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伺候(良月十三)

林上清不懂他为什么要骂自己，只当成是高梨喝醉了，在发泄情绪。
高梨眼泪哗哗地流，“你说错了，全都说错了！”
林上清被他拎着领子往床上撞，背上都顿顿的疼，仍然咬牙忍着一言不发。
看着他的眼泪，林上清呼吸都停滞了，拉扯得心脏都在疼。
“错了，全都是错的……”高梨喘着气，低低埋在他颈边：“不是‘我知道你在忙’，是‘小梨，我想你了’，也不是什么‘你可以走，这是你的自由’，是‘请不要离开我’，更不是什么狗屁的‘你还想当替身吗’，是‘求求你，继续爱我吧’……林上清，你他吗的到底会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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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上清对这个晚上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酒气，还有不停落在脸上、颈边的泪水。
他分不清到底是高梨的，还是他自己的。
但高梨也没有给他过多的思考机会，偏执又幼稚地拉着他沉沦其中。
窗外光影变换，月色摇曳。
趴在床上，半身的被子已经被拽到地上，只能意思意思地盖着，后背上遍布痕迹，抓痕、咬痕、吻痕，平添几分脆弱的性感。
林上清侧脸枕在枕头上，望着窗外，似乎还听到了昆虫鸣叫的声音。
“你今天没去加班。”他说。
一旁坐在床边的男人低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轻轻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是没加班。”
“那你骗我说你最近很忙。”林上清视线淡淡地瞥向他。
“我错了。”高梨头疼欲裂，声音沙哑，眉头紧锁。
林上清撑起身躯，看了眼他的侧脸，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给你泡点茶。”
“别走。”高梨一把抱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腹肌上，深深地呼吸：“我没事，歇会儿就行。”
看他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林上清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是刚刚痛骂自己之后不管不顾来了场的小疯子。
算起来，两个人也有段时间没见了，最近高梨都不着家，以前恨不得把他锁在床上的劲头也没了，让林上清感到困惑的同时，难免有些落差感。
“你呢？你今天玩得开心吗？”高梨仰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林上清：“我玩什么？”
高梨问：“你没跟我哥去吃饭吗？”
林上清摇头：“没有。”
“为什么？”
“因为不太想去。”林上清实话实说。
高梨紧追不舍：“为什么不想去？”
“没什么意思。”林上清只能这么说。
“那你不想见我哥吗？”
“前几天不是在公司刚见过？”
“那你就……”高梨也觉得不知道怎么形容。
看着林上清略显迷茫的面色，再问多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梨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没有继续难为他。
把人抱紧，在他腹肌上用力亲了一口，印上一个小草莓，高梨愤愤地说：“你不想见他最好，以后也不许见了。”
林上清微愣，而后抬起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仰头，望着男人怜爱又温和的眼神，高梨埋进他怀里，“头疼……”
“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林上清轻轻给他按摩，“明明酒量就不好。”
以前很少见高梨喝酒，今天却喝了这么多，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那我能怎么办，还以为要失恋了，就不允许我借酒消愁吗呜呜呜呜……”
林上清是真拿他没办法，本身清醒的时候，就对这人的撒娇左支右绌，无从应对，现在对面是个爱撒酒疯的小醉鬼，更是有些束手无策了。
“别哭了。”林上清捧起他的脸，指腹拭去泪水，低头亲了亲他。
高梨却不满意，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十分享受主人的亲吻，但还是要说清楚：“虽然我很喜欢，但也不能总是用滚床单解决问题。”
林上清面上浮起窘迫，因为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既然两个人都舒服爽快，相性也不错，身体也契合，那就这样下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高梨却毫不犹豫地拆穿他：“你要知道，我想要的不止你的身体。”
林上清哑然：“这……”
高梨看他犹豫，睁大眼睛，嗓音委屈又沙哑：“难道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你真拿我当免费鸭子用！”
“没有的事。”林上清连忙矢口否认，“你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高梨还想多顶几句嘴，可一开口就是脑袋眩晕，只好柔柔弱弱地靠在他怀里，“头晕，哥哥抱我……”
林上清一口气堵在胸口，心想这人就是专门来治他的。
把地上的被子拉起来，重新盖在身上。
夜深了，有些凉飕飕的。
高梨往他怀里钻，又在他颈边吮吻舔咬，林上清有点懵：“小梨……你干什么？”
