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伺候(良月十三)

电话响一声就接起来了，高梨的声音咋咋呼呼传过来，“上清哥，你在哪啊？”
仔细听还能听到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林上清心里愧疚不已，“我在医院，我……”
“医院？！”高梨尖叫出声，直接哭出来，“你怎么了——别吓我呜呜呜呜上清哥你别离开我——”
“没事，我没事！”林上清不得不更大声去压过他胡乱的哭声，安抚着，“我只是来探望同事，刚刚手机静音了我没听见你的电话。”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哦”了一声，吸吸鼻子，“那……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听见“回家”两个字，林上清心都是一软，轻声哄着，“我马上就回去，顶多半个小时就到了，我待会儿把共享定位发给你。”
高梨乖乖“嗯”了一声，“那你路上小心，开车慢点。”
“好。”林上清说，“你吃饭了吗？”
“没有，本来想约你出去吃，打电话一直不接，我吓死了，哪顾得上……”
“那我买了带回去，好不好？”林上清也觉得自责，忘了提前跟他说，“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吃兰华街那家的鲜虾面，我去给你买。”
高梨也不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嘟囔着，“我想你早点回来。”
林上清深呼吸，“好，我早点回去。”
高梨眼巴巴的：“我等你。”
“嗯。”
挂了电话，林上清也顾不得什么晚餐了，大不了回去之后点外卖。回想着这人害怕又慌张的哭腔，心里就揪起来一样的疼。
走了快路回家，疾步上楼，觉得电梯都比平时慢了。
到家，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人影扑过来，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以为你出事了，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问杨陈，他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去公司找你，也没人知道你去哪了……”
林上清回抱住他，心尖都在颤，轻轻抚过他的后背，“没事了，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梨花带雨的高小花这会儿正娇气着，抱着他不肯撒手，感受他的体温，跟被弃养的大狗重新回到主人身边似的。
林上清揉揉他的后脑勺，“乖，我在呢。”
高梨眼睛红红的，“我本来还有点生气，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干嘛不告而别，真是小心眼。可是后来一直找不到人，我就特别害怕，心想你不爱我就算了，我再也不强求了，只要你没事，只要你还好，我什么都不要了……”
林上清轻轻叹气，“怎么吓成这样？”
高梨：“你平时都是按时到家的，今天也没个消息，人也不在，我可不担心么，三个多小时，能发生很多可怕的事情的。”
林上清眉目间都是心疼和内疚，说，“我以后有事第一时间给你说，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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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高小花心理咨询室
林上清给高梨的号码加了专属铃声，还拉进了白名单里，确保任何时候哪怕手机静音，也能收到高梨的电话和消息。
专属铃声还是高小花自己选的，还没哭完呢，眼睛红的，鼻气一抽一抽的，捧着他的手机设置铃声。
他这幅又窝囊又痴情的样子，林上清看得又心疼又好笑。
高梨好爱哭，开心哭，不开心也哭，甚至在床上都哭，虽然哭，但动作可一点都没轻。
搞得林上清还以为被弄得死去活来的是他似的。
“你怎么那么爱哭……”林上清轻叹一声，抽了纸给他擦眼泪。
也不知道高杨见没见过他弟弟这个样儿，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见过高梨这样。
高梨乖乖任由他帮自己擦眼泪，也不觉得丢脸，嘟囔着：“反正是哭给你看，怕什么……”
“行行行，拿你没办法。”林上清说。
换个角度想，林上清其实还挺羡慕他这种态度，能大胆示弱，也不怕被人诟病，也不怕得不到回应和安抚。
能活成这样，很少内耗，爱与不爱，开心与难过都那么鲜明地展示出来，不像他，长久以来的克制和忍耐成了习惯，让林上清连表达感情这种行为都十分生涩和别扭。
“设置好了，不许换，不许关。”高梨十分霸道，又像是在耍小孩脾气，把手机塞回他手里：“工作时间我会优先发消息，急事才打电话，尽量不影响你工作，休息时间我会打电话，因为想尽快听到你的声音。”
明明是霸王条款，控制欲极强，把林上清的所有时间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林上清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这样的约束，让他心生扭曲的愉悦感和安全感。
原来他也是被需要的，他的沉默和失踪，也有人会在意，会担心。
林上清低头翻看了一下手机，点头答应了：“好。”
“你今天去医院看同事，你同事还好吧？”高梨这才想起来问他。
林上清想起张天川虚弱又倔强的样子，于心不忍，“他不是特别好，听说是为了升职的事，过度工作，心脏有点问题。”
