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此时已经在屋内生起了火,炉子上正烧着热水,准备为郑长忆煎药。他听到郑长忆的咳嗽声,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同时还不忘瞪了严孤山一眼,仿佛是在责怪他让自家公子病情加重。
严孤山自然感受到了金环的不满,但他并未计较,只是默默地坐在床边,静静地观察着郑长忆。他注意到郑长忆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也越发苍白,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担忧之情。
“长忆,你的病情似乎不轻,是否需要请太医来看看?”严孤山关切地问道。
郑长忆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休息几日便好。倒是殿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严孤山起身,夜行衣轻便不用敛衣,他直直的跪在了郑长忆的床边,这个举动让郑长忆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严孤山轻轻按了回去:“大人,今日之事虽然是为了为大人解围才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但孤山实在愧疚,大人多次不遗余力助我,我却还没有能力护住大人,是孤山的过错。”
郑长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温和而坚定:“殿下,您快请起,折煞我了。您能这样想,我已经很感激。但您是太子,怎能因为我而屈膝?”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严孤山注视着他,一字一句声声掷地,
“大人比孤山长几岁,对我处处关照,又多次助我出困境。对孤山来说,大人是手足,是明眸,无大人在,孤山在京城寸步难行难见前路。”
“京城有虎狼,我便为大人除虎狼,今日除不掉的,我也会护在大人身前”
“孤山此举并非逼大人谅解或是其他,孤山只想让大人放心。大人跪我,称我为明主,孤山今日诺言,一言相期,死不之悔。”
“他们都逼你,我不愿。”
郑长忆怔怔地躺在床上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他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一滴豆大的眼泪,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重压,从他的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缓缓滚落,最终滴落在了床上。
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悲哀,那些曾经的背叛和欺骗,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上。他用被子蒙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隔绝在外。哭声在被子里闷闷沉沉,紧紧抓住被子的手青筋凸起,整个身子随着哭泣而微微颤抖。
“又是这样的话……殿下又说这样的话……”
严孤山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他的心上。他的心中有一瞬间的犹豫,因为曾经也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许自己前程飞黄腾达,却是要蛊惑自己做那最不堪的事为代价。
在郑长忆的心中,对于严孤山,始终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阴影——那是前世记忆中,严孤山亲手递过的一杯毒酒,那冰冷的触感至今仍让他不寒而栗。这道隔膜,如同冬日里厚重的冰霜,将两人的心牢牢封锁,难以触及彼此的真实与温暖。
然而,就在这一刻,严孤山的承诺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穿透了厚重的冰霜,照亮了郑长忆内心深处的每一个角落。那不仅仅是言语的堆砌,更是眼神中流露出的真诚与决心,让郑长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安心。他意识到,或许前世的恩怨只是命运弄人,而今生,他们有机会重新书写彼此的故事。
于是,郑长忆鼓起勇气,缓缓拉下了一点被子,小心翼翼地露出眼睛,偷偷地望向严孤山。他的心跳加速,仿佛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挣扎与释然。当他终于对上严孤山那灼灼的目光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严孤山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闪躲与虚伪,只有满满的关怀与期待。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秘密,也能给予最坚定的支持与鼓励。在这一刻,郑长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理解与被珍视,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的默契与共鸣。
知音难觅,明主难觅。
无论是作为朋友、战友,还是未来的君主与臣子,严孤山都展现出了令人信服的品质与能力。他看到了严孤山的真心,看到了他的决意,看到了他对未来的承诺。郑长忆的心墙彻底崩塌,他真的决定把自己的心全交出去。
第29章 香畏风吹散,衣愁露沾湿
总之,金环端着药一进来就看见,太子严孤山跪在床边看着自家公子躺床上泪眼婆娑。屋里俩人也不说话,金环站在门口进退两难很是尴尬。
郑长忆瞥见了金环,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慢慢坐起身,双手把严孤山扶起来:“殿下快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成何体统。”他的声音虽然沙哑,但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和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和坚定。
严孤山被郑长忆扶起,他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歉意:“长忆,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承诺是真心的,却不想让你伤心了。”
郑长忆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理解和宽慰:“殿下,我信你。你的诚意,长忆已经感受到了。”
金环看太子坐定,这才识趣地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给郑长忆:“公子,药煎好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郑长忆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药汤,闻着味道刺鼻,他一时间有点抗拒喝这玩意。他突然想起了刚才金环顶撞严孤山的事,他皱了皱眉,训斥道:“金环,你今天太没规矩了,还不快向殿下道歉。”
金环一愣,随即明白了郑长忆的用意,他连忙跪下:“殿下,小人刚才失礼了,请您见谅。”
严孤山摆了摆手,温和地说:“关心则乱罢了,金环也是关心你。我明白。”
严孤山的目光落在了郑长忆手中的药碗上,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知道不是之前东宫医师开的药,便轻声问道:“长忆,如今梦魇好些了吗?”
