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断在喉咙中,目光在接触到眼前人的时刻,宋淮意整个人就彻底的傻了。
“不可以敲门吗?”叶琮鄞嘴角上扬,轻声问,“还是说,不欢迎我来?”
宋淮意还没能回过神来,自然没法给出回答,于是叶琮鄞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看来的确是这样了,那我还是走吧——”
他说这,退后半步,将准备离开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不不不!”宋淮意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拉住,“没有不欢迎!”
等叶琮鄞转过身来,他才发觉自己被骗了,他眼含笑意,那有半点恼怒要走的样子。
于是宋淮意勾住了叶琮鄞的手指,紧紧握住:“只是进了我家门,可就是我的人了,不准反悔的。”
他边说,边拉着人往屋内走。叶琮鄞也不反抗,任由人拽着,进了屋。
大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叶琮鄞回头看了一眼,说:“你的外卖,不要了?”
“说起来,我还记得有人说过,他喜欢做饭?怎么我刚走,就开始点外卖了?”
宋淮意回头,即便被当面拆穿了,脸上也没有半点的尴尬:“我当时没有把话说完。”
“我不是喜欢做饭,我是喜欢给喜欢的人做饭吃。”
“今天心上人都不在,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哪还有心情自己的做饭?”
叶琮鄞笑了,低头吻了吻宋淮意的额头:“说起来,怎么好像是我的错?”
第73章 愤怒
眼前的人笑得太过温柔, 宋淮意被晃了神,差点就承认了是自己的错,好在话出口的瞬间, 悬崖勒马:“不然呢?”
他眨了一下眼,嘟囔着抱怨:“当然是你的错。”
本也不是真的为了争个输赢,叶琮鄞听到这话也不见得生气,只是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开口:“这是你的地盘,你说了算。宋小少爷,要怎么惩罚我呢?”
“惩罚”两个字在唇齿间咬得千回百转,轻飘飘的字眼,却犹如重锤, 狠狠地敲在心头, 让血液流速不受控制地飙升,随后染红了一双耳朵。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姿势,已经这样含糊不清的言语, 要如何才能不想多呢?
更何况这才过去两天,肩上、腰上乃至臀上, 没一处引子消失。记忆更是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轻轻一勾, 那些旖旎的情话,或轻或重的喘息,以及一个又一个,落在被逼得粉红发烫的肌肤上的吻。
宋淮意不自觉地收紧五指, 小臂挡在胸前,中气不足的推拒着:“不、不行, 明天要到老师那边去……”
这才两天,他那里还疼着呢,根本受不住再这样折腾一次。
叶琮鄞再也憋不住,哼笑出了声:“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竟然不知道我是这么如饥似渴的人啊?”
他不是那么如饥似渴的人,那“如饥似渴”的人自然是心思“龌龊”,想到不应该联想到的事情的宋淮意了。
宋淮意的瞪圆了眼,热气上涌,这下是彻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不、不是,明明是你说那些……”
辩解说到一半,失了声,他沉溺在温柔的眉眼中,色令智昏,彻底不要了脸面。
“就是想要,又怎么了?”
叶琮鄞点头:“嗯。”
“能被小宋少爷看上,是我的福气。”
他得寸进尺地调侃,不等人反应过来,忽而后退了半步,弯了膝窝,视线同宋淮意齐平,抬手,将藏在兜里的项链抽了出来。
银色的链子晃晃悠悠,贴在锁骨上。
刚刚从兜里抽出来的链子还残留着叶琮鄞的体温,此刻贴在了脖颈上倒也不觉得冰冷。宋淮意本能地低头去看,却被叶琮鄞抵住了下巴。
“别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定身咒,直接让宋淮意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叶琮鄞自己不是喜欢乱七八糟的饰品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极少接触这些东西,佩戴上难免带上了点生疏。
呼吸扫过发尾,又落在脸上,热腾腾的,晕染出更多隐匿的想法。
不合时宜的,叶琮鄞的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一截细腻雪白的皮肤,伴随着轻轻的呼吸,肚皮跟着不断起起伏伏,然后被看客毫不留情的蹂.躏,落下从肚脐连绵着直至喉结的暧昧红印。
这么一打岔,本就不太稳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好不容易对齐的锁扣又歪了位置,没能成功扣上。
叶琮鄞皱眉,项链小小的两端被捏在指尖,却像是个世界难题般,让他花费了好些功夫也没能成功解开。
他没松开,宋淮意也不敢动,屏住呼吸等着,将一张脸憋得通红。
终于——
叶琮鄞看见那处扣了进去,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口气。
预设好的流畅动作因为不熟练的行为浪费了许多时间,完全不符合他的预期,即便是叶琮鄞还是由不得生出了点尴尬的感觉。
“咳咳。”他轻咳两声,扭头,不自在地说,“我碰巧看见,就买下来了,要是喜欢的话,就随便带着玩玩,要是不喜欢,随便你怎么处理。”
宋淮意没说话,他低着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脖子上项链,银色的链子不算长,使得坠在最底端的饰品正好搭在锁骨上。
是一朵的桃花。
用银雕刻出来的桃花,花蕊出点缀了小小的红色宝石,闪耀着,让人挪不开眼。
他恍惚着,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攥紧了叶琮鄞的衣服下摆,干巴巴地追问:“为什么是桃花?”
