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肚子公司里认识不认识的同事的八卦,也吃饱了涮肉。走出餐馆,雪已经变成了雨夹雪,被夜风挟着卷进衣领,一股湿凉令人不禁缩成没脖子鹌鹑。
走出簋街,有些人叫车,有些去坐地铁。从北新桥到和平西桥也就三站地,这方向没人捎他,雪天路滑也不适合共享单车,谢元决定走回去了。不只是为了省三块钱,也因为他觉得自己需要走一走。
很久没有在雪夜里这样独自走了。他戴好羽绒服上的帽子,埋头看着路,一径地走。还记得很小的时候,荔南的路破破烂烂,他走着总是踩坑。妈妈说:“你看路啊。”
小谢元疑问:“我低头走就会撞到东西。”
妈妈耐心教他:“不是看脚下,是看着前面一点,你几步以后会走到的地方。”
后来人们说,三十岁以后的成长就不能怪父母了,人要对自己负责。对谢元来说,妈妈离开后,他习惯了自我养育,自问自答;走一步看三步,看清风险做好坏的打算再去努力。他没有行差踏错的资本。保持一分冷,保持一分饿,就保持住一分清醒。
明盐就像他因为工作缘故才偶然喝上的免费咖啡,因为没喝过,知道多喝不雅,却端起杯子撒不开手。
他跟明老师是什么关系?说白了没什么关系,甚至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谙知自己还是不习惯和别人太亲近,尤其是这样过于自来熟的。他不是……不喜欢明老师,但两个人的步调太难协调。招架不住、难以伺候的时候他只能拉黑逃避,而明盐被捧惯了,一次两次的违逆可能还新鲜,再多就会腻烦。如果要他使心机去钓住明盐,他未必不会——但他不屑。
谢元没有天赋才华,没有出身家境,但也是一个可以自力更生的人。他可以不被选择,但他要有一个容身之处、要握住自己人生的选择权。
谢谢大家的热情回复,再贴一章🥰然后就明天见啦。(明天还会有星荼的番外掉落哈。)
第029章 蛋糕
一个微弱的黄色灯珠照在楼门外,连锁孔都看不清。谢元掏出钥匙拧开了老式的栅栏防盗门,进了楼里,夜半的风就被挡在外面。帽子终于可以摘下,连同肩背上都是湿湿的雪。他随便拍了拍身上,边揉着冻僵的耳垂边摸黑往楼梯走。
身后阴影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就往他身上扑,谢元吓得“啊”了一声,挥臂往对方脸上一个肘击。
偷袭者嚎得比他还响,楼道里不好使的声控灯都应声而亮。“明老师??”谢元不可思议,“你埋伏在我家楼下干嘛?”
明盐颧骨侧面挨了一下,眼泪都被他打出来了。谢元凑过去看他的伤势,他更是顺杆就上呜呜委屈:“我大老远从上海坐四个小时高铁来找你,你拉黑我!还打我!”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谢元手忙脚乱,“让我看看。别挡着,我看看破相没有。”
明盐哼了一声,拉开楼门大步往外走。谢元赶紧追出去,“明老师!你等等。”
但明盐也没走远,走到旁边墙根底下,从灌木后头提出来一个藏在那儿的厚纸袋。回转身委屈巴巴:“喏。我从上海带过来给你的草莓蛋糕。”
心情一时复杂酸楚,谢元对他的愧疚感达到了顶峰。“等我多久了?外面是不是很冷。”冷到明盐把蛋糕藏在外头,人估计是跟着邻居进楼门里去躲风。“你上楼啊,不是知道我家门牌号吗?”
明盐扁嘴:“我敲门跟你室友怎么说?说我是你负责的作家、还被你拉黑了所以联系不上?我不要面子的吗。”听说小卷毛的室友还是大厂娱乐口的网编?把他认出来怎么办。
“好了对不起,马上就放你出来。”谢元接过蛋糕,扯一下他的袖子,“要不要跟我上去?”毕竟人家好心好意地来,又挨冻又挨打,谢元也不好就这样打发他回家。
当然要。重新进了楼门,声控灯已经灭了,明盐借口“好黑”就来拉他的手。“你怎么这么冷?”
谢元缩手,但明盐拉得更紧。两个人拉拉扯扯地踏上楼梯,黑暗中,敞开的羊绒大衣从侧后把他裹入怀里,谢元顿时走不动了。明盐贴到他耳边说:“你走回来的?怎么不坐车?”
