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槐树周边,一个被涂上色彩的木人偶,穿着诡异,身上挂着大鼓,戴着白手套的手正规律地敲击着鼓面。
三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王裕不禁想道。
太可怕了,以后在林间走路一定要小心头,不然卡在树杈里真的很可怕!
还未生出大多灵智的鬼槐,本能地在诱捕猎物。
这种需要砍树的大动作,当然是交给惊春来做。
“咻——”
一支自制的土箭破空而来。
王裕眉眼一厉反手挥剑,将土箭斩成两半,箭上的汁液混进林叶里,瞬间枯黄一大片。
岁娘的铃铛正在摇动。
蛊惑之音如同波浪一般向外涌去。
高大的林木之间瞬间滑落下几个人形生物。
“住手!”
一个声音响起,与此而来的是,两声极其清脆的锣鼓声。
只见一处高木之上,一身着黑袍的女子出现,她的面容严肃,脸颊之上带着几道用汁液化作的绿痕,她冷冷道:“树吃了人,树技高一筹,这不过是天理轮回,你们莫要插手,速速离去!”
“若是搅扰建木神灵,别怪我们不客气。”
“啧。”岁娘冷笑:“老娘这辈子听过不少滑稽的说法,你这都算是个中翘楚。”
师太调整身形,挡住了树木中的可怜人。
王裕抽出了背后的弓,站在了岁娘身边。
“树吃人,树技高一筹,那我们现在人砍树,算不算得上人技高一筹?”岁娘问道。
“强词夺理。”女子冷了眉眼:“你只是想救树中的人。”
“呵……”岁娘冷笑一声:“树对你来说重要,你偏向树,人对我来说重要,所以我偏向人,老娘只是和你一样。”
女子面目狰狞一瞬,嘴角抿得很紧,脸上的皱纹如同树的根系。
“你不过一只恶鬼……”
岁娘慢条斯理地晃动铃铛,反击道:“恶鬼以前也是人,好过你这不似鬼胜似鬼的伥鬼!”
镇魂铃正在晃动,锣鼓的鸣叫声与清脆震耳的铃音相比稍显逊色。
师太正在中心诵念佛经,经文明显带来了特殊的影响,抚慰人的心神。
剑客手中的箭泛着冷冽的光,他的眸光如同一个狩猎的凶兽,他的箭或许从未落空过。
林间横行的畸形枝桠微微抖动。
紧张的气氛正在不断蔓延。
“呃——”
被树吃进口的倒霉鬼发出一声挣扎般的呻吟。
双方的视线不由移动。
她居然还没死。
女子从脖间捞起口哨,口哨声悠长而清亮,她阴郁的双眸怒视岁娘。
“我们走……”
草木之间,数十个人影散出,消失在林木之中。
岁娘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下。
“这群人什么来路?我们救了人赶紧跑吧?”
虽然放王裕出去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王裕本身不适应树林环境,他们这边又还有一个人要护。
”他们,很像,邪.教。”
王裕一边狠戾地弄死鬼槐,一边沉声道。
师太和岁娘帮忙把人从树中扒拉出来,闻言道:“南无阿弥陀佛,她们所说得建木乃是南州一个普遍的自然信仰,贫道见过很多信徒,这种算是普通的,她们还没有那么极端,更极端一些的,我们试图将人救出来的时候就动手了。”
“那些狂热教徒大多早已被申国师所斩杀,其他的东躲西藏的,我们应该遇不上。”
“那个所谓的建木神灵真的存在吗?”岁娘不禁好奇。
师太摇摇头:“贫道也不清楚,可能有吧,谁知道呢?”
