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胡乱地舔着唇,将上下唇都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才堪堪找到唇缝,小心翼翼地往里探,想要尝到更多的滋味。
叶琮鄞眼中的神色渐深,却克制着、纵容着,任由宋淮意颤颤巍巍地用舌尖在他的口腔中搅弄。
唇舌纠缠到一处,宋淮意却仍不满足,像个奶孩子,吮吸着,想要掠夺更多。
于是叶琮鄞握住了他的腰,压着他,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宋淮意软了背,整个人都无力的瘫软在他的身上,叶琮鄞才勉强放过了涨红了脸的人。
宋淮意趴在他的肩上小口小口的喘息,送出的热气落在脖颈处,带来一阵热乎乎的痒意。
“还紧张吗?”叶琮鄞慢慢地整理好宋淮意被揉乱的衣服,将不明显的褶皱捋平整。
宋淮意摇头。
“去吧。”叶琮鄞松了手,唇角上扬,“我会好好的看着你,光芒万丈。”
目送着宋淮意上了台,叶琮鄞转身朝另一边走去,作为参赛选手的“家属”,当然拥有一些特权,比如绝佳观赏位置的观看位。
然而他还没走出后台,揣在裤兜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叶琮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思考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那天这个电话也打了很多通,不过他当时根本沉溺在“开发”宋淮意上,根本没有听见手机的声响,后来倒是看见了那些未接电话,却也没多少打回去的意思。
反正如果真的是什么“十万火急”、“必须要他参与”的要紧事,那边总会再打回来的不是吗?
叶城没料到叶琮鄞会这么快接通电话,愣愣的抓着手机,久久没开口。
“有事吗?”
还是叶琮鄞先出了声:“如果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挂——”
“等等!琮鄞,别挂!”叶城如梦初醒,连忙阻止,“你,你现在在哪儿?”
“你还好吗?前几天医生打电话说到了你该复查的时间了,你要不要……”
叶琮鄞沉下眼眸:“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那我觉得没什么继续的必要了。”
过于冷漠的话语让叶城迟来的关心无法再说出口,是啊,距离琮鄞伤好出院都过去两三个月了,当初他没有半点关心问候,现在假惺惺地询问,有什么意义呢?
“我……”
叶城绞尽脑汁地想,他想说自己错了,想道歉,想说他把家里都布置好了,可以兑现那场没能实现的“家庭画展”了……
可所有的所有,在脑海中打了个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话,这样虚伪的感情牌,早已没了用处,扣不开已经彻底关闭的心门。
“如果您是想来说股份的事情的话,那么很抱歉,我与向董已经签好了合同,完成了交易的所有流程,你现在来找我也没有用。”
他遥遥地看见了微笑着替他指路的工作人员,回以礼貌性的笑容,只是出口的话却冷淡的像是寒冰,叫人的心一点点地坠入谷底。
这样稀少的关系,叶琮鄞不认为是出自叶城的内心,他冷漠地将其化作了有所图,他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叶城图谋的呢?
无非是那些股份而已。
“我,爸爸想说的不是这个,如果、如果……”叶城攥紧了手机,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自己的只言片语让对面彻底没了耐心而挂断电话。
“如果我把我名下的所有股权都转给你,能不能让你开心一点,琮鄞?”
叶琮鄞:“……”
他停下脚步,再往前几步,就到了观众席的位置,宋淮意的表演还没开始,场内的灯光也还没黯淡下去,将他站着的地界与外头划分出分明的界线。
“您是喝多了吗?”叶琮鄞没有任何感情地反问,“还是说您已经老眼昏花到了这个地步,看错了名字,打错了电话?”
“不——”
叶琮鄞并不想听叶城哀切地辩解,冷漠地将这些话敲下定义:“叶董,我不是叶琮新。”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叶琮新,你是琮鄞,是我和喻岚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
叶琮鄞没说话,沉默地听着。
低低地泣音经过电流的转化,传入耳中的时候多少有些失真,他听着,心中翻滚着说不出的浓郁情绪。
叶城捂住微微生疼的心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愿让叶琮鄞听出半点勉强与痛苦:“我知道我这些年做了很多错事,也知道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我……我想要弥补你。”
“琮鄞,是我的错,原谅爸爸,好不好?”
“……”
长久的静默像是越燃越旺的火,灼烧着人心,令人倍感煎熬。
叶琮鄞没说话,叶城也不敢再多说,只能屏住呼吸,满怀期盼地等待着。
叶琮鄞不得不承认, 在某个瞬间,叶城的话让他心软了。
人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依赖就是父母。
父母未必会无条件的爱他们的孩子, 但孩子却不可能不去爱父母,尤其是叶琮鄞这样,曾那样全然地获得过疼爱的孩子。
他曾深切地爱着自己的父母,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秦喻岚不可能在醒来时,他仍旧怀揣着希望,期盼着某个奇迹的发生。
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残忍的现实逼着他看清楚,或许早在失去母亲的那天,他就已经失去了父亲。
叶城没能听懂其中的含义,愣愣地问:“什么?”
