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霆一口酒下去,却没有感到任何温暖,四肢一阵冰凉。
后来,厉云霆有些醉了,秦衍不得不通知人来接他走。
这一趟见面,以秦衍的经验来看,厉云霆早已在悄然无声中病入膏肓,。
齐森过来接他的时候,厉云霆不让任何人靠近,脸上只是比平时多了一层迷雾,并没有看出明显的醉意。
他一向如此,齐森早已习以为常。
秦衍将齐森支到一旁,拿出了一张名片语重心长地建议道:“厉先生需要去见一下心理医生,他需要疏导。”
齐森心里觉得奇怪,但需要先送厉云霆回去,并没有过多纠结。
“秦先生,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厉云霆内心的波动不易觉察,直到上了车,他难受地将身体后仰,无力地坐在后面。
他说:“秦衍骗我……他骗我……明明可以的……”
厉云霆心不在焉地呢喃着,可齐森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当他是醉酒后说的胡话,保持了沉默。
眼泪悄然无息地从厉云霆眼角滑落,他觉得心脏被割裂了一般。
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不仁,早已失去了痛觉。
在酒精的驱使下,疼痛感却被无限地放大,他的心脏浸满了鲜血。
回到家后,厉云霆不顾任何人的阻挠,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在余思年当时睡过的位置,失控地跪在那里,一遍遍重复嘶吼:“我明明感觉得到的……我明明感觉得到的……”
为什么秦衍要骗他!
他明明能够感受到余思年就在自己的身边。
秦衍的话瞬间打碎了他所有寄托和念想。
厉云霆将自己反锁在了里面,不让任何人靠近。
悲伤压碎了男人最后一点伪装,消瘦的身影跪在那个地方,地板上面还有擦不干净的点点斑驳,和男人一滴一滴砸下来的眼泪。
“让我看看你好不好,看一眼就好……只看一眼就好……”
余思年最后留给厉云霆的,只有一滩刺目的血迹和死气沉沉的脸庞。
他一直没有勇气去查看监控视频,但光是透过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厉云霆脑中就足以勾勒出余思年临死前被病魔支配的、难捱的苦痛。
一个被自己的指甲不小心把手指尖划破皮都会找厉云霆要求呼呼安慰的人,死前被大量涌出来的殷红堵住了气管,最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厉云霆突然仰着头,面目奇异的柔和起来,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了冷冰冰的空气,于万物之间一眼就望到了最心爱的人。
他的声音也温和得要滴出水来,似乎生怕吓坏了那个人。
“你不会真的不要我的……对么?”
他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拿过了地下室里的一把尖锐的小刀。
“云霆哥哥!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
余思年同样跪在了他的身侧,随着他的动作在一室清冷的地方泣不成声。
“你不能……”
余思年的眼泪失了控,在厉云霆落刀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几乎不这么失态过,可眼前是他割舍不掉的爱人,他怎么可以做傻事。
忽而,像是上天听到了余思年歇斯底里的求助,厉云霆的手机铃声响了。
闯入的声音拉回了他的一点理智,因为在不久前,他把铃声的提示音换成了余思年和自己曾经共同喜欢的一首歌。
是齐森的来电,电话里他的语调稍微急促,在寂静的空间稍稍有了点回音:“厉先生,余沫的情况不太好,她知道了她哥哥已经……”
一剎那间,齐森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死”字收了回去,他甚至连“余思年”这三个字都不敢轻易提及。
因为齐森至今都还没看得穿,余思年对厉云霆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挂了电话之后,厉云霆失魂落魄地待在原地,面上掩饰得再好,眼睛里的挣扎和绝望是瞒不了人的。
要是余沫有个三长两短,他见到余思年了,要如何给他一个交代。
——再等等我,等我,一定要等我……
可当晚,厉云霆没有回房,而是将自己关在地下室里,失神地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地下室的温度好低,他穿了一件外套都沁着透骨的凉意。
回想起余思年被关进来的时候,身上仅仅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
没人知道他那一夜的身体和心是如何一点点凉透的。
这个昏暗的空间里,似乎还弥留着余思年的味道,让厉云霆既苦涩又贪恋。
可如今他不得不暂时振作起来,即使好难。
次日,厉云霆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厉云霆给余沫安排了最权威的医生,心理和身体的。屿;汐;独;家。
余沫的情况不太好。
余思年放心不下,跑到医院守了两天两夜。
余思年发现,深痛欲绝的人除了余沫,还有谢锦安。
谢锦安比余沫还要早知道实情,这阵子,他不仅要把内心的极致悲痛掩藏起来,还要每天担心余沫被发现。
他不让余沫上网、看报……不让她有任何机会接触到这个悲剧的半点消息。
余思年一夜之间觉得,自己连死都带着罪大恶极的过错,他让每一个人都陷入沉痛之中。
可却无能为力。
他甚至动了不该动的念头,要不要让秦衍告诉大家,其实自己一直都在。
可……理智很快把他这个不该有的想法打消了,这种荒唐的事实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就算相信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没有人可以看得到自己,就连秦衍,也没办法触摸到自己。
他自己和所有人,都必须认清一个事实,余思年已经死了!
