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定(thxtea)

谢元本能地捂住脖子：“不要！”
“好了好了，不要不要。”明盐五指插入发间耙了耙，确实不算太潮。“别看书了，早点休息。不然明天出门玩没精神。”他话音未落，手底下的小脑袋一抬。
“去哪里？去吃回锅肉盖饭吗？”谢元开始期待了！
明盐大笑起来，用力揉搓手里的卷毛。“你心里就只有回锅肉盖饭！啊？好好好行行行，回锅肉盖饭，你等着，明天就去。”
他总是七情上脸，谢元不自觉地，也渐渐跟着他情绪去快乐。“那你本来想带我去哪？跟我说说。”
“北京深度游。但是现在不想了。”明盐把灯一关就扑过来。“现在我要吃宵夜了！”
才吻了一会儿，明盐拿住要害就往被子底下缩。“不要！不要！你别……很脏！”“宵夜”无力反抗，呜呜了几声，又嘤嘤起来，最后发不出多余的声音，只余压抑甚至带点哭腔的急促呼吸声。
明盐钻出来，拉开床头抽屉扯一条棉纱手帕给他擦拭。小卷毛已经放弃反抗，躺在那里像一条绝望的咸鱼任由摆弄，两手遮着自己的眼睛拒绝面对。明盐玩心顿起，也不漱口就又去吻他：“不脏，尝尝你自己的味道。”
什么神经病啊！谢元这会儿是真想送他一个贯穿伤了！
明盐也不是只会吃不会喂的。他跳进洗手间漱完口，“饿了没有？我去隔壁给你拿吃的。”
卧室的灯还暗着，只见明盐打开的卫浴的暖光从壁柜之间的过道淌至床尾。谢元在昏暗中摸摸胃，晚上吃得有限，是真有点饿了。但是，“万一姐姐看到你，会不会以为晚上没让我吃饱？”他不想让姐姐失望。
“你怎么想那么多啊，脑袋里都是些什么。饿了就要吃，吃饱了就是会饿，我姐又不是给你做了一桌什么辟谷丸。”明盐径直经过卧室往外走，“等着，我去拿。”
俩人坐在自己这户的白蜡木餐桌边，打开了和隔壁姐姐家一样的餐桌吊灯。桌面上摆开微波炉里端出来、只余几块的板鸭，果切，还有明茶让做饭阿姨做给他们明早如果起不来吃热饭，有备无患的三明治。明盐吃完自己的三明治，说：“这几天我们就不过去吃早饭了，出去吃吧。不然你老起那么早，我姐会担心我们性生活不和谐。”
怎么在餐桌上说这个啊，谢元都窘迫了，低头吃东西。
明盐一边吃，一边在桌下踢踢他正坐的脚，若无其事地问：“谢老师，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性生活，能聊聊不？性应该是爱情中重要而美好的一部分。”
“哦。”谢元抬眼看他，“你不是第一个告诉我这件事的人了。”
对面的人一下子，耳朵都竖起来了。“还有谁？你前任？说清楚。”
但谢元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慢条斯理地把包装的羊皮纸展平叠好，才说：“D.H.劳伦斯。”
明盐两指捏一下他脸，没用一丁点力：“真是惯着你了。”
他们吃完东西，用新杯子喝了水。谢元不习惯鲜艳的颜色，把红色印着“S”的杯子还给明盐让他自留。“Salt.”