“不再是您给了巴掌后, 再给个甜枣就能哄好的年纪了。”
道歉与示弱, 有用的前提从来不是彰显出有多可怜,而是有没有爱。
他早已不是无力生存的婴幼儿,也早已不是站在原地等着父母来爱的小孩,他已经长成了足够自立且坚强的模样, 即便仍旧会渴望爱,却也有足够的内驱力去割舍那些并不值得被期待的“爱”。
播音腔的男音在场馆内响起, 叶琮鄞抬头, 从他这个方向, 只能看见前台铺在地上鲜红的地毯。
宋淮意要上场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心底为数不多的空茫茫跟着散的无影无踪。更为充实的情感蜂拥而至,轻易的填补了那些微不足道的空洞感。
是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家人。
“如果您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么以后都不必打过来了。”他边说,边朝观众席走去。
要是宋淮意在台上没有看见他, 会胡思乱想的吧?
他不自觉加快了语速:“我与您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如果您强制要求我履行赡养的义务,我会将这些年来我的所有花费理清还到您的账户。”
“除此之外,我只会出席您的葬礼。”
“琮……”
话已说完,叶琮鄞没有半分犹豫,挂断了电话,他加快脚步,在宋淮意的演出开始前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前排中心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同台上的人对上视线。
台上的顶光太过强烈,给人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能不能看清,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那样的笑容太过柔和,柔化了冷硬的眉眼,分外的温柔谦和。
宋淮意蓦得安定下来,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扬手、弯腰、鞠躬。
这套礼仪动作他做过无数遍,一举一动间尽显行云流水般的优雅绅士之感。
十指落在黑白的琴键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灯光骤然暗下去的瞬间,奏下第一个音符。
清脆的、有力的,带动着会场中的灯光,落下斜斜的一缕,偏颇地落在宋淮意的身后,恰恰好照亮了燕尾服微微翘起的“燕尾”。
叶琮鄞愣住了,这样打下来的光,不仅没有半点将演奏的人照亮,反而因为极致的色彩差距,使得宋淮意彻底淹没在黑暗中。
琴音像是月光照耀下的溪流,在静谧的黑夜中汩汩的流出,每个音符都衔接的恰到好处,即便是外行人也无法不被这样流畅的音乐吸引。
叶琮鄞甚至觉得,从钢琴里演奏出来的音乐并不是通过耳朵传入大脑,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的。
仿佛、仿佛在许久之前,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轻声地哼唱着。
失温的手指贴在他的小腹处,指尖难以克制住的随着节拍轻轻颤动,若即若离地点在皮肤上,带来一片冰凉的触感。
微弱的哼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止的,叶琮鄞感到了心慌,收紧了双手,将人抱的更紧。
“……意?醒醒,别睡。”
太冷了。
即便几乎完全封闭的洞窟挡住了雪山上呼啸的风,但寒冷还是无处不在,一点点的带走人身上的体温。
叶琮鄞一张嘴,就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嘴唇紧闭的太久,几乎被粘合在了一起,这么没有任何缓和的挣开,导致干裂的死皮瞬间被扯开,冒出汩汩的血来。
“……叶、琮鄞……”
怀抱中的人颤抖着,出口的声音微弱到仿佛风一吹就会散的地步。
好在他们此刻紧密相贴,才让叶琮鄞将着微弱的声音收入耳中。
他轻柔地回答:“我在。”
“我上山前和朋友,说过的,他联系不上我……会带搜救队上来的。”
叶琮鄞:“这个你说过了。”
“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样过分凸显情感的话,即便叶琮鄞处于被冻得浑浑噩噩的地步,还是产生了浅淡的疑惑。
已经彻底陷入神志不清状态下的人叶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应该在早一点的……”
“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琮鄞,我总是、总是晚一步、迟一点……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管不顾的想要将所有的愧疚与痛苦全部说出口,颠三倒四的重复着“对不起”和“原谅我”。
改变……什么?
又对不起什么?
叶琮鄞想不明白,他想问,可是絮絮叨叨的人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了。
“我好喜欢你啊……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琮鄞,所以能不能不要恨我?”
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已经不再奢求被记得,不被遗忘,而是一退再退的,请求不要被怨恨。
心跟着不受控制的酸痛起来,记忆会欺骗大脑,但本能却不会。
止不住的心疼几乎要堆积满整个胸腔,叶琮鄞明明听得满头雾水,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克制那种强烈的情感。
“我不会恨你……我向你保证,如果我们能活着,能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我绝不会恨你。”
“所以,不准睡,知道吗,son——”
“啪啪啪!”
