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与他相识多年,但却毁了他的公司
从郑嘉琢那里逃出来以后桑落决定回到老家莱北避避风头,等以后东山再起
但没想到他落脚不到一个月,恨得牙痒痒的郑嘉琢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还失忆了?天大的喜事啊
当郑嘉琢问道两人是什么关系时,桑落咬牙切齿想要报复,说他是自己养着的金丝雀,没想到脑子摔坏的郑嘉琢真的信了,还尽职尽责当家庭煮夫,为他端茶倒水。后来桑落觉得郑嘉琢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对方低着眉眼为自己烤蛋糕的时候看着还是挺顺眼的。
直到某天回家,他看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郑嘉琢咬着烟,一脚踩在对家的脸上,吞云吐雾之间满满都是漫不经心,看见他回来,勾出一个笑,还不忘说一句
“我先生回来了。”
郑嘉琢x桑落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失忆了,我把他带回了家
标签:HE,年上,失忆梗,扮猪吃老虎,相爱相杀,剧情,久别重逢,豪门
“哗啦啦——”
穿着围裙的大妈往阳台上的花上泼了一盆淘米水,水从花架上滴下,将下面正在玩卡片的两个小男孩打了个通身湿。
两个男孩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想转身找个其他的地方玩,没成想一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
“你谁啊?”其中高个头的男孩揉了揉鼻子,语气急冲冲地问道。
“让开。”面前的青年语气冷淡,但是听着就像个刺头。
“你……”
“你什么你,小鬼,边去。”那人说话的口音听起来也怪怪的,用的不是莱北的方言。
感觉面前的人不好惹,两个小孩见着形势不对,转头就走了。
“老板,来包南京。”
小卖部的老板抬头,面前的男人生得高,又清瘦,一件黑色卫衣,扣上了兜帽,遮住了一大半脸,只露出漂亮的唇。
递过钞票的手很白,那种晃人眼睛的白,指节也很漂亮。
“哦哦,好嘞。”
老板连忙将烟递了出去,男人拆了烟盒,摸出一个烟蓝色的打火机,也不嫌脏,靠着墙磕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老板看着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嫌无聊,大着胆子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搭话。
“哥们,你新搬过来的啊,这个月见你两三回了。”
男人咬住滤嘴,顿了顿,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等烟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之后,才回答。
“嗯,搬过来一个月了。”
“看你不像莱北的人。”
面前的男人皮肤很白,而莱北在北方,紫外线强,当地的男人大多都是小麦肤色。
“不是。”男人抽烟的速度很慢,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兄弟你叫啥啊,之后过来买烟给你便宜两块。”
“桑落。”
一根烟抽完,他随手捻灭,把烟头扔进快要溢满的垃圾桶,也不欲久留,抬步走了。
老板看着他懒散的背影,心想这个姓氏还真是少见。
桑落揣着那包烟回了家,说是家,其实不过一个六十几平米的老房子,还没以前的客厅大。
过道的灯忽明忽暗,这一块街区叫“平安路”,换三十年前也是政府批下来的好房子,不过时代变了,机场商圈都修在了城中,这一块渐渐没落,居然变成了没人管的地带。
不过好就好在这里的房子租金便宜,同样的价格能在这里租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在曼都却租不了一间厕所。
在厨房捣鼓了一阵子,最后桑落给自己煮好一碗泡面,就连煮泡面这个技能都是他上周刚学会的。
打开电视机,老旧的电视闪烁几下,跳出一个画面。
桑落眯了眯眼,看着那行大字。
“远卓集团新任董事长突发意外?千亿企业谁来当掌舵人?”
远卓?桑落一眼都没多看,把电视关了,与其相信郑嘉琢能出意外,不如相信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郑嘉琢这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
桑落吃了两口泡面,觉得没滋味,不知道是不是看见“远卓”两个字烦心,反正吃不下第三口,索性把泡面都倒了,脏碗扔洗碗池里。
看着时间差不多,桑落去换了件衣服——一件质量不怎么样的白衬衫,对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洗了个冷水脸,总算是显得精神了一些。
下楼左拐走十分钟,是一家开在底下的酒吧,叫“晴天”,桑落每天晚上在里面上七个小时的班,当调酒师。
“桑哥,来了!”
酒保们与桑落打招呼,桑落揣着兜点头,一一回应。
在休息室脱了外套放好,桑落走到吧台后,照例又重新收拾了桌面,漫不经心地先给酒吧的经理调一杯长岛冰茶。
酒吧的老板名字里有个媥,挺生僻的一个字,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片儿姐”。
片姐喜欢长岛冰茶,每天来酒吧都要桑落给她调一杯,有时候会喝完,有时候又只喝一两口。
“今天来这么早?吃晚饭没?”片姐染了一头海王红的大波浪,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像个妖精似的。
桑落把酒杯往前推:“吃了,都快九点了。”
“你平常不都八九点吃晚饭么。”片姐喝了两口就把酒杯搁下了。
桑落没应答,垂着眸子,慵慵懒懒地靠在吧台。
片姐总说他这个样子不好,看着像个来酒吧风流的公子哥,哪里有服务业的态度。
桑落在心里默默想道他都几百年没去坐过酒吧的吧台了,每次去酒吧都开卡,一堆狐朋狗友簇拥着。
不过现在毕竟是服务业,说那些也没什么意思。
“晴天”的生意不错,晚上十一点之后客人来得越来越多,有的在卡座那边拼酒,还有的在舞池蹦野迪,当然,还有不少在吧台上坐着的,就点一杯特调,看看年轻英俊的调酒师。
“帅哥,真不打算和我玩玩?”
桑落垂着眼地推开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卡片:“小姐,你的酒。”
对方就喜欢他这个样,借着拿酒杯摸了一把桑落的手,眨巴着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对桑落眉目传情。
换做以前,美人传情桑落十有八九都要接的,不让女士尴尬是基本礼仪,但那也只是在以前,他是桑少爷,现在他就是个在酒吧打工的调酒师,是真没精力去应付这些女孩。
不知道拒绝了多少个女生之后,桑落收到了一个男生的邀请,对方是那种很常见的肌肉男,有点冷的秋天还穿着无袖背心。
“嘿,要不要约?”
桑落把酒端到他面前:“我是直男。”
“开玩笑呢吧,我看人特别准。”
“那你看走眼了。”
那人还是不相信:“确定?兄弟,在我面前没必要害羞,我一看你就是那个。”
“哪个?”桑落抬眼看他,“我谈女朋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成年没。”
“难不成你真是直男?不应该啊……”肌肉男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纯直男,而且我恐同。”
凌晨四点,酒吧打烊,桑落揣着一盒快要过期的用来调酒的甜牛奶,臂弯搭着黑色外套离开了酒吧。
酒吧的后巷很少有人经过,不过走后巷那条路会近很多,桑落像往常一样走着,突然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
桑落瞬间提高了警惕,按理来说凌晨四点,除了卖早点的不会有谁起这么早,可是现在这条原本应该寂静无声的小巷却传来了塑料袋的声响。
桑落没有害怕这个的道理,一只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抓紧了藏在里面的一把小刀,循着声音,他走到了一个垃圾堆旁边,果然看到了垃圾堆旁边有个不明物体。
看形状,好像是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桑落掏出手机点了“110”,一边准备拨号,一边用脚将躺着的人翻了个面,没想到这男人还挺沉……
看到那张被血污抹脏的脸,桑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脚已经揣在了那人身上,那人似乎还没有完全丧失意志,发出一声闷哼。
“郑嘉琢?”
