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伺候(良月十三)

骑射场周末访客众多，但因为限制了单时客流，所以玩乐体验还是不错的。
因为林上清是熟手，所以谢过了教练，提出要自己玩。
跟骑射场签了协议和保险之后，马倌牵来了两匹马。
“我不用。”高梨说，“我不会骑，和他一起，你们有没有能两个成年人一起骑的马？”
“有是有，不过两个人同乘一匹的话，射箭体验可能会不太好。”马倌很尽职尽责地告知他们可能存在的风险。
“这样啊……”高梨犹豫了，回头看向林上清。
林上清说：“没关系，就一匹吧，换一匹壮一些、稳一些的。”
马倌就转身去了马厩，重新帮他们安排马匹。
高梨靠近了些，轻声问：“怎么回事，你不是想来玩玩吗？一匹马你玩得不尽兴怎么办？”
“没事，我倒是都可以。”林上清倒是不太介意，朝他一笑：“陪你玩比较重要。”
高梨不擅长骑马也不会射箭，让他看林上清玩，林上清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
一想到他像只被弃养的大狗一样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玩得开心，林上清也觉得，其实没那么开心了。
高梨听了这话，眼睛里都是星星，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谢谢上清哥，谢谢你在乎我的感受。”
“傻子。”林上清无奈轻骂，揉了揉他的脑袋：“快松开吧。”
高梨傻乎乎地赖着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悄悄在他颈边亲了一口，哑声撒娇：“好想抱你，现在。”
林上清心里一惊，视线四处扫过，周围没人，才松了一口气，耐心哄着：“说什么傻话，好好约会，我……”
“约会？”高梨捕捉到关键词，一下子松开他，盯着他的脸：“你说，约会？”
林上清意识到自己走神间说漏了嘴，霎时噤声，视线看向别处，微微抿唇。
高梨却急切得拉住他的手，寻求一个确定：“你刚刚是不是说约会，你带我来约会是不是？”
话刚说完，马倌牵着马过来了。
林上清轻轻推开他的手，“好了，我带你骑马。”
工作人员把装备都给他们准备好，就站在场外守着当安全员。
马牵过来，高梨先踩上马镫上马，林上清翻身坐到他身后，手臂环绕他的身躯，牵着马绳。
“坐稳了吗？”
“嗯。”
林上清轻轻撩了一下马绳，让马走起来，然后是小跑，先跑马一圈，适应场地。
高梨四处看，看到周围立着的靶子，问道：“那个是我们要射的靶吗？”
“是。”林上清驱马加速，让马跑起来，“不过现在我牵着马绳，抽不出手，再等一下，给你露一手。”
“哈哈，少见你说这种话。”高梨戏谑地说，而后照例鼓励他，“那我就等着看。”
林上清适应了这匹马，慢慢松开马绳，轻声提醒：“坐稳点，别动了。”
高梨：“好的主人。”
林上清轻笑，盯住越来越近的一个靶子，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微微后仰避开高梨，搭箭，拉弓，瞄准，撒放。
马疾速跑过靶子，哒哒哒的马蹄声格外动听，林上清拿下一箭靠左的2分。
“厉害！”高梨鼓掌。
因为要避开他，林上清射箭的时候姿势临时换了，很练腰和腹，精度和力度也受了影响，所以成绩并不好看。
一圈五个靶子射完，拿了12的靶面分。
“上清哥好厉害，帅死了！”高梨非常捧场，也很高兴。
林上清抿唇笑着，把弓交到他手上，“试试？”
“也行，也让你看看，什么叫废物。”高梨说。
他动起来，林上清就必须控马，双手环过他的腰，牵住马绳，纵马奔跑起来。
这里的马和俱乐部的马不同，步调更加野趣，奔放，更有冒险的意思，也多了危险和失控。
高梨射箭很差，连怎么拉弓都不知道，林上清教了一下，让他学着玩玩。
高梨瞄准靶子，射出去，不出所料脱靶了，箭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但高梨似乎很得趣，很喜欢这种狂野的感觉，甚至要求林上清把马驱快点。
林上清不想泼他冷水，只能更紧地跟他靠在一起，维持稳定。
高梨玩嗨了，觉得风驰电掣，箭似流星，一时沉迷在速度中，越玩越开心。
林上清看着他的侧脸，那么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就纵容了他，努力替他把马跑得稳重一些。