反倒王裕默默插了嘴:“没有。”
眼神非常坚定。
“……”
师太和岁娘平静地将目光投放回被拽出来的倒霉蛋身上。
“来,施主,吃贫道一颗药丸,甜甜的,给贫道积一份功德。”师太和蔼地给倒霉鬼喂了颗粉白色的丹丸。
倒霉鬼年岁很轻,长着一张稚嫩白净的脸,明明还未说话,也没睁眼,但单看脸,却始终有一种一眼瞧到底的清澈之感。
她留着一头短碎发,发根齐耳,此刻凌乱地插着几片落叶,被岁娘嫌弃地拂走了。
她皱着脸,嘴唇蠕动,看起来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丹药在三息之间融化成液体,顺着她抬头的动作灌进喉咙里。
齿间弥漫着一种极重的血腥味,让倒霉蛋不由得咳了好几声,眼睫挣扎着乱晃。
她猛然睁开眼。
“——”
眼前是一双布鞋,鞋尖点在林地之上,轻飘飘的,仿若鞋的主人被人整个吊起。
倒霉蛋咽了口口水,紧张地捂住嘴,不敢往上看一眼。
随后无助地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一个皮肉如蜡般融化的尼姑,而尼姑深邃阴郁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视着她。
倒霉蛋喉间逼出一口呜咽,挣扎着半退,身后猛然撞上一根柱子,那柱子颇像是人的两条腿。
她不禁小心翼翼地抬头。
只见一抹冷冽的刀光落在她的眼里,绿色的汁液顺着刀锋滴落,刀锋后是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眸,仿佛沁着血,里面藏着尸山血海,令人心中一震。
唇间浓重的腥味褪去之后,是极重的臭味,这种臭显然不是什么美好善良之物。
倒霉蛋满脸绝望。
温室里的花朵就算已经经历过些许风雨,在死里逃生之后难道不该收获宝物吗!怎么她刚出虎口,又入狼穴!来到这里的人都会经历这种苦难么!
倒不如死了算了!
倒霉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举着出一张软纸,软纸轻薄,上面画着一个红脸绿衣大汉,一手握刀,一手捋须,似乎是一位将军的自画像。
可令人心生古怪的是,画像明明本该是威严之态,但其圆润的勾画和颜色的填充都显现出几分可爱活泼之姿态,一如山间猛虎对膝上狸奴,让人不由会心一笑。
倒霉蛋结结巴巴地叫道:“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关圣帝君在此!休要放肆!”
三人:“……”
这孩子神智不清了吗?在干什么呢?用符箓驱鬼吗?
可是……这种奇怪的符箓到底哪个教派会用啊?
正当他们疑惑好笑之际,只见那薄薄的纸张之上,手握青龙偃月刀的将军竟突兀地眨了眨眼,随后竟在纸张之上活动了起来!
只听那黑脸汉子大喝一声,挥舞着长刀猛然冲破纸面而出!
你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弄散架。
虽然你曾经拳打□□旬老人,但是总不能真的脚踢小孩的玩具吧?
可那些老人是恶人变老。
这小孩只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人家刚从树口脱身,你觉得你还是别给这个木工小天才雪上加霜了。
你和那个小木人过了两三个回合,作出一副势均力敌后,大显神威击败了他的模样,而后小心翼翼地擒住了他。
完美!没有受到一丝损伤。
你骄傲地抬头,对上对面小孩愣愣的表情。
嗯……看来你这套还没有过时,以前那些小孩子喜欢,现在的也很喜欢这种桥段!
她的表情都平和安详起来了!
在你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声遗憾的叹息幽幽出现,第一次,你的道德减少了,这实在是令人遗憾啊。
总之,她现在非常愿意与你们交流了!
师太和岁娘都是说话的一把好手,她们和小孩简单交流了几句。
大家都明确了双方不是坏人。
小孩松了口气嘟囔:“差点以为今天真死在这儿了呢!”
随后她嘴里就说着什么你完全听不懂的东西。
比如“手机里的浏览记录忘记删了,羞耻死了。”“这么多天奋进读书,该死得还以为真的回家摸到了高考考场。”“我想吃爆肚炒肉溜鱼片,醋溜腰子炸排骨……”
你咽了咽口水。
抱歉,你们手里只有馍馍。
你食不知味地嚼了嚼,馋了。】
“这个少侠,名字叫王裕,我呢,我叫岁娘,这位是诚心师太。”
岁娘笑眯眯地介绍道。
王裕点了点头。
师太道了句:“南无阿弥陀佛,孩子要是身体哪不舒服,找贫道拿药,加了山楂,甜甜的喔!”