桑落下意识抬头,天上压根就他妈没有从西边升起来的太阳,甚至连月亮都看不清。
但就是在这一片凌晨的暗沉中,桑落认出了现在躺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就是那个出了意外的远卓董事长,郑嘉琢。
他关了手机,蹲下身子,看到郑嘉琢紧闭着双眼,额角被磕破了,还在往外面渗着鲜血,平常总是挂着点零星笑意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痛苦,甚至连鼻息都透露着虚弱。
桑落觉得可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垃圾堆旁边有个郑嘉琢。
如果他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放郑嘉琢在这,两三个小时之后应该也会被人看见报警,不过……郑嘉琢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桑落扫视了一下郑嘉琢的全身,觉得除了额头上的伤,他身上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嘉琢也有今天……
半晌过后,桑落面无表情地把这个比他还高的一米八七的男人扛起来。
“郑嘉琢,你死定了。”
【作者有话说】
郑嘉琢:他好爱我
第2章 金丝雀
郑嘉琢这人净身高就有一米八七,穿着衣服看起来精瘦,但实际上身上哪哪儿都是硬的,一条平常只需要走十分钟就能到的小路拖着郑嘉琢硬是走了半个小时。
“重死了。”桑落把郑嘉琢扔在地上,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白炽灯灯光刺眼,借着明亮的灯光,桑落看清楚了郑嘉琢此时的状况。
郑嘉琢还穿着正装,身上的衬衫西裤加起来能租这桑落小房子一年。
“郑嘉琢?”
桑落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没有回应。
“郑狗?”
这个称呼已经好久没有叫出来过,桑落以为说出来会别扭,没想到他对郑嘉琢的恨可一点也不别扭,一声“郑狗”叫得十分顺溜。
还是没有回应,不然就照郑嘉琢那个死脾气,听见他叫“郑狗”,早就起来给他两拳了。
桑落摸不清郑嘉琢伤得重不重,也不敢送他去医院,怕被缠上,遇到警察还好,要是遇到郑家那群豺狼虎豹一般的亲戚可不好搞。
“滴答——”轻微的响声,桑落盯着血迹看了五秒,冲躺尸在地板上的男人比了个中指。
“先别死了,等你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然后他就出门去找药店了,这周围的药店都是私人的,很少有凌晨还开着门的,桑落把楼下那高中生的自行车锁给翘了,骑了两公里车才看到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连锁药店。
“帅哥你……要什么?”值班的店员看着面前压着眉眼的男人,只见他黑色的外套上面有着深一块浅一块的污渍,看不出来是什么,只能闻到有点血腥味。
“有什么消毒和包扎用的?”
“哦哦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听见对方的语气还算得上温和,店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那双眼尾上挑的杏眼,往下能看到鼻梁上有颗浅褐色的小痣,男人皮肤白,显得薄唇就格外殷红。
居然还真是个大帅哥啊。
店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去拿完包扎用的药品之后她回到收银台,看见那个帅哥正盯着前面的货架看,货架上是梨膏糖。
“帅哥,这个是润喉的。”
桑落捡了一盒扔进塑料袋:“一起结账吧。”
“哦哦好的,总共49块。”店员习惯性地举起扫码机,但是对面的男人抬了抬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纸钞。
这年头用纸钞的年轻人可真少,店员留了个心眼,收了纸钞,说了句“慢走”。
回到出租屋之后,桑落把塑料袋里的东西都倒到沙发上,不知道从何下手。
消毒的话,应该用酒精还是碘伏?还是应该问问那个店员的,桑落粗鲁地拆开包装,三两下把郑嘉琢衣服脱了。
“郑狗,算你欠我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桑落先往郑嘉琢身上的伤口都喷了酒精,陷入昏迷的男人剑眉紧蹩,然后又给擦上碘伏,胡乱包扎了一下,折腾完天都亮了,桑落把郑嘉琢扔在客厅,自己进卧室补觉。
再次醒过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桑落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
一边穿衣服一边琢磨中午吃什么饭,结果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坐着个男人。
男人听见声响抬头,脸色苍白,但是标志性的薄眼皮,偏欧式大双,凤眼一抬,桑落下意识愣了一下。
“你好?”
还他妈怪有礼貌的,桑落白了一眼,没搭理他,自顾自走到厨房,在那个小冰箱里翻翻找找。
“你……嘶。”郑嘉琢想要起身,但是牵扯到了伤口,发出一声短暂的呻吟。
桑落从角落里找出一袋吐司,看了一眼保质期,往嘴里塞了一片,转头对上郑嘉琢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很痛?”
郑嘉琢白着一张俊脸点了点头。
桑落给自己接了杯热水:“痛着吧。”
郑嘉琢皱了皱眉,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这么恶劣,顿了顿,缓过那股疼痛劲儿之后才开口:“请问一下,你是谁?”
你是谁?是谁?谁?
桑落叼在嘴里的吐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郑嘉琢,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问,你是谁?”
“你他妈装什么郑嘉琢。”桑落踢了一下凳子,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他拧开牛奶喝了一口,嘴角边沾上一点白色的奶沫,和他说话风格相差迥异的模样。
“不是,”郑嘉琢皱了皱眉,不懂为什么面前的男人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大,“我头很痛,我不认识你。”
这下换作桑落皱眉,他走近看了几眼郑嘉琢,突然抬手按在郑嘉琢脑袋上,摸到了一个大包。
“郑嘉琢你,不会真的把脑子摔坏了吧。”虽然是一直以来都乐于看见的画面,但是面对眼里全是茫然的郑嘉琢,桑落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难不成失忆了?桑落在心里骂了一声,觉得不至于这么狗血,郑嘉琢这人奸诈多少年了,都快三十岁了还玩失忆?
“你真的不记得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吗?多少岁?”
郑嘉琢想了一下,缓慢开口:“记得,郑嘉琢,应该……二十八。”
还这么老实地回答自己的问题,桑落原本还有点不信,但是看郑嘉琢这模样,已经信了一大半,换做以前,郑嘉琢怎么可能这么老实地回答“你今年多少岁”这种问题。
“其他的?你不记得了?”
