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还年轻么,你替他着什么急。”沈煜钦气定神闲地看他。
包厢内悄然无声。
两兄弟面对面静坐着,沈铎垂眼思忖,默然许久之后,他终于点了点头,抬手给沈煜钦斟满一杯酒,兄弟俩一道碰了杯。
第6章 你家小宝贝儿在楼下呢
临近年底,这座沿海城市的雪下得越发频繁,纷纷扬扬积到脚踝处,道路交通因此受了不少影响。
尤杨出门办事,回程途中冷不防在冰面上摔了一跤,好在只是雪水弄湿了外衣,并无大碍,反倒是与他同行的下属吓得不轻,扶他起来后连连问有没有事。
尤杨摆摆手,开着玩笑很轻松带过了场面,只是隔着透明电梯的玻璃往外看,他却忽然又有些感慨——刚到纽约的那个深冬他也曾摔过一跤,膝盖骨砸在冰面上,又冷又疼,只是当时着急去公司面试,他根本顾不上受伤的地方,站起来匆匆整理完衣服就走了,直到回公寓后室友帮忙上药,他才龇牙咧嘴开始喊疼。
那是孤身在外的头一年,他通过了外贸公司的实习生招聘,每天早晨准时到公司打卡上班,像这座摩天大厦里标准化的员工们一样,正装加身且形色匆忙不苟言笑,应对职场的种种刁难的同时又野心勃勃,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却不知道自己能在数百份求职信中脱颖而出,是因为沈铎想要泡他,所以强制公司人事部预留了一个内定名额。
他应聘的公司就在沈家长姐沈之虞名下,沈铎寒假时偶尔会去那里上个班。
人生就是这样,同样一条路,有些人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不留神万般皆输,而有些人随心所欲一步登天,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沈铎如此,他的朋友们也是如此。
尤杨听过很多人叫他沈三少,姿态恭敬,甚至带着谄媚。无论什么样的面孔,最深处始终隐藏着一股对沈铎、乃至他身后整个庞大家族的畏怯。
其实尤杨的朋友不乏富家子,从前他觉得挥霍无度就已是他们身上最明显的标签,但眼下他突然有一点儿明白了,真正具有优势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些的,他们要铺设的是一张更深更坚韧的网,自成一体也相互依附,盘根错节,没有任何外力能将它轻易撕裂。
沈铎身处其中,未必看得明白,而他心里有数。
公司近来杂事众多,财务部又恰巧出了问题,所以这天尤杨没有按照原定的时间下班,而是留在办公室等待着新报表的核对。公司成立没多久,任何一点儿小错误都是致命的,因此他脸色不太好,一旁的副手战战兢兢,大气儿都不敢喘。
七点钟左右他接到了沈铎的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到家。
“我要加班,”尤杨眯眼看电脑上花花绿绿的数字,“你已经回去了?”
沈铎说:“有个饭局,我推掉了,想着回来给你弄点儿东西吃。”
与尤杨定时上下班不同,他的时间可以自行支配,毕竟沈氏在沈煜钦手里经营多年,公司内部已有一套成熟的运转规则,沈铎需要过问的是小部分极为重要的决策,以及应付和打点沈家发展起来的关系,其它事务自有专业尽职的秘书处理。
沈铎这么一说尤杨才发现自己有些饿了。
他大致回想了一下冰箱里存放的食材,跟沈铎报了几个菜名,说:“你可以慢慢来。”
他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沈铎无奈说了声好,又提醒他记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胃。
尤杨挂掉电话,盯着左手那只素圈看了好半天,脸上总算有了淡淡的笑容。
同居以前,尤杨根本没想过沈铎会是个比自己还顾家的男人。荤腥不忌的时候这个人一晚上能勾搭好几个床伴,手段也不总是那么温柔,可他们同居之后,尤杨才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昔日的情人总对他恋恋不舍难以忘怀——沈铎的宠爱是从来没有限度的,对他想要捧在掌心里的那个人更甚,好比如刚刚同居的时候,他会推了各方的邀约,带他去欧洲散心,由南向北兜兜转转,在爱琴海岸逛集市,去佛罗伦萨看画展,路过巴黎时拉着他在铁塔下接吻,还光明正大将照片放到社交网络上,惹得好些人艳羡眼红;从北欧回来后他们去看车,路上他只是顺嘴提了一句,那辆限量版的帕加尼超跑隔天就出现在了别墅的车库里,沈铎还特地请人过来,手把手教他改装跑车。
当时所有人都说沈铎是真的很爱他,否则不会为他果断决定收心。
然而尤杨很清楚,打动他的不是旅行更不是送车,而是生日那天沈铎为他做的一桌晚餐,菜式普通却心意满满,他笑着打开门,低头亲吻他的那一刻,让尤杨真真正正产生了想和对方一起生活下去的念头。
有什么办法呢,人类本来就是遵循本能的动物,七情六欲爱恨嗔痴,一旦心动,所有的挣扎都徒劳无功,更何况他从未坠入过如此甜美的梦境。
这个梦境使得他无比想要一个家。
晚上十点整,将最后一份账目核对完毕,尤杨开车回到了公寓。
这个时间点显然是吃不了晚饭了,好在平日采买的食材还有很多,沈铎重新煨了一锅粥。
厨房的灯光很温暖,沈铎把碗筷一并递给他,搬来笔记本,一边办公一边陪他吃夜宵。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尤杨无意说到了加班的原因,沈铎听罢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突然问:“我记得你上次说过,你们公司现在是不是有个项目还在找资金?”