权威专业的医疗团队暂时稳定了余沫的病情和情绪,但时时刻刻要派医生看护着。
余思年依旧不敢久留,确定余沫平静下来之后,才离开了医院。
谢锦安对他和余沫有多上心,余思年是再清楚不过了。
余思年再次回到了厉云霆身边。
回家时,家里多了一只宠物,是一只灰白相间的英短。
厉云霆不喜欢养宠物,这一点余思年是知道的,所以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余思年无论多喜欢,也从不会主动提出要养任何小动物。
他此刻也不明白,这是灰白的小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厉云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果断杀伐的气势让小猫都望而却步,它乖巧地蹲在茶几脚旁,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也不乱跑。
顾宇从厨房冲泡了一点羊奶粉端出来,疑惑不解:“厉先生怎么突然想起养猫了?”
他将羊奶粉喂给小猫喝,最近厉云霆很多举动他都找不到答案。
厉云霆眼中看不到半点神采,他好像试图从小猫身上看出什么来,最终一无所获。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在路边看到不错就带回来了。”
这样一个随口的解释,没有让顾宇怀疑什么,毕竟厉云霆做事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顾宇笑了笑,摸了一下小猫的脖子,说道:“那起个名字吧,挺乖的。”
厉云霆的表情晦涩不明,淡淡应了一声:“你起吧。”
顾宇逗了逗小猫,脱口而出:“那就叫可爱多吧,看它多可爱。”
而身侧的男人也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看“可爱多”,默认了顾宇起的名字。
顾宇曾经替人养过一只折耳猫,所以照顾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他揽下了这个任务。
可他不明白的是,厉云霆既然将它带了回来,却没有露出半点喜爱之情。
下午齐森打了电话给顾宇,说起对厉云霆的担忧:“厉先生这两天都十分古怪,他去了寺庙,还去了两次宠物店。”
这两天都是齐森在负责接送他进出,顾宇也是刚刚得知这些事。
顾宇心里隐隐有点担忧,追问道:“那你知道他去寺庙做了什么吗?”
齐森语调依旧正经:“厉先生通常都是让我在外面等,我不清楚。”
但他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厉云霆的这些举动有太多的反常因素。
齐森突然想起了秦衍,和顾宇提道:“上回那个秦先生给了一张心理医生的名片,让厉先生有需要就找他。”
顾宇一愣,似乎在努力消化齐森这句看似简单的话。
他也回忆起秦衍的言行,他的言语间总是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可这个人骨子里透着一股轻易让人信服的特质。
顾宇心里也没谱:“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让厉先生单独一个人,”顾宇顿了顿,“我约杜先生过来一趟。”
“嗯。”
电话在两人错杂的情绪中挂断了。
下午,杜应泽在顾宇的邀约下,过来了一趟。
最近公司的琐碎让他忙得天翻地覆,已经好一阵子没见过厉云霆了。
当厉云霆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收起了所有不正经的嬉笑,表情变得稍稍严肃起来。
厉云霆脸上透出浓重的疲惫感,从前总是精神换发的男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和苦涩。
“厉云霆,你看我买了什么!”下一秒,杜应泽故作轻松,打开了他带来的纸箱,“樱桃,这玩意儿贵极了,别人我可不舍得请他吃。”
厉云霆让佣人拿了一些去厨房洗干净端出来,他尝了一颗,明明知道杜应泽在说笑,却狠狠刺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部位。
他的宝贝有一天放学回来,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团揉皱的纸巾,然后兴高采烈地递给了他。
里面赫然包着六颗樱桃,他说是同学请他吃的,但他没舍得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带回来和厉云霆分享。
但因为公交车上太挤,有两颗被挤烂了,余思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颗烂的吃了,剩下那些好的,非要留给厉云霆。
他笑得格外满足:“云霆哥哥,我尝过了,不爱吃,都给你。”
“不是说养了只猫么?在哪儿呢?”杜应泽的话打断了厉云霆的回忆。
顾宇将“可爱多”抱了出来,小家伙认生,看到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缩在顾宇怀里一动不动。
杜应泽不敢轻易把它抱起,就站在旁边逗了逗它,试探问起顾宇曾经问过的问题:“怎么突然想起养猫了?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动物的。”
有些话杜应泽比谁都更适合直白问出口。
厉云霆看了一眼“可爱多”,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失望,谁都不知道这股子失落感从何而来。
他的表情不变,不咸不淡地回答道:“以前没养过,看着挺好就带回来了。”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说服杜应泽,多年来的了解让他清楚地知道,厉云霆养猫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只是他还不想说。
杜应泽摸了摸“可爱多”,将眉头皱起:“这猫的性格好像有些胆小啊,不过长得倒是可爱极了。”
“可爱多”的毛发十分柔亮,眼珠像两颗晶亮的宝石。
杜应泽对顾宇说:“放它下来跑跑,培养活泼一些。”
于是顾宇将它放在了地板上,可它也是缩在一旁,不像其它小猫那样调皮。
杜应泽重新坐回沙发上,在身侧摸到了几本杂志,随手拿起翻了翻。
他好奇问道:“你准备去旅游吗?那么多旅游杂志!”
