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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自四万亿年前(二月竹)


身形声音确实不像龙麟,但那人对他没有敌意,似乎还对他非常熟悉——
电话里贺兰还在说话:“猎头的联系方式发你了,收到没?”
江骛收回思绪,挪开手机翻出短信,有一条来自贺兰的未读,“收到了。”
贺兰就放心了,“行,那我有事先挂了……”他忽然停顿,“学校这次彻底变废墟了,通知说得修葺一段时间,延迟到年后开课了。你、你还来上学吗?”
离过年只有几天了,年后也就下周。江骛回:“嗯。”
“下周见!”贺兰开心挂了电话。
江骛放开手机点开了未读短信——张茂,18966……
江骛记住号码下楼了。
他是没钱没势的普通人,联系上猎头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得找个大佬买家。
“好。”公良也听完江骛的来意,恭敬颔首,掏出手机拨了张茂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嘟、嘟、嘟……
回铃响了一会儿,懒洋洋的男声响起,“谁啊?”
公良也游刃有余,“你是张茂吧。”
公良也此时很是有大佬的风范,电话里的声音明显积极不少,“您是?”
“你可以称呼我公良先生。”公良也看着江骛,江骛举着手机,在输入框里打了一行字,公良也照着念了,“我有一笔生意,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聊聊。”
张茂笑了一声,“公良先生,见面谈生意没问题,您既然能联系到我,想必也了解行情——”
张茂没说下去,江骛同时打了一行字,“钱不是问题,只看张先生能不能办成了。”
公良也照说后,张茂笑了一声,报出一个地址,“今晚我请客,您千万给我这个机会。”
欣然同意了晚上的会面。
掐断电话,公良也马上说:“他说的这个地方是半山的一个酒吧,只接待会员。”
江骛就懂了,张茂还是留了心眼。
半山是仙江市的顶级富人区,出入酒吧的非富即贵,假如他和公良也没有进去的资格,张茂就没有和他们见面的必要了。
江骛问:“陆嵊是会员吗?”
他倒不是质疑陆嵊四百年累计的地位财富,只是比起酒吧,陆嵊出入茶馆的可能性更高。
公良也听江骛直呼其名,震憾了一秒赶快镇定下来,眼观鼻鼻观心说:“老爷很少外出,不过仙江所有行业都有给老爷送了贵宾卡,半山酒吧在其中。”
公良也突然看江骛,“小江先生,剩下的事您亲自谈比较好。我为您准备一套行头吧。”他微笑,“那样的场合,着装非常重要。”
江骛身上还是学校免费发的衣服,他笑着点头,“麻烦您了。”
离见面还有一段时间,江骛回房洗了澡又补了个觉,再次睁眼,窗外已临近夜色。
听到动静,公良也敲门,“小江先生,衣服备好了。”
新衣服是含羊绒的长裤,衬衫,深蓝色V领羊绒衫,麂皮短靴,以及一件陆嵊同款羊绒大衣,只是将单排扣改为棉麻扣绳的牛角扣,更显年轻活泼。
江骛以为是现买的成衣,上身才发现不对,从里到外简直是为他量体裁衣一样,他转头问公良也,“这不是今天买的吧?”
