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温言眉目舒展开,望着波涛汹涌的海平面,轻笑一声:
“可能吧。谁让我初见你那天就认定了你呢,不如你帮我想个办法,该怎么释怀。”
“我不知道……”
“我是很认真的和你商量,如果你觉得难以启齿不想身边人知道也没办法解释的话,我们离开这里,去别的国家,那里没人认识我们,好不好。”
就像遇到白檀那天,他哄着自己像哄一个三岁小孩,问着好不好,今天也以同样的语气慢慢安抚着他的情绪。
白檀怔怔凝望着厉温言的双眼。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脑子很乱想不明白。
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么。
混乱的思绪中冒出一道声音:
没有了。
白檀收到了陈主任发来的温馨提示:
【孕期情绪波动大,会变得比平时更敏感,我听你说你又有写小说的副业,作者本来也都是高敏感人群,所以一定要保持好心情,多看看风景,条件允许养只小动物也可以。
小动物可以陪着宝宝一起长大,能降低宝宝的过敏几率,而且也能培养他们的心性。】
白檀回了句“谢谢医生提醒”。
面前摆着几大只纸箱,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被整齐叠好放在箱子里。
厉温言说可以让他先收拾好东西,不想收拾去了国外也可以再买。
他这段时间就会找人帮白檀办理赴英治疗的手续,这样也能在那边长久居住。
厉温言选择了英国曼彻斯特一处比较安静的小镇。
听说那里风景很好,气候宜人,还能看到很多小动物。
白檀犹豫很久,最后只找到了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给爸爸发了消息:
【爸,我申请了国外留学。】
过了很久,爸爸才回了消息:
【知道了。】
不去过问在哪个国家、办理留学又要哪些手续、是否需要父母出面,这些都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他只要把他手上的贫困村负责到底就还是人民心中伟大的神祗。
白檀笑笑,扔了手机继续收拾东西。
这时,霍泱发来了消息:
【怎么不接电话?杀青了,我还在等你的鲜花。】
白檀又是一声冷笑。
那些影视学院的学生哪里需要那么多老师和教学素材,一个霍泱足矣。
他是当之无愧的演艺界的标杆、瑰宝。
白檀拔出卡一丢掉,只剩一张平时不怎么用的卡二。
收拾桌子时,望着桌子上全是霍泱的周边,棉花娃娃、立台小卡、手机链、马克杯、写真集等,堆得满满当当。
他记得霍泱问过他,真人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要买他的周边。
是啊,为什么要浪费钱。
白檀将所有的周边丢进大垃圾袋里扎好口子往门口提。
走到一半,他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蹲下身子解开垃圾袋,拿起一张盲盒开出来的稀世金卡。
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很久。
算了,反正杀青了。
白檀把卡片丢进垃圾袋。
又看到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撸下戒指一并甩进垃圾袋。
原来有些东西是你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送给你也拿不住。
好了,杀青快乐。
傍晚,厉温言过来了,帮白檀把东西往车上搬。
在签证办好之前他要住在厉温言家,方便随时联系他去办理各项繁琐手续。
更像是,他觉得霍泱有可能会找过来,然后继续芜杂又没意义的纠缠。
不想纠缠,他很累。
关上门之前,白檀最后看了眼这栋他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小屋。
恍惚中,他看到了幼时的自己,和爸妈坐在餐桌前,讲着白天学校里发生的趣闻轶事。
小学入学那天,他扒着椅子说不想去学校,逼得爸妈没办法连人带椅子一起抬去了学校。
奶奶从乡下过来看他,从打着补丁的布包里掏出一大把无花果,笑得和蔼,皱纹都舒展开。
如果没有幸福过就好了,没有曾经也就没有日后的执念。
白檀望着眼前那些美好的时光一点点变模糊,到最后,餐桌前的人一个一个起身离开。
自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灯光也暗了下去。
就像入学那天一样,六岁的小孩哭得满脸是泪。
厉温言不发一言揽过白檀的肩膀,轻轻抚摸着他的手臂。
大门慢慢关上,窗外的红霞散尽,青黑色融进了房间每一处角落。
透过闭合前的门缝,白檀又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霍泱,对着他做的早餐,表面挂着笑,却询问着:
“你做的?”