尤杨刚夹起一只虾仁又放下了,没有回答他。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投资人,他想在互联网金融这块找个合作对象,我就推荐了你们公司。怎么样,有兴趣跟他见个面吗?”沈铎拿过他的筷子,把虾仁挑起来喂他吃了。
尤杨嚼着虾仁问:“……又是你朋友?”
沈铎耐心解释:“不是,正当生意人,刚过来B城活动,新面孔。”
尤杨心说沈氏下面也有专门负责互联网金融的子公司,你怎么就不推荐它们,临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未免显得太过计较,一码事归一码事,敏感过头也不行。这个节骨眼儿上,能帮到公司的一切机会他都不能放过。
“行吧,”他说,“你帮忙约个时间,我跟他见一面。”
沈铎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小半锅海鲜粥尤杨吃了近一刻钟,清洗过碗筷后他回主卧准备洗澡,然而还没等他拉开浴室的门,沈铎就走了进来,从背后亲昵地搂住他,带着明显的意味低头亲他的颈侧。
………………
…………
沈铎置若罔闻,凑过去吻他沾满小泪珠的眼睫,动作温柔而充满了爱意。
这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床上有多漂亮,他想,水光淋漓的眼睛,热情如火的甬道,包括衬衫半挂要脱不脱这样欲说还休的引诱,乃至雪白细嫩的脚踝,每一处地方说起来都与以往爬他床的人大同小异,可尤杨就是让他喜欢的要命,甚至到了可以不计得失为他退让,尝试着去理解他尊重他,包容他敏感的心思乃至身上所有缺点的地步。
他和宁予桐一点儿也不像,那个小孩儿太听话太懂事,哪怕他即将做出伤害他的举动,他也会像天鹅一样低垂下柔美的颈子,乖巧顺从任他为所欲为。
没有男人能够抗拒那样的诱惑,沈铎很清楚,如果真的为了宁予桐着想,保持距离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不纠缠不逾越,彼此相安无事。
他从前犯下的错误够多了,他必须不停地提醒自己理智面对宁予桐,面对他在感情上最大的弱点和软肋。
沈铎很快安排尤杨跟投资人见了面,上门来做生意的男人比他们年长,姓何,模样斯斯文文的,说不上健谈,但是寻求合作的态度很诚恳。聊到有关项目的内容时,他的想法与尤杨意外地合拍,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尤杨心情大好,举着酒杯笑得畅快,席间偶尔回头看一眼身旁的沈铎,眉梢眼角尽是浸润着酒香的淡红色,说不上的风情叫人心痒难耐。
饭局过后双方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尤杨一关上门就被摁倒在了后座上。
沈铎吻他的动作格外凶狠,唇舌纠缠间甚至抬手掐住了他纤细的脖颈,犹如一只猛禽用利爪死死地制服着脆弱的猎物。一吻完毕,尤杨的唇色像是血滴一样殷红,刚开始发挥作用的酒精使他脑子混沌不堪,笑嘻嘻地搂着沈铎的脖子问他接下来去哪儿。
“咱们去玩点儿有意思的。”沈铎说。
续摊的地方他早前就想好了,是一家他跟秦峥经常光顾的酒吧,一楼挑高加了隔层,吧台和舞池在下面,上头则是半开放式的卡座,一面巨大的环形玻璃垂满金色流苏,隔开外界的声色犬马,又不妨碍有心人的猎艳。