公良也惊诧瞪大眼,“您真聪明!”他赶紧解释,“这套衣服啊,其实在您第一次来的时候,主人就备好了——”
在公良也的叙述声里,江骛稍微走神了。
他和陆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是他被一群怪鸟攻击,快被咬死时被陆嵊救回了家。
原来那时候,陆嵊就为他准备了那么多套衣服。
江骛嘴角浅浅勾了一下,套上短靴,轻巧温暖,是他冬天穿过最舒服暖和的鞋。
他认真系了两个漂亮结扣,起身说:“出发吧。”
半山酒吧。
接待员验证了公良也递过的会员卡,没几秒,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跑来,目光在江骛和公良也身上转了两秒,立即微笑看向江骛,“里面请,我为您带路。”
江骛目光扫过男人胸前的铭牌,是这家酒吧的经理。他跟着经理进了酒吧,充足的暖气袭来,他脱下大衣,经理主动要接,他微笑摇头,递给公良也后说:“张经理,找个包间谈吧。”
经理正是张茂,他惊到了,他惊疑打量着江骛,“是你、您联系我——”
“中午是我与张先生通的电话。”公良也适时出声,他臂弯挂着江骛的大衣,恭而有礼,“张经理应该清楚我主人的身份,这是我小主人,事情办好了,报酬少不了你。”
张茂偷瞄了江骛几眼,转了方向领他去了二楼的私密包间。
到了包间,江骛就接过大衣,让公良也先回去了。
等公良也离开,张茂无声关门,他眼球瞬间转了几转,回头又是标准的笑脸,“小陆先生有事直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听公良也称呼小主人,便以为江骛也姓陆。
江骛没有纠正,开门见山说:“三个月前,有人在你这儿发布了悬赏。”
张茂回忆两秒,神色猛然紧绷了,他掩饰很快,还是被江骛抓到了,江骛神色不变,继续说:“他悬赏一千万的人头就是我。”
“……”张茂嘴唇蠕动,知道否认不了,从嘴边挤出干巴巴的笑声,“您说笑呢,完全不像您。”
江骛说:“样貌奇丑,年纪不大,你说哪条不像我?”
张茂,“……”他左右瞄了瞄,露出几分讨好的神色,“我就是做中间商赚点信息差钱,绝对没有害您的意思,坦白说,做我们这行,泄漏客人身份是犯了行规大忌,以后我的职业路……”
江骛安静听着,没打断张茂卖惨,张茂边说边观察着江骛,说得差不多了,他话锋一转:“不过您是陆先生的家人,别说是断送我的职业生涯,就算断我的命,我也要为您和陆先生用心服务!”
“……”江骛到底听不下去了,“快说吧,我还有事。”
“是是是。”张茂眉开眼笑,“我不耽搁您时间,我知道的就是那人是神族。”
江骛眉梢微挑,“你还接神族的单?”
这时服务员在外等候,送的小点心到了,张茂去端回来,热情给江骛倒了一杯温水,继续解释,“那自然不接,再说了,神族多光明伟岸,哪看得上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又夹起一片鲜青柠做点缀,张茂恭敬放到江骛手边,“只是他伪装再厉害,还是逃不开我这双眼睛。”
张茂抓紧时间推销自己,“我在这行做得风生水起,就是靠这双鉴貌辨色的眼睛。那日找我的男人四十出头,中等身材,短黑发,国字脸,不大不小的眼睛,有点鹰钩鼻,嘴唇很薄,耳垂特别厚。魔族的图腾在他耳后,纹了一只小凤凰。”
“伪装挺完美,但我看得出他那块图腾是贴皮。”张茂胸有成竹,“他杀了一个魔族,取之图腾肉皮贴自己耳后,还特意露出让我看到,欲盖弥彰,反而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张茂说完又谦卑看江骛,“我知道的全告诉您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江骛端起杯子喝水,他没吃晚饭,现在饿感很强烈,在酒吧吃饭好像有些奇怪,但既然来消费了——
他放下杯子,“能点饭吗?”
张茂愣一秒,立即收拾桌子,“能!”
“最快的一荤一素,再加两碗米饭。”又想起长十斤肉的目标,江骛补充,“还有一份薯条三份番茄酱,一杯热可可。”
顶级消费场所的速度相当快,张茂前脚离开,没一会儿就又推着餐车来了,除了江骛点名的东西,多了一份新鲜果盘,一个点心塔。
“免费赠送。”张茂笑吟吟说,“祝您用餐愉快,我不打扰您了。”
包间门关上,江骛还是用法术扫描了一下食物才进餐。
没一会儿所有食物解决干净了,江骛就起身离开了包间。
张茂追来要送江骛,江骛婉拒了,刚出酒吧,一道人影猛地追上前,挡在他面前,目光灼热望着江骛,“江骛,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他眼睛热得发红,眼底有有水光浮动,“上次之后,我一直找不到你!”
江骛绕过葛北就走,忽然他耳后一凉,脖颈处的皮肤瞬间爬上密麻的鸡皮疙瘩。
他感觉到,他被盯上了。
这一次,不是普通的私人侦探,不是那些奇形怪物,在他背后的,是一道阴冷潮湿,毒蛇般的目光。
江骛淡淡开口,“葛西,我们不是校友了,你没必要找我客套。”
“……”葛北面部抽动,喜悦的五官瞬间坍塌,“我叫葛、北!”
