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定(thxtea)

明盐捧着脸看他。
谢元被注视得生出些许尴尬，“做什么。”
“给我讲讲你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
谢元就笑起来。他贫瘠人生中最精彩的，不就是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但他不打算说出来，免得明老师太骄傲了。
吃饼的地方在龙潭路和左安门内大街的路口。烤芝麻烧饼的炉子、切肉的砧板就在店门口，热气腾腾。简陋的小平房装满了人，老板招呼他们进去拼桌才坐下。凳子破得人造板凳面的一圈封边都掉了，桌面磨得颜色斑驳，破得简直有种萍浦县城的范儿了。
“我也没想到这家还在。”明盐介绍道，“ 他们做的是烧饼夹肘子。烧饼夹肉，清真的多，夹肘子的少而又少。上初中的时候我跟一大伙同学骑车想来龙潭湖玩，骑到门口饿了，就地找吃的。吃了这家觉得不虚此行，结果公园也没进去，吃完就回家了。”
“这么好吃吗？”听起来有点夸张。但谢元拿到夹好的饼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啊，确实可以回家了。真好吃啊，怎么可以这么好吃？”他惊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明盐得意了。“看你喜欢吃驴火，就猜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再往南出了三环，还有一家锅贴也好吃，以后带你去。那儿可惜就是周围没有景点可逛。”
“现在也不是逛景点的时候啊，五一就不该呆在城里。我们可以以后周末再去的。”谢元想到刚才公园里的人流，对于假日出游敬谢不敏了。
不过明盐早都已经想好。“所以我们明天去爬山。”
“哪里？”北京有什么山？
“怀柔。你不是说你们公司的司机讲，去农家乐吃虹鳟鱼什么的？我找了一家，还可以爬野长城。”
谢元只是日常聊天间跟他一提，甚至没有表达过想去的意思，没想到他会就去落实。“好的！”声音都扬起来了。
见他高兴，明盐就开心了。
“待会带你去买双鞋，不然爬山脚累。”
谢元不解：“在萍浦的时候明明是你爬山喊累，我一点事没有。不要甩锅给鞋。”
这个专门拆台抬杠的男朋友啊……明盐用力薅他头发。“闭嘴吧谢老师。你是有挤兑我的KPI吗？”
谢元笑得眯起眼睛。也不是啦。只是他性子里的小部分促狭因子，只在男朋友面前才敢放心使使小性罢了。
第053章 消费
明盐还想去谢老师的母校参观，“昨天说好了陪你去吃盖饭。”
但吃了饼夹肉，谢元已经很满足。就像明盐说的，骑车来公园，吃了饼就觉得不虚此行可以回家一样；他也不是非要吃盖饭。他只是浸在明盐的那个梦幻世界里久了，想要换一个方向，去属于自己的现实里换口气。谁知道明盐突然带他来吃小店，比盖饭还要接地气。
“我学校没什么好看的。”明盐的母校在海淀，谢元的母校在大兴。周围别说景点了，只有其他一样差的末流学校罢了，甚至连街上做学生生意的小店都没什么意思。
但明盐就是对他的一切都好奇。“你上学的时候，进城多吗？通常去哪里玩？有没有来过我学校？”P大可是北京数得上的旅游景点之一。
谢元就笑，“多，但是没怎么玩，周末通常去打工。去年公司在贵校办讲座我被叫去搬过样书。”
明盐心下叹息，小卷毛的生活真乏味啊，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只有工作工作和工作。以前打临时工，现在是沈一念的包身工，暴殄天物。他勾勾搭搭地去搂男朋友：“我又想带你去美特斯邦威了。”
谢元现在能听懂他那些梗了，配合道：“好啊，端木盐。”