箭筒里的箭射完了，高梨还不错，有一箭上了靶，其他的箭都射别处去了，有的找都找不到。
高梨这才反应过来，林上清一直环抱着他的腰，紧紧牵住马绳，因为要射箭，所以没戴手套，掌心被磨得有点红。
被抱在怀里的感觉，高梨心口跳了一下，涟漪阵阵，按住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侧头道，“谢谢上清哥陪我玩。”
林上清让马减速，悄悄松了松手掌，疼得有点火热，但还是忍住了。
“你开心就好。”林上清说。
“那我们休息一下吧，感觉马也累了。”高梨提议道。
“嗯。”
林上清把马驱到一旁，下马，牵过去拴住。
高梨翻下来，主动去给他拿瓶装水，拧开，递给他。
“谢谢。”林上清接过来，手掌火辣辣的疼，冰镇的水贴在上面，倒是消减了一些疼痛。
高梨等他喝了两口水，朝他伸出手。
林上清一愣，“这瓶我喝过。”
高梨摇摇头，啧了一声，半是佯怒半是恨铁不成钢，伸手过去，把他手机的瓶子拿走，翻开他的手掌。
红色勒痕有些明显，高梨瞬间皱了皱眉，林上清不知怎么的一阵心虚，手指缩了一下，想抽回来，没成。
“这……很正常。”林上清无力地辩解，“都这样。”
“那你早说啊，本来可以避免的。”高梨管安保人员要了点擦伤药，往他手掌上倒水，简单清洗，“干嘛自己一个人忍着。”
林上清笑了笑，没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高梨轻哼，“你是看我玩得开心，不想扫我的兴。”
林上清早已不惊讶于他的洞察力，没有辩解，坦然承认了，“嗯。”
高梨认认真真跟他说，“以后别这样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林上清眼神闪烁了一下，面色温和，欲言又止。
高梨连忙改口：“不不不，我不生气，我不会生你的气，别怕。”
林上清垂眸，接过擦上药膏，自己给自己涂。
高梨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威胁道：“但我绝对会惩罚你，听见了没？”
林上清眼睫颤了一下，唇角带上笑意，但并没有说什么。
“说话呀，听见没？”高梨一见他没回应，就急了，拉着他的手小声催促。
林上清笑出声来，眉梢眼角都是清爽笑意，看着他，眸色如波，在暖阳下熠熠生辉。
“好，我答应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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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陈获奖后变得很忙，各种采访，活动，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半夜发朋友圈吐槽工作和甲方的事数不胜数，林上清看到了，就会在评论区安慰他。
杨陈特别娇气，发那种哭哭的表情，高梨原本还吃醋，直到杨陈也给他发可怜哭表情，才知道这人性格就这样。
虽然工作忙碌，但杨陈还是谈了男友，兴致勃勃地邀请林上清和高梨一起出去四人约会。
“林哥，我前几天刷到兰东港口那边有观舰仪式，不过名额需要靠抢的，这周末咱们一起去玩吧？”
杨陈在电话对面边吃薯片边给林上清打电话。
林上清闻言，翻看了一下日程，这周末确实空闲，也没有要紧事要做。
不过……
林上清说：“那我问一下你梨哥，不过他不一定有空，你知道的，他随时加班都是常态。”
杨陈表示理解：“好，我和月月商量一下，他也在加班。”
月月是杨陈的男友，林上清只听过这个小名，起初还以为是个女孩，之后才知道是男友。
刚挂电话，高梨就回来了。
林上清起身过去，倒了杯水给他，“怎么样？客户很难缠吗？”
高梨脸色不太好，指了一下脸，左边脸颊上居然有受伤的痕迹。
林上清手臂一顿，而后放下水壶，去给他拿医药箱。
“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啊？”林上清都不敢碰他的伤处，难掩心疼，给他简单消了个毒，然后搽药。
高梨疼得吱声：“嘶……”
“忍一下，很快就好。”林上清轻声哄他。
高梨闭上眼，攥紧拳头，唇角微微抿起。
林上清边给他擦药，边低声说：“上次在拳台上打了几回合都没事，这个时候知道疼了。”
