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扬忽然有点懊恼,或许该让他继续做下去的。
谢泉信任他,愿意把药交给他保管,而且这些天里一直在坚持减量。
药物依赖的戒断过程肯定并不轻松,谢泉连味觉都没有,甚至不能用美食来转移注意力。
他们俩本来就是炮友,这种关系就应该让两个人都享受到快乐才是。
或许……这件事真的是他的不对?
陆南扬叹了口气,签字笔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讨厌谢泉对待什么问题都冷处理,但他也不愿意看到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生闷气、或者跟戒断反应较劲。
走廊里黑着灯,轻易就能看见谢泉的门缝还亮着。陆南扬在谢泉的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到底还是没能鼓足勇气敲门。
门敲开了怎么说?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现在改主意了,让我当0也不是不可以,要不你现在来上我吧”?
这话光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让陆南扬耻得耳根都红了。
不行不行不行,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陆南扬放弃挣扎,直接右转拐进了洗手间,准备先放个水冷静一下。
冲水的时候,陆南扬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上方的窗口,有灯光从里面透进来。
这间公寓的格局,卫生间就在北边卧室的隔壁,这个小窗口也是和谢泉的房间连起来的。陆南扬个子高,如果站在马桶边缘上,就能透过窗口看到谢泉房间里的情况。
陆南扬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踩上了马桶。
万一谢泉已经睡了呢?万一他只是忘了关灯呢?
要是他已经睡了,就只能明天再找他聊这件事了,是不是?
就看一眼,看看谢泉有没有可能睡觉了。
抱着这样的自我安慰,陆南扬往小窗口瞥去。
透过窗口,刚好能俯瞰谢泉的整个房间。
遗憾的是,谢泉并没有睡,他正坐在书桌前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让人意外的是,谢泉的上半身竟然什么都没有穿,下身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睡裤。
谢泉的腰很细,肩膀却宽,上半身即使没有太多肌肉,也看上去一点都不柴。流畅的小腹线条一直延伸进质地丝滑的睡裤里,绸缎布料甚至能清晰地勾勒出大腿以及两腿中间的形状。
陆南扬的眼睛就像被黏住了一样,生生盯着这样的谢泉看了好几分钟。
这种偷窥的视角让陆南扬心里莫名有些发热,平时哪怕是再热的天,谢泉也总是把自己裹在长袖长裤里,甚至连互帮互助的时候都几乎不脱上衣。
他还是头一次有机会看见谢泉这样坦诚而直白地展示他身体的美丽。
不能再看了。
你是偷窥狂吗?
陆南扬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准备从马桶上下来。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快要踩到地面的时候,余光忽然看见谢泉的书桌角落里放着一个小瓶。
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小瓶,瓶身上写着“地西泮片”四个大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谢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偷窥。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写累了,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肩膀,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直接往书桌的角落里摸去。
他连看都不用看,就单手娴熟地拧开盖子,从里面随便倒了一小把出来,连数都不数就像吃糖豆一样全扔进嘴里,一口水咽下去。
陆南扬浑身都在抖,差点扶不稳墙面,是被气的。
他以为谢泉已经变了,他以为在互换过那么多秘密之后谢泉开始信任他了。
结果是他太天真了,从头到尾都被当成傻子耍。
卧室的门忽然发出“砰”的声响,谢泉吓了一跳,才想起来今晚忘了锁门。
陆南扬阴沉着脸,在谢泉反应过来之前就径直冲向书桌前,拿起了那瓶药,问道:“还有吗?”
“你干什么!”谢泉拔高声音,“谁让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我问你还有多少!”陆南扬吼的声音比他更大,把药瓶往桌子上一摔,“这就是你说的减药是吧?这就是你的乖?还有多少瓶藏起来了?”
说着,陆南扬开始拉开书桌的抽屉挨个检查,又打开旁边的衣柜毫不留情地翻弄。
谢泉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说:“陆南扬你偷窥我?”
陆南扬把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一件衬衫狠狠摔在地上,看向谢泉,“我要是今天没看见,你还打算撒谎到什么时候?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好骗的人是吧!”
陆南扬抓起那瓶药拧开,不出意料,里面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陆南扬声音发抖,“等你下次把自己吃进医院,就没这么容易出来了!”
“那又关你什么事!我的身体是我自己说了算!”谢泉提高声音,朝他伸手,“还给我,快点!”
陆南扬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他以为谢泉多少会表现出一点歉意,哪怕是心虚也好。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还仿佛自己丝毫没错似的盛气凌人。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冷下去。
就算他再傻,再天真,此时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谢泉在利用他的善意和愧疚心,像吸血虫一样,从中汲取着利益。
如果他刚刚没有看到这一幕会怎样?
