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有些奇怪。
“我叫叶琮鄞,六个月前从华国寄了一份跨国快递过来,请问是您签收的吗?”叶琮鄞说这,打开手机,将侦探A发来的快递单的电子件展示给对方看。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认真地思考,许久后,他轻轻“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东西,不过收件人不是我。”他耸了耸肩,“这是我室友的收的。”
前面这些话是宋淮意让他说的,不过……
他忽然“嘿嘿”笑了起来:“虽然我也很想帮帮你,不过我那个室友可小气了,那幅画比他的的眼珠子还宝贵,人走的时候也带着东西一起走了。”
青年跟宋淮意认识了五六年,是知道对方心里又个暗恋对象的,还是个画家。
当初宋淮意从医院出来,第一时间就是拆开那幅画仔仔细细地看。
就那模样,要说他对画的原主人没点心思,鬼来了都不会信。
他这么说,高低也算是助攻了吧?
也不知道宋大少爷会怎么谢他。
听见这些话,叶琮鄞有些微妙的感觉,就好像面前青年口中的那个室友并不仅仅是个萍水相逢的人,而是认识了许久的老友。
他本该追问青年的室友去了哪里,再不济也应该要个联系方式,可他什么都没说,反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
而所有,都和宋淮意有关。
“你好?”
青年没得到回应,觉得又些奇怪,没忍住,出声提醒。
“不好意思。”叶琮鄞回神,他扯了扯嘴角,问,“可以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或者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虽然他真的很想直接卖了好兄弟,将宋淮意现在的地址直接给面前的人,但是想想宋少爷许下的好处,他默默地咽下了蠢蠢欲动的冲动:“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到处乱跑着去旅游。”
“不过联系方式倒是可以给你一个。”
他说这,拿出手机,翻出了室友不久前发给他的号码,念了起来。
叶琮鄞将那串数字记下,核对没有问题后,才说:“谢谢你。”
青年摆了摆手:“不客气,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好歹他也是收了宋少爷那么丰厚的报酬,就唠嗑这么几句,总感觉有些受之不公的感觉。
“谢谢,不过不用了。”叶琮鄞微笑着拒绝,礼貌性地道别离开。
他找了个安静地咖啡店,拨通了刚刚存下的电话。
随着拨通电话的提示音响起,心也慢慢跟着提了起来。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即便对方室友说他将格外看重那幅画,叶琮鄞还是控制不住的忐忑。
如果画丢失了呢?
如果……
叶琮鄞抬手揉了揉眉头,他想得太多了。
就算这条路走不通,还有徐汇成呢。
尽管他并不愿意用钱去徐汇成手中“购买”证据,可要是真的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喂?您好?”
思绪间,电话接通,叶琮鄞听着那边略有些失真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恍惚:“淮意?”
“……”
宋淮意打了个哆嗦,他连忙动了动变声器,怎么回事?!
这东西不是开着的吗?
他怎么还会被认出来?!
不不不,他不能自乱阵脚。
宋淮意捂着嘴,不敢出声,大半张脸都被憋成了红色,脑袋急速运转着,欲图思考出一个对策。
最后,他终于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宋淮意:“什么?打错了么?”
没错,就是不承认。
隔着电话,叶琮鄞又看不见他,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承认。
至于声音?
那有什么要紧的?这个世界上就连长相相似的都不少,更何况声音差不多,对吧?
宋淮意这么想着,装作不留情面的样子:“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听见对方这么说,叶琮鄞总算是从满脑子胡思乱想中回过了神,他轻咳了一声,掩饰住微弱的尴尬,说:“您好?易先生吗?”
“您还记得去年十二月雪山上发生的事情吗?”
对着陌生人,叶琮鄞没有详细讲述的欲望,他三言两语带过其中的细节,最后说:“寄给您的那个快递是我最后的希望,所以希望您能将相关证据发我一份。”
虽然宋淮意很想直接答应叶琮鄞,但为了避免被怀疑,他还是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没问题,可以给我一个您的邮箱吗?”
“我将相关证据整理好后,一并发到您的邮箱中去。”
事情出乎意外的顺利,直到挂断了电话,叶琮鄞都没能从那种虚幻感中回过神来。
他沉默地坐着,一直等到将一杯苦苦的咖啡喝完,方才摆脱了那种做梦的错觉。
难怪这家店生意这么差,真难喝啊。
叶琮鄞想着,却没忍住扬起了唇角。
“叮咚。”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响了一声,他低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侦探A]:老板在吗在吗?
[侦探A]:小的跟您请安了.jpg
[侦探A]:情况如何?
