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琮鄞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关了水,问:“淮意?”
“要用厕所吗?”
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宋淮意抿紧唇,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淮意?是你在外面吗?”
仍旧没有答复,叶琮鄞不免有些奇怪,他随后撤下一旁的浴巾裹在身上,走出淋浴间,准备先出来看看。
“我可以进来吗?”
宋淮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嗓音为什么哑了,询问的话语中潜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请求。
进来做什么?
叶琮鄞疑惑,却没多想,而是直接拉开了门:“怎么了?”
“……”
略长的头发刚刚被打湿,看起来格外的顺滑,垂下的发尾滴滴答答的往下掉着小水珠,落在脖颈上、肩颈上,随后积蓄成水流,顺着肌肉的纹理往下流淌。
宋淮意的视线跟着往下,最后隐没在被浴巾遮住的下方,他的呼吸不自觉加重,整个人像是发烧般开始升温。
叶琮鄞抬手晃了晃:“淮意?发什么呆呢?”
“……唔,”宋淮意含糊地应了一声,却舍不得挪开目光,“我可以检查一下吗?”
叶琮鄞:“?”
宋淮意不是没看懂琮鄞脸上的疑惑,咬着唇装作没看见,伸手摸上了“棱角分明”的腹肌。
或许是因为有几天没有锻炼且现在人也比较放松的缘故,腹肌的手感并没有他上次双手成灾上面时,所感受到的硬度。
热热的,很舒服。
“就算没有外伤,也不能完全保证没有什么其他没被注意到的伤势吧……”他自知荒谬,说话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简直声若蚊蝇。
“所以我需要检查一下……我男朋友是不是毫发无伤。”
叶琮鄞:……
他不是什么圣人,面对这样明显的,几乎挑破的诱惑,实在是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你是不是忘了?”叶琮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带上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他攥住宋淮意的手腕,制止了越来越过火的行为。
“我们现在应该还算是冷,”
他顿了顿,将那个即将出口的词语做了个替换:“冷静期。”
“那……”宋淮意彻底地豁出去了脸面,“那就暂停!”
叶琮鄞:“?”
“暂停冷静期。”万事开头难,最难的部分已经说出口了,后面倒也没那么难了。
宋淮意:“等今天之后在继续冷静。”
叶琮鄞:“……”
“再说了,”他铮铮有词,“我做了那么久的飞机,也需要洗漱休息,所以——”
叶琮鄞微微用力,同时往后退了小半步,还在绞劲脑汁地想着说辞的宋淮意没有任何防备,踉跄着,直接被拉近了浴室。
“砰!”
一声闷响,浴室的门再次被关上,客厅里躺在毛毯上休憩的猫猫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迟钝地支起了脑袋,瞪着一双一看就不太聪明的眼睛四处乱看。
发生什么了?
它的铲屎官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既然是要仔细的检查,浪费的时间自然不会少。
宋医生缺乏合适的道具,只能笨拙的用双手,一点点的摸索.他无疑是个认真又负责的好医生,虽然这项工作格外的辛苦且困难,却没有半点退缩。
“……唔,等——”
叶琮鄞没让他将祈求的话说完,用浅尝而止的吻阻止了剩下的话。
“宋医生,找到伤口了吗?”他哑着嗓子问,一低头,又吻上了微微凸起的喉结。
于是刚准备说出口的回答又变成了破碎的、无法分辨的闷哼。
“要专心一点啊。”
明明是他故意“不配合”,却恶劣地倒打一耙,反过来职责宋医生工作不够努力。
“……琮、琮鄞!”
“嗯?”叶琮鄞挑眉,“宋医生是有什么新的项目需要我配合吗?”
“停!停下——”
超出承受能力的感受让宋淮意的双眼浸润出浅浅地泪花,他再难支撑,将身体的所有支配权交付了出去。
“不可以哦,宋医生,你的检查还没结束呢。”他抚摸着柔软潮湿的黑发,微笑着驳回了请求,“要对病人负责才对。”
虽然过程中有很多怨言,但好在宋医生还是坚守岗位到了最后。只是这个工作的确让人太过疲惫,到最后宋医生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任由患者“贴心”的收拾狼藉。
钢琴家的手指,约莫都是修长漂亮的,纤细的五指骨节分明,像是一根根精心打磨出来的白玉,细长漂亮。
因为摩擦得太过,手心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之后又被浓郁的白色液体染上。
白与红交错,分明的色彩格外刺激眼球,让叶琮鄞舍不得就那么早的清洗掉,故而留到了最后。
“唔,”叶琮鄞一改方才地恶劣面孔,温柔细心地一点点擦拭每根手指上沾染的星星点点的液体。
他微笑着感叹:“已经彻底没有精神了呀。”
温柔而漫长的善后对于此刻的宋淮意来说,也算是一种折磨,肢体短暂的接触,哪怕只是手指,也让他克制不住的颤栗。
一想到自己方才被蛊惑着用自己的手去开拓、抚慰,就、就……
实在是……太过分了!