谢元没法解释,自己就是想冷一会儿,也没法在冷透之后拒绝这样温暖赤忱的怀抱。黑暗掩藏了他的尴尬,他难得温顺地把脸靠在明盐肩上。两天的时间和距离在这一刻被抹平,又回到了他们在山里平和而亲近的时候。
“我想亲你。”明盐偷偷地,很小声地说。
问就是不可以,谢元往旁边躲。可不可以都亲过两次了,怎么突然君子起来。
无声的黑暗里,一只温热的手捧住他的脸,另一只从他手中拿走了蛋糕纸袋随便搁到旁边,又伸进他的指间紧紧扣住。不再只是恶作剧的蜻蜓点水,这个得到默许的吻认真、缓慢、循序渐进地从唇到齿舔开了关隘,像慢慢揉开一个刺猬球,去试探又得意地享受他袒露的温暖柔软。
明盐抵着他的额头,用一种孩子气的霸道口吻:“我今天要在你家睡。”
谢元被他熏得心软,后知后觉地害臊。“先上来吃蛋糕吧。”但他又在楼梯上突然回头:“明老师,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盐被问得有点发懵:“啊?我们不是一直在谈恋爱吗?”打从在萍浦的雨天里他亲了谢元没被拒绝,那不就是默认了跟他恋爱?只不过小卷毛嘴硬,老不承认罢了。无所谓,那今晚不也跟同事承认了吗?他姐来问他,他都说了下次带谢老师回家。
谢元后知后觉地,突然笑了声。明盐的反应让他意外,更有种难得的松弛感。他还在想这根萝卜要不要掰、值不值得掰、从哪个角度来掰,萝卜已经自己跳进篮子扒着不出去了。
但他不反感。
明盐却被他笑得发毛,追在后头问:“你想不认账?你都亲过我了!”
到底谁亲过谁!谢元嫌弃地甩手就走,“滚滚滚。”
“哎!我蛋糕呢?”明盐才想起来,叫亮了楼道灯、一步三层地咚咚跑下去,找他丢在地上的草莓蛋糕。
夜已经深了,两个人轻手轻脚穿过客厅,摸黑进了谢元的次卧。谢元打开他床头和桌子共用的台灯,小声说:“我去外面再拿一把凳子。你先坐。”
明盐站在那里,看着小房间里一张掉漆的实木床,弹簧床垫明显坏了,中间塌下去一个坑,坑中又有两个弹簧异军突起,也不知道小卷毛平时是怎么睡的。挨着床头是像街摊的折叠桌,桌前的塑料凳子倒是配上了套。他去按墙上的开关,但头顶的灯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谢元从餐桌边拿了把结实的凳子过来,关上了房间的门。明盐的蛋糕和之前那个没开封的蜡烛礼盒摆在桌子上,和整个房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今天在青云订的洋房酒店,明盐坐在全包露台花园里喝着咖啡吃着下午茶。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白瓷金边的多层点心托盘一转,这块不就是元元想要的“和emoji一样”的草莓蛋糕吗?他问服务生,你们在北京有店吗?说没有,全国仅此一家。
那也没问题,明盐让人给他装一整个,说要送去北京;后厨训练有素,垫了一层冰袋又用泡沫盒结结实实打包起来。他叫了个车直奔虹桥,五点的高铁,九点半就到了北京南;结果在楼下等拉黑他的负心元,白白等到半夜。
明盐下午抬脚就走,也不嫌两地跑麻烦;他嘛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时间多,全看他高兴。如果网络沟通,谢元一拉黑一关机就宣告玩完,明盐也拿他没办法;但只要面对面,光凭小卷毛一亲昵就宕机的体质,明盐自认所向披靡。傲娇无所谓,说实话傲娇还挺可爱的,嘿嘿。
谢元打开层层包裹的保冷盒,小心地取出中心的蛋糕盒。明盐坐在塑料凳子上,还捧着脸,一脸求夸奖的小骄傲,眼睛比汪汪都乌溜溜,看得谢元想拍拍他的狗头。
全透明的蛋糕盒底下,贴着带酒店logo的不干胶封条。“你从上海带回来的?”
明盐“哼”了一声,可不是嘛。
“上海那边工作结束了?”
“明天中午还要见人。”
谢元的眼睛睁圆了。“那你……”
“给你送个蛋糕,明早七点的飞机再回去。”明盐手一摊,“你看我就带了个手机。”
这可真是……随心所欲。谢元看着那个价值一张高铁加一张机票还有明盐半天一夜时间的蛋糕,实在没法不动容。他挣扎地保持冷漠:“你给多少人这么远送过东西。”
明盐两手撑膝,几乎是嚷出来:“你什么意思!你一个用约炮软件的人质疑我是海王?”
