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则时辰还早,如今不过是上午,距离傍晚还有好几个时辰,也许陈望就回来了。
云小幺之前割回来的茅草这会已经全部晒干,他收集起来堆在院子里,然后拿了凳子和工具,坐在廊檐下就开始编蓑衣。
蓑衣分上衣和下裙,手脚快的话两三日就能做完一副,而他昨日就已经开始捻线搓绳缝制,这会上衣已经编好,正在着手下裙。
蓑衣是老百姓家里最不能缺少的东西之一,既能遮风也能挡雨,上山下地都好用。
他这两日都在家忙,在廊檐下一坐就是一天,明明年纪不大,却又能耐得住无聊。
到了下午,云小幺正在给蓑衣收尾,宋允牵着宋颂出现在院门口:“小幺,你帮我看一会宋颂,我出去一下。”
云小幺便放下针线站了起来:“你去哪?”
“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
云小幺就把宋颂牵了过来:“你慢些。”
“嗯。”
云小幺把宋颂牵到旁边坐着,怕蓑衣扎着他,还把小凳子拿远了些:“小颂,你等哥哥一会,等我忙完这点再跟你玩。”
宋颂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哥哥,这是什么?”
“蓑衣,遮雨用的。”云小幺重新把针线拿起来,蓑衣的最后一步就是缝制,将制成片的蓑衣连接起来,表里都得缝线锁边,“你看,就是这样做”他向宋颂示范。
宋颂抬起小胖手鼓掌:“哥哥好厉害。”
有他捧场,云小幺嘴边也有了笑容,他给蓑衣锁好边,然后收起针线,站起来,拎着蓑衣抖了抖:“好了。”
“哇,哥哥好棒。”宋颂又开始鼓掌。
云小幺侧头看他,面带笑意:“好了哦,你再夸哥哥就脸红了。”
宋颂过来扯他的衣裳,仰着小脸:“小幺哥哥,宋颂也想要。”
“好吧,也给你做一副。”
“谢谢哥哥。”
宋颂这年纪用到蓑衣的机会不大,可云小幺还是优先做他的。
小孩子的身量与大人的身量不一样,需要用到的茅草不多,就算制作工艺是一样,也能省下许多时间。
云小幺熟练地捻线搓绳,从领口开始编织
过了会,宋允回来,他手上拿着一把眼熟的植物,云小幺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那是石仙桃。
石仙桃是生长在深山林荫、岩石壁上或者附生在老树上的一种植物,功用奇多,还在云家那会,云来福也会用它和鸡肉一块煲汤。
宋允走进来,分了一半给他:“量不多,不过煮一顿还是可以的。”
石仙桃不能放太多,否则会影响汤的味道。
“你去买的?”
“嗯,阿朗这两日嗓子不舒服,我就托村里的樵夫帮忙寻了些。”他又看到云小幺已经在起新的蓑衣,“那一副做好了?”
云小幺点了点头:“这是给小颂编的。”
宋颂还在眼巴巴看着他的蓑衣。
“这小子就是凑热闹,你也当真。”
云小幺笑道:“我小时候就想有个大人把我的话当真。”
宋允听了也笑:“好吧,那就麻烦你了,宋颂,我们回去了。”
宋颂指着他的蓑衣:“我不走。”
“你就让他在这待着吧,一会你再过来。”
“那行。”宋允吩咐宋颂,“别给小幺哥哥添乱,我回去做饭。”
两只小胖手掺在膝盖上的宋颂一脸正经点头:“宋颂听话。”
宋允被亲儿子逗笑了,低下身来亲了亲他的脸蛋才回去。
云小幺把石仙桃送进厨房,石仙桃不一定要现煮,而且宋允送过来的这把又是刚摘下的,还能放个一两日,等陈望回来再杀鸡煲汤也是可以的。
天一点点暗了,云小幺开始频繁望向院子外。
只是左看右看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便知道自己一日的希冀可能又要落空。
他叹了口气,手上动作却不停,他把尚未完成的蓑衣收好,做好了的也挂起来放着,然后去抱宋颂:“回家啦。”
宋颂被他一下举起来,以为云小幺是在逗他玩,搂着云小幺的脖子咯咯直笑。
院子外飘来石仙桃煲鸡的清香,云小幺踏着落日余晖把宋颂送回了家。
他在宋允的厨房与他说了好几句话才出去。
刚走出宋允家的院子,就看见一道身影踏进他家院门。
云小幺一愣,嘴巴快过脑子,喊出声:“陈望!”