即便再如何慢,十根手指也有擦拭完全的时候。
宋淮意松了口气,这下可以会卧室了吧?
然而——
叶琮鄞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垂头丧气的某物,调侃道:“宋医生和小淮意,完全站不起来了呢。”
不出所料, 第二天宋淮意有没能起来。
他看了眼身侧的人,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昨晚叫的餐谁也没能吃上,现在还摆在桌上, 连盖子都没打开。
罪过罪过,竟然浪费粮食。
叶琮鄞在心里念叨了两句,接了杯温水润了润嗓子,路过贴墙摆放的镜子时看见了自己后背一片鲜红印记。
看来他昨晚的确将宋淮意逼得太过了。
他没什么内疚的反思了一下,转头就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猫猫“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白绒绒的毛发盖住了体表,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时因为毛发蓬松才看起来如此巨大,还是因为肥肉。
只要毛够多,一眼就看不出来是胖还是瘦。
可惜的是猫猫腹部跟随着步伐一甩一甩的弧度,暴露了它又长了不少的事实。
叶琮鄞皱眉, 伸手捏住了猫猫竖起来的三角耳:“怎么又胖了?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不节制的话可是会色衰而爱弛的。”
“汪?”
猫猫当然听不懂这些拗口的话, 它只当这是主人在和自己玩耍,于是飞快地晃了晃脑袋,让捏着耳朵的手跟着晃动起来。
叶琮鄞松开手,摁住了狗头。不可否认的是, 他此刻的心情很好,虽然口头上念叨着猫猫又胖了, 却没有半点真正要惩罚, 或者强制运动的意思。
也不知道猫猫是不是有所察觉, 得寸进尺地跳了起来,拱着脑袋求爱抚,蓬松的尾巴更是直接摇出了白色的残影,像是个小旋风螺旋桨。
溺爱并不好, 但面对“久别重逢”的猫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将就在里头, 叶琮鄞顺着猫猫的意思,从萨摩耶的脑门开始一下下的顺毛撸。
猫猫享受极了这种感受,喉咙里发出了闷闷地“呼噜”声。
如果这个时候手机铃声没有想起的话,这大概是个很美好的清晨吧?
叶琮鄞看向昨晚丢在桌上的手机,现在的智能机续航能力的确不错,即便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充电,现在还没关机。
他拍了拍猫猫的脑袋,把它撵了下去,转身过去拿起手机。
陌生电话。
叶琮鄞的心情有些微妙,从他知道剧情,决心离开首都开始,他好像总是接到许许多多的陌生电话。
明明以前没有拉黑任何人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他的手机也未必会接到一个电话。
无法判断对方是谁,叶琮鄞等了几秒,还是选择接通了电话。
“……琮鄞。”
微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气若游丝的音调让叶琮鄞几乎没能反应来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我好疼啊……”
最后几个字是伴随着颤抖的哭腔一同落下的,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小孩,忍耐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在依赖的大人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只是可惜了。
叶琮鄞垂眸,他这人的确有那么些铁石心肠,没有因此产生半点怜惜和同情。
他甚至还有些不合时宜地走神。
这么快就行了,也不知道是该说首都医院的医术太好,还是该夸薛怀臻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他以为那样的伤势,薛怀臻至少要昏迷上个两三天的。
“疼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按照常理而言,现在你身上的麻药应该还没有散去。”叶琮鄞口吻平淡,过分的冷静在某些时候就成了一种冷漠。
薛怀臻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可是……我就是疼啊——好疼啊、琮鄞,怎么会这么疼呢?”
因为这次,刀子落在了你自己身上。
叶琮鄞敛眸,藏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恶念,吞下了即将出口的话。
他说:“如果真的很疼的话,你应该让医生或者护士来,给我打电话并不能有所缓解。”
“……”
这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薛怀臻彻底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咬着下唇,任由眼泪一颗颗地滴落,带来一片冰凉。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在痛苦中积攒起了重新开口的力气:“你……能来看看我吗?”
“我好想你。”
这种示弱的言辞,在记忆中,从薛怀臻口中说出来,还是头一次。
这样的改变,叶琮鄞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会不会因此动容,但就他而言,他的内心仍旧没有半分波澜起伏。
其实就算薛怀臻不打这通电话,他也是会去医院的。
他与薛怀臻还有一笔账没有理清,但至少,不是现在。
宋淮意在昨天被吓得够呛,他本来就是容易想多的性子,如果等会醒来看见他不在,不知道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薛怀臻和男朋友,他就是傻了,也分辨的清谁轻谁重.
