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空一愣,手捏紧佛珠,激昂的感情在心腔乱蹿,稍显鼓胀,霎时感觉有份沉甸甸的东西拴住了他。
“施主,小僧明白了。”
送走了衙役。
顾定邦茫然着脸坐回来:“疫症?佛门圣子?鬼怪?我们背后还有邪教在追!我还生了孩子!***我这辈子的经历感觉都没这短短十几天丰富。”
“……”时愿耸耸肩:“这很正常。”
“正常吗!”顾定邦提高了声音,把自己的崽子捞进怀里,而后扭头去看同样恍恍惚惚的镖师们:“他们这种反应才正常吧。”
“这没什么,毕竟……”时愿抱起自己的长棍:“在时间的消磨下,一切都会过去,变成泛黄的记忆,不管那些曾经有多少苦难,有多少人因此死去,多少人为此众志成城,哪怕是罪恶也是如此…….”
顾定邦长叹一声:“愿姐,我最大的愿望只是年轻的时候,成为大侠,风风光光地变老,而后回到家乡,成为村里每天瞎溜达的老人,守着村里一亩三分地,而后葬在那里。”
“啊,爹爹!我!”
眼巴巴的章鱼半天没听见自己,连忙举起自己的几只手提醒道。
“哦!还有我的孩子,虽然是个意外,但是会好好养大,然后看着他闯荡江湖……”顾定邦絮絮叨叨道。
“说到小章鱼,还真是有个大问题,希望我只是多心。”时愿抿起了唇:“寄空要到处搜查恶鬼,小章鱼该怎么躲过去呢?现在还有六味在前面顶着,寄空一时不会搜查到这里,小章鱼自身的阴气也很轻,但要是实在找不到,那该如何…….”
顾定邦接住被抛起来的孩子,孩子如今长到了四五岁,生长速度开始放缓,但是他有八条手臂,三只眼睛,这是能够完全呈现在人的肉眼之中的,若寄空把目光放在了章鱼身上,他一定会被发现,这点绝对毋庸置疑。
小章鱼被抛起来笑得很开心,嘴巴咧开,露出内里的牙,他长得很像顾定邦,整个人粉雕玉琢之间又弱化了顾定邦那种坚硬的轮廓,反而更加柔和,柔和的线条搭配上冲击性的五官,整个人格外好看。
“县令不是说松城里有鬼么?只要鬼被及时找到就行!”顾定邦声音里带着点侥幸:“实在不行,我们偷偷出去,一起跟着找!”
“只要鬼仍在松城之中!那就绝不能让他逃走!”
章鱼也举起几只手附和:“抓鬼!抓鬼!”
时愿不禁柔和下脸色:“好吧,姑姑我也不会让小章鱼被发现的。”
“对了,刚刚六味口信里暗示他在包袱里留了一本变装秘籍,让我们乔装打扮,避免在寄空眼前露馅…….我找找看!”
时愿的话里满是信任。
一听时愿的话,原本坐立不安的镖师们立刻喜出望外:“教主留了书!太好了!不愧是教主!果真走一步算十步!”
“大姐头!我们帮你一起找!教主性子深沉!藏的地方一定极富深意!”
六味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你……你没事吧?”
眼前的女孩惊恐地问道,但她还是靠了过来,紧张地拍了拍六味的肩膀。
女孩是县令的女儿,特意被县令交代着关照点目不能视的六味,静文近乎屏住呼吸,手里还抓着药材,攥得很紧:“没,没事吧?”