江骛抓住机会回头,眼光快速扫过院落里那棵巨大的腊梅树。
满树金黄的花瓣,一双黑中带蓝的瞳仁静止一秒,随即飞速往里缩了回去。
一片叶,一瓣花都没有动过。
目的达成,江骛现在要尽快甩开葛北,“叫什么无所谓,别再跟着我。”
葛北不甘心,“我要跟着你!我喜欢——”
江骛突然露出一个微笑,不疾不徐打断了葛北,“我不希望我男朋友误会。”
“你见过的,上次在商场。”

甩开葛北,江骛沿着环山公路下山。
来时是公良也开车,江骛记得有看见一处下山的人行步道,植被茂密,若是有明亮月光的天气,月下散步很是惬意,但今天这样夜黑风高,飘着夹有冰渣的密集雪米——
适合堵人。
走半小时左右,雪米越落越大,成了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大雪,树林阴影里人行步道像一条眯眼缝隙。
可以容纳三个成年人并排行走的步道不算宽,也不算窄,大片茂密的植没被季节影响,成片浓密的树叶子,来回摇曳的树影铺在鹅卵石路上,犹如无数张瘦长扭曲的脸孔,层层叠叠,影影绰绰,蔓延至无尽黑暗的尽头。
干雪、被打落的树叶不断砸到江骛脸上,江骛轻轻揭开一张贴到脸的小叶子,没有丢掉,夹在指尖把玩着,走进了张牙舞爪树影里,背影逐渐远去消失了。
风渐渐弱了,步道上只有落雪的声音,江骛耐心听着,几秒后,他松开了手,半绿半黄的叶片晃悠悠穿过大雪,落地瞬间,多出一声细微的“咔”。
江骛当即跃下树干,展开手掌,一簇幽兰火光骤然闪亮。
他手心蓝火小小一簇,却瞬间照亮了整片树林。
离江骛几步之遥的距离,乍然现出了一张脸——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四十出头,粗短的黑发,国字脸,不大不小的眼睛,虹膜像是糊了一层浓厚的痰,与眼白浑然一体,泛着淡淡的青色,瞳孔确是浓郁的黑,死死盯着江骛,透出阴冷的寒意。
有点鹰钩鼻,嘴唇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耳垂特别厚,右耳下方,蓝色的小凤凰倒映着蓝色的火光。
两人的目光在瓢泼大雪里交汇了一秒,同时动作了。
他们都没有出声,江骛手心的蓝火瞬间化为泛蓝光的长剑,男人的耳后的那小只蓝凤凰脱皮肤而出,竟也是化作了一把通身蓝光的长剑。
剑尖对剑尖,落下的一片雪花瞬时被劈成了四瓣,不见硝烟的剑气肆意横飞,不到一分钟,两人已交锋上百招了。
江骛眉心微动,刀光剑影的缝隙里,男人开口了,阴森森的寒意从森白齿间涌出,“你就这点本事?”
声音也是伪装!
江骛没被激怒,抓紧每一秒观察着男人。
外形、声音都能伪装,骨骼却无法改变,这个人是名老者,骨骼有过严重损伤,上半身重心惯性地向□□斜,他左手持剑平衡骨骼带来的失衡,只左手不是他惯用的手,出招力道削弱了几分。
江骛暂时能和老者过上数百招,也是占了这个先机。
再不找到破解之法,他会死,还在他记忆层的陆嵊也会被牵累。
江骛目光锁定在了长剑上,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发现剑中的蓝色其实要深一些,江骛抓紧机会试探,在又交锋几招后,他更加肯定这柄长剑中间内有乾坤。
男人见江骛完全无视他,五官忽然挤成一团,普通的脸孔现出一种狰狞的疯狂,再出招已然带了暴戾杀意。
江骛却利落迎了上去,在男人眼露找死的得意瞬间,江骛空着的手从长剑里虚空一拔,竟真的拔出了一柄通身透明,似水做的短刃。
江骛毫不迟疑,反手将短刃精准刺进了男人的胸口。
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很快又迅速的消失了,粘稠的血液顺着刀身,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鲜红的色彩很快将男人身下的雪堆染成了红色,他脸上还停留着得意的笑,他不动了,低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咕噜冒血的胸口,又弹簧式抬头,那双阴寒的招子猛地睁大,盯着江骛看了几秒,那几乎不见的嘴唇竟是发出了“哈哈”的狂笑声。
“不愧是你。”
男人感叹着说了一声。
他认识他?江骛刚蹦出念头,男人又大笑一句,“可我早不是我了!”