谢元冷笑着露出尖牙:“你就没用?还188,熟练得很啊。”
明盐跳起来,两手去掐他的脸:“你良心呢!啊?”
“蛋糕!蛋糕!”谢元怕他把桌子带翻,咧着嘴去扶摇摇晃晃的桌子边。明盐才恶狠狠地亲了他一口,作了罢。
第030章 豌豆
刚确定关系、别别扭扭的小情侣吃了半个蛋糕。蛋糕的味道是很好的,糕体湿润又香,奶油新鲜、清甜不腻,草莓熟透了,衬在蛋糕里也没有一点酸味:是漂亮得可以拍广告,每个都一样大、完美的奶油草莓。不论冬天的草莓,还是从另一个城市送来的蛋糕,都不是谢元的生活必需品,但又因意想不到、脱离常规的奢侈而浪漫。
他珍惜地把剩下的蛋糕封好放进冰箱。太晚了,明盐早晨还要赶七点的飞机,已经没剩几个小时好睡。
明盐在干湿不分离的狭小浴室里研究一番,终于弄明白几个洗洁精瓶子居然是分别装的洗发水沐浴露。这跟他之前以为的太不一样了。洗完澡,他穿着谢元的夏天裤衩、搭着湿毛巾出来:“你们的洗发水哪儿买的?难道天丰利还能买散装洗发水?”香味是一种质感,昂贵或廉价一闻便知。这如果是寨的,寨得也太好。
谢元反正不要这份面子了。“我同学出差,从酒店薅回来的。”他往床头一指,“手机给你充上了。”明盐的手机是新款,和他的充电口不一样,他去客厅柜子里把隔壁鸿哥的备用线找来的。
明盐又一次被北漂们的抠门意识震撼。“宝贝儿,有必要吗?一瓶洗发水才多少钱啊?”
谢元见惯不怪,问心无愧。“我们公司苟老师还总从洗手间偷卷纸呢。”他至少没拿过卷纸,从公司薅的……也就薅了个男朋友来。
明盐往床上一坐,就被变形的弹簧硌了屁股。谢元看他瞬息万变的表情就乐。“你从那边上去,对,贴着墙躺里面。好了别假哭了,豌豆王子。”他抖开被子给明盐盖上,堪堪能盖住脚。“赶紧休息吧。我还有事。”
明盐缩在被子里,露出两颗黑葡萄的眼睛看他。“你不休息吗?”
“我明天在家看稿,不用早起打卡。”谢元书包里带回来的稿子和样书在桌上摆开,等明盐洗澡的时候已经看了一会儿了。
明盐满头问号,他大老远搭京沪高铁社畜专列跑一趟北京,不是为了一个人躺在薄被破床空虚寂寞冷看谢老师加班的!
“谢老师。”
“太亮了睡不着?那我出去。”
“……你不能上来陪陪我?”
谢元扭头对着他:“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还能睡三个小时。明天要带着黑眼圈见人。”
明盐愤愤闭眼,噘嘴咬牙,一脸哄不好了的神情。明老师为什么总能一人分饰二角,既没头脑又不高兴?谢元憋着笑,起身出去洗漱。
他也不是不累。上了一天班,晚上聚餐交际应对,之后步行数公里回家,一夜还各种心情起伏。但不像在钟老师家,他这儿只有一条被子,跟明盐躺一块儿,这家伙能消停吗?
洗漱完回来,明盐已经睡了,睡姿却心机得很:他躺在床的里侧,身上搭着半边被子,自己的身体都没盖全乎,把大半留给主人。一条胳膊敞在床的另一半,只要谢元还想枕枕头,就能把他压醒。
虽然总是嫌弃,但又总是看他蠢都觉得可爱。谢元好笑地关了灯,借着窗外朦胧的路灯光掀开被角上了床。他才躺好,明盐果然就搂上来,手脚并用把他缠住,还埋进他的头发里嗅闻。“我好困哦。”
“那你快睡。”
明盐动手想给他翻面,“转过来让我亲亲。”
谢元不堪其扰地挡开:“滚蛋。”
“你不爱我了?”
“谁爱你了。说好给我退钱的?”
明盐无语了,那才几块钱。男朋友抠门怎么办,在线等,急。“我给你发了快递,早晨也不知道下午人会回来。反正快递明天就到了。”
轮到谢元疑惑:“什么?什么快递?”