郑长忆端起药碗,药汁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闭上眼睛,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一股暖流进入胃中,驱散了体内的寒气。
他轻轻放下药碗,点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松:“从前的梦魇毛病好多了。”
金环站在一旁,看公子高兴自己也高兴,忍不住插嘴道:“公子自从有了殿下给的荷包相伴入睡,再也没有梦魇呢。”
郑长忆瞪了金环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和无奈:“金环,你话太多了。”
严孤山听到郑长忆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的心情似乎也因此变得轻松起来:“有效就好。”
他顿了顿,又问:“哎?上次叫人送来的香料收到了吗?”
郑长忆点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激:“殿下好意,长忆仔细收着了。”他挥挥手让金环退下关上门。
严孤山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些新配的香料能用三个月,这个安神香的效果好但味道散的快。”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显然对郑长忆的睡眠状况十分在意。他的目光在郑长忆的脸上徘徊,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荷包,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物品,更是他与郑长忆之间秘密联系的纽带,承载着他对郑长忆深深的关怀与无法言说的情愫。他轻声道:“宫里下次配要半年后了,过几个月若是还需要,我把我的那份给你送来。”
郑长忆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抬头望向严孤山,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对严孤山的感激与信任。他未曾深究严孤山话语背后的深意,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份来自太子殿下的关怀与庇护。
郑长忆活了三辈子遇到的上司全是烂人,如今只当这是明主善待臣子的正常行为。他笑道:“殿下总是如此体贴入微,长忆感激不尽。”
郑长忆从枕头下拿出那个荷包,荷包的布料柔软,上面绣着精致的图案,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虔诚地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不过也是好事,香不沾身,不会被别人发现我与殿下的往来。”他这会儿心情又好了,声音中带着一丝调皮,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严孤山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苦涩与无奈。他知道,自己对郑长忆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君臣之谊,但这份情感,他却只能深藏心底,不敢轻易言说。他怕一旦说出口,便会打破现有的平衡,给郑长忆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严孤山看着郑长忆,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对郑长忆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友谊,但在这个朝堂之上,他不能让这份情感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和行动。他怕自己失态,看到郑长忆来了精神,便转移了话题。
“长忆,你若是不太疲累,我想把近日查科举案的进程与你商议。”
郑长忆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
严孤山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郑长忆:“这是我从刑部调来的资料。刘靖程的考卷与其他考生的试卷在墨迹和笔迹上存在明显差异。而且,据我调查,刘靖程在考试当天并未亲自进入考场。”
郑长忆接过文书,仔细查看。他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这确实有些蹊跷。刘靖程的才华众所周知,他没有必要作弊。殿下,您认为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严孤山点了点头:“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操作,试图通过刘靖程来转移视线,但是刑部那边证据确凿,只差他的口供就能判刑了。”
郑长忆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沉声说道:“这若是屈打成招,整个刘家都要受牵连,少了个丞相,朝堂一定会大乱的。”
严孤山点头认同,继续说道:“长忆,刘家一向自视清高,不与京城官员往来,现在没人愿意出面帮他。刘家祖上是扬州的,算是郑氏同乡,你知不知道一些刘家的事?”