掌声雷动,会场的灯光在喧嚣的掌声中的敞开,骤然从黑暗来到光明,不适应的双眼几乎无法睁开。
后排不少人脱下了帽子,站起身鼓掌,以示对这场演出的高度评价。
结束了?
叶琮鄞茫然无措地抬头,恰好撞进了致谢完后的宋淮意的双眼。
闪烁的,亮晶晶的,像是做了好事的小狗,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的夸奖。
恍惚感更重了,记忆深处模糊的影子渐渐有了五官,然后一点、一点的,同宋淮意的模样重叠,融合。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了根根丝线,攀附着,缠绕着胸腔里那颗脆弱的脏器,让人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盯着台上的人,脑海中止不住地翻来覆去地回想好不容易想起的那几句只言片语。
叶琮鄞看不见自己的脸,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他看见台上的人眼里的“求夸”逐渐变成疑惑。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估计宋淮意早就快步从台上跳下来,到他身边来问怎么了。
不该再这样的场合让人分心的。
叶琮鄞想着,慢慢收起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微微一笑,和会场内所有普通听众一样,鼓掌。
他无声地开口:“你真棒。”
宋淮意读懂了唇语,虽然仍旧有着细微的不解,但得到了认可后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瞬间喜笑颜开。
薛怀臻看着私家侦探发来的赛前采访,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早在确定之前,他就知道叶琮鄞大概率是同宋淮意在一起,可真的看到了两个人并肩前行的样子,他又止不住地恼怒怨恨。
明明、明明在过去,那个站在琮鄞身边的人一直都是他!
他闭了闭眼,克制着情绪将视频关掉,随后打开了购票软件,既然确定了地方,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场比赛并没有什么悬念,宋淮意刚下颁奖台,便迫不及待地跑到后台的休息室。
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水晶杯被他随手丢在靠墙的小沙发上,他一个箭步,直接扑进叶琮鄞的怀抱中。
“我赢了。”
叶琮鄞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不出所料。”
“有没有,”宋淮意眨巴眨巴眼睛,他仰着头,再近那么两分,嘴唇就会碰上叶琮鄞的下巴。他克制着,抿了抿唇,讨赏:“有没有奖励?”
叶琮鄞顺势吻了吻宋淮意的唇,反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明明是他索要的,这会儿让他提,他却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叶琮鄞倒也不急,环着宋淮意的腰静静等待。
等着等着,没等到宋淮意说出要求,反而等到了怀抱中的人踮起脚尖,咬上了他的耳垂。
叶琮鄞气定神闲的表情微僵,他后背停止,脑袋本能地欲图向后仰,却又被理智克制住,维持着僵硬的姿态立在原地,任由宋淮意“胡作非为”。
宋淮意没用多少力道,牙齿不轻不重地碾过耳垂,耳鬓厮磨,带来缠绵的旖念。
“我想要你。”
胆大包天的言论。
不过那天放纵在之后,叶琮鄞顾忌着宋淮意还要比赛,有意克制,最过火的时候也只是“互相帮助”了一下,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宋淮意小心地吸了吸鼻尖,像某种小动物撒娇,轻轻柔柔地蹭着主人,尝试用这种方式如愿以偿。
叶琮鄞搭在他腰侧的手微微收紧,险些色令智昏的直接答应下来,好在最后关头,理智即使悬崖勒马:“今晚不回家?”
“……”
这下轮到宋淮意的表情僵住了。
叶琮鄞慢悠悠地松开手,顺势捏了捏宋淮意略有些发疼的耳垂:“罗姨可是说了,在家给你准备好了庆功宴。”
渴望被兜头的一盆凉水浇的头灭,宋淮意讪讪地退开,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头,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蒸成粉粉嫩嫩的颜色。
说那些话的时候没半点不好意思,这会儿倒是羞得无地自容了。叶琮鄞退后半步坐下,双腿交叠,藏起了令人窘迫的尴尬。
他不动声色,佯装出平静沉稳的模样。
“家里准备的庆功宴当然不能鸽掉,不过等结束后……”叶琮鄞顿了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宋淮意。
等人迟疑着抬头看过来,他才笑了笑:“给你奖励,好不好?”
“……”
宋淮意微怔,目光大概是被上了胶水,黏在了叶琮鄞的脸上难以分开,他沉默着,满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毫无疑问,好看的人在视觉上总是容易给人冲击力的,尤其是对方知道自己有好看的皮囊,还知道怎么笑起来更迷人。
时间还早,叶琮鄞也不着急,耐心等待。
沉默有时表达的是无声的拒绝,有时也是无声的纵容,要如何理解,全看当下的氛围如何。
显然,此刻,是属于后者。
宋淮意喉结微动,他重新凑上前去。
因为叶琮鄞坐下来了的缘故,他难得的占据了“高处”。他低下头,吻了吻鲜红水润的唇。
“那我要补偿。”
真是得寸进尺的行径。不过叶琮鄞乐意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