明盐很得意，感觉自己把谢老师培养成合格捧哏了。“我们下午去买登山鞋。”要不是这种东西需要试，他也早就替男朋友买回去了。
“不用啦，真的不用。你还想去商场人挤人吗？”谢元一上午已经挤够了，“我穿什么鞋都能走山路，别破费了。再说我一年也不爬几次山。”
明霸总只好退而求其次，“那回家看看我有没有合适的旧鞋子给你穿。也不会很旧，阿姨都刷干净收得好好的。”
其实春节去大兴练车时，谢元就自己回过一趟母校。那时学校放寒假，许多店也都歇业了。他半年没回来，发现有些还改换了招牌。喜欢的盖饭店贴着手写的放假通知，谢元于是进了拐角过去仍旧开着的另一家粉店。
奇怪的是，毕业前还觉得鲜美的汤，在工作大半年后喝起来只有味精的味道；菜码一凉下来就能闻到油的劣质气息，连终于有钱了、能给自己额外加的鸡腿都柴而不入味。
过去自己在校时，是这样吗？发生了什么？谢元困惑地看着贴着旧报纸的墙壁，窗口里汤锅后忙碌的老板，坐在水盆边削土豆的老板娘。粉店连同那些旧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他变了。工作和恋爱后的自己，被推着带着尝到了更多味道，于是曾经偶尔犒劳自己才会外食的美味，也变得平平无奇。
想起上一趟回学校时的见闻感受，令他如今对是否要再访盖饭都生出不确定的情绪。更是在不知不觉中提醒着谢元心底百分之一的悲观和防备心：和明盐恋爱，谈谈就算了。他倒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自信，也不是不信任对方；只是当下的明盐太好，在他的生命里又来得太早。如若哪一天缘分尽了，漫长一生，他还会有喜欢别人的余裕心气吗？
人太饿的时候，睡着也会难受的。
在外跟小伙伴疯玩了一天，累得明清宴边吃晚饭边打瞌睡，终于含着一口饭，脑袋都耷拉在胸前。她被妈妈用湿巾擦擦手擦擦嘴，舅舅直接抱去床上。安置好小姑娘，明盐边下楼边说：“天天都这样就好了，还是得放电。明天去爬山，您就瞧好吧。”
明茶在后边敲他的头：“你做什么美梦呢。等到下半夜她就会爬起来精神十足喊饿，然后天亮才肯再去睡。明天爬不动山还要你背上去背下来，把全家的电都放光。”
白天还警告谢元不可以抱小孩的明盐马上反水：“元元能抱！他说不重！”
明茶给他气笑了：“你再说一遍？”
餐桌边的谢元赶紧抬头表忠心：“我可以的，姐姐。”
明茶好笑地拍一下他头发：“怎么也轮不到你抱，你自己还是小孩儿呢。”
大人们吃完晚饭，明茶说：“你们俩，要不要出去散步。”
谢元疑虑地看向她，“晏晏不能一个人在家吧。”
明茶就笑，“是你们俩！没有我。”
想岔了的人有点不好意思，“哦。”
他下午看书时候，明盐补了会儿觉，此时生龙活虎。“走嘛，我们去逛便利店，买点零食明天路上吃。”
便利店，对谢元来说是看热闹的地方。在日本生活过就会知道，便利店的物价总是比超市要高，路边的自动售货机又比便利店更贵。最实惠的还是远离步行街区、只卖包装冷藏罐头食品的小超市。在北京，这种价格差别也同样存在。对于像董乐有段时间天天中午去连锁便利店消费积点、花了几百只为了换一个周边购物袋的行为，谢元下意识就会去计算，结论：性价比极低。
“我们去超市吧，不用便利店。”
“好啊。”明盐乐呵呵地，“超市更好，可以跟你一起走更远的路。”
谢元都被他的乐观随和感染，也快乐起来。
明盐打开姐姐家的玄关柜，“我拿两个购物袋。”他把阿姨叠好的购物袋展开给谢元看，“好看不？想不想要？”
谢元提起下边的两角在灯下看，居然是蛋包饭老师的绘本周边！他突然理解了乐乐姐！“这个可以给我吗？”
明盐得意地探过去面颊：“亲我一下。”
谢元毫不犹豫地就抬头亲他一口。
户主从厨房里出来，赶上这一幕。“元元，你要那个吗？我还有很多，储藏室里随便拿。”
好尴尬啊！谢元捂着眼睛，被大笑的明盐拖走。
距离明家小区最近的超市，也不比便利店远多少。像明家的电梯一样，大灯明晃晃地，照亮每一条过道和每一排商品，没有特价，也没有阴影。包装上除了日文和英文，谢元还看到看不懂的语言。