高梨睁开一只眼睛，“那时候喊疼可没人哄我，这会儿喊疼能得到老婆的亲亲，我当然要合理利用。”
林上清本想用力按一下，但到底还是怕弄疼他，帮他擦完药，收拾了一下医药箱。
回到客厅，林上清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某人，目光一直眼巴巴地跟着他的动作走。
眼眸湿润的样子，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鼻翼轻轻动着，下一秒就要梨花带雨了。
林上清跟他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而后心里叹息，妥协地走过去，捧起某朵小花的脸，低头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样好了？”
“嗯，一点都不疼了。”小花乖乖地说。
“你这工作还真是辛苦，还得挨客户打啊？”林上清半是心疼半是气愤。
“疯子多着呢。他本来发好大脾气，逮着助理揍，我是怕被狗仔拍到，拦了一下，没想到被误伤了。”
“下次多少也小心点吧。”林上清说完，移开视线，“杨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下周末兰东港口有观舰活动，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玩，你到时候有空吗？”
高梨蹙了一下眉头，扭头，一脸奇怪地望着他。
林上清不解，以为他是在吃醋，解释道：“杨陈跟他男友一起去。”
高梨：“周末我哥订婚宴，你忘了？”
林上清下意识抓起手机看了眼日期，果然……
他居然忘了。
高梨瞥了他一眼，嘴角都憋不住笑：“你居然会忘记我哥的重要日子，是不是最近跟我约会太多，心里已经没有我哥的位置了？”
林上清没回答，只是默默给周末上了个早起闹钟。
高梨也有点意外，没想到他真的忘得那么干净，连周末的闹钟都没有设置，估计也没有日程代办。
“我给杨陈打个电话，跟他说一下。”林上清说着，而后失神地喃喃自语，“出席订婚宴的西服明天去拿回来吧，我真的忘了，唉，还有给他们的订婚礼物，明天下午……”
高梨打断他的牛角尖：“没事，我来安排就好，不用急，现在还来得及的。”
林上清点了个头，“嗯。”
杨陈听说林上清有朋友要结婚，当下就送上祝福，表示四人约会什么时候都可以，不用在意。
杨陈又开始跑题，絮叨：“我当时刚进公司，你就特别照顾我，那会儿我表哥结婚，要回家，我怕请不下来假，前思后想了好久才敢跟你说，怕你骂我哈哈哈哈，林哥，我现在都还记得，你特别好，批了我的假，还让我路上小心，祝我哥新婚快乐，当时我就在想，等你结婚了，我一定要送个大红包……”
林上清原本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之前在公司的事，最后一句才明白过来，杨陈这嘴巴碎的，恨不得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讲。
林上清都忍不住笑了，低头，捏了捏眉心。
“我当时虽然这么想，后来想想我这么穷，自己都养不活，怎么给你送大红包，要不要再做个兼职啊，哈哈哈……现在我赚钱了，结果你谈上男人了！”杨陈越说越乐，“不过也不一定，你和梨哥什么时候去国外，到时候我也可以送礼的！”
林上清觉得，听他说话比听高梨说话更脑子疼，是那种欲言又止，又很无语的那种疼。
高梨听着杨陈越来越激动的话语，看着林上清应接不暇的样子，忍笑。
还是过来给他解围，高梨抽走他的手机，说，“小陈，那可说好了啊，到时候你来当伴郎。”
“哎。”林上清一惊，轻声制止。
这人一接过手机就乱说话，0帧起手，林上清拦都拦不住。
杨陈也很兴奋：“梨哥，新婚快乐！”
高梨微微挑眉。
“呸呸呸，不是，我这死嘴，”杨陈懊悔不已，傻笑，“祝你哥新婚快乐才是。”
“没事，给我的留着以后祝。”高梨说。
杨陈特别喜欢高梨的性格，又扯着他聊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挂电话。
林上清看着他，眉宇间有点似有似无的愁绪。
“怎么了？跟我结婚这么不乐意？”高梨不满地说。
林上清轻笑，微微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么大张旗鼓，闹得满城风雨，要是……”
