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起,那些日子竟然是记忆中的最后一抹温馨。
当时只道是寻常。
回家之后,林上清忘了给高梨打电话,但这人还是估计了一下时间,很默契地回来陪他。
于曼君在医院里,病房围满了人,有些甚至是林上清见都没见过的亲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还有些是慈善机构的志愿者,说是于曼君这些年做了不少善事,都十分牵挂她的身体。
林方海也在,带着张巧琳和林嘉过来。
林上清见状,步伐停顿了一下,眸色浮起痛苦。
高梨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暗暗握住他的手,低声说:“没事,我在。”
林上清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而后才推开门走进去。
于曼君很虚弱,靠在床上,手臂上插的全是针管子,一旁检测心跳的仪器一响一响的,听上去格外骇人。
林方海坐在床沿上,握着她瘦削枯黄的手掌,细细说着些安慰的话。
于曼君已经说不了话了,但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依赖的脆弱,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母亲在依赖自己的儿子。
“小姨,没事的,我们都在这陪着你呢,你看,嘉嘉也来了,嘉嘉老早就吵着要来看看你呢。”
林方海把林嘉牵到病床前,林嘉很乖巧温顺地伸出手,抱着于曼君。
于曼君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揉着林嘉的脑袋,凹陷的眼窝里都是宠爱。
林上清看见她手上满是划痕,不知是不是发病的时候自己割的。
他走过去,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喊了一声:“妈。”
于曼君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盯着他,而后又移开,怜爱地望着林嘉,爱抚小孩枯瘦的脊背。
就这么冷落他。
林上清也没说什么,只公事公办转告医生的话:“医生说您现在身体还行,只要保持心情愉悦就好。”
于曼君看也不看他,只顾着林嘉。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于曼君是真的非常喜欢这个小孩儿,也是真的很嫌弃林上清没有孩子。
过了一会儿,主治医生进来,看见满屋子都是人,严厉呵斥了他们,让他们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只留下家属。
一些无关紧要的远亲和社会人士被“请”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在对林上清窃窃私语,评头论足。
高梨在病房外面站着,抱臂站在角落里,眼神低垂,表情不善地听着这一切。
忽然,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回头拍照,高梨职业病警觉起来,皱眉,盯着那人离开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才追上去,把人堵在楼梯间。
“你刚刚在拍什么?”高梨眯了眯眼,眼神锋利而尖锐。
这人身上穿着某某爱心协会的红色制服,估计是于曼君资助的某个慈善机构的社工。
那人眼神飘忽,四处躲闪,还犟嘴:“关你什么事?”
高梨轻笑,盯着他的眼睛:“手机交出来。”
“凭什么?”男人梗着脖子,没有底气也要装出有底气的样子嘴硬。
高梨最烦这种狐假虎威的人,也不浪费时间,直接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扯出他藏在领子里的社团活动证。
“我正好有认识的主任在你学校里任职,要不要我也问问你的老师和同学,知不知道你在校外偷拍?”高梨问。
一听这话,那人立马慌了,哆嗦起来。
高梨钻了空子,直接抢过他的手机,打开,扯着他的头发扫脸解锁。
入眼就是他刚刚拍的照片。
高梨眼神颤了一下,而后皱着眉,望着照片,面色慢慢阴沉。
上面拍的都是林方海,还有林嘉,主要是林嘉,各种角度,拍到他脸上的、脖子上的、手腕上的伤痕,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也能看得清楚。
“谁让你拍的?有什么目的?!”高梨冷声质问。
这男的哆哆嗦嗦的,话也说不清楚,高梨恨铁不成钢地翻白眼,真的很想揍他。
谁知道男孩儿忽然一抢,把自己的学生社团证抢回来,一溜烟就跑了,手机也不要了。
“……操!”高梨手指骤然刺痛,低头一看,指节内侧被证的塑封直接割破了,深深的血口子,暴露在空气里,火辣辣的疼。
那男的跑的飞快,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高梨看了两眼这部手机,完全就是备用机,很便宜,里面也只有几张林嘉和林方海的照片,其他的啥也没有。
“没用的东西。”高梨啧声,还是把手机收起来了,回去让盛理研究一下,没准还有点别的希望。
想起林上清还在病房里,高梨不禁有些担心,但他不能在林方海面前露脸,也是个麻烦事。
过了一会儿,林上清出来了,站在门口给他发消息。
高梨走过去,把人拉到楼梯口,问:“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林上清疲惫地摇头:“没有。”
高梨还是心疼,抱了他一下,“既然你妈现在没事,那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林上清还是摇头,无力地说:“有些手续我要跟医院办一下,还有医生有事要嘱托。”
“这倒也是,那我等你。”高梨说。
林上清对他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
话刚说完,高梨手机响了,是闻昉的电话。
闻昉语气有些沉,“人在哪?回来一趟。监控出问题了。”
高梨啧声,不耐烦道:“哥,自己的事儿自己做行吗?你又要去哪啊?这几天工作全都是我给你擦屁股,现在还要把我喊回去,你觉得合适吗?”