“给你长长教训，别明天睡一觉就忘了。”高梨闷闷地说。
小狗似的在怀里蹭，咬下去的轻微疼痛也并非不能忍受，林上清垂眸望着他，而后淡淡笑了一下：“知道了。”
“你下次再敢让我走，说什么我想走就走，不逼我，我还这么惩罚你，我巴不得你把我锁起来不让我走，你还说那种话……”
后面的话慢慢蔫了，声音越来越低，再低头一看，小狗早就睡着了。
睡得倒是很快。
林上清原本没什么睡意，视线落在天花板，上面被月光映出了窗外湖泊的波纹，一晃一晃的，林上清看了好一会儿，感受到搭在腰上的手臂收紧，才回过神来，哄着怀里的人睡觉。
本是没睡意的，但这么依偎着，心里安全感多了不少，也有些困顿了。
这是林上清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高杨的邀约，两个人都没到，一个早早拒绝，一个临时推脱，让他也很不放心。
次日，得知了自家弟弟在酒吧喝多了，早早打了电话到林上清家里，想知道知道是什么情况。
林上清睡眠浅，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抓过手机接起来。
“喂，你好，请问哪位？”还得强撑着清醒讲电话。
对面沉默了一下，而后有些意外：“上清？”
林上清听出是高杨的声音，清醒了一点，从床上撑起身躯，暗暗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什么，一看，这根本不是他的手机。
是高梨的手机。
难怪高杨听见他的声音的时候，是那个反应……
林上清顿时觉得尴尬不已，还是得硬着头皮答话：“小梨还在休息，他昨天有点喝多了，所以还没起来。”
“这样啊，我也听说了，”高杨关切地问：“没出什么事吧？你们昨晚都没来，我倒是有点担心。”
“没事，他……”林上清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男人，低声撒谎道：“他昨天有应酬，被灌了不少酒，才会喝醉的。”
高杨啧了一声，满心都是心疼，却也不能指责，只能摆脱好友道：“上清，他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支持他的事业，但看他这样我也担心，能不能还是请你多劝劝他，别那么拼，还是要顾及自己的身体。”
林上清也不忍心高杨如此担忧，再说本就是胡乱编造出来的幌子，只得温声道：“好，你放心，我会多照顾他的。”
高杨：“等他醒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林上清也答应了。
高杨谢过他之后，挂了电话，林上清望着高梨的手机，有些愣神。
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正安安静静躺在角落里，难怪会拿错。
虽然心里奇怪，但也莫名有一种亲密的暧昧，不分你我的感觉更让人心跳加速。
垂眼，望着睡在身边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以一种极其张狂又单刀直入的方式入侵他的生活，住进他家里，从客卧悄悄挪到了主卧，现在已经巍然不动地霸占了他一半的床榻。
或许，被霸占的，也不仅仅只是床呢……
林上清忍不住伸出手，指腹摩挲而过，描摹男人过分英俊的眉目，睡着的时候，少了几分锐气乖张，却也多了几分温顺可爱。
高梨其实说的一点都没错，高杨那样宜室宜家的好男人或许真的不适合他，高梨这样的伪君子真混蛋才能吸引他。
也许林上清就是被他的反差吸引住了，又或者，以这个年轻男人的行事作风来看，说勾引更合适？
林上清忍不住笑出来。
熟睡中的男人眼睫轻轻颤了一下，脸上的装睡神色已经演不下去了，唇角勾起来，又有了幼稚模样。
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晨起的嗓音十分慵懒：“上清哥。”
“你早就醒了？”林上清觉得有点无力，自己总是被他骗到，连早上起床这种事都会被骗。
“嗯。”高梨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承认了，“刚刚是不是我哥的电话？”
“是。”
“难怪，我就是想听一下你跟他说了些什么。”高梨有点傲娇又有点开心：“还行，你表现不错。”
“……怎么这么爱吃醋？”
“不吃能行么？”高梨理所当然：“他可是我的头号劲敌，而且真的会影响我的地位！”
“真是计较的。”林上清捏了捏他的脸颊，“不会影响你的地位。”
“那你说，我是什么地位。”高梨较真起来。
林上清想了想，说：“主人唯一的小狗？”
高梨立马一个欢呼，从床上跳起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好！我赢了！”
林上清看他上蹿下跳差点摔倒，连忙起身扶他，吓个半死。
高梨一蹦哒起来，宿醉的头疼直冲脑门，腿一软，直接倒进男人怀里，顺势梨花带雨了一把，抱着他不肯松手。
林上清没办法，把人打横抱起来，去了浴室。
高梨把沾着酒气的衣服换下来，林上清试好水温，正打算把他的衣服拿去洗一下，手腕被握住。
一回头，某个小疯子朝他坏笑了一下，一手把他往面拽，一手关上了浴室的门顺便反锁。
“小梨……今天要上班。”
花洒的水声渐起，掩盖了其他。
“没关系，我帮你请假。”
“不行，昨天已经……”
“你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我？”
“我……”
话没说完，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便被堵在了唇里。
这个人真是，幼稚，莽撞，难伺候，怎么回答都不会合他的意。
只有被他牵着走的份儿。
可偏偏，林上清就是不讨厌被他这样对待。
他犹豫的间隙，高梨已经停下动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求求你了，让我抱一下……”
林上清启唇：“我……”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主人……”高梨贴在他耳边撒娇，嗓音又软又撩，急不可耐的样子，只要一拒绝就会立马哭出来一样。