当晚,陈主任收到了白檀发来的消息:
【陈医生您好,我要出国了,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祝您工作顺利,万事顺遂。】
陈主任看了好几遍,微笑着回复:
【一路顺风,祝你前途似锦,也祝你的宝宝健康长大。】
霍泱坐在休息室,不知第几次拿出手机。
白檀还是没有回复他。
再打一遍电话,这次直接关机了。
没电了么。
“霍老师,咱们出发吧,郭导已经订好位子了。”
霍泱站起身拿过外套:
“抱歉,帮我和郭导说一声我不过去了。”
“这哪行啊,你可是男主角,少了你这还叫杀青宴嘛,还有好多记者等着呢。”
“我不太舒服,等改日我请郭导吃饭表示歉意。”霍泱穿好外套拿起车钥匙阔步离开。
霍泱先回了家,没找到白檀,又去了他家,敲了许久门,始终无人回应。
心中不安愈发扩大,他一边尝试着给白檀打电话一边敲门。
电话没人接,敲门无人应。
这时,拎着扫把的大婶一层层扫上来,看到霍泱在敲门,道:
“不用敲了,这家住的小伙子走了,收拾了好多垃圾出来呢。”
霍泱情不自禁抓住大婶的手:
“去哪了。”
大婶被他抓疼了,忙抽出自己的手:
“不知道啊,他没说,就说以后不在这住了。”
霍泱不信邪一般继续敲门。
大婶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走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又暗下,周而复始。
霍泱把所有和白檀认识的人电话打了一遍,所有人都说白檀没和他们联系过。
他又去了警察局,警察看起来很为难:
“他这明显不是失踪,是自己走的,我们也没办法帮你查。”
最后又说了一句:
“一个人要是打定主意要躲起来,就是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霍泱怔怔站在警局门口,不知第几次拨打白檀的手机号。
为什么,就算是搬家也该告诉他一声。
再次举起手机,这个永远从容的男人手在发抖。
如果他做错了什么,白檀大可以提出,打他骂他出气都好,但这个人却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打了个无数个电话,电话那头始终提示关机。
霍泱坐在车上,手机狠狠摔进置物盒。
他双手扶着方向盘,低下头。
慢慢想,慢慢分析。
他把这些日子和白檀所有的对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试图找出自己有可能说错的话,以及从白檀说的话中找出有关他去向的蛛丝马迹。
今天最后一次见到白檀是早上八点。
白檀像往常一样帮他整理着衣领,笑得明媚:
“我今天要去中介看看,想把房子卖了搬来和你一起住,有几个小时见不到,你会不会想我。”
霍泱抱住白檀,亲亲他的额头再亲亲嘴唇,弄得白檀笑出了鹅叫。
“不想。”
白檀立马变脸:“你敢。”
“不想的人是傻瓜,那你要不要也想想我。”
白檀故作沉思,笑容却兜不住:
“我考虑考虑。”
最后的分别,结束在漫长又难舍难分的深吻中。
上午十点那会儿,他还收到了白檀发的消息,说在路上遇见了骗子大师在乞讨。
这是他最后一条消息。
霍泱抬起头,挂了档,油门狠狠踩到底。
华灯初上,晋海市绚烂如白昼,无数的车辆汇聚成线,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朝着心中的目的地驶去。
霍泱开着车沿着街道一条一条找。
就算找不到白檀,能找到他说的骗子大师也好。
以至于霍泱看到乞讨的乞丐也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一番,看是不是白檀描述的那样蓄着花白的大胡子。
一直到十二点,一无所获。
霍泱将车子停在路边,给白檀发了消息:
【对不起,我可能是说错了什么话,我道歉。能不能回复我?你生气暂时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只想确认你的安全。】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
孤注一掷,霍泱开始挨家酒店宾馆寻找,下车时他连墨镜都没戴,被不少人认出来,激动的又叫又跳。
凌晨三点,白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霍泱想起警察说的:
“如果一个人打定主意要躲起来,神仙来了也找不到。”