陈望听见声回过头,见到他,停下了往里跨的脚步。
两人隔着数丈的距离对望着。
云小幺看着他,他那日起得晚,忘了陈望穿什么衣裳出门,可身上这一套是他常穿的,这人的的确确是陈望。
有时候想他想的紧了,云小幺就会抱怨自己,那天早上做什么睡那么死,若是起来送送他就能多看两眼,也不至于午夜梦回时对着空房间睹物思人。
他在看陈望,陈望也在看他,不过陈望先反应过来,退出院子,向他走去。
云小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面前,还看见他抬起了手:“哭什么?”
云小幺连忙抬起手抹,果然是一手的泪,他又哭又笑的,也委屈:“你坏蛋,这么久才回来。”
陈望抹干净他的眼泪,捧着他的脸,低声问:“想我了?”
云小幺低声倾诉:“想,每日都在想,度日如年。”
陈望笑了:“那让我看看,是胖了还是瘦了?”
“才五日能看出什么?”
陈望有理有据:“既是度日如年,那也是五年没见,这么长时间不该有些变化?嗯,没瘦。”
云小幺听懂他是在揶揄自己,不满地哼了声。
陈望还是笑,他低下头,与云小幺额头相触,低声呢喃:“我也想你,想得抓心挠肺。”都是初尝情滋味,他并没有比云小幺潇洒。
就连他现在的游刃有余,都不过是仗着年长云小幺几岁换来的体面罢了。
陈望就着这个姿势,亲了下他的唇,认真赔罪:“抱歉,不该去那么久的。”
云小幺忽的红了眼睛。
这人就是这样,总有股神奇的力量,既能让他身披盔甲也能让他缴械投降。
真是再也没有向他这样会挑拨人心的了。
可他偏偏却甘之如饴。
听到熟悉的揶揄声,云小幺吓得一头扎进了陈望怀里。
陈望只能搂着他,用手臂挡住宋朗的视线。
没有非礼勿视自觉的宋朗耸了耸肩:“这可不怪我。”谁让这两人要亲热也不知回去自己屋里,挡在他家门口。
陈望没理会他的打趣:“托你带的东西呢?”
“给。”宋朗把手上提着的东西给他,完了又掏出一个钱袋子,“剩下的。”
先给的是两提油纸包着的,一提方方正正,有三四包,另一提鼓鼓囊囊,规则不一,不知是什么东西。
“多谢。”陈望一手全接了过来。
宋朗嗯了声。
陈望搂着云小幺走了。
知道他脸皮薄,也没让他把脸露出来,而是用手臂护着,自己先侧开身子,半推半带着他。
云小幺整张脸都红透了,先前见到陈望情难自禁,一时忘了这时辰宋朗该回来了,甚至还是在他家门口
陈望忍着笑:“你先去屋里,我和娘她们打声招呼。”
云小幺低低嗯了声。
陈望提着东西去了厨房,厨房里何玉莲正在炒菜,锅铲滑进锅炉里,哐啷作响。
“娘。”
一片缭雾中,何玉莲抬起头:“欸,你回来了,几时到的?”
“刚到。”他把提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凑去灶台那边,晚饭简单,一道肉条丝瓜汤,一道小葱豆腐,“我买了烧鸡。”
何玉莲定定看了他两眼,确认人是安好的,也没瘦才放心:“欸,一会我切了,你去坐着。”
“嗯,我和小幺在屋里,有事你喊我。”
何玉莲一听,那笑容是高深莫测:“去吧。”
陈望自知他娘是想歪了,可又无法辩解,只能顶着他娘异样的眼光走了。
云小幺在屋里坐了会,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看见的,陈望好像没把包袱带回来。
又怕是自己光顾着人看岔了眼,等陈望过来才敢问他:“你的东西呢?”
“还在柳襄岸家。”这柳襄岸就是宋朗的同僚,也是此次雇佣陈望打井的主人家。
“还在他那?”