明盐就笑着把那个Strand书店的杯子拿走了，“好。走吧，上去了。”
谢元在洗仅用的碗筷。顺手的事，总不能还送回隔壁去摆一天等阿姨洗。“你先上去吧。”
明盐却端着杯子坐在旁边等他。谢元就笑，心里多少是暖的，“有什么好等的。”
“有什么好急的。”看贤惠的谢老师撕了一张厨房纸把洗净的碗细细擦干，明盐感叹：“你洗碗也这么专业。”
打过工而已……谢元没应话。明盐不止一次对他的过去好奇，任何一点琐碎回忆都听得津津有味。但不论再美化，谢元为了生活打的工也不是言情小说里只为了促成主角邂逅、推进感情发展的装点，是新手没经验摔碎餐具，是被上门抢劫、被客人辱骂，乃至更恶劣的事。从来没有上过班、作了二十六年“小乖”的明盐，告诉他这些做什么呢？博取一份同情，又有何意义。谢元的人生，已经走到如今了，现在就很好。对于一个才毕业工作一年的年轻人来说，甚至是过于好了。
他过去相信睡着就不饿了，但明盐一次次把宵夜带到他面前。
轻舟已过万重山。
打工元终于要放五一假了，我们猜猜小明能不能成功把他拖出门去玩呢👀
第051章 相册
谢元是工作日每天起早背单词看书装饭盒、八点就到公司门口的人，即使人放了假，生物钟不会放假。明家的床再软被子再暖和，他也没多睡太久，醒了就轻手轻脚下床，去洗漱。
明盐的时差还没倒好，昨天夜里像嗑了什么兴奋剂，睡睡醒醒，动不动的就要来贴贴抱抱摸摸，扰人清梦，谢元被他烦得不行。但是无赖男朋友满口不要钱的“爱你”“喜欢你”“不牵着你我睡不着”，他又心里发软揍不下手，最后由得他去了。
他洗漱完出来，明盐还四脚八叉地摊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谢元轻轻带上卧室的门，去书房做自己的早课。
他才看了一会儿书，就听见门外的响动。明清宴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元元哥哥。”
谢元赶紧站起来，“晏晏，早。你需要帮忙吗？”
“我妈妈问你们吃不吃小汤圆。”明清宴舔舔嘴唇，“有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
“吃，我这就来。”谢元从桌子后面绕出来，“你舅舅还在睡，我们不吵醒他了。我跟你过去。”
明清宴熟练地向上伸手：“抱。”
谢元弯腰把她抱起来。他没抱过孩子，但明清宴被明盐抱得熟练，有手有脚的一挨着人就主动往身上挂。小人儿自带背负系统，不是搬稿子样书那种死沉，并不累。而且明清宴又暖又软地一团贴在他怀里，还奶声奶气：“哥哥你真好，我妈妈都不让婆婆抱我。”
“婆婆年纪大了，抱你会受伤的。”
“可是我也有很用力的抱婆婆啊。”明清宴在他怀里示范自己如何抱吴婆婆，谢元被她勒得喘不上气。明茶远在餐桌边看见了，赶紧过来把女儿弄走：“晏晏！你是大孩子了，自己走路，别让人抱。”
明清宴不满，“你说过爸爸和舅舅可以抱，为什么哥哥不可以。”
谢元赶紧主动表态：“晏晏不重的。”
“是啊，Lucas也说我不重。他可以把我抱起来。”
两个大人都盯着她。明茶皱眉：“Lucas是谁？？”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妈妈，你怎么这么笨。Lucas是Ms.Coco班上的小朋友，我上个星期已经跟他结婚了。”
妈妈露出比被勒脖子的哥哥更空白的表情。谢元也宕机了：现在的三岁小孩懂得真多……
姐姐家的早饭做了好几样，燕麦粥、小汤圆、牛肉馅饼和切开的香蕉橙子。谢元自觉入座。“好丰盛啊。”
“都是速冻的现成的。”明茶给他拿餐具，“你自己盛。敞开吃啊，冰箱里还有。”
谢元小声应了：“好，谢谢姐姐。”说是敞开吃，但他一贯不怎么吃早饭，起床就吃饱的感觉好陌生。
明茶也坐下来。“晏晏睡得早醒得早，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我自己醒的。她过去的时候我已经起了。”
“你先吃，待会吃完我给你看明盐小时候的相册。”
“好！！”
等明盐终于睡醒，楼上楼下找连手机都没带的男朋友，才意识到人大概是去隔壁了。