六味连忙给静文示意自己手中的茶杯:“不小心呛到了。”
“没事,没事就好……”静文松了一口气,她的神色里明显有着不安。
六味一边柔声安慰着她,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着消息。
许是静文压力太过庞大,仅仅八九岁就被扔到药堂帮忙,还是在这等疫病横流的环境下,谁都知道她是谁的女儿,都在夸赞县令的大义,是以静文哪怕惧怕也不敢表露出来分毫。
一切的心事坠在心里,女孩哪怕脸上扯出笑,眼角眉梢都显露出浓重的忧郁,在普通人面前还能竭力遮掩,可她眼前的人是瞎子,看不见她的表现,静文似乎因此终于放松了点。
她家中还有母亲,若不是母亲刚刚生了她的妹妹,母亲也要出门一齐进入疫病区,全身心地践行县令公职人员家属也为民办事的主张,因此大部分在疫病区里的人,都是县衙里的人的家属。
简单的工作配合着温和的话语,女孩渐渐也与六味亲近起来,毕竟如无意外,在寄空法师将城中恶鬼消灭之前,他们都要呆在一起。
“我听我娘说,佛门弟子功力高深,那只在城中作乱的恶鬼,一定会被寄空法师擒拿,到时候,大家都会好起来的。”静文眼里带着希冀。
六味也一同点头。
可以说寄空的出现,给县衙中人注入一针强心剂。
“对了,缘姐姐,我之前看你给了小树什么东西,是什么啊?”静文好奇起来,小树亦是药堂这边的小帮工,家中只有一个在县衙里看守案卷的爷爷,爷爷帮忙搬运粮食,小树就在药堂帮忙磨药粉,平日里小树不爱说话,也很沉默。
今日竟然接过了六味的东西,着实让人稀奇。
想到那个小心翼翼咳嗽,满脸疲惫的孩子,六味顿了顿,笑容缓缓加深。
她的手放下工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油纸裹住的东西,她凑近悄悄道:“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进衣服里的糖,跟着装衣服的包袱一起来的,我今天发现的时候高兴坏了,很好吃的,静文也过来吃一点吧,别叫旁个儿知道。”
静文擦了擦手,左右看看周围另几桌帮忙的人,手极快地拿了一颗放在嘴里,而后连忙盖好糖,甜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之中爆开。
静文高兴地又磨了一会儿药,但很快,细心的静文似乎抓住了什么矛盾之处。
今天拿的换洗衣裳,糖是今天的到的,可她看见小树与缘姐姐说话是在昨个儿啊……
静文奇怪地看了一眼六味,有些纳闷,缘姐姐……她为什么要撒谎啊?
小树和她,能有什么秘密啊……
那点好奇心,在繁重且让人担心受怕的工作里如同一株绿油油的小草冒了出来,挠着静文身为孩童本就浓郁的好奇心。
感受到静文频频扭头过来的动作,六味状若一无所觉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但是背地里,嘴角噙的笑渐渐深了。
吴悠觉得哪里有点吵。
那种嘈杂的响动就像是蚊子苍蝇之类的小虫子在他的耳边振翅,搅得他心神不宁的。
奇怪,这屋子里还有这种小虫子么?
而且,如果不是他的错觉的话,他总觉得他二十四小时,时时26度的大别墅,近日来却仿佛被开了空调似的,别墅内不知从哪里接来的空气冷得厉害且离谱。
吴悠好奇地花费了很长的时间寻找,间或利用些许从模拟器之中得来的技能。
最后他遗憾地发现,或许只是自己心不静,以至于耳中吵闹。
整个别墅还是如同过往的一般,安静祥和,平静到似乎带着点温馨的惊悚。
“还是那个牢狱啊。”吴悠说着说着到有点心酸了。
“一晃眼,我都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难不成,我要等到鸡啄完米,狗舔完面,烛火烧断,火烧断了锁,才能出去么?”
吴悠双手抱头后仰,倒在厚实的皮椅上,闷笑一声:“这该花费多久的时间啊,我出去之后,世界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啊……离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吧,挺好的,没什么压力。”吴悠摇摇头:“毕竟我又不是什么科学家,又不是什么医学家,只是个安心躺平分子,那些世界发展的大事,就交给更有能力,更有智慧的人吧。”
吴悠起身:“我呢,就乖乖玩我的模拟器,希望这个‘颠倒匹诺曹’能够给我惊喜!”