他问的不仅仅是好不容易扒拉出来的信息,还有上个月发给叶琮鄞的“文件”。
要是有用的话,他的业务好像又可以拓宽一点了。
如果不是侦探A提醒,叶琮鄞都快要忘记自己之前的怀疑了。
自从和宋淮意确定关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destiny了,而destiny也跟着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来联系过他。
说服自己并不困难。
比如destiny也正好和他的暗恋对象互通情谊,沉溺在热恋中,所以才忘记网络上的朋友。
[Y]:地址没有错,那个文件,我还没有用。
侦探A很懂得人情世故,收集真实地址的病毒文件被伪装成了社会调查,叶琮鄞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将文件发过去。
而他现在还没有用,那就只有三个可能,一个是他忘记了,另外一个是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最后一个则是,他犹豫着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了。
如果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就不会说出还没有用这样的话,而是直接说不需要了。
侦探A琢磨了半天,最后推测出了答案,能遇到这样壕无人性的老板不容易,他当然要懂点事情。
[侦探A]:okok,后面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联系我!
[侦探A]:小的退下了.jpg
看着手机上的那个跪地鞠躬的小人,叶琮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许久,他往上翻,找到了侦探A之前发给他的文件,长按,转发。
[Y]:发送一份文件
[Y]:有朋友家的亲戚,需要做个调查文件,帮我填一下?
他等了几分钟,那边没回,他叹了口气,收起手机出了门。
既然这边的事情办完了,那他当然要遵守诺言,早些回去,毕竟,宋淮意还在家里等着呢。
薛怀臻刚刚洗完澡,勉强将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出来就看见扔在地上的手机响个没完。
他走过去,眉心皱起,眼里尽是不耐。
徐汇成?
这个废物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如果不是剧情的重要节点说这个垃圾必须成为那场比赛的得奖者,他才不会……
才不会什么?
薛怀臻的动作一顿,眼里渐渐聚齐一抹深色。
他弯腰,捡起手机,接通电话。
“薛怀臻!”
徐汇成不知道打了多少通,从开始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惶恐不安,眼看着白人没了耐心,拖着铁链子朝他走来,他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恨不得将薛怀臻从手机里拖出来。
厌烦的情绪达到了顶峰,薛怀臻将手机挪得稍远些,没什么好气地问:“做什么?”
徐汇成不是傻子, 他当然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不耐烦。
如果是以前,他只会装作不知,捧着薛怀臻, 毕竟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他得罪不起对方。
可如今,他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早已一无所有,自然丧失了所有的畏惧之心。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些天之骄子生来就什么都有,即便被做了令人不齿的事情,也能够好端端地享受人生。
而他、而他不过是只走错了一步,不过是想要将输了的钱赢回来,怎么就落得如今这样的地步了呢?
多不公平!
“说话。”
薛怀臻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怎样愤怒, 他的耐心不多, 若是寻常时候还能强行压下,装出一副儒雅绅士的假面,这会儿却是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烦躁、晦气。
他在心里唾骂了一声,暗自倒数, 倘若徐汇成再不说话,他就直接挂断电话。
徐汇成从满腔的愤怒中回神, 他扯着生疼的嗓子, 狮子大张口:“薛怀臻, 我要十个亿。”
薛怀臻:“?”
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是不是在做梦,还是生平最为荒诞怪异的梦。
徐汇成向他要十个亿?
薛怀臻冷笑一声:“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十个亿?你也说得出口?别说是十个亿,就算是一毛、一分,我都不会给你。”
如果不是剧情, 他根本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薛怀臻的回答并没有让徐汇成意外,他学着对方的口吻, 跟着冷笑起来:“当然,你当然可以不给我,但我相信,你肯定不希望你的老师看见你做伪证的证据吧?”
“你说什么?”
薛怀臻准备挂断电话的动作一顿,他的瞳孔微微收缩,面部肌肉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痉挛,抽搐着,将原本出色的外貌扭曲成可怖狰狞的模样。
倘若徐汇成在他眼前,说不定他会在听到那句话的瞬间冲上去杀了对方。
“那天你和我聊天,我录了音。”
这样重要的东西,他当然没有放在手机里,他也无需向薛怀臻证明那东西的存在,只是回忆着当时的口吻,一字不落地将那些话重复。
“谢谢你为我作证,怀臻。可是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我之前……根本没有请你帮我看画。”
徐汇成慢慢笑了起来,即便他的脸上一片青一片紫,也丝毫不能掩盖住他此刻的兴奋,然而不管脸上的神情又多兴奋,口吻里的阴冷都没能被驱散半分。
他模仿着薛怀臻的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比起他一千句、一万句辩解,我随随便便的一句话不是更有用吗?”