明盐随手往他们的购物车里拿：“这个好吃，回头你尝尝。”
“明老师，姐姐和晏晏爱吃什么？”总不能只拿我们喜欢的。
“啊？”明盐回头，“从小我姐就教我，买东西拿自己喜欢的就行，不要照顾别人，顾不过来的。”
听起来有点自私，旁边推车的谢元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茬。但明盐揽上他的肩往前走，“你也是，平时多想想自己，少考虑别人。我姐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她会自己买，会叫外卖、会跟我说，没说就是没有要的，随便我发挥。懂？”他用手机拍下一款薯片发送，又看着谢元对着收音口说：“姐，这个你想吃吗？”
很快明茶那边也回了一句语音。“不吃，这个齁甜。你别管我，看元元要什么就行。”
明盐晃晃手机，给他一个眼神：瞧，我说什么来着。
谢元对于明家的相处模式难以提出异议。可是，“那你还给我买那么多东西……”
“给你的怎么一样。”明盐姿态轻松，继续带着他往前移动，拐了个弯。“给你买东西，本质是买我自己的开心。不管你想不想要，我都一样买。比如说这个。买一盒不？”
谢元定睛一看，他们不知不觉走到的个人卫生用品货架。他脸都热了：“你脑袋里有没有点别的？”
明盐理直气壮：“没有。买吗？有备无患。不买的话，说不定哪天半夜我就得去隔壁主卧偷。”
这句话比明清宴的小胳膊都令人窒息。谢元无奈让步：“……你拿吧。”
耶耶：上一更没人看吗？我的排面呢？
第054章 上路
晚上洗漱完，谢元坐在床尾凳上用新吹风机吹头发，边问男朋友：“明天要准备什么吗，我先装好。”
能带什么，爬山吃农家乐，带脚带嘴就行了。但明盐转念一想，“你别带稿子啊我告诉你。”
太冤枉人了，谢元分辩：“不至于！我出去玩会好好玩的。”想起以前工作有成果了才奖励自己周末跟明老师去玩，现在呢？过去的四月自己做了什么？我可以连续玩两天吗？
明盐盯着男朋友不自觉皱起的眉头，直接伸出两个拇指拨开。“想什么呢？啊？”
谢元有点发愁：“谈恋爱太误事了。我本来带了样书，准备每天至少译十页，可是今天下午才译了五页半。你先睡吧，我再去书房待一会。”
明盐正在挖隔壁顺过来的宝宝面霜给他搽脸，闻言夸张地倒吸一口气。“你十页有多少稿费，我给你，先陪我待着。”
“不是钱的问题。哎呀。”谢元努力挣开被捏成鸭子状强行静音的嘴，安抚地捏捏男朋友的掌心。“你先睡吧。”
“不行。我白天还睡了午觉，你才是应该早点休息。”明盐利诱道：“这样，你想不想开车？如果你今晚休息好了，明天你来开。”
他猜对了，谢元果然被提起兴趣。“可以吗？我想开！我拿了本还没开过呢！哎，我会不会把你家车剐了？算了，明天车上还有孩子……”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开好。”明盐推他去床上，“快休息吧，睡满八小时奖励你两个购物袋，乖。”
谢元抗议：“那是姐姐说过给我的！”
抗议无效。明盐威胁地拍拍他抹完宝宝霜后嫩滑的脸：“要是让姐姐知道你不乖乖睡觉，她肯定就不给你了。昂？”他把卷毛头按在枕上，不由分说地啵一口脑门：“睡觉！晚安！”
谢元说是不想，但白天毕竟累了，躺下关了灯，很快就昏昏沉沉睡过去。却是时差还没顺过来、下午又补了一觉的明盐迟迟没有入睡。
他看一眼身边人乖巧的睡颜，轻悄起身，去开了卫浴的灯；把自己昨晚才腾空的小行李箱又从壁橱里拿出来，开始往里边收拾东西。看起来吹风机买得不错，谢老师使得顺手，装好带上。洗烘好了的舒服的新衣服，两个人备用的浴巾拖鞋，自己的洗漱包。路上吃的零食已经放在隔壁了，他又琢磨带点什么到那儿去吃，万一无聊了用什么打发时间。再给谢老师把稿子和书带上，这些不带，小卷毛要跟他急。