“嗯,我又接了一单。”陈望走过来坐下,还把他从凳子上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力大如牛,就这样把重了不少的云小幺稳稳抱了起来。
云小幺哪试过这架势,当即有些不安地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怎么?身为你相公,我连抱一抱你都不行?”
云小幺哪还敢再动,只能极其不习惯地任他搂着,他被陈望抱在腿上坐着,自然就比陈望高,他垂下眼睫,就着桌上跳跃的烛光打量起了他的眉眼,瞅了半晌,闷闷道:“你都晒黑了。”
其实也并没有黑,他记得刚认识陈望那会,他的脸色就像是不见光的那种惨白,可自从搬到宋家村,陈望的脸色就一日比一日好,这会不过是恢复正常,所以看起来就比刚见面时黑。
陈望挑了挑眉,神情既是放松也是调侃:“不喜欢?”
“没有。”
陈望逼问:“没有什么?”
云小幺知道他爱欺负自己,若是不听个答案怕不会罢休:“没有不喜欢你。”
陈望笑了笑,搂着他腰的手松开,去摸他的手抓到手心握着,捏着捏着就发现端倪,他垂头,将云小幺的手掌翻开,就见双手的指腹和掌心都有划伤:“手怎么了?”
云小幺也低头去看,那划痕很小,浅浅的一道,小到他都没在意,也不知陈望怎么发现的:“应该是被竹子划的。”
陈望是摸到了痂,有些可能是伤的早,已经结痂了:“篱笆和屋顶都弄好了?”
“嗯。”云小幺问他,“你回来住几日?”
陈望道:“后日早上走。”
云小幺追问:“要去多久?”
陈望笑了笑:“一两日就回来。”他解释,“柳襄岸家的井昨天上午就出水了,这次接的是柳家同宗的单,不过这家的出水位置要深一些,估计要挖多半日,本应该做完才回来,但我想你想得紧,就让他们先挖着,回来看一眼你再过去。”
云小幺听了,见不是只有自己在牵肠挂肚,就原谅了他一走那么多日的过分行径。
转而又担心起他的活计来:“打井师傅虽不常见,可一个地方总有那么一家,现在你有这一口断井的本事,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陈望并不是一个善于倾诉的人,要知道他在末世挣扎二十五年,就算与同伴之间向来也只是交付后背不交心,毕竟没这闲情逸致去谈内心感受,可云小幺不一样,这是他喜欢的人,是他要过一辈子的人。
“有,不过都是些耍嘴皮子的刁难,说两句不痛不痒,碍不着我。”当初他既然选了这行,那必然会与他人有利益冲突,这本也不是该愧疚的事,只是陈望也知自己胜之不武,那些人是有真本事,他却是用异能作弊,但如果说陈望会因此羞愧而收手,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过打井也确实不能久做,将来还是得找其他出路。”
一口井,若是地上雨水丰沛,潜水丰富,一般都可以家传,留个一二代不成问题,将来梨县附近乡村的单子接完了他就得往外跑去更远的地方,他也并不是缺钱到这地步,要与小呆瓜分离去挣这份家业,不如想法子存点钱,将来做点小生意,守着慈母和乖夫郎就好。
云小幺也不想和他分开,三两日还好,时间长了真的难熬:“我问过允哥了,他说如果我想学做生意,他可以找人教我。”
“那你想不想?”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
“没事,慢慢想。”
“嗯,重不重,要不我下来吧?”他虽然瘦可个子在那,没道理那么一坨肉压陈望腿上他毫无知觉。
“不重,可有好好吃饭?”
云小幺乖乖应道:“有的,婶子还给我拿了补药,也喝了。”
陈望观他小表情:“又嫌苦?”