为什么是桃花?
明明多少过火的事情都做了,床榻见,多过火、羞耻的话也不曾少说,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何,羞耻的厉害,难以将当时看见这条项链时的想法说出口。
“你不知道为什么?”他恶声恶气地反问,消极地抗拒着自己主动把答案说出口,反手握住了宋淮意的手腕,拖着人往屋内走,“真不知道的话,就自个儿好好想,我累了,要睡觉。”
宋淮意半点没有反抗的意思,跟个听话的小媳夫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只是他太过喜欢脖子上的项链,一路上止不住地低头看,因此走的跌跌撞撞,好几次都踩上了叶琮鄞的脚后跟。
一直到了卧室门口,叶琮鄞终于是忍无可忍,回头瞪宋淮意:“你脖子上带着的不是什么稀世宝贝,用不着这么一次次地低头看。”
宋淮意咧开嘴傻笑:“我很喜欢。”
叶琮鄞:“……”
他动了动唇,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摆了摆手:“去去去,吃饭去,我去洗漱。”
“我和你一起洗!”
宋淮意凑上前来,一双眼亮晶晶的,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叶琮鄞简直没脾气了,他抬手点在宋淮意的脑门上,用两根手指头将凑到眼前的人推到一边去:“明天不见老师了?”
宋淮意:“要、要见的。”
叶琮鄞斜了他一眼:“消肿了?”
宋淮意:“……”
他在瞬间理解只言片语中隐藏的含义,耳根子瞬间爆红。
“没、没……”
“都没有,招惹我做什么?”叶琮鄞语气凉凉,“怎么,点火不灭火、管杀不管埋?”
宋淮意:“……要不,你轻一点?我没那么娇气的。”
这回轮到叶琮鄞彻底无语了。
他毫不遮掩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高音量:“宋淮意!”
宋淮意不明觉厉,挺直了腰板。
“向后转!出门去拿你的晚饭,给我老老实实的在外头吃饭,我没让你进房间不准进来。”
宋淮意眨眨眼,委委屈屈地看他:“可这是我房间。”
“啊,那要我出去吗?小宋少爷?”叶琮鄞阴阳怪气。
宋淮意闻言,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乖乖执行恋人下达的“命令”。
只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了许多黄色废料,比如,就算……也可以用别的地方啊。
好在叶琮鄞不知道宋淮意满脑子的在想些什么,否则按着这个撩拨方式,今晚能善了的几率恐怕真不大。
“怀臻。”
薛怀臻搅拌颜料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浅褐色的瞳孔在灯光的折射下,泛出无机质的冷光。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就像自己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猫儿狗儿,或者根本算不上活物。
薛母不喜欢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
即便他的身上流淌着一半属于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的血,她也没法好好的当个慈母。
因为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薛怀臻都和自己太像了。
像到让她控制不住的厌恶。
“您来做什么?”
薛怀臻并不奇怪薛母能够不敲门,就直接进来。即便他早已成年,即便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都是成熟可靠的大画家,但在薛母的眼中,他只不过是放在家里的摆件,只要她想,随时都能翻出来玩玩。
正常人会给一个摆件所谓的“独立空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薛母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她亲自过来的,绝不会是小事。
“徐汇成的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母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直接单刀直入,她走到了薛怀臻的面前,尖尖的高跟鞋直接碰到了薛怀臻身侧的颜料桶。
花了大半天调的颜料就这么倒在了地上,暗粉色的颜料撒了一地,缓慢地流淌开,在白瓷砖上铺开,成了一滩缓慢流动的粉色河流。
“你看到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薛怀臻头也没抬,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条“河流”不断的蔓延、蔓延。
“啪!”
“嗡——”
薛怀臻的右耳骤然爆开巨大的嗡鸣声,这巴掌来的太过突兀,他甚至没能感觉到疼,就被打偏了脸,眼前昏黑。
火辣辣的疼慢半拍地传入大脑,意识到母亲做了什么之后,他没动弹,坐在高脚椅上,像是生根了的木头,任凭如何对待,也无动于衷。
那巴掌来的太重,就连口腔里都破了皮,使得满嘴弥散起浓烈的血腥气。
“证据是怎么回事?!啊?留下这么致命的证据,你告诉我怎么办?!”
薛母并不解气,她掐住薛怀臻的下颚,拖着人的脑袋,强迫不言不语的儿子和自己对上视线:“少给我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不是真的艺术家,怎么也学着有什么精神病了是吗?”