“这么努力。”就算是高梨，也一脸的感叹，而后握住林上清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里，“上清哥，我知道你也工作很认真，但你不要学他，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林上清觉得有点好笑，但确实是感动更多，“你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高梨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想着怎么让你开心？”
“得了吧，你天天就想这事儿？不用工作了？”林上清拆穿他的花言巧语，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高梨仰头趴在他膝上，手指隔着长裤，在他大腿上划来划去：“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都在想着怎么让你开心啊……”
林上清觉得有点酥痒，脊椎都电流窜过一般偏偏高梨一脸无辜地抱着他的腿，下巴搭在他膝盖上不让他躲开。
“别闹了……”林上清匆匆拂开他的手。
看他一脸克制隐忍的样子，高梨眼中玩性更盛，笑着，像是看见猎物的猎手一般兴奋。
高梨慢慢撑起身躯，跪在地毯上，手伸过去扣住他的手掌，按在沙发上，倾身凑近，从下而上吻住他的唇，在他耳边低声诱哄：“我刚刚就想到了让你开心的办法，试试吗？”
林上清腰侧一软，身躯斜了几分，又被轻轻咬住颈侧，弱处尽显，“等一下……”
“不等。”高梨不容置喙，把人抵在沙发的角落。
激吻热度攀升，呼吸和喘气，舌叶纠缠在一起的水渍声渐渐回响。
“等一下……”林上清胡乱按住他解自己扣子的手，眉峰蹙起，面色绯红：“好像有人敲门……”
“哪有人敲门，不许躲。”高梨反扣住他的手，扳着他的脸，“不要分心。”
林上清一边被他胡作非为，一边努力保持理智听玄关的声音，而后道：“真的有人敲门。”
话音刚落，门被“叩叩叩”三声敲响。
高梨也听见了，一脸欲色立马就沉了，冷得吓人。
从老婆身上下来，高梨一拳头砸到呼应铃上，没好气地朝着话筒问：“谁啊？”
对面沉默了一下，才说：“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高梨：“放门口！”
林上清理好衣服，从沙发上起来，“生那么大气干嘛？”
高梨挺不高兴地撅嘴，叫苦不迭：“都这样了，你还不哄我！”
林上清一个头两个大，有一种自己在带孩子的错觉，但一个孩子是绝对不会对他做刚刚那种事的。
心思很复杂，但林上清还是疼他的，哄了哄：“别生气了，别人也不知道啊，下次记得写备注直接放门口，否则人家的工作也没办法完成了。”
“好嘛，我只是一时冲动，你要是箭在弦上给空放了，你也得生气。”高梨闷闷不乐地去门口拿外卖。
林上清觉得他的比喻有点不对劲，但也没说什么。
这么一闹，也没心思再继续了，外卖到了，饭菜的香味蔓延在整个房间，后知后觉的肚子饿起来。
想到这人担心自己，连晚饭都没吃，四处找人，林上清就心软了。
高梨刚刚还受了委屈，这会儿尽职尽责摆桌子，林上清看着他的身影，走过去。
注意到他的靠近，高梨回头，“怎么了？”
林上清没回话，主动亲了他一下，而后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高梨眼神从失望慢慢变成期待，瞳孔都冒光，一脸难以置信地拉住他：“真的吗？”
林上清被他炽热的视线盯着有点不好意思，但自己说出来的话，就要认，点了个头：“真的，就当补偿你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难过。”高梨筷子扔到桌上，回头一把抱住林上清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抱起来。
幼稚痴狂的举动，林上清惊叫一声，头晕目眩：“快把我放下来，别闹了，小梨……”
“来，坐，吃饭。”高梨笑着把他放到椅子上，鞍前马后地伺候，给他盛饭，给他倒水。
林上清见他这样，虽然心里有点后悔于刚刚的一时冲动就脱口而出去安抚他，但说到底更多的还是满足感。
就纵容他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上清这么想着，却也错了个神，究竟是在纵容他，还是纵容自己的感情呢……
“上清哥，你在想什么呢？”高梨喊他一声。
林上清回过神来，岔开话题，“我是在想，张天川那么用心争取这个升职机会，我要不要在上司面前提放弃。”
“你要让给他？”高梨有些意外：“可是你也做了很多实践，写了很多材料，花了很多功夫。”
林上清不在意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充其量也只是一些时间而已，更何况，我一直都对升职没有热衷。”
高梨前思后想，才注视着他，略有些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还没放下我哥，所以还想留在这个城市里？”
他这么一说，林上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高杨了。
并非已经完全忘记，只是每每想起的时候，心里的思绪平平，没有以往那么大的波澜了。
林上清微微睁眼，也有些惊讶，而后才否认道：“不是。”
高梨稍微松了一口气，
林上清说：“因为我对这个城市很熟悉了，多少有点留念在的，更何况，我的所有人际关系也都在这里，去了国外，我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维持社交，所以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选择。”