【16岁:你偶尔会听见那些焦头烂额的老大夫聊天,他们的头发一把一把花白,不仅身体难以经受长时间寻找药方带来的思索,人还深陷在焦虑与压力之中。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病,尽管病的症状是如此的一致,但他们细细勘察过后,竟发现每个人生的病都有着不同,这不同并不细微,足够决定他们或许适应不同的治疗方案。
疫病区之中传出来一个言论。
喝热盐水能够预防疫病,一时间整个松城的盐比金贵,还是县令连夜开仓抑制盐价,甚至亲手发盐,保证大部分人手中都有盐巴才勉强把这种隐患的动乱与恐慌压下去。
时至今日,这个被称作“松城病”的病症已经在松城之中爆发有十四天了。】
寄空神色疲惫地阖上眼。
他身边坐着好几十个同样身具诡秘之力的奇人异事,这些都是县令不断搜罗雇佣而下的,与寄空一同搜索整个松城。
从寄空接到县令的委任迄今为止已有三日。
三日前他才知道县令深谙“不能把鸡蛋放进一个笼子里”的道理,请了不少能人协助捉鬼,寄空微妙地松了口气。
可是三日前松的这口气,现如今却被他深深提起。
一切因为……
——找不到,他们找不到鬼的踪迹!
“才三日,三日而已,松城这么大,人口如此之多…….”蛊女咬着唇瓣,再次用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放出血,细小的虫触足颤动,将血一饮而尽,蛊女手一扬,虫便纷纷扬扬而散,钻入松城之中不见踪影。
几只不是是什么的骨头被扔在了地上,扔骨头的密教成员念念有词,词句含糊不清,黏腻得如同阴湿的沼泽,他身着一身极其宽大的黑袍子,整个人被罩在袍下,裸露的的只有一双眼睛,任何其余部位都包裹于黑布之下。
几个道家子弟正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些什么,隐约能闻见些许烧焦的煎肉的味道。
各种各样,甚至还有朝着手中木偶问话之人,十足诡诞。
提着食锅进来的厨师心里都有些许打颤,完全不敢看那些人的动作,他手里端了一锅鸡熬成的菜,散发着浓郁的肉香。
身后跟着的帮厨手里提着的锅里放着点炒了的绿叶菜,和一桶米饭。
在整个危机状态下的松城,这便是最好的招待了。
往日厨师上完菜便避之不及地回去了,但今个儿,厨师却兼任着更重要的任务。
他左右扫了扫,从角落里扫出了寄空。
厨师连忙小碎步过去,先是忐忑地看了一眼寄空手里的钵盂,小声且紧张地问候道:“法,法师,今日这几道菜,还合你心意吧?”
寄空的筷子一顿,小心翼翼地点头:“味道很好,多谢施主费心了。”
“那个,嘿嘿,”厨师有点紧张地拿着围兜擦手:“法师啊,就是我能不能问问你,那只鬼什么时候才能找出来?”
这图穷匕见的,图也太短了。
寄空佯装片刻,终于艰难道:“我们正在找。”
“那,什么时候找的到?一日后,两日后?三日?三日会不会太久了!已经三日了!”厨师激动起来:“我舅哥染了病了,苦熬着就等着法师你们……”
寄空嘴唇张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直说他们进度缓慢,什么都没有找到的话,又该如何……
“砰——”一双筷子被扔在桌案上,吓得激动的厨师一激灵,整个人又如同含羞草般缩了回去。
只见浑身裹满黑纱,连吃饭都未曾脱下面罩的男人冷冷道:“吵死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厨师连忙低声赔罪,终是强留不下,手都发颤,最后他只好回头看了一眼寄空,纠结着走了。
门被合上,寄空松了一口气,端着钵盂走到刚才的男人身边,双手合十致谢:“多谢施主为小僧解围。”
“哼……”黑衣人没理寄空。
倒是有别人说话了:“我说,大和尚,就是因为你这样,那些人才堵着你来问。”
“这…….”寄空不知所措起来,小声道:“可是……佛门便是如此的。”
说话的蛊女古怪地瞧了寄空一眼:“念经念傻的和尚。”
她吃了一口饭,大口啃了一口肉。
“算了六七遍了,没有什么结果,松城中这么大,县官又背靠朝廷,三天时间,哪怕锦衣卫速度再慢,这刻也该到松城了…….喂!你们谁里面有锦衣卫的暗桩么?”一人没好气地问道。
南州自有国情在,锦衣卫就跟蟑螂一样到处都是,也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发展起来的,能培养出那么一批不怕死只忠于朝廷的人,还手握大量诡物,通晓大量情报,明明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但那些南州教派中的老怪物一捋时间却死活琢磨不明白这锦衣卫的发展史。
只知道当他在大众脑海之中之时,便与庞然大物挂上了钩,哪怕现如今锦衣卫之中,顶级战力仍然稀少,但基数却着实庞大,让人不容小觑。
按道理来说,南州官府首选应是锦衣卫,毕竟其余教派之人或多或少都要收点好处,可锦衣卫吃的却是公粮。
这个问题不只问出来的人在思索,连其余人同样在思索,锦衣卫这种东西,向来只见遍地开花,从没见过如此稀如奇珍的状态,难不成是哪个甲字牌锦衣卫变脸进了队伍里?