郑嘉琢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什么都不记得,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奔跑在暗黑的小巷,好像在躲避什么人的追杀似的,然后被人从后面扔了个什么东西砸到头,再后面就没什么印象了。
看来真的摔到脑子了,桑落在心里默默下了定论。
“所以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郑嘉琢的声音还透露着虚弱,但是那双眼睛却已经恢复了大半往日的风采,看着别人的时候像是狩猎状态下的鹰。
“我是……”你爸爸。
桑落在心里补充道,很快想起来郑嘉琢那亲老爹两年前就嗝屁了,自己才26岁,还没活够。
“你的金主。”
桑落在脑子里想了一下什么关系能让郑嘉琢对自己言听计从,总不能说是“主人”吧,听起来就很奇怪。
他又突然想到以前在曼都有个他和郑嘉琢的共同朋友,养了个挺漂亮的小男孩,那小男孩对那朋友就言听计从的,说东不往西。
所以脑子一抽,就把“金主”这两个字给蹦出来了。
郑嘉琢可能没想到一醒来自己就多了个“金主”,又自己琢磨了一下“金主”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金主?”
被对方眼里的打量惹恼,桑落冷下脸,摆出架子:“不信?”
“没有,只是为什么我们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哪怕失忆了,郑嘉琢那股劲儿也在,此刻正在扫视这间出租屋,最后皱着眉:“你有钱包我,没钱买大房子?”
怎么这人失忆了也这么烦人,桑落恨不得直接扇他两巴掌把人给教训服了,但是不能崩人设,金主是不能这样。
“你和我签了十年的合同,我给你了五百万,我公司出了点状况得避避风头,所以带你来莱北了。”
郑嘉琢的十年,五百万。哪怕是编造出来的,桑落想想也觉得挺爽。
要是五百万真能买到郑嘉琢,桑落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这钱给出了。
“哦。”郑嘉琢心里有怀疑,但是面上没显出来,只是看着面前莫名有些紧绷的男人,自己却放松了不少。
“你坐吧。”他挪了一下位置,待人坐在自己旁边,郑嘉琢闻到对方身上的橙花气味。
说话这么凶,身上居然是花香,郑嘉琢勾了勾唇。
“你笑什么?”桑落凶巴巴地问,揉了揉自己眉心,郑嘉琢比他想象中还不受控制,不过没事,既然他已经是郑嘉琢的金主了,就不愁以后使唤不了这郑狗。
“没有,对了,我以前怎么称呼你?亲爱的?还是宝贝?”
这两个词从郑嘉琢嘴里说出来,对桑落而言不亚于看见法老复活,当场脸色就变了变。
“没那么腻歪。”
听郑嘉琢叫一声宝贝他得折多少寿命在里头?
“那叫什么?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不好意思我记不起来了。”
“桑落。”
“桑落,酒啊,有点意思。”
话音未落,郑嘉琢发现桑落的脸色更差了,心里想着难道平常自己不被允许直呼金主的大名?
“先生,”桑落想了想那漂亮小男孩对友人的称呼,“你平常叫我先生。”
“先生。”
郑嘉琢念了一遍,又抬眼看桑落,发现自己这位金主虽然脾气不太好,说话也冲,但是却有一双看着就令人心生怜爱的柔软杏眼,怎么说,像是火山上边长了株脆弱的白色小花似的。而且对方鼻梁上还有颗小痣,显得很有风情。
“你的眼睛还有痣,都很漂亮。”郑嘉琢的伤口还在泛着疼,笑起来没了往日那股跋扈气质,“先生。”
第3章 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这声叫得,桑落抽了抽嘴角,眼见着时间快中午,他喝了口热水,在想今天中午吃什么。
“对了,我的衣服呢,这个衣服太脏了。”郑嘉琢扯了扯身上的衬衣,“我去换了吧。”
桑落突然想到,这房子里压根就没郑嘉琢的衣服,他抬手阻止郑嘉琢起身的动作:“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拿。”
好不容易在衣柜里找到一件买大了的卫衣,桑落捞着衣服出来,看到的却是赤裸着上身的郑嘉琢:“你干嘛?”
“换衣服啊。”郑嘉琢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桑落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把衣服一扔就去厨房了,没想到郑嘉琢不打算放过他,穿好衣服之后跟过来:“我们吃什么?平常我做饭吗?”
对啊,这不有个现成的劳动力吗,桑落也不管人是不是身上还有伤,把郑嘉琢推进厨房,自己坐沙发上当少爷:“对,伺候好我是你的职责。”
郑嘉琢“哦”了一声。
“先生,你有忌口吗?”
听着像服务员说话,可是桑落实在没办法把厨房里那个穿着他衣服的高大男人和服务员联系在一起。
“有啊,”桑落懒洋洋地开口,“我不吃葱姜蒜,但是汤里必须要有,不吃胡萝卜青椒,彩椒可以,不吃香菜茼蒿芹菜和冬瓜,南瓜只吃炒的,黄瓜只吃凉拌的,喜欢吃辣但是不能放的太辣,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奶油喜欢慕斯。”
一长串念完之后,厨房里传来郑嘉琢的声音:“可是,这里压根就没菜啊。”
“……”
桑落绕过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菜,也正常,他压根就不会做饭,买菜也是浪费。
“我们平常吃泡面吗?”
“我们”这个词本来就代表着一种亲密关系,从郑嘉琢嘴里说出来,让桑落感觉很奇怪。
以前他和郑嘉琢都只有“我”和“你”,是想拿链子把对方拴住的关系。
“这不得问你自己?跟了我这么久,还让你的金主爸爸吃泡面。”
桑落关上冰箱门转身,正好碰到郑嘉琢,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桑落皱了皱眉推开他,推到一半想起这人现在是自己的“情人”,又收了手。
“站这么挤做什么。”
郑嘉琢低头能看到对方泛着微微红的耳尖,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又出来了。
“去买菜吧,家里不能一直这么空着。”郑嘉琢合上柜门,对桑落说。
桑落顿了顿,因为他不知道郑嘉琢这张脸在外面会不会有人认识,万一认出来,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他还没使唤够。
看出对方的犹豫,郑嘉琢收了声:“算了,时间不早了,就随便弄点吃就行。”
“包扎的东西呢?”
“茶几下面,怎么?”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先生你包扎的技术真的很差劲。”郑嘉琢咬着牙撕掉一块纱布,“这么厚一块纱布,伤口还没好又被捂严重了。”
桑落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技术再差也给我受着。”
郑嘉琢没回答,拆开塑料袋,发现里面躺着一盒糖:“这是你的吗?”
“是我的。”桑落视线落到郑嘉琢发青的额角,很快移开了。
郑嘉琢没动,拆开包装:“我可以吃一颗吗?”
桑落非常讨厌郑嘉琢这个样子,明明自己都说了自己是他的金主了,他却还没有当情人的觉悟,哪有被包养的不听金主招呼的道理。
“我说让你动了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默默看着他,看到他那双刚才被他认为像脆弱白玫瑰的杏眼绷着,很严肃的模样,于是停下动作:“没有。”
“给我。”
郑嘉琢把糖放到桑落手心,桑落拆开,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擦你的药。”
郑嘉琢简单处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利落得多,桑落心里生疑,心想郑嘉琢虽然身份不太好看,但怎么着都是郑家的少爷,不至于受虐待吧,怎么自己处理伤口那么熟练?