“你摸摸我我就告诉你。”明盐在被子底下去拉他的手,谢元被烫了一样缩开。“你先把你的约炮史交代了,我怕脏。”
这事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明盐三指指天:“没约过,真的,我装那个App就是聊聊天,体验生活。你还不知道,我之前想写一个海王……”
“体验生活?”谢元无法理解,了解不同人群你不该去看相关的社会学人类学研究或者做针对性访谈吗,难道写海王需要成为海王?那写太监的要不要先自宫,写皇帝的还得复辟?
“我交代完了,轮到你交代。”明盐从床头把小卷毛的手机够过来,捏着他的手指解锁,“快说,不然我直接看了。”
谢元很坦然。“我就是为了约炮,怎么着。”
小卷毛这一张嘴,明盐能每天被他气得死去活来。接吻的时候分明青涩得让人兽性大发,张口闭口又老司机做派。“你约上了吗你?”
“没有啊,见光死,毕竟网上的188都是假的。”谢元嘲讽地一笑,马上被老羞成怒的“188”顺着腰摸下去隔着裤子掐了把屁股。“你干嘛!”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188?”明盐威胁地把手放在他身上,偏要就这事跟他杠到底了。
谢元觉得这人明显缺乏常识。“如果你真有188,就会自称190+;如果你自称188,那通常有个186就不错了。我隔壁的大哥也对外说自己188,其实只有183。你要不明早起来跟他比一比。”
明盐竟无言以对。
谢元给他补充知识点:“就像男的总往高了报,女的总往低了报。我们公司的印务敏慧姐,你见过?她自称180,可是比同样自称180的司机高出去半个头……别给我动手动脚,再摸我去拿尺了。”
明盐聊天的兴头全无,怄气道:“睡觉了。”
谢元才主动转过去摸摸他的头,像他摸自己那样。“乖。”
明盐想,自己真是贱得慌啊。将来要是胆敢在床上顺口自夸一句“大不大”,保不齐就要被较真元拿把游标卡尺嘲到阳痿。头一回睡同一个被窝,连摸摸都没有,只能纯洁地抱抱,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一旦放弃放松放空,很快他就要坠入睡梦之中。却感觉到一只手往他身后掖了掖被子,又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谢元像是叹了口气,用一种带着同情的口吻轻轻说:“你喜欢我干嘛呢?”
他也不知是梦是真,朦胧间下意识地把怀里又瘦又犟的人搂紧,“就喜欢你。”
元(推眼镜):兽性大发?你发一个看看。
明:汪!
又到了周末没人看的几天🥹如果大家都忙咱们就缓着点更哈
第031章 咖啡
次日凌晨根本来不及温存,四点半明盐就被薅起来洗漱。谢元拿着明老师的手机:“帮你叫车了,快点。”
明盐何曾这样早起过,订七点的机票完全是高估自己。他困得气若游丝,走一步赖一步:“啊。让他们取消算了。”
哪怕是其他公司的业务,谢元也见不得明盐任性撂挑子,平白给多少无辜打工人添麻烦。他拧一条热毛巾给明盐往眼睛上敷,再擦掉蓬乱刘海底下的眼屎。“振作点,我送你去机场。”
明盐还真精神了。“啊?你今天不是休息?机场快轨的票价值一瓶洗发水哦。”
谢元想得比他多得多。叫车是为了路上让明盐再休息一会儿,但这个点是夜班的末尾了,万一碰上接单的司机是传说中中年失业,白天一份工、夜里再跑车的,司机乘客都昏昏欲睡,出事怎么办?明盐是为他来的,他总得囫囵个儿给人送走。
“谢老师,这个粢饭团挺好吃的。”
谢元凌晨起来做的,想着这个好做又好带。起太早了睡眠不足,他自己一点胃口没有,明盐倒是捧场。不仅大口吃,还拿着手机翻来覆去拍了十八张。
有了外人在,哪怕只是背对他们的陌生司机,明盐都显得“正常”多了。刚这么想着,才长出骨头、“正常”了没一会儿的活跃份子就娇俏地往他肩上一歪:“你对我真好。”
相似小说推荐
-
俗人情狂(蜜糖年代) [近代现代] 《俗人情狂》作者:蜜糖年代【CP完结】长佩VIP2024-12-05完结27.86万字1.14万人阅读237.59万人气8...
-
山茶标本(档毒) 我正忙着拆打包盒子。今天我去学校给本科生送上课用的大鼠,顺带着从学校食堂带了饭。还是学校食堂好啊,附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