林上清怎么忍心拒绝。
脑海中稍微挣扎了一下，还是顺了他的意。
高梨喜笑颜开，美滋滋地抱住主人，低头用牙齿慢慢解开他睡衣的扣子，嘴唇落到锁骨上，细细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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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上清进了疗养院，手里仍然提着阿姨熬好的粥。
于曼君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意识也慢慢涣散，林上清去看她的频率高了，毕竟她现在精神头不好，也烦不到他。
“今天是鱼片粥，阿姨炖的很软烂入味，没刺。”林上清面色很淡，把保温盒放下，盛粥，拿起勺子。
于曼君呆呆坐在病床上，看着他，张了张嘴，“你、爸……”
林上清拿勺子搅了搅还在冒热气的粥，随口答：“前段时间，他联系我了。”
于曼君眼里泛光。
林上清抬头，面无表情：“他在非洲染病了，估计是疟疾。”
于曼君一愣，“那……”
“不知道。”林上清吹了吹粥，递到她唇边，“他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
于曼君枯瘦的手指抓紧被褥，皱着眉，嘴里急迫得想要说些什么，虽然狼狈，但也听得出严厉的态度。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骂他，林上清觉得荒谬，直接笑出声来。
“笑、什么？”于曼君脸色冷了，伸手想要打掉他手里的碗。
林上清轻轻一躲，避开了她的手，冷淡望着她，厉声道：“反正对我们来说，他十几年前就死了，不是么？”
说完，又舀了一口粥，递到她唇边。
于曼君闹性子，抿着唇不吃，林上清眼神一冷，直接把勺子塞进她嘴里，也不顾粥顺着下巴流到被子上，弄得到处都是。
“早点吃完，吃完好吃药。”林上清说。
于曼君瞪着他，嘴上不能说话，但眼神已经骂遍了所有脏话。
林上清充耳不闻，就当做没看见。
吃完饭，又让护士进来伺候她吃药，林上清坐在窗边，一边看外面绿地上奔跑打闹的孩童，一边给她削苹果。
于曼君下巴上和脖子上的粥都被护工一一清理，全程林上清都不曾动手，以前他都会亲自照顾她。
不知从何开始，林上清居然翅膀硬了。
于曼君靠在病床上，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什么？”林上清抬眸瞥她一眼。
于曼君手抓着被褥，锤了两下床，努力把声音凑成句子：“我、不想、待在这。”
林上清把削好的苹果切下来，递给她吃，解释说：“我工作很忙，把你接回去不是办法，虽然有护工，但没有医生和护士的照料，怎么都不方便。”
于曼君摇着头，“回、回家……”
林上清替她掖好被子，“我已经交了下个季度的费用，这里很贵，不要浪费。”
于曼君还是在闹性子要回去，林上清一直给她削苹果，没再接话。
切完一碗苹果，林上清问，“为什么一定要出去？这里不好吗？”
于曼君声音沙哑：“这里、很没意思。”
“我知道。”林上清点头，眼神微微失了焦，落在窗外的景色上，“我也觉得生活没意思。”
于曼君：“那你、怎么、不去死……”
林上清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情，甚至不对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低低笑了一声：“我并不介意没意思，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过了好多年，你呢，也快点习惯吧。”
探视时间到了，林上清收拾了东西，直接走了。
每次探视都会这样，一走出来，轻松很多，但心口的压抑去莫名骤增。
林上清坐在车上，手肘抵着方向盘，手掌半掩着脸，中指和拇指轻轻揉捏太阳穴，缓解不知从何而起的钝痛感。
睁开眼，林上清恢复了情绪，打算回公司处理点工作。
刚到公司，就看见大家嘻嘻哈哈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林上清走过去一看，才知道大家在下午茶。
“林老师来了，”一个工程师看见他，连忙打招呼，“林老师快来，专门给你留了甜品和茶！”
林上清盛情难却，走过去，“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一旁的前台妹子说：“张老师来过啦，很慷慨地请大家吃下午茶，买了好多甜点和饮料呢。”
“张天川来过？”林上清倒是十分惊讶。
“嗯嗯，张老师前几天出院，老早就说要聚一聚了。”
“原来如此。”林上清点点头，象征性拿了一些零食，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走进去，就看见桌面上放着一个礼物盒，林上清稍怔，而后笑了。
关上办公室的门，林上清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饮品和甜点，拿起礼物盒，心想着某个小狗又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
翻开礼物卡一看，林上清愣住。
不是高梨，是张天川。
【林老师，我前几天出院了，身体已经恢复，谢谢你那时候过去看我，改天我请你吃饭。张天川】
打开礼物盒，里面是一支手表，简单大方的款式，和林上清手上戴着的这款差不多，张天川是有认真观察过才挑的适合他的款。
不是高梨送的，林上清心里是有点失望，但张天川送他礼物，林上清左右一想，大概是他知道了自己退出竞选的事，才送来答谢。
但张天川毕竟是后辈，林上清也无意受他的情，便给他发消息：【礼物很漂亮，谢谢，不过该是我请你吃饭才是，祝贺你痊愈。你能这么快康复真好，以后记得也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