擦完药之后郑嘉琢留下一句“我去煮面了”,就去了厨房,桑落一点没有打发伤员去做饭的愧疚心,看了几眼郑嘉琢的背影,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起身去把电视机网线给拔了。
没过多久,厨房里传来香味,桑落晚上就没怎么吃,从酒吧一出来就看到昏迷不醒的死对头,现在早就饿了,循着香味飘到厨房。
“有点烫。”郑嘉琢煮了一大锅泡面,往上面卧了俩太阳蛋。
郑狗现在不是都当董事长吗?居然还会做饭,而且失忆也没把这个忘掉。
“这是什么?茼蒿?我不是说了我不吃吗?”桑落一脸嫌弃地夹起一根菜叶子。
“这是莴苣,”郑嘉琢总算相信平常都是自己来做饭伺候他这一说,因为桑落表现得实在是太没常识了,感觉是那种走进厨房都会问是先放油还是先放菜这种问题的人,“厨房里就剩两个鸡蛋和一根莴苣了。”
“哦。”认错菜的桑落干巴巴地说了声。
没想到同样的泡面郑嘉琢煮出来还真要好吃很多,桑落饥肠辘辘,没几口就吃完了。
郑嘉琢倒是吃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还痛的缘故,他看着对面的男人,刚才忘记问他多少岁了,不过看样子应该会比自己小一点,自己以前到底是碰到什么难题了?居然会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男人给包养了。
桑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踢了踢他的凳子:“一会把碗洗了。”
郑嘉琢也没做过这些事,但是只能答应着,看着桑落单薄的背影,那人走到茶几抓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扔到餐桌上。
“奖给你的。”
餐桌上躺着一个小铁盒,上面写着“梨膏糖”,郑嘉琢挑了挑眉,温顺地道谢:“谢谢。”
桑落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外面传来厨房水龙头的声音,桑落漫不经心地想,给自己找个保姆也挺好的,至少吃完饭有人洗碗。
结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桑落想着郑嘉琢要往哪去呢,结果下一秒房门就被推开了。
平日里都穿衬衣西装的男人换上一件花灰色的卫衣,抬着眼问他:“你睡午觉吗?”
“不睡啊,我才起来没多久。”桑落觉得对方简直是莫名其妙。
“那行,”郑嘉琢走到床边,“那往里面睡一点吧,我伤口疼,想躺一会。”
桑落一脸惊恐地看着郑嘉琢躺在了自己身边,手臂挨着他的膝盖。
“不是,你怎么……”
“难道我们平常不睡一起?”郑嘉琢眯着眼,“这屋子里也没别的房间。”
遭了,忘记这一茬了,这个房子里就两个房间,另外一间还是书房。
“你……”金主和金丝雀会一起睡吗?要不是不方便,桑落简直想给友人打个电话请教一下。
“算了,你睡吧。”桑落自暴自弃往床的另一边挪了一点,心想看来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郑嘉琢动作缓慢地躺下,不知道又牵扯到了什么伤口,发出一声很小的痛呼。
“我是怎么受伤的?什么人想要我的命?”
桑落只对他留了个背影,沉默了一下。
“冲着我来的,结果他们看到你跟着我,就拿你开刀了。”
他有时候都佩服自己编故事的能力。
“你惹了人?”
是啊,惹的最大的人物就是你。
桑落想到这个就一肚子气,但是面对失忆的郑嘉琢又不太发得起来,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我是替你挡刀,会有奖励吗?”郑嘉琢的声音听起来还挺轻快,是这人一贯的带着疯劲的不怕死的风格。
“嗤,”桑落觉得郑嘉琢脑子真的坏了,这还要什么奖励,“想得美,我买了你,你替我挡刀,不是很正常?”
“买”这个字估摸着是个人都不乐意听,郑嘉琢也没再接话,就在桑落以为他睡着的时候,身后突然又冒出一句。
“可是你包养我我不是应该只陪睡吗?”
“咳咳咳!”
桑落被他这句话惊得呛了一下,耳尖都泛着红,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力道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你说陪睡,我能不这么大的反应吗?郑嘉琢是个男女不忌的主,但桑落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直男,对男的不感兴趣,哪怕感兴趣,对象也绝不会是郑嘉琢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哪家的金丝雀像郑嘉琢这样的,三两句毫不避讳“包养”这个词,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不过想到是郑狗,说出这些话也不太令人惊讶罢了。
“你别说话了。”
“好。”
没过多久,身后的呼吸趋近平稳,桑落这才转过人,看见男人安静的睡颜,虽然与这人斗了有好一阵子,但是不得不承认,郑嘉琢确实长了张不错的脸蛋,郑老爷子长得可没这么祸害人,想来是继承了母亲。
确认郑嘉琢睡着之后桑落起身走出卧室,在阳台上拨了个电话,电话没响多久,就被接通了。
“落哥?”
“兴子。”桑落拨弄着阳台要死不活的花草。
“诶,落哥你现在能打电话了?前几次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你不能打电话呢!”
“哪儿有,郑狗还能监听我不成?”桑落想到屋里躺着的男人,笑了一下。
“也是,他没那么大本事。对了落哥,你还好吧?”
“还成,你呢?曼都最近有什么事情?”
“其他的事没有,就只有一件大事——”兴子在那头拉长了尾音,“郑嘉琢失踪了!”
桑落装作很吃惊的模样:“失踪?是新闻上写的那样?”
“对,新闻上写的是郑嘉琢出车祸,现在陷入重度昏迷,但实际上我听人说是被他家老大和老三联手搞了,现在人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原来是郑大和郑三联手,能让这两位水火不容的郑家少爷都联合对付,郑嘉琢拉仇恨的能力真是强。
“哦。”
“哦?你就哦一声?不应该啊,郑嘉琢出事你不应该锣鼓喧天吗?”
已经把人骗得被包养了,还不够锣鼓喧天吗?
挂了电话之后,桑落点了支烟,突然有了实感,原来那个曼都里面叱咤风云的郑董事长真的跌下来了,还跌到了鸟不拉屎的莱北,失忆了。
“郑嘉琢,天道好轮回。”
桑落抖下烟灰,心情愉悦地哼了个小曲儿。
第4章 你对我还挺上心
郑嘉琢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才醒,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走出卧室发现客厅也没人,哪儿去了?
“桑落?”
身后书房门被打开,桑落关上门之后拿钥匙把门锁了,揉了揉脖颈:“有事?”
郑嘉琢看着被锁死的书房门,心生疑惑,心想难道他还要防着自己?
“下午五点了,今晚吃点什么?”
这话听着颇有生活气息,桑落想了一下,发现家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了,便想到要么出去买点菜。
郑嘉琢要一起吗?留他在家会不会太奇怪了?桑落犹豫了一会,想到自己五谷不分,还是作罢,进卧室衣柜找了个鸭舌帽扔给郑嘉琢。
“戴上。”
“为什么?”