云小幺不满嘀咕:“本来就很苦。”
陈望笑了笑,他呼吸后,抬手压低云小幺的脑袋,去亲他的眉心,然后是眼睛,沿着鼻梁而下,落在秀挺的鼻尖上
云小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手指不控制地攥紧了陈望的衣襟
陈望的唇停在他的嘴唇上方,两人气息交融,他低声诱。惑:“张嘴。”
云小幺知道他想做什么,尽管难为情,还是依言将粉红的双唇打开一条缝
陈望先是亲他,云小幺就吓得闭紧了双眼,陈望眼眸带着笑,动作却没停,可却也不激烈,好似就是为了让他感受自己,但就算是这样柔情似水的吻也让云小幺差点憋过去。
这小呆瓜根本不会换气呼吸。
陈望松开他,手掌顺着他的背安抚着:“呼吸。”
云小幺颤颤巍巍张开眼,不自觉地张着嘴巴,听见陈望的话后,长长地吸了口气
他的双手还紧紧拽着陈望的衣襟,那可怜的领口都让他捏皱了。
“还可以这样”
陈望又笑了:“还能做的事很多,你上次问的虫子还想不想知道?”
“什么虫子?”脑子只有陈望亲了自己的云小幺早忘了这茬。
“宋允让你问的。”陈望温热的指尖上移,放在他之前抵着的位置,“咬在这的虫子。”
云小幺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更红了,好似清晨里绽放的娇艳月季:“是是宋大人”
“嗯。”
“允哥怎么”他们那会才刚认识。
看他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陈望拍了拍他的背,难得替宋允说句公道话:“他那会以为咱两已经在一块了。”
那也确实不能怪允哥,云小幺想,他和陈望的关系一般人真的很难看透。
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知道宋允明白他和陈望会做这些事后,他不知怎么去面对宋允,好难为情。
“你放过我的衣裳吧,它没做错什么。”
云小幺一愣,把他被拧皱的衣襟松开,见它确实跟咸菜没区别,又心虚地去抚,那当然是抚不平。
“怎么办?”他现在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生怕被家里的长辈发现,“娘和婶子会不会看出来?”
陈望看着他不语,与其担心何玉莲与方翠珍能不能从他的衣襟看出端倪,云小幺这一张爆红的脸才更能说明问题:“不会。”
云小幺松了口气。
太好骗了,陈望想,这小呆瓜真是一点都不怀疑他说的话。
云小幺趴在他的肩膀上,缓一缓心神。
这时,院子里传来方翠珍喊吃饭的声音。
陈望又拍了拍他的背:“去吃饭。”
“嗯。”
云小幺从他腿上下来,他这会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软,还以为是自己没坐好所致。
陈望发现他走路的姿势有些不自然,眼眸幽暗了一瞬。
两人去了厨房,一片亮堂的厨房里,饭菜已经端上桌。
云小幺走过去,看到桌子上竟还有一碗面:“谁要吃面?”
何玉莲道:“我吃。”
云小幺反应过来,想来是陈望回的突然,何玉莲蒸饭时没放他的米,现在饭不够就多做一碗面。
他把面端到自己面前,把饭给何玉莲:“我想吃面,婶子你吃饭吧。”
何玉莲不让他凑热闹:“这是按我的量煮的,你哪够吃?”又瞧见云小幺面色不同以往,心中会意,与儿子对视一眼不说。
云小幺在长身体的年纪,又日日干活,那饭量自是不容小觑,这一碗面吃下去,估计还没等睡着他就饿了,也就不敢再同何玉莲争抢。
四人坐下来开始吃饭。
陈望给他们每人夹了鸡肉才开口问:“这几日家里可还好?”
何玉莲点点头:“都好,你那事做完了?”
“又接了一单,回来待一日再走。”
方翠珍听后道:“难怪去了这么久。”
“嗯,我打听了一下价格,最终定价在一千五百文。”
“一千五?”云小幺算了算,“两家不就是三贯钱?”而一贯钱可以换一两银子。
“嗯。”陈望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腿肉,转问何玉莲,“日子可定好了?”
“定了,十月十六。”
现在是六月中旬,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够了。
陈望道:“娘,珍姨,等到了八月,我和小幺就去找富生姐。”
“真的?”方翠珍最高兴,可高兴之后又失落。
云小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钱的事,但他无法告知实情。
何玉莲劝慰道:“珍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再见外我可要生气。”
方翠珍笑了声,抹了抹眼泪:“知道了。”
第46章
云小幺没想到陈望会在饭桌上提出去找云富生,他都做好了准备慢慢找,可陈望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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