郑长忆沉思了片刻,他知道刘家在扬州的地位,也了解一些刘家的情况。他缓缓说道:“殿下,刘家在扬州的确有些影响力,他们家族世代为官,积累了不少财富。不过,我与刘家并无太多往来,对他们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郑长忆又思索片刻捏了捏眉心:“殿下,我这边会先拜托家乡的老人打听,扬州那边的官员和刘家关系密切,或许能探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严孤山有些内疚的看向他,这次又要劳烦他了。
郑长忆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刘家几个兄弟关系甚好,刘丞相现在一定心急如焚。他虽然位高权重,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需要我们的帮助。只有殿下你能救他们一家。”
严孤山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明白郑长忆的意思。在这个关键时刻,拉拢刘丞相,不仅能帮助解决刘靖程的问题,还能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长忆,你说得对。”严孤山站起身,目光坚定,刘丞相那边,我会尽快拉拢。”
郑长忆点了点头,他知道严孤山是一个果断而有远见的人,他相信严孤山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他沉声说道:“殿下,我会在扬州那边尽快行动,争取早日查明真相。”
第30章 金铃锦领,平原千骑,星流电转
夜幕低垂,郑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郑长忆站在窗前,目光深邃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心中却如波涛汹涌。严孤山离开后,郑长忆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飘忽不定。
郑长忆转身,目光落在书房一角的金环身上。金环正忙着整理桌上的卷宗,动作麻利而细致。郑长忆轻声吩咐:“金环,去把银铃叫来。”
金环一愣,随即点头,快步走出书房。他知道银铃在郑府中的地位,也知道郑长忆此时叫他来,必定有重要的事情。
不多时,银铃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他半夜三更被叫醒,竟然也没有任何疲态,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一贯的沉稳表情。银铃是郑长忆来京城时,郑府老太太,也就是郑长忆的祖母特意安排给他的。他比郑长忆大十岁,性格稳重寡言,平时不怎么近身伺候,但负责跟青州老宅那边联系和平日的金钱往来,算是府里的外勤总管。
“公子,您找我?”银铃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郑长忆点了点头,示意银铃走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银铃,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
银铃微微点头,表示他在听。
“你今晚就准备准备,回青州,一个时辰后出发正好城门开。”郑长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断,“老爷太太问起来,你就说是因为月底京城忙走不开,银票提前送了。”
银铃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并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等待郑长忆继续说下去。
“然后,”郑长忆继续说道,“找时间去四处打听打听扬州城的刘氏,祖上三代都要打听清楚。问到什么都即刻飞鸽传信给我。”
银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明白郑长忆对他的信任。
“带回老宅的钱还按照之前的数目来,我待会儿叫金环拿钥匙和你去取,明天我跟账房报。”郑长忆又从自己妆台的盒子里翻出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银铃:“这是给你的加班费,你辛苦了。”
银铃接过银票,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感激:“谢谢公子。”
郑长忆摆了摆手,示意银铃可以退下了。他知道银铃是一个可靠的人,只要他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郑长忆站在书房的窗前,夜色如墨,星光稀疏。他的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忧虑。他知道,银铃一个人从京城快马加鞭赶到淮扬也得三天,再加上打听的时间和飞鸽飞回的时间,恐怕得一周。在这关键的一周内,每一刻都充满了变数。
郑长忆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纠结和焦虑。太子去拉拢刘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保住刘靖程的性命。他太清楚那些刑部官员的手段了,他们有的是些不留伤痕的法子逼着你招供。万一刘靖程扛不住死了或者招了,不仅彻查科举的路被堵死了,刘家也会受牵连,导致朝堂动荡。
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盏油灯上,火苗在微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郑长忆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勾画。他需要制造一些混乱,一些足以让刑部分心的混乱。他想到了一些可能的方案,但每一个都有风险,每一个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他开始设想各种可能的争端,从经济纠纷到权力斗争,从地方官员的不法行为到朝中大臣的私生活丑闻。他需要一个足够大的事件,大到足以让刑部不得不投入大量的精力去调查。
“但是,这样做会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郑长忆自言自语,手中的毛笔却在纸面密密麻麻的官员名字中圈出了刑部尚书。
老刑部尚书虽然权势显赫,但并非无捍可击。他的弱点在于过于自信,以及对权力的过度渴望,而这几年,因为年事已高,皇帝已经慢慢开始削弱他的权力。郑长忆决定利用这一点,设计一个局,让刑部尚书自曝其短。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王老板。
那个在自己刚来京城第二年时和自己一样走投无路的人。王老板的独女长相秀丽,是京城的有名的美人,刑部的蒋尚书听闻后就想娶回家做小妾,可打听到王家姑娘早与青梅竹马的男孩定了娃娃亲。蒋尚书就想了个损招,故意在关口截住了正在给检查官兵塞银子的王老板和他的车队。这事本是京城商队里不成文的规定,给官兵塞点银子就能少点麻烦,否则被卡十天半个月都是常事。可是这种事不上称就是小事,上了称就是千钧的大事,蒋尚书趁火打劫,说是不嫁女就告他王老板夹带密文通敌叛国。王老板爱女心切求他放过女儿,愿意重金送到尚书府上,可尚书并不同意,给了三天期限,要么现在把女儿送来当妾,要么因为通敌男丁斩首,女眷变卖为奴,女儿的下场只会更惨。
巨大的压力把王老板被逼得一夜间白了头发,一个京城富商被磋磨的坐在小巷里嚎哭。
当时郑长忆神情恍惚的在街道上游荡,听到哭声便进去看了看,他那时也年轻,手足无措的安慰王老板,帮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找李源。至少从他来京城的这两年里,李源是一堆烂人里难得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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