“要是什么？”高梨反问。
林上清张了张嘴，移开视线，抽过一旁的小说来读，“要是以后分了，怎么跟人家解释？”
高梨脑子转得更快，脱口而出：“不是还没谈吗？怎么就会分？”
林上清抬头，“你——”
说不过这个人。算了。
林上清起身去了卧室，“我休息了，你早点睡。”
“今天想去主卧睡可以吗？”高梨询问道。
林上清：“理由？”
高梨：“我想听你念那本德语笑话给我听。”
林上清：“你听得懂吗？”
高梨：“我听不懂，但我想听你念笑话给我听。”
林上清看着他。
高杨也看着他。
林上清妥协了：“过来吧。”
高梨立马扔掉抱枕，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要是有根尾巴，现在已经蓬蓬松松地扬起来了。
阅读灯灯光很护眼，高梨窝在他身边，林上清拿起那本小小的、薄薄的笑话集，念给他听。
高梨闭着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上清念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合上笑话集，视线落到身旁的男人脸上。
高梨轻轻皱着眉，睡相不太放松。
盯着他看许久，林上清伸出手，指腹揉在他眉心，眼神失焦。
精神疗养院再给林上清打电话时，是于曼君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林上清去看她，她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体机能下降了，精神也不好，看见林上清，居然笑了。
于曼君朝他招手，“来、你来……”
林上清步伐迟疑，还是走过去，放下外套和包，刚刚从公司过来，都没有回家。
于曼君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小海……你脸、瘦了……”
林上清一顿，而后抽出手。
“她吃药了吗？”林上清问一旁的护工。
护工摇摇头，“还没有，药一般在饭后吃，过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林上清点头，“谢谢。”
于曼君坐在病床上，头发也不如以前打理得好，很枯黄，跟秋天的松针似的。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孩子的玩具，玩得起劲。这玩具是林云的，是一个网球，林云经常用这个球去逗邻居家的狗。
护工推着餐食进来，林上清起身，“我来吧。”
端着碗，给于曼君喂饭，她难得安分，一口一口吃完饭，又吃了药，拉住林上清的袖子。
“怎么？”林上清问。
于曼君抬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空中晃了晃：“教……我。”
“什么？”林上清没懂。
于曼君拿手指甲划着纸，做着写字的姿势：“写……”
“教你写字？”林上清犹豫着。
于曼君点点头，指着自己的手，“它、不听话……”
看着母亲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连写字都要复健，林上清缓缓攥拳，本来打算看过她就走，还是多留了两个小时。
他把着于曼君的手，一遍遍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像三岁小孩的字。
林上清记得，于曼君年轻时候还会弹古筝，十指修长，也写得一手好字。
只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林上清把掉在地上的纸都捡起来，上面歪歪扭扭都是“于曼君”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刚从疗养院出来，林上清接到了高梨的电话，说西服已经给他拿回来了，还有订婚礼物，他路过工作室，去看过，还要个一两天，周末之前肯定能拿回来。
林上清觉得安心：“嗯，那就好，谢谢你。”
高梨听出他声音的低沉，沉默了一下，轻声说，“我做好饭了，回家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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