“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让你戴就戴。”
桑落烦死他问东问西那个样,以前的郑嘉琢没那么多废话的。
“好吧。”郑嘉琢听话扣上鸭舌帽,桑落穿完鞋子回头看见对方那张惹眼的脸还露了一大半,跟个在机场的明星似的,走过去抬手帽檐,遮住那双很有辨识度的眼睛。
郑嘉琢看着他走近,可能桑落自己没注意到,他比自己矮一些,自己只需要微微垂下眼,正好能看到他鼻梁上那颗小痣。
“出门买菜。”
桑落说出“买菜”还挺生疏,来到这里之后自己就只去过两次菜市场,每次去都跟个智障一样摸不着头脑,又不想拉下脸问。
“好。”
两人来到菜市场,这个时间点的菜市场人已经很少了,桑落和郑嘉琢两个人都是大高个,两人又长了张显眼的脸蛋,走进去有种违和感。
“这儿怎么这么脏。”桑落嘀咕着,郑嘉琢插着兜走在他后面。
“要吃些什么?”
桑落停下脚步,想了一下:“说得像我想吃什么你就能做一样。”
“能啊,”他看到郑嘉琢的薄唇向上扬,有点痞气的弧度,“我不就是要伺候好你么,当然是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桑落觉得这话听着太恶心了,而且“伺候”这个词本来就带着不清不楚的意味,从郑嘉琢嘴里说出来,就更奇怪了。
“我想吃番茄炒鸡蛋,鱼香茄子,酸菜鱼。”
桑落报了几个菜名,郑嘉琢挑眉,这些都是家常菜,而自己的这位金主怎么看都不像是只吃家常菜的人。
“怎么,不会做?”
“会,先买点鸡蛋吧。”
郑嘉琢绕到卖鸡蛋的摊位,买了点鸡蛋。
“这么多?吃的完吗?”
“又不是只吃一天,”郑嘉琢正想结账,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没钱,也没手机,“先生,该结账了。”
桑落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才想到郑嘉琢身无分文,而他的手机早就碎了,今天下午才被桑落锁进了书房的抽屉里。
于是老板娘眼睁睁看着两个帅哥在这里挑了盒鸡蛋,个头更高的那位冲稍微矮点的那位耸耸肩,示意他结账。
“总共三十五。”
鸡蛋买完之后又该去买西红柿,桑落看着郑嘉琢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他怎么觉得郑嘉琢买这些菜的动作那么熟练呢?看起来像是会经常逛菜市场的人,但是在桑落对郑嘉琢的记忆里,对方一直都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从正式回归郑家到成为远卓的董事长,只用了短短两年。
买好所有菜之后郑嘉琢问他要不要吃点水果,桑落来莱北之后就没正经吃过水果,以前都是阿姨给削成一块一块的,如今落魄了居然连个苹果也削不了。
“老板,挑几个苹果吧,还有香蕉也来一把,再来几个芒果。”
“不要芒果!”
桑落回过神来听到“芒果”,扬声喊道。
另外两人奇怪地看着他,老板还拿起一个芒果,担心桑落觉得不甜,作势要削开让他们尝尝。
“不用了,我……不喜欢吃。”桑落偏过头。
郑嘉琢看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买好东西之后,桑落拿着一串菠萝吃,被酸得皱了一下眉头。
“不好吃就扔掉吧。”郑嘉琢好笑地看着他,觉得桑落有些时候像个小孩一样,这样的人居然会成为自己的金主,想想都觉得有点意思。
“浪费什么。”桑落没搭理他。
“对了,你不喜欢吃芒果吗?”
桑落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点头:“不喜欢。”
“可是客厅的茶几下面有一包芒果味的软糖,真的不喜欢?”
那包软糖是酒吧里的女服务生给的,有一次桑落帮她挡开了一个醉酒后动手动脚的男客人,对方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饭,桑落觉得没什么必要就推辞了,看桑落嗜甜,于是对方就买了包糖送给他。
“真的不喜欢?”
“你话很多。”桑落不耐烦地回他。
“让我猜猜,是因为我不能吃?”郑嘉琢的声音透露着一些愉悦,听着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芒果过敏吗?”
被说中原因的桑落木着脸留下一个背影。
郑嘉琢知道自己猜对,笑眯眯地说:“想不到你对我还挺上心的。”
上心个鬼,还不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你吃了一块芒果蛋糕突然过敏,在医院差点死了。
桑落和郑嘉琢其实高中就认识了,当时的郑嘉琢还远没有现在这样风流,永远都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相反,高中时期的郑嘉琢特别沉默寡言,是那种永远都参与不了集体生活的人。
桑落第一次见郑嘉琢是校学生会的部门会议上,那个时候他刚高一,在母亲的劝说下进入了学生会,他的成绩一般,家里有钱,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进学生会也是因为他有张可以当招牌的脸蛋。
当时桑落心里没有学习,冲着学生会一个长得特别清纯的副部长去的,第一次部门会议他原本约了人打球,但是想着学姐会去,便也跟着去了。
学生会女生很多,桑落高中的时候出落得特别标致,是女孩会喜欢的类型,但他一心扑在清纯学姐上,结果到地方之后才发现学姐一心扑在学生会的另外一个副部长身上。
说是副部长,其实也是挂了个名头,因为招新的时候桑落根本没见过这个男生。
“那男的谁啊?”
“高三的郑嘉琢,挂名的组织部副部长,听说他原本就不想进学生会,但是因为长得帅被他的学长学姐硬拉进来了。”
桑落不得不承认,那哥们确实长得挺帅,放在同龄人堆里,就跟一只老鹰在小鸡崽堆里似的。
不过郑嘉琢特别冷淡,无论是对其他人还是对桑落心心念念的学姐,开会几乎不说话,只有被别人cue到才会冷淡的“嗯”一声。
第一次的部门会议主要是为了大家相互认识了解,方便后面交接工作,所以会议结束以后就有人提出一起出去吃顿饭。
“好啊,琢哥,一起吧。”
琢哥,桑落心想,叫得还真亲热。
郑嘉琢看起来很不耐烦,后面看在会长的面子上才答应出席。
饭桌上桑落想找个机会跟学姐搭话,结果学姐完全看不上他,对郑嘉琢嘘寒问暖,后者一直没什么反应。
“诶,学长,”郑嘉琢回头,看见那个长得不错的小学弟举起鸡尾酒,“喝一个呗。”
“我不喝酒。”郑嘉琢多一个眼神都没施舍过来。
“别不给我面子啊学长。”
桑落因为姓名,加上父亲的缘故,对酒文化算得上感兴趣,基本上从不记事开始,他爸就会用筷子沾酒给他尝个味。
“跟面子没关系,”郑嘉琢扫到他鼻梁上的痣,这颗痣显得桑落长得有点嫩,“小朋友就别喝酒了吧。”
学姐“噗嗤”一声笑出来,桑落心里那叫一个来气,不就比自己大两岁吗,叫什么小朋友。
此时会长给郑嘉琢夹了一筷子菜,又夹了个鸡翅到桑落盘子里:“吃东西吧。”
桑落这才作罢,在心里给这个叫郑嘉琢的家伙记上一笔。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有人点了个慕斯蛋糕,因为过两天是有个同学生日,吹了蜡烛唱了生日歌,每个人都分到一块蛋糕。
正巧学姐去洗手间,桑落挪了位置,看着郑嘉琢端着蛋糕却没下嘴。
“怎么不吃啊?”