明茶已经带晏晏出门去和妈妈友聚会了，谢元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好奇地看明家的旧照片。“明老师！你起了。快去吃早饭，用我给你热吗？”
明盐打个哈欠。“不用，你看吧。怎么样？我小时候可不可爱？”
当然可爱，小宝宝总是可爱的。这姐弟两个相差十岁，幼年照片被刻意摆在一起却宛如龙凤胎，太有意思了。晏晏要不是那双随了西人爸爸的大圆眼睛，几乎就是妈妈舅舅小时候的翻版。
明盐的童年里，最初的那几页百天、半岁、生日的纪念照明显是照相馆摆拍；但之后很快有了各种景点照生活照，看起来是家里有了相机。
姐弟俩样貌长得那么像，却又从小就显得那么不一样。比如有一张，十一二岁的明茶一头乱翘的短发站在床边，挎着把玩具步枪气势汹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明盐坐在后面的床头，抱着个白色长绒毛的兔子玩偶，眼睛圆圆大大还有点茫然。谢元忍俊不禁：“姐姐看起来好厉害哦。”但是明老师也很可爱。
少女明茶生日时明盐挤过去想吹蛋糕上的蜡烛，明茶一边吹还一边扯着弟弟的脸把他推开。
“姐姐好美啊！”谢元感叹，“真好啊。好期待看到晏晏长大的样子。”
明盐坐在旁边吃早饭，一口牛肉饼囫囵吞了，把自己的手机举起来给他展示锁屏照片：“没有你小时候可爱。”
明盐居然把他四岁那张照片设成锁屏了。还好跨过二十年，现在身边的人已经很难认出这是谁了。但谢元有点不妙的预感：“为什么放在外面。解锁以后的壁纸是什么？”
明盐坏笑着把手机收走了。
上了小学的明盐，已经长开不再是娃娃脸了，眉骨、鼻梁和下颌开始露出男孩子的线条轮廓。生活照里膝头手臂也开始出现红药水紫药水。一张照片里，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花坛边或站或坐，孩子王明茶和她的跟班明盐背靠花坛立在中间，穿着相似的牛仔短外套，明茶驻着把太短的木剑，明盐抱着臂，一大一小，双双神采飞扬。
后来的照片质感变了，能看出家里的傻瓜胶卷相机换成了傻瓜数码相机，拍的也许更多，但选出来实体保存的更少了，都是特殊场合或者有意思的抓拍。青春期之后，姐弟俩渐次开始展露各自愈发不同的气质。明茶有两年理超短的头发，甚至剃过一回光头，身着校服都酷得没边。有一张在画室里，拿着两支笔在画板前回头，笔下是水粉静物，眼里却是“瞅你咋地”。
而明盐在姐姐的衬托下一直温温润润，不论穿正装学校演出或是穿便装的到此一游都很配合镜头，微笑的弧度都是延续多年的熟练。
谢元皱眉，“你是乖，还是从小就会装？”
“我是懒，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看我姐以前那种要对抗全世界的愤怒，我从来没有过。横冲直撞瞎折腾，累不累。”
“从姐姐现在的作品和外表，真的看不出来以前这么有性格。变化好大。”谢元作为从来没有叛逆过的人，对这样闪耀变幻的人生总是好奇又歆羡。明盐把脸凑到他眼前：“我呢？我有变化吗？”
您有什么变化啊。一直没长歪，长开以后还越来越帅。好学生模板，二十几年一帆风顺，纯然一张俗称没受过欺负的脸。“明老师，你小时候没学过什么兴趣特长吗？像姐姐画画那样。”留下那样成长历程的记录，多有意义。
“没有，不想学。”明盐把碗底的食物扫空。“你呢，你有没有想学的？”
“画画！”谢元现在对蛋包饭老师更加崇拜了。
“画画不用学，拿起笔，画就是了。创作是没有门槛的。你看我姐现在还不是就画画简笔画。”
谢元哭笑不得：“人家那是三十年功底，厚积薄发返璞归真的简笔画！”
明盐扁了扁嘴，酸溜溜地：“哦。”
第052章 公园
下行的电梯里，明盐往男朋友身上靠，哈欠不停，“好困啊。”
谢元推推他。“那不要出门了，我去看书加班，你回去睡觉。”
“那不行！说好了带你去北京深度游。”明盐想避开电梯摄像头亲亲他的宝贝小卷毛，但这个全方位大灯加无死角镜面的组合实在是……出柜他不怕，但是得准备好了再帅气地出。