上面还有一些被圈出来的标记,一看就是提前做了功课的。
厉云霆没有否认:“过阵子想出去走走,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可当杜应泽仔细观察发现,厉云霆圈中的几个国家,都是有强烈宗教信仰的国度,直觉告诉杜应泽,这一切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厉云霆到底想做什么?
杜应泽正准备不假思索问出口,却被“可爱多”突然嗷嗷一声打断了思路。
内敛沉闷的小猫突然叫得大声了一些,其实并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可杜应泽却在厉云霆眼中看到了一束燃起的光,男人语无伦次问着旁人听不懂的问题:“它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是不是看得见……”
第165章 番外(10)厉先生的噩梦:他流了好多血,不愿意理我
厉云霆颠三倒四地提问,在场众人皆愣住了,那个孤冷的男人此刻蹲在“可爱多”的面前,好像在期待什么奇迹发生一样。
可现实终究是令他失望的,就算小猫能够看得到什么,他又能怎么样呢?
有一股消极和悲怆从厉云霆眼底显现出来,他嘴边那抹期待的笑意转瞬即逝。
杜应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没有揭穿他,却随着男人的反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厉云霆。
有说不出的落寞怅然。
“它应该是看到陌生人在这儿,不太习惯罢了。”杜应泽拍了拍厉云霆的肩膀,勉强勾唇笑了笑。
厉云霆保持原来的姿势沉默了许久,眼神沉痛而悲切。
杜应泽的话让他恢复了理智,伪装般给出了一点笑意:“嗯,到时候再去买多一只,别让它太孤单了……”
不喜欢宠物的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隐约可见的怜惜。
气氛骤然变得生硬,杜应泽还在坚持活跃气氛:“我到时候陪你去逛,对了,你什么时候去旅游?我到时候也腾出时间跟你一起去!”
厉云霆思考了一下,眼中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再说吧。”
杜应泽在家里逗留了两个小时,这一次过来,他从厉云霆眼里看不到半点色彩。
秦衍所介绍的那个心理医生,是有必要建议他过去一趟。
可以厉云霆的性子,如何能说服他主动去看心理医生,他一定觉得自己没病,或许会大发雷霆。
于是,杜应泽不得已选择了一个隐晦委婉的方案。
他说道:“我最近总是做噩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厉云霆嗤笑了一声:“做噩梦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杜应泽不自在地换了一个坐姿,解释道:“我梦到了我妈妈,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但每次想开口的时候,却总被突发的意外打断了!”
这个梦境倒是真实存在的,杜应泽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前两个月他频繁做着关于母亲的梦境。
厉云霆的视线从电视机上收回,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滞涩。
杜应泽看到他有一丝动容,继续补充道:“他们说这种情况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看看能不能分析得出来,我妈妈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
杜应泽的这个说法其实是有几分牵强的,可奈何有些人有着同样的经历,对此产生了兴趣。
厉云霆淡淡说道:“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目的达成的杜应泽脸上有了难掩的兴奋,拍了拍沙发扶手,笑道:“好,我们明天就去,有认识的!”
当天他在厉云霆家吃完晚饭才离开的。
临睡前,厉云霆站在阳台上抽着烟,他总是浅浅吸一口,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烟雾将他冰凉的眉眼晕开了。
余思年离去这么久以来,厉云霆梦见过他一次。
梦里的人儿缩在墙角,双目无神地盯着空气发呆。
厉云霆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却连头也不肯抬起,最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厉云霆了。
当晚,厉云霆又梦见了他。
余思年依旧靠在墙角,静静地望着某处失神。
那双黑眸里似乎闪烁着带着血腥的光芒,而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小鱼,宝宝……”
轻而易举的几个字称呼,却似乎夺走了厉云霆全身的力气。
可角落里的人儿,却始终不肯给他半点回应。
厉云霆艰难地扯起一个笑容,生怕吓坏了那个胆小的人,他脚步缓慢地走到他面前,不敢有大动静的惊扰。
他在人儿面前单脚跪地,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宝贝是不是很冷?”
余思年光着双脚,鼻尖微微泛红,就是坚持不肯出声。
再后来,梦境的画面变得十分可怖,鲜红的血液从余思年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源源不断的流出。
厉云霆不是被他恐怖的画面吓到,而是万分悲痛地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对他……
厉云霆大汗淋漓地从梦境中惊醒,外面雷声滚滚,闪电划过他沉痛的眼瞳,里面淌着热泪。
他脆弱茫然地失声痛哭,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你是不是很疼,是不是难受,是不是冷了,饿了……
厉云霆没能得到半句响应。
——你是不是恨我……
因为恨自己,所以连在梦里,都不愿意正视自己一眼。
厉云霆忽然呼吸不过来,缓慢起身打开了窗户,任凭风吹雨打袭进屋内。
他难受极了,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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