“不想吃。”
高中时期的郑嘉琢真的冷得可以,也狂得可以。
“你不吃芒果?”
桑落看到对方那盘蛋糕上插着三块芒果。
郑嘉琢懒得回应他,桑落心下一动,用旁边的餐刀把自己吃过的那一部分蛋糕切掉,推到郑嘉琢面前。
“学长,我这块没有芒果,你尝尝吧。”
郑嘉琢没动。
“今天别人生日,给个面子。”桑落笑嘻嘻地从郑嘉琢手拿走他那盘蛋糕,叉了一大块。
“挺好吃的,我最喜欢吃慕斯了。”
正巧寿星看了过来,招呼着郑嘉琢吃蛋糕。
郑嘉琢拿起叉子,完成任务一般叉了块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他脸色就变了,迅速扯了张捂住自己的嘴。
桑落挑挑眉,他自己这盘蛋糕里面有芒果夹心,他就是故意想整蛊一下郑嘉琢,谁叫对方非要装模作样叫自己“小朋友”。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郑嘉琢猛地咳了几声,很快眼睛和耳朵就红了。
“里面有芒果。”当郑嘉琢用那双染红的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桑落后背一凉。
“嘉琢,”会长看他那模样,“吃芒果了?”
学姐回来看到这一幕,连忙问怎么了。
“嘉琢芒果过敏,特别严重。”
桑落看着面前已经开始呼吸困难的郑嘉琢,后者垂着头,只能从起伏的脊背看出来他的难受。
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郑嘉琢是因为芒果过敏才不吃芒果的。
其他人也都吓坏了。
会长抬手让大家冷静下来:“没事没事,我已经叫了车,大家先走吧,让这里空气流通一点,我送嘉琢去医院。”
学姐眼里淌着泪花,语气着急:“让我也留下吧。”
“不用了,时间晚了,你一个女生,先和他们一起回学校吧,一会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很快,其他人就走了,桑落坐立不安,看着郑嘉琢难受。
“会长……”
“没事儿。”会长按了按眉心,“你先走吧小桑。”
“他这像没事儿吗?”桑落控制不住音量,引得周围其他人都看过来,“吃药可以吗?抗过敏的药,我去买!”
“不行,他这个得去吊水,来,帮我把他扶起来,车到了。”
“哦哦好。”
当桑落搭上郑嘉琢的肩,才发现他的皮肤滚烫,透过薄薄的校服短袖都发着热。
到医院之后,会长去挂急诊,桑落扶着已经有些不清醒的郑嘉琢去病房。
“郑嘉琢……”今天才认识人家就把人家搞进医院了,桑落哪怕平常没什么同理心现在也有些羞愧。
“没……”郑嘉琢抬起手,勉强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
吊上水之后,郑嘉琢看上去好了很多,会长接了电话说有急事得先走,抱歉地问桑落能不能留下来一会。
“没关系,本来就是我的原因,会长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会看着他的。”
会长走之后,病房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郑嘉琢眼睛没有那么红了,精力恢复过来。
“你不走?”
有这样的吗,才把你送过来就让人走?
“我等你输液输完吧。”桑落小声说,从一只火爆的小恐龙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白兔,“不好意思啊学长,我……我不知道你芒果过敏,还这么严重。”
郑嘉琢勾了勾唇,没什么温度,不是很在乎地说:“没事。”
又是没事,可是明明很严重,在车上的时候郑嘉琢都快没意识了。
“你走吧,这里有护士。”
“我不走,说了等你输完液再走。”
“这么黏人,”吊着水的,郑嘉琢好像没有那么冷淡,“说你小还生气,搞恶作剧报复我。”
桑落被他说得脸红了,也没发现郑嘉琢说话其实没吃饭的时候那么单调。
“不好意思……”
“别道歉了,”郑嘉琢看了眼挂钟,“你不上课?”
“课而已,上不上无所谓。”
“态度不行。”
“你管我。”
和郑嘉琢聊了几句之后,桑落意外发现对方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冷漠,虽然话的确不多,但是还挺有意思的一个人。
“我以前还不知道有人吃芒果过敏能这么严重。”
“吓到你了?”
“有点。”
“下次还搞不搞恶作剧了?”
“别说了你!”
“不是怕你过敏后要死不活的没人伺候我吗?”
“这么严重?”郑嘉琢有些惊讶的样子。
“嗯。”
【作者有话说】
郑嘉琢:这学弟有点意思,一着急,眼睛都红一圈了
第5章 先生对我真好
回家之后照例是郑嘉琢做饭,桑落来到莱北以后从来没在正经饭点上吃过,一般都是要去上班之前想着还没吃东西,随便吃点填填肚子,这倒是头一次在六点多就坐上了餐桌。
“你有什么口味偏好吗?我是说以前我给你做饭你都有什么要求?”
桑落装模作样地说:“稍微重口一点。”
“行。”
在记忆里他好像就吃过一次郑嘉琢做的饭,还是距离现在已经快十年的高中时期。
郑嘉琢做饭很利落,很快就把菜端上桌,一个番茄鸡蛋,一个鱼香茄子,一个酸菜鱼,还配了个紫菜汤。
很家常的一桌子菜,桑落尝了一筷子番茄炒鸡蛋,顿时看郑嘉琢都没以前那么不爽了。
早知道郑嘉琢做饭那么好吃,以前就不该和他去那什么高级餐厅谈生意。
想起以前和郑嘉琢谈生意,桑落又不爽了,抬头瞪了郑嘉琢一眼。
郑嘉琢:“?”
他给桑落盛了一碗汤,自己才开始动筷子。
“能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会想要包养我?”
郑嘉琢说起这些来语气平常,话音刚落,还顺便给桑落夹了一筷子菜。
自从桑落爸妈离婚,就没谁给他夹过菜,他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回答郑嘉琢的问题。
“是酒会上认识的,你原本有家自己的小公司,然后出问题了,资金被缴,欠了一屁股债,正好遇到我,我帮你把债还了,并且包养了你,就这样。”
桑落尝了一块鱼片,他喜欢吃鱼,但是特别挑剔,只要有一点腥味他就咽不下去,但是郑嘉琢这个菜做的好,鱼片滑嫩入味,一点腥味都没有。
又吃了两片,他发觉郑嘉琢没吭声,抬头一看,看到郑嘉琢若有所思的模样。
桑落心跳漏了一拍,心想不会郑嘉琢听着耳熟想起什么了吧?
没想到郑嘉琢只是露出一个笑:“啊,看来我以前自己也是个小老板了?”