“我是您的儿子吗?”
薛怀臻没有回答,他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顾自地反问:“我是人吗?”
“还是您所需要的展览品?”
薛母皱眉,她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手上的力气跟着加重,长长的指甲嵌入了薛怀臻的皮肤,留下深深的印子。
不过无论是加害者,还是受害者,都毫不在意。
“您明明有更喜欢的儿子,我是什么样子的,重要吗?”薛怀臻掀开眼皮,眼神冷厉的像是刚从冷冻层里取出的冰。
“还是说,只要被打上您的标签,不论这个物件对您来说还有没有用,有没有存在的价值,都必须符合您的心意,充当完美的展览品立在您的人生中?”
不,他早疯了。
只是在过去,他压抑着, 披着正常人的假皮,勤勤恳恳的伪装,充当着一个应当完美的展览物。
如今,桩桩件件接连涌上来,他再也无法忍耐。
“为什么?”
久违的,他感受到了眼眶的灼热感,他嘶吼着,逼问眼前这个雍容华贵,不见半分老态的女人。
“为什么?!”
只可惜, 无论多么激烈的情绪, 在她的眼里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她冷笑着,嘲讽他的天真。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生的,因为你离不开我。”薛母转了转手腕,刚刚那一巴掌扇得太用力, 让她的手腕多少感到了些许不适。
她轻蔑地拍了拍薛怀臻的脸;“你要是真的觉得不甘心,那你走啊, 像叶琮鄞那样, 果断地离开, 有空还能反咬叶城一口,多厉害。”
“可是你做得到吗?你舍得下吗?”
“名、利、权,你什么都想要,又没有足够的能力自己获取, 不过是运气好,投胎到了我肚子里, 才能有今天,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质问我为什么?”
“荒不荒谬啊?”
薛怀臻:“……”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可怜委屈的样子,薛怀臻,你既然质问的时候,心里就应该有答案了。我不爱你,我也不在乎你,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我甚至懒得看你一眼。”薛母拍了拍手,擦去指尖不慎沾染到的血迹,“这件事,不管用什么手段,解决好,否则,我可以找到替代你的人。”
她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等到了门口,又想起了了什么,回头:“还要,那样大笔的资金转移从你的账户划出去,你是蠢货吗?生怕别人查不到?”
“这件事的尾巴我给你抹掉了,以后再让我发现这样的蠢事,我可不会再管你。”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薛怀臻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知道,薛母误会了。
她误以为那笔钱的汇款对象就是将证据发到她邮箱里的人,以为那笔钱是为封口费。
薛怀臻想着,动了动唇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凝固在嘴角的血被扯开,伤口也跟着被撕扯开,带来轻微的撕疼感。
的确是封口费,却不是给同一个对象的。
除了徐汇成,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呢?
薛怀臻垂眸思索,良久,就连脚边的颜料彻底干涸,他才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宋淮意。
过去的每个重要节点,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导致应该发生的事情产生一次次的偏差,这次,也是他吗?
他慢慢收紧五指。
好像除了宋淮意,的确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了。
但薛怀臻想不明白,那些证据中的时间显示的分明是二月份,既然宋淮意在那个时候就有证据,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拿出来?
不对,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证据?
那幅画……
雪山上的青年……
原来是这样啊。
薛怀臻抬头,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恰巧落在了眼眸中,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双眼没能受住这样的刺激,留下刺痛的眼泪。
知道剧情的人不止他一个。
那个不应该出现在他们的牵扯中的人,反反复复的出现,让这个故事出现了不完美的痕迹。
他需要,修正这个错误。
“紧张?”
叶琮鄞低头,慢条斯理地宋淮意整理着衣领。
宋淮意摇头,片刻后又止住,改成小弧度的点头。
外头响起如雷声般的掌声,叶琮鄞敛眸,认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
抿紧的唇,微微皱起的眉,还有不自觉游离的眼神……从种种微表情上分析,此刻的宋淮意的确是紧张的。
但因为什么而紧张,就不太好说了。
无论这些天里,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做过多少不可描述的行为举止,宋淮意还是不太习惯堂而皇之的索要亲昵的举动,每次总要找这样那样的借口。
即便每次,都会被叶琮鄞抓到机会好好逗弄一番。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时间,叶琮鄞纵容了宋淮意的小把戏,吻了吻他的额头:“别怕,我在下面等你。”
宋淮意的唇抿得更近了,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被叶琮鄞养胖了的缘故,他总觉得几个月前量身定制的燕尾服变得有些紧了,紧绷绷的,让他有些踹不过气来。
这些年来,他登过大大小小无数的舞台,早已习惯了在瞩目中演奏,到了今天,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比年幼时第一次上台公开表演还要紧张。
外头的吵嚷传不到等候室,宋淮意深吸了口气,揪住了叶琮鄞的衣领,踮起脚尖。
在这个方面,无论多少次,他都藏不住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