“如果有空的话,我回来医院的。”叶琮鄞踢了踢坐在他脚背上的猫猫,这么大的狗了,还以为是小时候,半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吨位。
“汪~”
猫猫动了动屁股,换了个姿势又好好地坐着了,还不忘抬头装无辜。
叶琮鄞不为所动,昨晚在浴室里,就连被逼急了,半点不顾及脸面地扮可怜求饶的宋淮意他都没放过,眼下又怎么可能对一只看起来就不大聪明的大狗狗心慈手软?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的话,那就这样吧。”
他从猫猫的屁股底下扯出了自己的脚掌,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连道别的时间都不曾留给薛怀臻,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
手机里的忙音格外的刺耳,尖锐到连泪腺都忘记了工作,不在分泌眼泪。
薛怀臻愣愣的,像是被抽了魂。
哪里……不对?
他落得这样凄惨的地步,他为了琮鄞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琮鄞对他还是那样冷淡?
琮鄞还是不愿意原谅他吗?
不不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像琮鄞那样的人,欠下那样大的一份恩情之后,绝不会没有反应。
一定是因为……一定是因为琮鄞还没有理清该如何对待他,所以才会这样的冷淡。
一定是!
叶琮鄞不知道挂断电话后的薛怀臻在自我脑补些什么,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乎就是了。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他折返回了卧室,走到床边摸了摸宋淮意的额头。
看来昨晚虽然过火了点,但并没有弄伤。
也算是个好消息了——证明他其实没有那么禽兽。
叶琮鄞漫无边际地想着,拍了拍宋淮意因为在被子里埋了太久而有些微粉的面颊。
“淮意,醒醒。”
“嗯……”
宋淮意慢慢皱起了眉,别过头想要往枕头底下钻。
“起来吃了饭再睡。”
昨天就没有吃饭,早上也睡了过去,现在到了中午,还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了?
叶琮鄞见人没有任何清醒的意思,轻轻捏住了他的鼻子。
呼吸被阻,宋淮意难受地直哼哼,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眼睛虽然睁开了,却还是一副压根没有清醒的样子。涣散的瞳孔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有聚焦,散漫地将近在咫尺的面容引入眼帘。
“不、不要了……”
他是累极了后直接昏睡过去的,一晚上睡得天昏地暗,此刻连今夕是何年都弄不清楚,只以为时间还停留在记忆断层的时刻,自己还在那个求助无门的浴室里。
“受不了了……真的……”他没什么力气,说话的时候连嘴都不怎么张得开,黏黏乎乎的撒娇。
叶琮鄞的喉结极快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不由得想,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怪他没有自制力,任谁在那种时候,听到这种欲语还休的“求饶”,都很难克制。
“起来吃饭。”
叶琮鄞松了手,再次重复。
“……”宋淮意呆呆愣愣地看了两秒,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一个没留神,就闭上了,嘴里还不忘回答:“不、不吃……”
叶琮鄞无法,只好直接用被子将人裹住,然后整个抱了起来,他没把宋淮意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而是放在了沙发上。毕竟椅子硬邦邦的,对宋淮意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酷刑的一种了。
他哄着半睡半醒的张嘴,在客厅给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折腾完之后,饭也送到了。
叶琮鄞扶着宋淮意,用上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一点点地给人喂饭。
等到人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二十一楼的房间在周围已经是独树一帜的高,在采光这方面好让人挑不出毛病。落日的余晖透过澄亮的落地窗洒了满屋的金辉。
猫猫很会享受生活,早就在阳台寻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盘踞着享受既不灼热也不会让人感受到寒冷的太阳。
叶琮鄞看了一眼,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重新低头给武律发消息。
[Y]:我知道的情况就是这么多。
武律的消息隔了好几分钟才发过来。
[武律]:这种情况很难胜诉。
[武律]:您知道的,我国目前的法律,对抄袭这种事情的判定本就容易因为种种因素受到影响,即便在证据充足的情况下,想要判定也较为困难
[武律]:而您的那位朋友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甚至本人的精神状态也堪忧。
[武律]:这种案子,需要考虑的问题不仅仅是输赢,还有最后的结果。
叶琮鄞看懂了武律消息中没有明说的潜台词,旭明辉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承受败诉的打击。
岌岌可危的精神是受不起任何刺激的。
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当初有证据,到现在也差不多消失完全了。
从某种程度上,除非薛怀臻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主动承认,否则旭明辉想要的结果永远都不会出现。
相似的经历让叶琮鄞难免有些感同身受,他当时好歹还有这最后一线希望,而旭明辉呢?
若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叶琮鄞不免有些心情沉重。放在手边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想起来的。
这次终于不是未知的陌生号码了。
叶琮鄞扫了一眼,是叶城。
他微微皱眉,还是接通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直截了当的问题代表了十足的不耐烦,叶城想,或许自己只要说上哪怕半句废话,都会被直接挂断电话。
可他还是忍不住:“我看见新闻上说——”你有没有受伤?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叶琮鄞想,自己的话分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叶城却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