少见的严厉语气,林上清也愣了下,看着他,学着他的样子,牵他的手作为安抚。
高梨原本脸色很不好看,闻昉又说了两句什么,他面色微变。
林上清也觉出事情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高梨挂了电话,抱歉地说:“我得回去一趟。”
林上清很善解人意:“你去吧,本来就耽误你,有事你先忙。”
高梨抱着他,闷闷地道歉。
林上清轻轻抚摸他的背,表示不在意。
高梨开了个快车回到公司,公司里一片漆黑,只有播放监控录像带的机房亮着昏暗的光。
“什么情况,你们看见林方海了?”高梨一脸的焦躁。
闻昉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也是满脸疲惫,大概是接连加班的缘故,朝着屏幕抬了抬下巴,“盛理,放给他看一下。”
盛理在键盘上点了两下,开始倒退,播放录像。
录像的角度非常刁钻,是偷拍的,估计是公司的线人发回来的资料,原本是要调查一场贿赂案,却没想到镜头的角落里,还拍到了另一个人。
盛理放大聚焦某个区域,说:“本来是拍不到的,这个玻璃的反光,上面能看得出是林方海,还有一个前段时间被指控参与多人淫秽活动的男人。”
高梨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忽然想起来,“这个男的是不是……”
“对。”闻昉点头,也非常严肃:“那群人里,其中有一个,是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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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的时候,家里少见的没有人在。
回想起高梨那一通急急忙忙的电话,想着估计也是在加班,都在忙,日子都不太好过。
林上清觉得有点饿,但没什么胃口,在冰箱里找了找,随便煮了点粥,又炒了肉沫豆角下饭。
他做多了一些,想着如果等会儿高梨回来,也有得吃。
出差这几天,高梨把家里打理得很好,干净温馨,该添置补充的,也丝毫不含糊。
林上清甚至觉得,没什么是高梨不会做的。
当然了,除了熬粥和炖汤,高梨实在是不擅长,林上清也莫名其妙学着去做这些事了,既然高梨不会,那就他来学。
阳台的衣服还没收,林上清收下来,抱到衣帽间里,都是高梨的衣服,上面有柔顺剂的味道。
味道很好闻,家里的那些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也都是高梨一手挑选的,用起来很顺手,想必也是花了大功夫,货比三家,做的采购。
有他在身边,林上清轻松很多,心里也渐渐在平淡的日子里觉得幸福了。
衣帽间都是高梨在收拾,林上清以前的衣服都是差不多一个色,随手挂起来已经是最好的。
有了高梨做示范,他也开始试着整理,分门别类,找到了一些活在当下的情趣。
刚把他的衣服收拾好,门口传来声音。
“上清哥,我回来了。”
嗓音委委屈屈的,透着疲惫。
真是爱撒娇,每次加完班回来,一进门就是这个软绵绵的腔调,要人哄着宠着,才能乖乖来蹭人手掌。