“嗯。”桑落松了口气,看来郑嘉琢这脑子受伤程度不轻,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些事。
“那谢谢你帮我还债。”
桑落正喝着汤,闻言被呛了一下,正想着去抓纸巾,面前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纸。”
桑落接过来擦了擦嘴:“不用谢。”
吃完饭以后照例又是郑嘉琢洗碗,桑落换了件衣服,戴了棒球帽。
“要出门?”
“嗯。”桑落没打算告诉郑嘉琢自己要去干什么,毕竟说自己去上班的话有失金主威风。
“能先帮我换个纱布吗?”郑嘉琢还算懂事,没有追问他要出去干什么,桑落满意地点点头,下面就看到郑嘉琢抬手脱了上衣。
“你干什么?”
“换纱布啊,后背上这个我够不到,今天中午的时候就没换。”郑嘉琢就这样裸着上身坐在了沙发上。
“我不会。”桑落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就再消一次毒,把纱布贴上去就好了。”
郑嘉琢把碘酒递给他。
桑落想着看在今天郑嘉琢做饭味道不错的份上,他就好心帮他一把。
“是这样吗?”桑落下手没有轻重,一下子按在了郑嘉琢的伤口上。
“嘶……”
“重了?”
“不能温柔点吗,先生?”
桑落脸色难看地放轻动作,郑嘉琢感觉后背被跟个羽毛似的东西挠了挠。
这也太轻了,他失笑,桑落真是在哪儿都没有常识啊。
“好了吧?”
郑嘉琢的后背伤痕累累,桑落偏过头,心想郑狗果然仇家不少。
“好了。”
桑落抓起钥匙起身,突然手腕被拉了一下,他下意识一僵,男人的手温度是温热的,此刻正圈着他的手腕。
“忘了说,谢谢先生,还有,你手好凉。”
凉个鬼。
桑落甩开烦人的郑嘉琢,甩上大门之前留下一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郑嘉琢看着落下的大门,很快传来的一声反锁的声音,挑了挑眉。
自己这个金主对自己也太不放心了吧,自己以前到底是做了什么?
总算离开了有郑嘉琢的空间,桑落舒了口气,到酒吧的时候正巧又碰到片姐,对方提着几个餐盒,扬了扬:“今天请你们吃寿司!”
其他人蜂拥而至,桑落吃了饭出来的,绕到吧台里没搭理。
“啧,姐姐好心好意给你打包,不赏脸啊?”
“吃了出来的。”
“吃了?”
“嗯。”
片姐有些新奇地打量了他几眼:“你学会做饭了?”
她和桑落认识也有两三个星期了,对方第一次工作,正好碰上她生日,一起吃过一次饭,她眼睁睁看着这个气质不凡的帅哥夹了五筷子菜,脸色难看得不行,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人认不出那菜是什么,吃到嘴里才发现是自己不爱吃的。
当时片姐的表情很精彩,她想不通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但其实只是因为桑落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都有阿姨做饭,他的所有忌口都不会被端上菜桌,出门在外又有兴子那么个老妈子,会提前点好菜,跟他说有什么忌口的。
“没有,懒得学。”
桑落这人现在没有少爷命还一身少爷病,压根就不屑学做饭,宁愿自己吃难吃的要死的泡面也不愿意去学。
“啧啧啧,看来有情况。”
桑落懒得跟她解释自己家里现在住了个昔日的死对头现在的保姆兼厨子。
片姐看他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看着面前的男人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愈发吸引人的脸,开口:“对了,昨天来找你搭讪的那个,是对面那条街酒楼老板的女儿,我和她爸挺熟,听她爸说她现在对你可着迷了。”
桑落不感兴趣,自从他的公司被郑嘉琢端了之后他就一心想着怎么报复郑狗和东山再起,对这些东西现在是真的一点兴趣没有。
“我没兴趣。”一个郑嘉琢就够他应付了。
“行吧,不过她来找你我可拦不住。”片姐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桑落一抬头,看见一个美女朝他走过来,正是给他电话号码的那位。
“帅哥。”
“喝点什么?”桑落突然想到,自己家里,书房门被锁了,房门被锁了,郑嘉琢的手机也被自己收了,甚至连电视机的网线都被自己拔了,郑嘉琢能在家干什么?
“就昨天那个吧,我叫张盈盈,交个朋友吧帅哥。”
“朋友可以。”言外之意,其他关系不行。
张盈盈撇撇嘴,觉得桑落真的是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帅哥,昨天忘了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想不想有一个?”
“不想。”
桑落动作利落地调酒,张盈盈被他迷住,痴迷地看着他,直到桑落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到她面前。
“请慢慢享用。”
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去了另一头。
“怎么会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啊……”张盈盈嘟囔着。
“晴天”的生意不错,除了桑落还有两个调酒师,不过因为桑落过来之后生意明显好了更多,那两位调酒师颇有些看不惯他。
桑落没必要让自己去讨两个调酒师的欢心,每天按时按点上班,按时按点下班。
凌晨三点,桑落揉了揉后颈,片姐难得还在,指了指吧台上面的一瓶甜牛奶。
“进多了,带回去喝了吧。”
在酒吧里喝牛奶的人几乎没有,这个牛奶也是为了调酒才买的。
“谢了姐。”
桑落打了个哈欠,揣上牛奶回去了,走那条小路的时候他顿了顿,看见昨天发现郑嘉琢那个位置旁边的垃圾箱不在了。
郑大和郑三下手不轻啊,分明就是为了让郑嘉琢死在莱北吧。
桑落“啧”了一声,摸着黑回了家。
回家之后打开客厅的灯,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没点心理准备的桑落错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直起身子,眨了几下眼睛,才慢慢聚焦,看向桑落。
“你回来了。”
桑落看着他,郑嘉琢穿着他的短袖短裤,肩上搭了一件外套。
“你,在沙发上干什么?”
“等你啊。”郑嘉琢语气平常,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懒散,“原本以为你只是出去办事,可能十点多就回来了,没想到你一直不回来,我联系不上你。”
桑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不是应该陪睡吗?你没回来我怎么陪?”
“陪睡”这个词儿给桑落激灵了一下,桑落又不得不考虑那个问题,这个房子里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午觉就算了反正自己不睡,晚上的话是不是……一想到他和郑嘉琢在一张床上躺着的那个画面,桑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你怎么睡着了?”桑落把牛奶放进冰箱。
“因为你一直没回来啊,”郑嘉琢用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盛满了无奈和苦恼,“我才受了伤,本来就容易犯困,困着困着,就睡着了。”
“……”
桑落觉得现在郑嘉琢说话的方式特别奇怪,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如果非要说与以前哪里有不一样的话,大概是因为现在他说话黏黏糊糊的,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郑董。
“你去哪儿了?可以告诉我吗?”