“明白了。”高梨缓缓点头，其实脸上还有茫然，跟他一对视，才心虚地说：“……其实不太明白。但没关系，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
林上清莞尔，“明明没懂，还支持我？万一我选错了呢？”
“那有什么，谁不出错啊？”高梨反倒是没怎么在意，“出错了就改呗，再说了，你是冲动的人吗？你下的决定，肯定是权衡过，再错能错到哪儿去？我相信你。”
林上清倒是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本以为只是花言巧语哄骗自己的，但高梨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真有点可信。
林上清做这个决定之前，确实考虑过很多，方方面面的，但一直没有真的狠下心。
今天听到高梨的鼓励，心里居然更有底了。
“好。”林上清点头，“我信你。”
高梨端起水杯，“那就祝你事业如愿。”
林上清失笑，也端起水杯，跟他碰了一下。
高梨正经不了几秒，又说，“当然，以后有困扰，欢迎再来咨询高小花工作室，价格公正，宾至如归~”
林上清噗嗤笑出来，也陪着他胡闹，“那高老师咨询报价多少钱一小时呢？”
高梨伸出一根手指：“一个亲亲一小时。”
“这么便宜？”
“我倒贴也行。”高梨挑眉，“给你睡一次，就附赠一次咨询，如何？”
林上清都不打算搭腔，这人真是打蛇随棍上，横行霸道，得寸进尺。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高梨。
鲜活明媚，善察人心，又勇敢真诚。
林上清垂眸，不禁微笑，油然而生一种难以捉摸、又似乎转瞬即逝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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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天气很好，靶场游客不少。
“小裴最近在准备比赛呢，上量上到手臂都抬不起来，实在是不方便过来陪练。”反曲弓教练一边帮他们拿装备一边解释。
林上清：“没事的，也就是过来玩玩，他有事就让他先忙，别跟他说我来过，免得惦记着影响了比赛。”
“哎，好嘞。”教练笑了一下，问：“这位先生以前有玩过吗？”
高梨摇头，“没呢，第一次。”
“那给你挑这把弓吧，比较好上手。”教练挑了一把墨绿色的递给他，“来，这个护臂带上，还有指套。”
“林先生，你弓用多少磅？”
“32的就行，我以前没有玩过反曲弓。”林上清一边戴护具边说。
教练就给他挑了一把灰色的，“那二位先热身一下，尤其是手臂和肩膀，活动活动，我去拿箭。”
“行。”林上清拿着箭筒，扣在腰上，而后顺手环着高梨的腰，“这条扣得上吗？”
林上清站在高梨背后，从肩膀处探头看他面前的环扣，呼吸撒在耳侧，有些痒痒的。
高梨回头看他，按住他的手，小声说，“扣得上，但是我喜欢你多抱我一会儿。”
林上清迅速帮他扣好箭筒，“天天抱还没抱够？自己调整一下，别让箭筒别住腿。”
“谢谢老婆。”高梨左右调整了一下箭筒的位置。
教练给他们每个人拿了八支箭，都插在箭筒中。
简单教授了一下动作要领和安全规范，高梨先兴致勃勃地放了一箭。
打到了林上清的靶子上。
林上清：“……你在瞄准哪里？”
“哎？不对啊，我明明瞄准的是靶心。”
“那也别瞄准我的靶心啊。”林上清搭箭上弓。
高梨盯着他射箭的姿势看，肩膀舒展，手臂空悬，肌肉的线条走势流畅，眼神在瞄准的时候变得格外凌厉专注，微微眯眼，撒放。
箭矢射出去，一下子钉在靶子上。
“真好。”高梨由衷赞赏。
“不算好。”林上清实话实说，“五米的靶道，都没进黄。”
教练笑着，鼓励道：“第一次玩能上靶就很不错了，林先生有猎弓的经验，是要更上手一些，下一组会更好。”
高梨也跟着放了几箭，歪歪扭扭的，散布在整个靶子上。
林上清倒是越来越手热，散布越来越集中，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放松。
看见他自信又自由地放出一支支箭，箭矢越来越靠近靶心，越来越收拢。
高梨玩得手臂发疼，速度慢下来，哭丧着个脸揉肩膀。
“中场休息一下？”教练提议道。
“好。”林上清放下弓，摘下护具，拿了瓶水递给高梨，“歇会儿。”
高梨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道谢。
林上清就站起来到他身后，给他按摩手臂。
“第一次玩45分钟差不多了，再继续的话手会疼，这样拉伸一下会好很多。”
“看那把弓挺轻的，拉起来也不费力，没想到后面拿着一直手抖。”高梨小声抱怨。
林上清低头看见他的小表情，笑了出来，手上力道正合适，给他揉捏酸疼的肌肉：“这样好些了？”
“好多了。”
他们休息的时候，教练接到个电话，过来告诉他们室外骑射场已经排到他们的预约了。
“什么室外骑射场？”高梨好奇地问。
林上清只得跟他说：“我想带你试试我以前喜欢的运动。”
高梨愣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而后问道：“你当时答应我，是认真的？不是敷衍？”
“你到底在想什么。”林上清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我以为你是嫌我吵，随口说来敷衍我的。”高梨热络地抱住他的手臂，一下子黏人得不行：“原来你是认真的，我好开心啊，谢谢你。”
林上清下意识想抽手推开他，看着他那么开心的笑容，又不忍心了，任由他抱着，低声说：“你以为谁都跟一样，话术张口就来？”
“嘿嘿，我知道，上清哥只有真心，才不屑于用话术。”
“好了，不闹了，走吧。”林上清轻咳一声，拉着他往外走，“别叫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