林上清走出去,果然看到这人一摇一晃在门口脱外套,表情很沮丧,一副被上班耗尽了阳气的样子。
高梨还在想今天晚上的那段监控,心神不宁的。
跟盛荆盛理、闻昉商量到半夜,开完会,盛理已经睡着了,趴桌上,卫衣帽子兜在脑袋上。
高梨本来还想叫醒他,把手机给他拿回去研究一下,被盛荆拦住。
“给我吧,晚点我跟他说。”盛荆声音很轻。
盛家双子一个办公室里,盛理爱睡觉,盛荆比较闹腾,但弟弟睡着的时候,他也会很乖地安静下来。
高梨其实还有些事要叮嘱,但看着盛荆护犊子的样子,也不敢惹,把手机塞给他。
盛荆就抱着睡得很沉的盛理走了。
高梨等着闻昉锁上机房的门,和他一起下楼。
临分别的时候,高梨说:“我今天不是故意态度那么差的,跟你道个歉。”
闻昉一边拿出车钥匙,一边点了个头:“我知道,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我状况多。”
高梨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闻昉张了张嘴,却是从口袋里摸出他家的钥匙,话到嘴边,又转了一下:“没有,钥匙还你,谢谢你让我住,临走前已经请了人打扫卫生。”
“不住了?”高梨疑惑:“你家里那个惹事精,你不会真把他杀了吧?”
闻昉讥讽地笑:“我倒是很想。”
沉默了一下,高梨接过钥匙,“那也行,需要的话再随时联系就行。”
闻昉扭头的时候,高梨看见他脖子上的吻痕,藏得有点深,在领子下面,正要问问他是不是真跟那个赛车手搞上了,视线一错,又看见吻痕下面有烟头烫过的痕迹。
“你怎么回事?”高梨脱口而出。
“嗯?”闻昉看向他。
“这儿。”高梨指了一下脖子的位置:“你们玩得够狠啊,那赛车手这么难搞?”
闻昉脸上浮起烦躁,没说话,直接撩了一下袖子,露出手臂,手臂上也都是抓痕,撕扯的痕迹。
显然是打过架,斗过殴。
高梨都看傻眼了,“这么桀骜不驯啊?”
闻昉打架挺厉害的,能跟他有来有回,还抓伤了手臂,对方显然是个不好压制的犟种。
闻昉“嗯”了一声。
“需要我帮忙吗?我在赛车协会有个认识的人。”高梨回忆着,“他是二把手,去年我帮他处理了一个小绯闻。”
闻昉轻轻笑了:“还用你说?”
高梨差点忘了,闻昉也是公关,手里的人脉不比他少。
那他既然不打算用,肯定有别的考量,高梨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惊诧道:“你不会跟他来真的吧?”
闻昉垂眸笑着,语调平静却刻薄:“对啊,我不应该跟他来真的,我应该跟我哥哥的朋友来真的,这样你就不会说什么了。”
“你怎么又提这回事。”高梨要被他妙语连珠的嘲讽哽住。
话音刚落,闻昉手机响了,随便跟高梨道了个别。
一晚上看了好几个小时的录像带,倍速看的,眼睛都快瞎了,高梨觉得眼前全都是黑白一片。
回到家,林上清已经回来了,还做了热气腾腾的小菜和粥,高梨肚子恰好饿了,坐下来,盛了一碗,大快朵颐起来。
林上清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提醒着:“慢点吃,别噎着。”
高梨点点头,随便嗯嗯了两声,放慢了一点点速度。
“阿姨情况如何?医生怎么说?”