时值深夜,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形形色色的男女穿梭来去,青春娇嫩的肉体在舞池内放浪形骸,热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尤杨一进门就玩儿疯了,他天生不安分,最享受这种热闹刺激的环境,空气自由新鲜,没有任何顾虑,以往两人一起在纽约泡夜店,要是兴致来了,他还会和台上的脱衣女郎一起跳钢管舞,牛仔裤卡在腰际要掉不掉的性感模样能引来许多觊觎的目光,沈铎黑着脸抱都抱不下来。
这趟也不例外。
前来作陪的朋友瞠目咋舌地看着灯光下解了两颗衬衫扣子,跟身材窈窕的姑娘贴身热舞的尤杨,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前几天在饭桌上不苟言笑的冷美人。
沈铎倒显得满不在乎,招手示意他们废话少说赶紧上楼。本来么,尤杨回国以后神经永远绷得像根快要断裂的琴弦,难得有机会能让他放纵一下自己,沈铎不愿多加束缚。
放松是一起放松了,只是沈铎没料入座不久就会在这里碰见宁予桐,二层卡座的位置靠窗,桌上喝酒碰杯的都是老相识,来什么聊什么,肆无忌惮,大多不是正经事。酒过三巡后有人接了个电话,起身走近玻璃窗往下探,看了有一会儿的功夫,哼笑着回来倒酒,扬了扬下巴对沈铎说:“诶,老三,你家小宝贝儿在楼下呢。”
宁予桐正被一群起哄的人围着。
他在酒吧待了不下三个小时了,约他出来的人是许家的公子许靖舟,同行的还有一帮比他更年轻的朋友,个个都是人来疯,聚在吧台前调笑嬉闹情绪高昂,频频招致其他客人的不满。
实际上他不是很想过来,奈何架不住许靖舟她姐的苦苦哀求。她在电话里低泣,说自己的弟弟刚被心仪对象甩了,小孩子不懂事容易想不开,烦请他一定要看牢了才行。
不懂事这一点宁予桐承认,可想不开他却没看出来,眼前的许靖舟活蹦乱跳,甚至还能和吧台后的调酒师眉来眼去,实在没有情伤未愈的迹象,反倒如同结婚十来年受尽折磨后一朝解放的单身人士,浑身上下洋溢着难以言说的喜悦。
想必他不是头一回蒙骗他未来的三嫂了。
宁予桐出院不久,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允许他接触酒精类饮品,所以他面前只摆了一杯苏打水,眼下算是这群人里最清醒的一个,许靖舟早喝高了,见调酒师忙着照顾客人不能应付他,便笑嘻嘻地拿着一杯黑方耍流氓,撅着嘴四处向旁人索吻。
许家小公子可爱不假,但是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让他亲,他跟他的心仪对象十次吵架里有九次闹分手,然而许靖舟最后还是难逃那个人的手掌心。
谁也不想引火上身,人堆里几个小姑娘娇笑着推搡,把他的脸撇到了宁予桐跟前,许靖舟借着酒意厚脸皮地凑了过去:“来嘛来嘛,就当玩儿游戏了,亲我一口不吃亏也不上当!”
宁予桐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半身倚靠吧台,吊顶的灯光直直照落,一双微微湿润的桃花眼里全是无奈的笑意。他抬手挡了一把许靖舟,见实在拗不过,便接着问:“怎么,真的要我亲你?”
许靖舟闹得正高兴,止不住催促道:“要的要的!赶紧啊!亲我又不会少块肉,你怕什么!”