最后,他把电话打到了爸爸的秘书那里。
秘书睡一半被薅起来,刚要骂人,却见来电是他们董事长家的公子,赶紧接起来。
对方张嘴就是:
“你帮我查查白檀这个人的动向,他的消费记录入住记录所有记录。”
秘书瑟瑟发抖:
“霍先生,私查他人信息是违法的……”
短暂的沉默后,秘书听到了极为疲惫的一声:
“帮帮我,坐牢我去坐,拜托。”
霍泱挂断电话后,静静等待秘书回复。
秘书尽力了:
【霍先生,我托人查过了,这张电话卡的定位在奥海城,至于消费记录,没有任何记录。】
霍泱身体一沉,重重向后倚去,被座椅稳稳接住。
奥海城是白檀家。
那张电话卡被他留在了家里,人却不见了。
霍泱一夜没睡全城寻人的消息很快上了热搜。
只短暂地占据热搜几分钟后,便被他的公关团队联合L.W传媒洗得毛都不剩。
网民再提这事,却发现自己的话题很快就被删掉了。
厉温言家。
白檀坐在床上对着窗外发呆。
厉温言敲门进来,放下一沓手续文件:
“我联系了这方面的朋友,你可以以赴英接受治疗为由,最多能在那停留十一个月。或者你觉得很麻烦,等签证到期后可以和我以同性情侣的身份申请投资移民。”
白檀抱着双膝的手指动了动。
他抬起头,暗淡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厉温言。
良久,问道:
“你要和我一起去。”
厉温言点点头:
“刚好我爸也在那边,就当是过去陪陪他,至于公司……我可以请个临时代理人帮忙打理。”
白檀摇摇头:
“很感谢你这些日子为了我出国的事费尽心力,但我还是希望你想清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熟悉安逸的生活而远赴海外是否值得。”
厉温言在他身边坐下,笑得温和:
“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你也知道我为了这间公司搞的味觉失灵,人间美味尝不得是多痛苦的事,去了那边也权当散心,强迫自己放下工作休整身心,难道不是好事么。”
白檀垂了眼眸,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他还是想劝厉温言想清楚,就算没有了霍泱他也不会因为寂寞就随便找个人共度余生。
只是想说的话太多,他太累了,脑袋一片混乱,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索性没有继续劝阻。
白檀慢慢翕了眼,感受着身体随着意识不断下沉。
“你好好休息,多余的不要想,我会帮你办妥。”厉温言站起身,随手关掉吊顶灯,只留一盏漫着昏黄倦意的小夜灯。
白檀没有回应,保持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被疲惫笼罩并非因为身体劳累,而是这些日子大脑一直疯狂运转,想了很多很多,所有的精力和表达欲都在这个过程中消耗殆尽,他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
曾几何时,他也想过打电话过去骂一顿霍泱,厉声质问他一番,可又怕霍泱还是一如既往,用那种温柔的语气表达着和妈妈一样的说辞。
白檀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否像陈医生所言,孕期极度敏感、情绪不稳,他只觉得如果再从霍泱那里得到和妈妈一样的说法,他真的会彻底崩坏。
不敢,胆怯,以及最后的自救。
白檀就这样日复一日躲在这小小房间内,看着窗外的天亮起又暗下,度过了他曾经编排好的与霍泱共度第一年的元旦。
这些日子胎动明显而频繁,大概也只有小宝宝像孙猴子一样在肚子里腾云架海天翻地覆的时候,他才稍稍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
白檀闭上眼睛。
这个小孩,好调皮啊。
也只有在胎儿不停翻滚时,他才会意识到,肚子里这个小孩的爸爸是霍泱。
白檀看过不少小说,非常厌恶主角们有嘴不说故意隐瞒导致误会频频发生的剧情。
可真轮到自己头上,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无法辨别说出实情后会迎来皆大欢喜的结局还是坠入更黑暗的深渊之前,是不敢开口的。
白檀的目光穿过漆黯房间,落在手机屏幕上一动不动。
喉结不断上下跳动,伸出去的手无法自制地颤抖着,心跳如雷,弄得整个大脑嗡嗡作响。
他丢掉了那张存有霍泱联系方式的卡,可那短短十几个数字早已深深印在脑海中,张口便能溜出。