林上清侍弄盆栽的手顿了一下,而后说:“医生说,可能需要开始准备临终关怀了,最后一段时间让她过得开心些。”
高梨盯着他的侧脸,问道:“那你的打算是……”
“我选了更好的疗养院。”林上清答。
高梨沉默片刻,而后笑了:“上清哥好棒,我支持你的决定。”
哪里就棒了……林上清苦笑,然而被这么咋咋呼呼的哄着,平时自己做个什么,这人都能夸上天去,时日久了,就连林上清自己都对自己有点隐约的自恋。
是不是自己真的那么厉害,这样的想法。
高梨特别坚定,盲目自信,还分条缕析:“你看,首先,你很有经济实力,还有财务规划的能力,其次,你有下决策的能力,能够根据现有的情况,分析出最好的决定,最后,你很果断,下定决心了就执行,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看,多棒的宝贝啊,多厉害的决策家。”
林上清被夸得脸上都挂不住了,但也确实笑出声来,心里的郁闷消散许多。
“你为什么能每天都这么开心?”林上清轻声问,顺手揉了揉怀里的狗头。
高梨眼珠子一转,俏皮话当场就来:“因为小狗有主人就很满足了。”
“哈哈……真希望我能像你一样开心。”
林上清叹笑着,捏捏他的脸颊,眼眸深邃,难掩悲伤,笑完了,又有些失神。
林上清双目失焦,空洞洞的,声音也轻得难以察觉:“……可是,我觉得很痛,为什么?是生活真的很难,还是我太脆弱了。”
怔怔地望着男人的面庞,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感觉,让高梨心口发疼,光是凝视他的眼睛,高梨就感受到他的低迷和崩溃,却仿佛被狠狠冰封在一层极厚的冰之下的海啸。
林上清的心就是那层冰,外面是死寂的平静,里面是血雨腥风的翻腾和呼啸。
高梨忽然就心疼了。
他知道,他的爱人心里正在发生一场海啸,但他却一点都看不见。
林上清很麻木,习惯性地压抑着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他不向外求,只将其紧紧地封锁在心里。
倘若这场海啸爆发,受到伤害的也只有林上清一个人。
“上清哥。”高梨哑声喊他的名字,而后笑了一下:“生活是不容易,但也没那么难熬。”
林上清看向他,觉得他的眼神不够真诚,带着笑意和晶亮色泽,仔细一看,林上清才意识到,那是他的眼泪。
猛然一怔,林上清看清他眼中的血丝,看见他的眼泪,还有眼底不容错认的心疼。
“小梨,你……”
不同于以往惺惺作态的哭,高梨是真的在哭,在为他流泪。
林上清嘴唇翕动,好一会儿,才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哭什么,笨狗。”
高梨按住他的手,侧头亲吻他的掌心,语气柔软地像是在哄孩子:“你一点都不脆弱,能一直走到现在,你已经很棒了。”
明明是平淡的话语,林上清的手却开始发抖,眼睛也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
高梨跪坐在沙发上,比他高出一点点,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按进怀里。
男人宽厚有力的大手抚过他的脊背,声音像是有蛊惑性一样,一点点瓦解他残存的理智和坚韧。
“我倒是情愿你能够脆弱一点,多依靠我一些。”高梨抱着他,嗓音竟然带着怜爱:“我知道你很累,我都看到了,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林上清靠在他怀里,心跳声顺着结实的胸膛传来,一声又一声,就像这个年轻男人充满活力的生命一样。
林上清身体发抖,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前所未有的失控感,嘴唇颤抖着,发出无意义的呵气声,眼前渐渐模糊,眼泪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感觉自己快要倒下了,天旋地转,只能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男人的衣服,手臂从他的腰上环过,紧紧撕扯他背后的衣料,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林上清不明白他为什么哭,明明他从来没有觉得什么。
明明他的心一直以来都是空得死寂。
他哭出声的一瞬间,高梨心脏都紧了,撕裂一样剧痛,眉头紧锁,下意识闭上眼,更用力将他揉进怀里,将那道哭声锁在自己的心跳中。
“乖乖,我在呢,不怕……”高梨轻轻吻他的耳侧,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地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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