宁予桐像是被闹得没办法了,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手边的苏打水喝了一口,俯身靠过去在许靖舟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本意只是顺着许靖舟的意思哄他开心,等他胡闹够了好带他早点儿回家,不料许靖舟突然像打了药剂似的激动起来,甩手就扔了黑方,反过来紧紧捧着他的脸不放了,闭上眼吻得沉迷又专注,宁予桐抓着他的手腕使劲儿掰了好几下都掰不开。
沈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两人周围的小年轻不停地起哄,一时间口哨尖叫声不绝于耳,站在楼上,隔着一层玻璃还能感受到他们的兴奋。许靖舟亲了大概有两三分钟之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宁予桐,咧嘴坏笑的模样实打实像个流连风月的纨绔子弟。
他把苏打水递给宁予桐,宁家小少爷一边喝一边瞪他,眼神暗含责备,却也没有过多追究。不过游戏一场,宁予桐懒得计较,最后只摆摆手示意他滚去找别人厮混,这事算是揭过了。
沈铎站在环形玻璃前许久未动,许靖舟起身离座,因此他能清楚地看到独自坐在高脚椅上的宁予桐。尽管他一身着装打扮比其他人来得正经,可眼角偏生残留着亲吻时沾染上的一丝情欲,叫人在俯视他的时候很难不动点儿别的心思。
沈铎没办法说清此时内心的感受,他对宁予桐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琴房画室那一类清净不闹腾的地方,一如这个人的性格。他至今都记得宁予桐坐在钢琴前弹奏乐曲的样子,那是和煦的春日,宁家琴房外的老树枝头坠满繁花,他低垂着眼睫,光是侧脸就叫年少的自己心动不已。
现在不也是么。
沈铎将半杯伏特加一饮而尽,侧头对服务生吩咐,去,帮我叫个人上来。
服务生依照吩咐下去请人的时候宁予桐一脸的莫名,直到他看见二层玻璃前脸色阴沉的沈铎,心里登时就明白过来了。
他不知道沈铎来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左右逃不出他和许靖舟接吻的那一幕,否则这人怎么可能无端摆出一副问罪的姿态——可他凭什么问罪呢。宁家小少爷随服务生走上楼,不慌不忙的模样跟那天晚上判若两人,到了沈铎跟前也没打招呼,懒懒抱胸等着对方发难。
谁不窝火谁不闹心呢。沈铎半夜不告而别使他梦魇惊醒不论,电话不接又不回的账还没跟他算,派个秘书过来送礼是什么意思,半点儿诚意都没有的东西,他宁可不要。
他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沈铎,精致的五官像打磨过的玉石一样通透温润。
沈铎这会儿倒沉得住气了,放了空杯上前帮他整理后腰的衬衣衣摆,动作间低头贴着他耳畔叹气:“胡闹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宁予桐被他圈在怀里,闻言一愣,攀着他的手臂问:“你训我呢?”
沈铎一手搂他的后腰一手捏着他下巴摇了摇,说:“哪门子训法有我这么温柔的?”
这话说得倒没错。沈铎自幼便一直把他当成个小祖宗似的捧着,有时候恼极了也不敢说重话气话,偶尔斥责一句还得挑着轻的错处来,不然这小少爷能跟他闹上一整天冷战,连带家里人都不得安生。
“再温柔也还是训,”宁予桐挑眉,理直气壮地问他:“你怎么敢训我?”
沈铎被他瞪得没脾气了,无可奈何说:“因为你不听话。”
不听话,谁不听话,前前后后近十年的时间,论起听沈铎的话谁敢跟他宁予桐比,小到吃食穿衣大到人生选择,他哪一样没听过沈铎的话,结果呢,被刀子捅得血淋淋的人不还是他么。这人说得轻巧。
宁予桐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一抬手就把对方推进沙发里,看热闹的朋友们自觉地避开,他屈膝跨坐到沈铎腿上,凑近了,学着哥哥们的模样叫了一声老三,居高临下地板过他的脸:“你自己做过多少比我更出格的事情?居然还敢说我不听话,你以为你就有理了吗?”
沈铎下意识伸手护住他的腰,生怕这个只对他蛮横无理的小少爷没坐稳掉下去。
“……逢场作戏,”他头疼地为自己解释,“你不懂。”
宁予桐一听就笑了,眉眼弯弯仿佛真的被逗乐了似的。
他的手指从肩膀一路抚上沈铎的脸颊,嘴唇若有若无地厮磨他的鼻尖,最后隔着手指很轻很轻地亲了沈铎:“我也逢场作戏,你看不惯吗?还是说你也想跟我那么玩儿?”
“你说呀,你说了我就答应你,”他的表情充满了戏谑,说着话的功夫又亲了一下,一双眼睛像宝石珠子一样烁亮:“我从来不轻易答应别人,你知道的。只有你……永远只有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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