对面的孩子点点头。
她长着一米六上下,一头凌乱的短发,一身绿白相间的古怪衣着,尽管一身脏污,但还是能够瞧出料子的用功和裁剪都是极其出色,她掉落在鬼槐附近的背包里装着几沓纸,此刻被她抱在怀中,那张画着黑脸绿衣大汉的纸已经被她收回怀中。
她长得很白净秀气,黑溜溜的杏眼如澄澈的湖水,明明面貌瞧上去已是少年,但总给人一种孩童之感。
她紧张而磕绊地介绍道:“我,我叫温书。”
“喜欢画画,现在已经很擅长跑八百米了,一千也可以啊!总之我不是累赘!我还能画物成真,帮助你们杀敌!我,我现在的大脑还处在发育巅峰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真,真的!带,带上我出去吧!。”
小孩颠倒着话语,努力表现自我价值:“我,带上我你们绝对不亏!”
岁娘和师太对视一眼,又和王裕对视一眼,三方都明白了意思。
“行,暂时跟着我们吧,我还真有件事情挺需要你的。”
鲜艳的飘带划过岁娘英气的脸颊,她向上飘了飘,半张疤痕的脸上露出一个肆意的笑来。
这让温书不由看呆了眼,小孩眨了眨眼,有点激动得红了脸颊,兴奋地应了一句。
师太走在前面,王裕跟着,温书走在中间,最后面断后的是岁娘。
身为剑客,惊春每一次斩击出手都从不会落空,树杈枝桠纷纷掉落,扫平前路的一切障碍。
林间闷热,但温书不敢脱下校服外套。
她皮薄肉嫩,还是个O型血,蚊子不吸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放过她。
她可是还记得那些晚上在被窝里点灯看恐怖故事的日子,很难说这里的蚊子成没成精。
反正她不想挨上一下。
前面后面都有好心的人。
前面的剑客虽然看上去很冷酷,但是会快速地劈砍走顶头拦身的树杈,贴心地充当一个树木造型师。
后面的鬼姐姐虽然看上去很戏谑,但是率先接纳了她,还告诉她不用担心被抛弃。
真好啊,又遇上好人了!
背后的阴风阵阵,若是搁在往常,温书早就瑟瑟发抖,大喊“关圣帝君帮帮我了!”,但此刻她却格外舒适惬意地眯了眯眼,像是回到了过去有空调的房间,带着一种难得的安心感。
温书抱着书包哒哒跟上。
他们弯弯绕绕地走着森林里的小路,光正在不断渗进林间,诚心师太脚步加快,越过障碍,终于看见了出路。
她松了一口气,尼姑双手扶住腰,呼吸略微急促稍许,失笑道:“差点以为真的迷路了,不然就得靠王道友找人问路了,还好还好,贫道还没老糊涂,南无阿弥陀佛,今日又积一份功德。”
外面是几座连绵的山,高耸入云山群下拱卫着的是一处村庄,村庄边一块平原,平原之上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秧苗,风一吹过,稻子便冲着来人摇头晃脑。
可令人惊奇的是明明是开阔之地,但因为天空沉沉压下的乌云与四周大小不一环绕的山,反而衬出几分压抑。
巨大的山体之上,大批树木被砍走,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地,显现出几分丑陋的姿态。
天色渐暗,微风带来了水汽的味道,这里快要下雨了。
温书不由打了个寒颤。
泥土格外湿润,温书踩了踩地,又抬头看了看天,远方的树木稀疏,天气又开始糟糕起来了。
她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她真的讨厌下雨,不管干什么都不方便。
空气中的土腥味重得厉害。
”这里,看着怪眼熟的啊……是了,是了,没看错,是这里。”诚心师太嘀嘀咕咕起来:“贫道原本在这里的佛寺内修行,喏!就在那座山山阴之处。”
“真的?”岁娘不禁飘过来,好奇地问道:“这里的和尚尼姑都像你这样?”
诚心师太诚实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贫道可与他们相处不来,他们可是一群癫子。”
岁娘和王裕闻此,都不由得复杂地注视着师太。
师太毫无所觉,笑道:“要是有时间就回去坐坐,没时间咱们就赶紧赶路走吧,毕竟这里出山的路,贫道熟得很!”
他们抄了小道走进靠近山村。
走在小道之上,隐约能够瞧见村口,只见村口贮立着一块顽石,石头被打磨得极其光滑,朱砂刻进石头灰白的内里,勾勒出三个大字——“丹鸟村”!