一众人稀稀拉拉地都做出了否定。
顾定邦理了理道袍同样摇头。
最后一人遗憾地叹息:“许是在借诡物,锦衣卫宝库里不少好东西,手续太繁杂,估计人还没到吧?”
“要是锦衣卫在,就好了。”
他们各自独行了三天,都想独揽筹金,但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这只鬼藏得很深,他们使出全身解数都没有效果。
若是有锦衣卫在,天塌下来,有锦衣卫顶着。
他们做个不粘锅,还能混个出手费,这多好?要知道松城可是真的富啊…….
松城县令点起火烛,将纸质的灯罩盖了回去。
桌案上的热菜仍然散发着阵阵香,县令沉默地坐下,将火折子收好:“吃吧,别饿着了。”
他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中印着一个虚弱的身影,那人身着一身飞鱼服,英气笔挺,她虚弱地掀开眼皮,手中的绣春刀横在膝上,一只手握着一个长条形的,外壳带着螺旋纹路的石头,而她的半边身子已经变成了灰质的物质,无生命之物与人脸相连,如同人的肉躯镶嵌其中,格外惊悚。
若能够再细心些看去,能够瞧见她的腰间挂着一个木制令牌,上面正勾勒端正的字“甲”。
情况并不妙的甲字锦衣卫有气无力地瞥了眼县令,开口道:“今日怎么样?”
“……还好,死得人少了点,大家都盼着他们把鬼捉了,日子有盼头了。”县令沉默片刻。
他凑近低声不甘心地问道:“真的不是鬼怪作祟?”
若是真是鬼怪作祟,那么该多好,鬼怪死后,那么一切皆能回到正轨!
“呵呵…….小学堂应教过你,在所有可能性被排除之后,最后的那个结果哪怕再不可能,也是真实的。”甲字锦衣卫闭上眼。
“砰——”县令一拳锤在了桌案上。
“那个,那个东西,真的不会出错么?”
县令仍是不甘。
锦衣卫手中东西,是来自于锦衣卫秘密档案之中的诡物,由各种诡秘之物沾染过后形成的具有奇异效果的物件,类似于西洲大名鼎鼎的《长寿宫鬼宴图》,能够成为供人,供鬼驱策的工具,只是,需要付出代价。
甲字锦衣卫手中所持的是「密封档案4-1-5-101神奇海螺」,是十几年前被封印的老物件,里面的介绍里有这么一句话“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海螺呢?”,这是一个问答性诡物,只是所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可计量。
“不会。”甲字牌锦衣卫淡淡道:“他给出的药方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县令深深叹了口气,抹了把脸:“时间,时间还是不够啊,还是不够,还有什么法子,能再拖延一点时间!”
甲字牌锦衣卫伸出手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县令焦虑地在房中踱步,他咬着自己的大拇指试图冷静下来,可是无边的恐惧,对未来的未知,再加上剑走偏锋的解决办法,都让他无法冷静。
“真的会有用么,若是没用怎么办?若是没用怎么办!到时候怎么办啊!”县令几欲失控,混乱之间挥手打落了甲字牌锦衣卫手中筷子。
甲字牌锦衣卫半边身子已经在使用诡物的代价下石化,她无法动弹,面对着县令的爆发,她只是古井无波般瞥了眼落在地上的筷子。
县令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半晌,他眨着眼,颤抖着双手从地上将筷子捡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点冲动和失控了,许是因着连日来的潮湿的梅雨天气,许是因着松城之中无数街道上积累的深水,许是因着那一片片黑压压的雨云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全然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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