北京深度游？谢元也很怀疑，“去哪里深度啊？”他就是在北京上的大学，虽然学校在郊外吧，但大概景点也都跟同学去过。还能去哪里深度？
明盐牵着他出了电梯，回头四目相接神秘一笑，“带你去我的小时候。想去吗？”
这一句，成年人的温柔中带着孩子气的狡黠，说不上为什么，谢元居然被他一箭穿心。当然想去！明盐也像是看懂了他的眼神，背对着大堂里的摄像头明目张胆地吻了下他的额角，“乖乖。”
浪漫气氛只能持续到地铁站。为了不堵在路上，明老师选择了环保的公共交通出行，结果就是获得了和男朋友紧紧贴在一起的福报。
“好多人啊。”明盐无奈，“怎么会这么挤。”
谢元是习惯了，心态平静得多。“北京就是这样嘛。没事啊，至少上来了。明老师！这边有座位！”
有人往门口挤准备下车，居然让谢老师找到一个座位。明盐当仁不让马上坐下，冲他伸手：“你坐我腿上。”
谢元直接背过去假装不认识他。
到了换乘站，呼啦啦下去一堆人，又呼啦啦地人往上涌。明盐旁边的位置空了，“元元快来！”接着就眼见谢元在人群里够着扒拉一个老太太：“奶奶！你来这边坐！”
小卷毛真好啊，明盐美滋滋地想。
老太太提着个大红桶，好不容易挤过来坐下了，连声道谢。明盐扯扯男朋友胸前的书包带，仰头问他：“你坐吧，我站一会。”
谢元摇头拒绝。“明老师，您站着太占地方了，坐着比较节省空间。”
明盐都听不出这是不是在阴阳，“瘦子了不起啊？”
老太太还没下车，又上来带孩子的年轻妈妈，于是明盐也站起来了。谢元凑在他耳边说：“明老师，你人真好。”
明盐嘿嘿得意，“怎么说。”
“现在很少见到给小孩子让座的了。”
别说小孩子，现在给老人让座的都比过去少了。但是明盐是带过晏晏的人，“算是家长和家长的同舟共济吧。如果能开车，谁也不想辛辛苦苦抱着小孩挤地铁。”虽然他带晏晏的时间远少于明茶和吴婆婆，但有时一天下来他都累得不行，何况女人和老人？“对了，我提前警告你啊，可不能抱明清宴，知道吗。”
谢元不解，“我今天早晨已经抱过了。”
“嘶……”明盐失策，“你不要以为她不重，这个胖子三十多斤了。我有一次带她去欢乐谷，她说人多她害怕，要抱，抱了一天我人都快废了！”
谢元疑问：“欢乐谷？她才多大她能玩吗？”以晏晏的身高，恐怕只能坐旋转木马吧。
“她不能，但是我能啊。我让她在过山车底下负责看包，她就大哭大叫说她害怕，然后一整天都挂在我身上不下来。我也没玩成！”明盐想起来还愤愤。
这真是活该……谢元不想评价。心里说：晏晏啊该哭就哭，还好你会缠人，不然早就让你舅舅搞丢了……“明老师，你带小小孩去欢乐谷，姐姐不骂你吗？”
“她为什么要骂我。”明盐莫名其妙，“我小时候她也带我去游乐场，她谈恋爱，我在下面给她看包。”
谢元“噗”地笑出了声。不愧是青春期飞扬叛逆的姐姐！“那你要带我去的童年，是游乐场吗？”
“哪能呢，我们要去就去浪漫的地方。”明盐勾他脖子往耳边凑，“游乐场人也太多了，没气氛。”
龙潭湖的水面不算大。沿着湖岸，春天才发的柳荫遮蔽步道曲折，气温也宜人，走起来可以轻松惬意。如果不是……五一的游人，比明盐以为的还要多！和欢乐谷、和地铁里一样多！
本意是想公园散步，结果只是被人流挤着推着走。这还只是龙潭湖而已，不知颐和园之类知名大景点得挤成什么样。
谢元从人缝间望见水上的画舫，指着问：“那里，我是不是在你家的照片里见过？”
明盐看过去。“记性真好，对。我特别小的时候，全家一起来玩，正好赶上有剧组在石舫拍武打戏。一个女侠跟两个黑衣服反派对打，吊着钢丝飞上飞下的，我都看呆了！我姐那时候还向往过上武校。”
谢元想象明茶小时候不驯的发型和嚣张的眼神：“姐姐不上武校也是一条好汉。”
亭子多，游客更多。难得走到一个亭子正好遇到人出来，虽然不累但空位难得，他们就进去歇歇脚。谢元坐在亭子里看着如织游人，“我还蛮喜欢坐在路边看人的。观察他们的外型和行为，想象一下他们的故事。应该每个人都很精彩。”
这是每个作家的基本功课。明盐看着他：“那你给我讲一个？”
谢元笑了，“如果讲得出来，我就也去写了。我只能想象一个笼统的感觉，到‘每个人一定都有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