“更何况,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汇成说完,再也掩饰不住得意,如鸭子般快活地笑了起来。
那个时候,他是故意套话的。
当然,彼时徐汇成自然是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得这样悲惨可怜的境地,只不过是想要留存一份证据,万一某天东窗事发,有薛怀臻给他垫背,总不至于落得太惨的地步。
不过现在,他不考虑什么东窗事不事发了,能活着就很好,什么名啊、利啊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即便顶着白人看肥肉的眼神,徐汇成也没有半点心虚。
且不论薛怀臻背后的薛家,就论薛怀臻这个人,少年成名,画展不知道开了多少回,他的画甚至上过国际的拍卖,最高的一幅画拍到了两亿多,十个亿虽然多,但绝对没超过薛怀臻的能力范围。
“十个亿,换我闭嘴,这买卖很值得吧?薛少爷,舍小钱,才能保平安啊。”
阴测测的声音通过手机远渡重洋飘进薛怀臻的耳中,五指一点点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因为用力太过,关节处处都泛起了白色。
薛怀臻这一辈子走的太过顺畅,他是故事里的主角,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
十个亿?
徐汇成是真的敢要啊!
最为可怕的是,他这样的人,要了一次钱,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活着,这样的索要永远都不会有穷尽。
薛怀臻气急了,却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徐汇成却像是没有察觉到电话那边的愤怒一般,幽幽然的补充:“我刚刚好像忘记说了,是m金哦。”
薛怀臻强人下怒意:“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就去凑!多卖几幅画,多开几次画展,卖房子卖车,回家找你爸妈要,我管你有没有——我要十个亿!一分钱都不能少!”
徐汇成尖利的嗓音通过电流的传播扩大,格外的刺耳,薛怀臻却在此刻清晰的意识到一个件事,对方绝对是犯了事,在m国,碰du?还是赌博?
都有可能。
他不想受人辖制,但眼下,短时间却也没有能解决的方法,只好选择忍气吞声地先稳住对方:“即便是凑钱,也需要时间,我只能想给你五千万,m金。”
这个结果并不在意料之外,无论是怎么有钱的富豪,都不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就拿出十多亿的流动资金。
但对于赌棍欠下的债而言,每分每秒都是钱,那些早就被钱腐朽了心智的人才不会因为已经榨干了油水而停止利滚利的行为,他们只会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不断的撕咬着,直到围猎的猎物被吞吃殆尽,连一滴血都不剩。
“我当然可以给你时间去凑,只是一天,加五千万。”
薛怀臻变了脸色:“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吗?”徐汇成冷笑着反问,“如果你觉得过分,我也可以去问问叶琮鄞、问问你的老师,这个价格,卖你的前途,到底值不值。”
越是和这个人交流,他越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恨。
如果不是薛怀臻将那个没有拆包的快递放到他的面前,他就不会抄袭,如果不是薛怀臻作证,那画是他先画出来的,他就不会成功拿奖,获得出国学习的机会。
如果他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他怎么会落的如今这个地步呢?
这一切的一切,薛怀臻凭什么不负责?
薛怀臻咬紧牙关,脑袋又控制不住地抽痛,仿佛大脑里的血管被人强行撑开,扩大到了极致,痛的他面目扭曲。
“我知道了,把账号发给我,我马上打钱给你。”
得到了保证,徐汇成提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抬头看白人,接过对方拿来的纸条照着将账号念了出来。
最后还不忘威胁一句:“你不要耍花招,倘若我没能拿到钱,喂保证,也不会让你好过。”
连叶琮鄞都没想到自己的规划的3-5天,最后竟然连一天都没有用上就能直接回家了。
他下飞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黑了。
这几年来科技在飞速的发展,污染自然也是成倍的加重,漆黑的天空能见度很低,瞧不见半颗星星。
不过四处都是耸立的大楼,处处都闪烁着各种斑斓的霓虹灯,不看天空,倒也分不清黑夜白昼,看不见星星好像又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
叶琮鄞估摸着宋淮意应该没有回家,毕竟他身上各处的印子恐怕没那么容易消掉,他才不会回去给罗伊调侃的话柄。
他打车报了宋淮意公寓的地址,低头拿出手机。
destiny仍旧没有回他,意外的是,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旅途中,就连宋淮意也没有发消息给他。
在忙?
他思考着,竟然想不出来宋淮意到底在忙些什么。
毕竟他陪着宋淮意的这几个月,除了小老头强制要求宋淮意每天到场练琴,可再也没见过淮意有别的事情忙了。
叶琮鄞敲了敲键盘,打下了“我回来了”,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删除。
算了,就当作是惊喜好了。
巧合的是,叶琮鄞到公寓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送餐的外卖员。
对方打了电话,确定后将外卖放在了门边的架子上,转身就走。
等人走了,叶琮鄞上前去,摁响了门铃。
然而直到门铃的声音停歇,也不见里头的人来开门的意思。叶琮鄞无奈,只好摁响了第二次。
这次,在铃声快要结束的时候,门开了,伴随而来的是宋淮意的小声抱怨:“不是说了放在门口就行吗?敲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