说明盐自理能力差，他是不认的；他只是因为有父母姐姐和钟点工，不需要做家务而已，不等于他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毕竟明盐自己就是被事事周全地照顾大的，他又不傻，看也看会了。晏晏小时候，全家也是他这舅舅第一个跟吴婆婆学会的换纸尿裤，那会儿明茶还被臭得躲外头去了呢。他都能带晏晏这种小鬼头，把一个更懂事的卷毛小羊装进安乐窝兜着走，还不是手到擒来？
次日早晨吃完早饭，热热闹闹地进了电梯去地库。明清宴熟练伸手：“盐盐抱！”被明盐拒绝，她就转了向：“哥哥抱！”
谢元才伸手，忽然想起明盐不让他抱，抬头犹豫地看一眼男朋友。他要抱吗？
一物降一物啊，明盐咬牙切齿：“明清宴，过来，我抱你。”
谢元就忍着笑鼓励他：“明老师，晏晏小小的，你抱她的时候就显得特别高大。”
明盐被顺了毛，抬头挺胸：“那是！”仿佛自己真有188似的。
地库里，明茶已经把他们的东西搬上了车，正在把露营拖车也叠起来放进后备箱。“元元要开是吗？那我和晏晏一起坐后边了。”她把手机明清宴的小书包小水杯都摆到儿童座椅边。
谢元心生畏怯，“算了吧，明老师开吧。我没上过路……”
明茶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示意他上去：“来呗，这就上过了。谁还没有个第一次。”
明盐也在副驾帮腔：“就是，能做你第一次上路的乘客是我们的荣幸。剐了也不怕，我姐车险买得挺全。”敢情反正是他姐的车不是他的，他也不心疼。
被鼓励双重奏环绕，谢元只好不再推脱，坐进了驾驶位。明盐靠过来给他扣安全带。后排，三岁的明清宴大喊着拒绝妈妈帮忙：“我自己！我会扣！”谢元听得窘迫，小声说：“我也会。”
明盐好笑地偷吻他一下，“对，元元真棒。”
谢元嵴背僵硬地跟着导航开，两秒钟就要看一眼屏幕。
明盐不住宽慰他：“你考得不是挺好？放轻松，开得不错。没事，我给你看着路呢。”
谢元看导航只是紧张的下意识的动作，以他的动态视力那一瞥完全看不清什么。“要开多久？”
“看路况，两个或者三个小时。”明盐轻松地往后伸手，“姐，我要吃那个萝卜脆片。”
明茶在装零食的小纸箱里给他找。“你神气了啊你。”
“是哦。”明盐抖起来了。以往他们三个，如果姐姐开车、他坐在后头服务明清宴。现在借口让元元练车，他也可以前排吃零食看风景了。而且因为有元元在，老姐总会给他多点零食、多点宽容、留点面子。“谢老师，你吃萝卜片吗？这个好吃的。”
谢元盯着前方车距，根本牙关都不敢松开。给男朋友看乐了：“要不你前边停一下，我跟你换换。”
终于，体验过的新司机回到副驾。
凌志重新开出去。明茶奇异道：“明盐，你还有开车这么稳的时候啊？”
“不然呢。我们元元晕车。”
谢元不好意思地把目光投向窗外。
明盐手上把着方向，嘴上也不闲。“元元，我要吃芒果干。”
谢元只好扭头，“姐姐，芒果干……”
明茶把整个纸箱递过来给他。“你放前面吧，晕车的人别回头。”
明盐点完这个点那个，又要谢元喂他喝饮料。连他姐在后排都看不下去了：“你要不要到后面来，跟明清宴排排坐。啊？”
明盐不以为耻：“你还管人家谈恋爱呢姐。哎！晏晏别踢我。”
明清宴叫屈：“不是我！妈妈踢你！”
谢元听着明家姐弟两个一路闲聊，笑个不停。明茶说到上高中时候，“这家伙从小就爱现！有一次英语课他老师迟到了，他就自己上台去讲，居然也给他胡扯了一节课。”
明盐还挺得意，“后来我们老师偷懒，就叫我去讲。我还讲过历史课。”
谢元暗想，这正是，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诶，明老师那时候考的是文综。”
“对。元元呢？”明茶问，“你也是吧，你学外语。”
“我是理综的。”谢元笑，“从大学到工作，身边好像没有理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