他还会愧疚自己拒绝了谢泉,心疼谢泉戒药期的身体,最后很可能会来找他道歉,然后同意他上自己的要求。
他现在光是想象一下那种可能性,就觉得反胃。
闻飞说的是对的,谢泉是一条养不熟的蛇。
不管他们再如何交心,交换了多少秘密,看上去有多像朋友,谢泉也始终会算计着如何欺骗和利用他。
而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
陆南扬打开卧室窗户,把那瓶药用力扔了出去。
陆南扬的公寓在四楼,再加上他出色的投掷能力,药瓶一瞬间就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不见了。
谢泉的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又转向铁青。他一把揪住陆南扬的衣领,一拳揍在了他的鼻子上。
鼻血缓缓从陆南扬那高挺的鼻子里流出。他伸手抹了一把,手背上满是鲜红。
下一秒,卧室里的桌椅发出被掀翻的巨响,两个一米八的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正常情况下,陆南扬是不可能在打架上输给谢泉的。他身体素质比谢泉这个病秧子强了不止一点,又在军队里训练了两年。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再横的人也怕不要命的。
陆南扬压根没想过谢泉体弱多病的身体里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和尚且捏着分寸的他不同,谢泉每下都使出了吃奶的劲。
他的眼镜在混战中不知道被打飞到了哪里,一双灰眸眼眶通红,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谢泉揪住他的衣领,“你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少在那装出一副救世菩萨的样子了!”
他哪只眼睛看见他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
陆南扬青筋暴起,挣扎了几下竟然没能挣开。
他没敢用太大的力气,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他如果也用全力,他们俩至少有一个会受伤。
陆南扬厌恶用暴力解决问题,不管是冷的还是热的。
可是自从他认识谢泉,就没有一天不被各种各样的暴力包围。
他放弃了强行突破谢泉的桎梏,而是抬头看着他,“谢泉,放手。”
谢泉没有放手,反而逼近了陆南扬,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陆南扬,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在偷窥?你最开始想看什么?”
“你疯了吗?放手!”陆南扬的心底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泉把他往床上一按,用膝盖压住他的小腿,手上的动作目的明确。
几秒钟后,陆南扬的大腿一凉。
他挣扎了两下,手腕很快被谢泉扣住,强行按在床板上。
“嘴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也是个会偷窥别人房间的变态。”谢泉冷笑道,“别装了,陆南扬,你就是个活该挨艹的裱子。”
陆南扬闭上眼。这一刻,先前堆积在胸口的怒火也好、被欺骗的失望也好,通通都像烟一样消散了,剩下的只有荒谬感,和无尽的冷。
“谢泉。”陆南扬说,“你再继续做下去,咱们就完了。”
谢泉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用上了力,甚至比先前还大,在陆南扬的皮肤上生生钳出了红痕。
“我以为在你冲进来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已经完了呢。”谢泉冷笑道。
蛇的毒牙刺进狼的身体,鳞片冰冷滑腻,散发着令人生厌的腥味。不再是甜蜜亲昵的暧昧,而是压抑无情的缠绕,一圈又一圈,直至将猎物勒死、整个吞吃入腹。
结束以后,陆南扬浑身上下都布满了红肿和淤青,最严重的一处在下巴上,和从嘴唇破口里溢出的血混在一起。
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连夏虫都停止了鸣叫,公寓四周一片死一样的安静。
陆南扬从自己被撕烂的、一塌糊涂得不成样子的上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没找到烟。然后才想起烟盒被他扔在自己房间的桌子上了。
陆南扬把衣服扔在地上,没看谢泉,“你走吧。”
谢泉站在床边,没动也没说话。
陆南扬的反应跟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他以为陆南扬会大发雷霆,会露出恶心厌恶的表情,会揍他一顿,会把他骂他的话如数奉还甚至再过分一点。
但是他并没有。谢泉在他身上泄愤留下各种痕迹的时候,陆南扬甚至没怎么反抗,像砧板上的一条鱼,任由他摆弄。
而现在,陆南扬说出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天气,没有情绪,也没有起伏,反而让谢泉不知所措。
如果陆南扬骂他,揍他,他会有一种报复般的快感。
他想扒下陆南扬那层道貌岸然的皮,撕下他伪善的外衣,看看他内心深处真实的样子。
你不是喜欢当善人么?
你不是喜欢普度众生么?
你的善良还能被利用多少次?被这样对待以后还能绷得住你那套大圣人理论么?