或许是他们来之前,雨已经下过几阵了,小道上的泥土湿润得厉害,师太到底曾是本地人,没有大碍,岁娘为了行走方便飘在空中,而王裕则是实在的武力高强。
最后只有一直小心翼翼,结果还是滑了一大跤,差点咕噜噜滚下山的温书承受了一切。
好在王裕眼疾手快,将她拽住。
温书愤愤不平地拍了拍泥泞的衣服,气得不行。
“该死的老天爷你有没有心啊!”
温书一愣,她也没说话啊?
他们离村子很近,说话声是从村口传来的。
“该死的!该死地浪费我的时间啊!我出来前还和阿斗约好了去斗蛐蛐呢!”
“…….真的?”
“这还有假?要不等雨下来,我试试能不能淹死我自己吧!”
“还是您厉害……那就试试呗……”
“这破雨还下不下!这都酝酿多久了!***那群人绑得还挺紧,原本就快烧死我了!白糖糕你刚刚看到了吧!赶紧把他们给我叫回来,给老子个痛快!老子十八天后又是一个好汉!”
“嗯嗯……您这说对喽!”
双方安静半晌。
“你这混蛋是不是睡了。”
“啊——没有,真没有!油炸鬼!你是知道我的!我一直在认真听!嗷!你别撞我后脑勺!很痛的哇!”
站在村口的四人齐齐沉默住了。
四人走上前一看。
一个巨大的土坑里,两个背对背的人,皆绑在一根木架上。
一个人脸红彤彤得气得厉害,另一个人脸粉嘟嘟得睡得香甜。
他们脚下正踩着烧焦的柴木,此刻只剩些微火苗,在飘丝小雨之中艰支撑着那个叫做油炸鬼的人的最后的希望。
明明绑在一根木架上,他们却各自活出了截然不同的风采。
反倒让旁观群众为之一愣。
“献祭?”祭品的态度搞得久经沙场的王裕都闹不清楚状况了。
这位叫油炸鬼的先生,他被绑在这里之后表现,是什么情况?
“你……”温书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悄悄躲在了师太身后小心地观察。
听见响动的油炸鬼不耐烦地抬起头,对上神色各异的众人。
双方尽皆一默,都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冲击。
岁娘不由问道:“你们是自愿去死的?”
“啊?”油炸鬼一愣。
双方对视片刻。
岁娘的脸在昏暗的天色下显现出几分透明的质感,狭长的双眸里藏着阴森的鬼气,眼珠子转了转,她突然咧嘴一笑:“你是叫油炸鬼啊?”
油炸鬼默然,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白糖糕连忙叫道:“怎么可能自愿啊!女侠!帮帮忙啊!杀人啦!杀人啦!杀好人啦!”
油炸鬼猛然松了口气。
众人总算在不寻常的展开下说了句听起来正常的话。
岁娘接过师太递过来的小刀,飘了下去。
在油炸鬼惨白的脸色下,还朝他阴测测一笑。
随后慢悠悠地割着他的绳索。
一下一下,像是割进油炸鬼心里,他不禁后悔,**的,当初取这个破名字干嘛!
背后的白糖糕还二傻子似的朝女鬼感激地喊道:“谢谢女侠!”
神金啊——当初就不该和这人一起出来公干!
坑里的人满脸懊悔,坑外的人默默旁观。
王裕突然直起腰,上前一步,将大坑中的人护在身后,他眸色冷冽,手扶住腰间剑柄。
只见村庄内,一支接一支火把点了起来,将昏暗阴郁的天烧出半边火色。
一团人从低矮的房子之中如同鸡鸭般涌了出来。
领头的人年岁极大,一头花白的发色之中只掺杂着些许黑发,满是沟壑的脸上流露出极其明显的敌意,似乎正是丹鸟村的村长。
他抬起干瘪枯瘦的手向下一挥。
细雨如虫子般飘落,跌进水坑,十几双踩着草鞋的脚踏过。
“你们……”王裕却只是打量般眯了眯眼,感受到了恶意的臭味。
十几个壮男壮女手持钉钯斧锤,将他们一行人团团围困,昏暗的灯火之下,瞧不清他们的样子。
其中一人率先抬步出声打断了王裕的话,眼神紧紧盯住王裕,声音带着警告:“外乡人,远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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