白檀拿过手机,像只烫手的山药,烫得他手指不稳,手机掉在床上。
慢慢捡起手机,手还在抖。
他还是想问问霍泱到底为什么说那番话。
是不是因为男人可笑的自尊心,在傅明晟发现端倪后过来多嘴多舌,导致霍泱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借着这种言论来挽回自己的自尊心。
如果是这样,或许真的没关系。
白檀点亮了手机,颤抖着点开短信,在收信人里输入那串号码,卡一虽然已经丢了,但手机尚存记忆,输入号码后很快弹出“霍泱”二字。
他全神贯注在脑海中编辑措辞,没注意身后的房门被人打开了。
厉温言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了。
白檀刚在对话框里打下“我想知道,《夜雨录》杀青那天你和傅明晟在休息室说”这几个字,突如其来一只手挡住了屏幕。
白檀顺势抬头,对上了厉温言严肃且凌厉的眉眼。
“你要给他发消息?你还想挽留他?”
白檀攥紧手机,声音虚浮缥缈:
“我只想问个清楚。”
厉温言鼻间重重叹了口气,目光移开,落在地板上,不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久久凝视着。
良久,他抬手抽走了白檀的手机,语气古井无波:
“你想从他那得到什么答案呢。还是你觉得他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白檀呡了呡唇,道:
“大概是心存侥幸,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白檀。”厉温言语气严肃地喊住他,“霍泱是艺人,他靠着粉丝吃饭而非靠你,别说你是男生,就算你是女人,你确定你怀了他的孩子他能不顾一切坦然接受?他看似平和,只是基于他不知道一个男生怀了他的孩子,如果他知道实情,你确定他能丢下一切向大众坦承,坦承这种常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的天方夜谭?”
白檀猛地抬眼,昏暗的房间内,眼前的一切愈发模糊。
湿漉漉的眼眸在暗光下更显明珰乱坠。
“不要再问了。”厉温言握住他的手,语气逐渐温柔,“你现在的身体和精神情绪已经很差,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放平心态,无论是霍泱还是任何人,都不能再继续伤害你,现在的你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一点点的恶意。”
白檀望着厉温言手中的手机,对话框上方的收信人一栏中不断闪动的“霍泱”二字。
湿润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光,随着长时间不去触碰的手机屏幕,一并暗了下了去。
一个半月后。
白檀穿着厚重的棉衣,尽量遮住显怀的小腹。
英国曼彻斯特一月的气温和国内北方相比还算暖和。
他乘坐的车子从机场一路疾驰,穿过繁华的市中心,跑了将近九十公里后来到了一座名为斯特拉夫德的小镇。
布伦河贯穿了这座方圆两百公里左右的小镇,这里保留着完好的上世纪建筑,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厚重和陡峻与哥特建筑的俏丽和奇幻交相呼应。
道路很宽很干净,周围被群山环绕,小镇安静宜人。
车子在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前停下,三角形的房顶,黑瓦红墙,和国内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
厉温言先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白檀于国内带来的少量行李。
没什么可拿的,单单带了些已经用顺手的生活用品和暂时换洗的衣服。
“这栋房子是我爸爸的朋友留下的,他没有子女,离世前便把房子送给了我爸,你就在这安心住下,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生活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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