但是他没能从陆南扬那里找到他想要的反应。
陆南扬根本……就没什么反应。
就好像他身上的青紫红肿,只是出门在外被狗咬了一下似的,根本不值得在意。
这远比他大发雷霆要更让谢泉慌乱。
“要是太晚了,明天再搬也行。”陆南扬又接着说,“这个月租金你不用给了,就当我多管闲事的补偿。”
说完这话,陆南扬没有给谢泉更多的反应时间,径直站起来走了出去。
嗓子里像冒烟一样干疼。
他从客厅里拿了瓶冰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仰头把一整瓶水都灌进肚子里。
喉咙里舒服了很多,但身上有很多地方依然痛得发麻。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是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滑动的声音。
声音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十几秒后,谢泉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响起,“……陆南扬。”
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叫了他的名字。
陆南扬把后脑倚在转椅靠背上,盯着天花板,有种从未有过的想笑的感觉。
挺荒唐的。
他才让谢泉搬回来没多久,就又让他滚蛋了。
当初他真的以为从此以后,他们俩就能好好相处,不管再有什么矛盾都可以商量着来。
他这个人包容度其实挺高的,基本上不论跟什么性格的人都能成为朋友。而且谢泉骂得对,他确实有点伪善,有点讨好型人格,总是会为别人无条件降低要求。
他确实因为得知了谢泉的遭遇而心疼,确实想伸出援手,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但是现在,他终于觉得累了。
在悬崖边拉一个活人容易,同样的重量拉一块石头却很难。
因为人会主动握住你的手,用力向上爬,石头却不会。有时还会因为惯性的摇摆,有相反的斥力。
他想拉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块石头。
那样太累了。
不知道谢泉在门外站了多久,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再度响起,然后渐渐变远,玄关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声音,然后深夜重新归于静谧。
凌晨两点钟,谢泉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城区的十字路口边发呆。
夏天已经快结束了,深夜的风裹挟着凉意,打在身上已经有点冷了。
他就这样直直地站在路边站了十几分钟,直到皮肤上的血色都褪去,手指关节变得苍白,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摸口袋,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药瓶了。
他藏在屋里的那瓶药是最后一瓶,陆南扬把它从四楼扔下去了。
他其实并不是有意要骗陆南扬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药瘾发作的样子。
迄今为止陆南扬见过的他所有的样子,都没有触及过最真实、最狼狈的一面,就算是那个雷声大作的夜晚,他也有三分余力来伪装自己,以博取陆南扬的同情。
但他不能把最真实的那面给陆南扬看。一次又一次血泪的教训告诉谢泉,永远不要向任何人展示你的弱点,你不会被同情,只会被抛弃。
那样丑陋、狼狈又懦弱的样子,谢泉光是回想起来就觉得想吐。
他宁可比别人早死十年,也不愿意再来一次。
谢泉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抓着行李箱的拉杆慢慢蹲下身,咬紧牙关忍受着胸口的沉闷和腹部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他自认为是个冷静自持的人,不论做任何事情都会提前思考、缜密地计划,每一件事都不会让结果超出他的掌控范围。
可这条他赖以生存的准则,似乎总会在陆南扬面前失灵。
做出这样冲动鲁莽,又不计后果的事,一点也不像他。
但是在陆南扬毫不留情地拒绝他的那一瞬,谢泉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这股愤怒一直压了一整晚,终于在陆南扬扔掉那瓶药的瞬间爆发了。
诚然,谢泉作为院草级别的帅哥,又有一套玩弄人心的话术,无论是谈恋爱还是一锤子买卖,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但他愤怒的主要原因既不是被拒绝,也不是丢了什么1的面子。
而是陆南扬那句“和那个没有关系”。
和那个没有关系,就是说他就不是因为型号而抗拒。
那跟哪个有关系?
谢泉不傻,他看得出来,陆南扬是那种感情观比较传统的类型,跟他在酒吧里约的那次很可能只是个意外。
他想把真正作爱的机会留给未来某个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恋人,而不是他。
凭什么?
他哪里不够好?哪里配不上他?
他难道就没有资格当陆南扬的男朋友吗?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可能的。谢泉几乎是立刻就把这个念头掐灭。
他没想过、也不可能跟陆南扬这样的人成为恋人。
他们太不同了,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说到底,他会接近陆南扬,从一开始就只是垂涎他的肉体罢了。现在,他想得到的东西其实已经得到了。
但是为什么,他一点也不觉得满足,丝毫没有狩猎成功的快乐?
又一阵腹痛汹涌着袭来,谢泉咬着牙把前额抵在行李箱的拉杆上,闭上眼安慰自己。
他今天做的确实过分了点,陆南扬会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明天早上还是给他道个歉吧,像他这样的烂好人,说不定过一晚上气就消了。
谢泉就近先找了家连锁酒店住下,连行李箱都没有打开,简单地眯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谢泉叫了陆南扬上次给他买的那家粥铺的粥,喝下去以后胃痛总算有所缓和。
算着陆南扬差不多该起床的时间,谢泉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在列表里找那个看起来就蠢蠢的向日葵头像。
说实话,自从谢远强进了精神病院以后,他还从来没跟任何人道过歉。
首先他的成绩和社交能力都是趋近完美的,根本不会做需要给人道歉的事。其次就算他做了,也不可能道歉。
陆南扬,你也算是开先例了。
脑子里一边想着这些,谢泉一边点开陆南扬的头像,忖度再三,发了条消息过去。
溺:昨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再补充点什么显得更诚恳一些时,他发现发送出去的消息旁边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谢泉愣了一下。
陆南扬把他删了。
陆南扬把他删了?
怒火逐渐从胸口升起,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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