人天南地北地找逃婚的小姐,恨不得路上随便抓个人就逮回去,总觉得自己看谁都像是自家小姐,若是真的眼岔看错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奇了怪了,”领头的自言自语,“难道真是我看岔了?”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整个大堂里的人头,又在小二哥看傻子的表情下确认了门后没有藏人,这才招呼了一声手下,和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怪事儿。算了,同我再去找。”
“出来吧,人走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家的人也没折返,萧子衿提醒了还藏在桌下不敢动弹生怕被杀个回马枪的白馨一句。
桌下的两人这才悄悄地探出了半个头,随即四肢并用地从桌底下爬了出来。
白馨语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白色长衫,扒在窗口又小心地瞧了瞧,确定真的已经走了终于舒了口气,用袖子擦去情急之下抹在脸上的锅灰。
“真是吓死我了。”
小丫鬟和她一样一身不伦不类的男子打扮,乍一看上去带着点怪异的喜感,她一边抱怨一边给白馨语没擦掉的地方擦干净。
“小……公子,我都同你说别想着那家的桂花糕了,你还非要买,你看这不就差点被抓到了嘛。”
白馨语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讨饶道:“好了好了,好萍儿我知错了,你便饶了我吧。”
“公子你也真是的,”叫萍儿的侍女无奈道,“对了,还要谢过这几位侠客。”
“……”看见白馨语擦去锅灰的脸的瞬间,萧子衿极明显地愣了下,神情之间有些恍惚,他喃喃,“阿诺。”
季远之眉头微蹙,原先并不在意两人的他顺着萧子衿的目光将视线移到了白馨语脸上,在看到她五官的瞬间,他极不明显地怔了一下。
——这个白家小小姐白馨语长得居然格外神似萧子衿的表妹陈诺。
陈诺同萧子衿是同年生的,年纪相近,所以自小便能玩在一起,而且那丫头不似其他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而同年轻时候的陈皇后颇为相似,爽朗豪迈又不拘一格,和幼时往老太傅鼻烟壶里塞草木灰的萧子衿格外有话题。
季远之记得当年陈诺的母亲,也就是陈皇后的姐姐还因为自己女儿成了个缩小版的混世大魔王,隔三差五跟着萧子衿去打马球而来过几次宫里。
两姐妹谈话的时候太子萧子规也在旁侧,他便作为萧子规的书童也跟着留下了。
陈诺的母亲陈书婷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幼时愁心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妹妹,结果成了婚当了母亲又得开始操心自己离经叛道的女儿。
“我听闻阿诺近几日总跟着小六去打马球。”陈书婷一身艳色的宽袍大袖衫,像朵华贵又端庄的牡丹花,“女孩子家家的总归是有些不像话。一是不安全,稚子年幼,也没个轻重,若是受了伤让人有的头疼;二是到底不文雅,终归以后嫁人为妻也不能整日不着家同男子厮混在一起玩这些。”
萧子规看着有些想反驳,但到底对面是自己大姨,作为晚辈也不好说她的不是,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皇后听完自己大姐的话也猜到了她的意思。
“阿姊为人母的忧心我自明白,”陈皇后慢条斯理地修剪着花瓶里鲜花的枝叶,对于自己姐姐的意思不大支持,“只是阿诺天性如此,拘着她反而不见的好。她若是害怕受伤,那伤过一次自然不会再有下次,若是不害怕,阿姊你便是阻拦她百次千次也无济于事。更何况咱们陈家又不是养不起一张嘴,若是那些求亲的男子只想娶个贤妻良母那何必来找阿诺,咱陈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就得饿死。与其让阿诺寻个窝囊的姑爷来给咱们姐妹气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倒是不如由着阿诺自己。”
“旁人原同我说阿绮点子多总有自己的主意,若是当了太子妃怕是子规镇不住。我倒觉得挺好,一戳一动的名门闺秀满鄢都都是,又何必费心去特意寻一个?对了子规,明日若是阿绮无事,让她来陪为娘下个棋——阿楠那小子坐不住,不到两刻就趴在棋盘上睡得香。”
萧子规笑着说了声“是”。
陈书婷本来还想让妹妹帮着自己劝两句女儿,结果陈皇后倒是比她这个当亲娘的还纵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妹说的有理,我就怕那丫头被惯上天去。”
“阿姊宽心,阿诺是我瞧着长大的,她打小心里有数,轮不到我们操心。”
鄢都的群芳争艳中,陈诺像一丛玫瑰般生长着。
热烈而奔放,自由又充满了生机。
她的眸光远比夏日的芳菲更让人沉醉。
只是这丛玫瑰溺死在了权变的滂沱大雨下,此后再无人记得鄢都里曾有那么一个明媚如朝阳般的女子热烈鲜活过。
而不知道是不是偶然,这白馨语竟同陈诺少说有八分相似,连季远之这个同陈诺只有几面之缘的在看到白馨语那张脸的时候都下意识觉得——如果当年陈诺没死那她十六岁时一定就是这般模样。
甚至连笑起来时候脸颊两侧的酒窝的深浅,两人都可以说一模一样。
季远之将手轻轻覆在了萧子衿的手背上。
萧子衿仿佛这会儿才回过神,他抿了下唇,神色复杂:“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自然不少,只是多少人穷其一生都难以遇到。
陈家上下一共七百二十八口人,为什么又偏偏像同他情分深厚的陈诺呢?
叶舟死后,他手下的人曾来找过萧子衿,手里是一叠厚厚的信封。
“我家公子曾有嘱咐,若是自己身故,这些便交由静王处理。”
自元化二十八年出事起,叶舟每个月月初都会留下一封遗书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当月无事,那便于下月月初的遗书写好的当天烧毁,然而其中有一封却引起了萧子衿的注意——那是今年年初三月落笔的,信封边缘有被火燎的痕迹,却不知为何被叶舟留了下来,同当月的遗书放在了一起。
“萧兄亲启。”
“别来良久,甚以为怀。”
“近闻洛河江潮已至,待兄亲临。”
落款处的舟字只剩下了上半部分,想来是叶舟刚要烧毁时又出于某种原因将这封信留了下来。
洛河江潮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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