话音落,男人的身体突然爆炸,江骛下意识拔出刀刃后退,他刚退后几米,就看到四溅的血肉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混合着雪花噼里啪啦掉到地上,还像沸腾鱼片一样弹了几下才安静,地面的雪又红了几层。
风雪里夹杂进了铁锈般的腥味,“呕……”江骛实在没控制,大口大口吐了出来。
他这段时间经历不少,见惯了血肉模糊,但第一次看到“人类”的肉身在眼前爆炸,远远超出了他的接受程度。
江骛吐得昏天暗地,男人化作一滩血水后,他松开五指,短刃就又回到剑中,消失在了他手心。
“呕——”又干呕了一阵,江骛擦干嘴角,掏出手机找公良也的电话,人行步道现在和案发现场一样,得快速清理干净。
地面那一大滩血肉太过丰富,江骛背过身,拨了公良也的号码。
“嘟——”
同时江骛身后传来异动,江骛反应很快,没回头拔脚就跑,却来不及了——
那堆模糊的血肉悄无声息合体,这次成了光头锃亮的矮墩胖子,他自身就是一把重型武器,腾空而起高速旋转,四周雪花都被清空了像是停了雪,如陀螺一秒追上江骛后背,重重砸了下去。
江骛听到了他骨头断裂的声响,整个瞬间被砸飞出去,直有几十米远。
坠落进雪里时,江骛感到四肢都和他分离开来了,干涸的喉咙涌上温热的液体,他双唇被迫张开,喷出了一大口透明的血。
落进雪地,没有任何变化。
江骛手掌撑地想要站起,手刚使劲,又“咚”一声重重砸回地面。
他全身如同碾碎了,眼前是一阵蜘蛛网般的重影,再次飘落的鹅毛大雪里,他看到一团铜墙铁壁的肉身向他走来。
江骛用最后的力气左右看了看,模糊的视野里,不像有陆嵊的身影,“呼……”他蓦然吁了一口气,空中升起一小团白气。
没出现,很好。
希望在记忆里,同感也会失效。
江骛很清楚他现在没召唤神器的力气了,他不再做无谓挣扎,安静趴在地上,望着老者离他越走越近。
从矮墩光头,又变成了那个年四十左右,鹰钩鼻,中等身材的男人,快进了,又变成了步伐蹒跚的老者。
“哈哈,你输了。”老者发出苍老的声音,“江骛,你终于输了!你输给我了!”
江骛没回。
他不是不想回,他很想爆一句粗口,只是他实在没力气了,他脑海回忆着翻阅过的书籍,确定没见过这种招数。
不仅仅是外形的变化,而是不断转生。
老者近了,停在江骛的眼前,那双千层布鞋变成了红色的高跟鞋。
随即一个漂亮妩媚的女人蹲下,她身穿红色长裙,涂抹着鲜红花汁的指甲,如白雪一样雪白的食指轻轻挑起江骛的下巴。
“哼。”女人满眼厌恶,“该死的东西,竟然用这张丑皮囊!”
江骛,“……”
“江骛。”女人高高在上喊着他的名字,带笑的眼睛居高临下,“你认输,这次我就放过你。”
“我……”这次江骛费力都往外挤字,“认……输……”
女人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错愕、难以置信,又压不住的生气,她指甲猛地掐入江骛的下巴。
生生被指甲戳破皮肉,江骛吃痛地皱了下眉,却没有发出声响,温热的液体淌过下巴,女人发狂了,她失去了游刃有余,高贵全无,咆哮着嘶吼,“你从不认输!!!”
尖锐的分贝刺得江骛更疼了,他想回他经常认输,打不赢就认输,这不丢人。
但江骛根本没有开口的力气和机会,女人突然又变成了一个高大无比的壮汉,粗糙有茧的双手用最原始的手法掐紧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双脚离地两三厘米悬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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