桑落摸了摸鼻子,然后打开那盒梨膏糖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
“赚钱养你。”
留下这句话,他脱了外套往浴室走去。
郑嘉琢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刚才衣角掀起来露出的一片紧致腰线,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嘴上乖巧地应:“先生对我真好。”
【作者有话说】
郑嘉琢:(得意)(吹口哨)
第6章 栗子蛋糕
桑落洗完澡随意套了件睡衣,结果正对上躺在床上的郑嘉琢的眼神,离得有点远桑落看不清郑嘉琢的神色,但他总有一种被目光描绘着的感觉。
“你看什么。”桑落走到床边,还是不习惯和郑嘉琢睡一起,想让对方出去睡沙发,又担心引起郑嘉琢的怀疑,不由得后悔自己编了一个身份,还不如骗郑嘉琢他是自己的保姆。
“看你。”郑嘉琢为他掀开被子,“来吧。”
桑落脸色更奇怪了,心里天人交战了许久,才从另外一头上了床。
郑嘉琢:“……”他看着自己和桑落之间宽得能再睡下一个人的距离,陷入了沉默。
桑落一躺下就感觉身边男人极其强烈的存在感,明明对方用的和自己是同一款沐浴露,很廉价的橙花柚子味沐浴露,但就是不一样。
郑嘉琢散发出来的气息是独一无二的。
桑落没和谁这么躺一张床上过,他对睡眠质量要求很高,才到莱北的时候因为这便宜床垫,他一周每天都只睡四个多小时,后来好不容易习惯了能睡着了,但现在旁边又多了个大活人。
“那我关灯了?”
“嗯。”
“啪嗒。”熄灯以后,呼吸在黑暗中被放大,郑嘉琢明显感觉到身边人呼吸的频率快了一些。
“你睡不着吗?都凌晨四点了?”
桑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心想你在旁边呼吸我他妈就睡不着。
因为没收到桑落的回应,郑嘉琢打了个哈欠,嗓音低低沉沉:“晚安。”
晚安个鬼。
不过也许是因为太累了,离开酒吧之前帮着保洁阿姨做了点事,桑落虽然很不适应郑嘉琢在自己旁边,但是还是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
桑落醒过来之后下意识想要伸个懒腰,结果就发现不对劲。自己的手怎么伸不开。
他低下头,看到了搭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准确来说,是有个人从他身后把他抱住,不对,禁锢住了。
从清醒到踢郑嘉琢,桑落只花了不到五秒。
郑嘉琢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几乎是下意识就睁眼,环住怀里人的手臂也下意识收紧,反而勒了桑落一下。
桑落:“。”
“你他妈……”桑落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郑嘉琢才睡醒,嗓音带点哑,几乎也是下意识掐了一下桑落的腰:“别说脏话。”
桑落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感受到腰上的痒意,只是想到刚才郑嘉琢那句话同遥远的高中时期的某些话重合了。
“你怎么醒这么早。”
桑落掰开他的手下了床:“你自己睡你的,你抱着……勒着我干什么?”
郑嘉琢也完全醒了过来,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的男人,后者的头发蓬松但是有些乱糟糟,眼尾还泛着没睡醒的红,但是已经充满了戾气。
不就是抱着睡了一晚上吗?
“我的职责不就是陪……”
不想再听到那两个噎人的词,桑落瞪了他一眼,耷拉着拖鞋去洗漱了。
郑嘉琢看到他的背影,然后又听到厕所门“砰”的一下关上,不由得笑出声。
换了条宽松的休闲裤,郑嘉琢有些奇怪为什么桑落的衣柜里没几件自己的衣服,看着就不像两个人生活的痕迹。
正巧此时桑落出来,看见郑嘉琢若有所思地盯着衣柜看,心里一咯噔。
“郑嘉琢。”
“嗯?”
“我饿了。”
“……”
桑落忍无可忍,指了指厨房:“十二点了。”
“来了。”郑嘉琢收回视线。
因为俩人都没吃,一醒来就挺饿,中午郑嘉琢就快速弄了点焖饭,看着桑落头都快埋在碗里了,郑嘉琢勾勾唇。
吃饱之后桑落的起床气也消了,没再计较郑嘉琢莫名其妙抱着自己……勒着自己睡觉的事。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为了去赚钱?”
虽然有点下金主面子,但是看在郑嘉琢午饭做得不错的份上桑落还是点了头。
“为了养我?”
“……”
为了把你公司给炸了。
桑落不想回他,郑嘉琢却来劲了,都已经28岁的人了,穿着宽松的休闲服的模样居然像个大学生。
郑嘉琢的双眼皮非常有特色,换在一个女孩身上,应该是一双非常吸引人的漂亮大眼睛,但是偏偏在郑嘉琢这里……也是漂亮,居然把郑嘉琢这双常常都十分锐利的眼睛衬温柔了,他睫毛又长得离谱,这么下来,眨眨眼的话眼里的深情感觉对着一条狗都能化出来。
“那在哪里赚钱,可以告诉我吗?”
“不。”
郑嘉琢垂了一下眼,桑落意外地发现这个动作这两天看到好几次,几乎都是在自己拒绝郑嘉琢的时候看到的。
郑嘉琢的习惯是说话的时候抬眼看着对方,他的视线都带着打量的感觉,按理来说会让人非常不适,但是只要你和他对视,又立马会被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迷住,不知不觉就被捕获了。
现在看来,被拒绝之后会垂一下眼睛,不过郑嘉琢应该很少被人拒绝才是。
“这么防着我?”
“没有,”桑落看着他身上的衣服,顿了顿,目光飘向阳台,“一会去一趟商场。”
郑嘉琢隐隐有猜测,还是问了一句去干什么。
桑落还是没看他。
“买衣服。”
其实桑落从到莱北以后就很少买东西,毕竟他手头并不富裕,名下的很多资产都被郑嘉琢设计给套住了,拿不出来。来莱北的时候只带了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副卡,里边就三万块钱。
桑落带郑嘉琢来了莱北的一个购物中心,说是“带”不如说是两人开导航一起走过来的。
比起曼都,莱北没有那么发达,购物中心的建筑设计也差远了,不过今天是周末,外面特别热闹。
郑嘉琢依然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
桑落勾着个口罩没戴,有些新奇地打量,他很少来商场这类的地方,上一次去商场,还是在曼都的时候陪打得火热的某个女孩逛街,结果才逛了半个小时他就觉得无聊,借口上洗手间就溜了。
“在想什么?”
“没。”桑落视线落到商场大门口的一家蛋糕店,是最近在互联网上很火的一家。
郑嘉琢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问了句想吃吗。
桑落摇头,嘴硬:“谁吃甜不拉叽的东西。”
这人还真是……明明昨天还在说自己喜欢吃蛋糕。
桑落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郑嘉琢的手也很漂亮,透露出男性的力量感。
“?”桑落莫名其妙。
“先生把钱包给我一下吧,”郑嘉琢露出的薄唇往上扬了扬,“我想吃蛋糕了,给我买行不行?”
“……”
片刻之后,桑落递出钱包。
然后他听到一声轻笑,然后是懒洋洋的一句“等我一会”。
桑落看到郑嘉琢走到队伍末端,郑嘉琢很高,站在人群里几乎是第一眼就能看得到,其他排队的大多都是女孩子,软萌软萌的,郑嘉琢站在其中,显得挺滑稽。
桑落无声的“切”了一声。
正打算找个地方坐着等郑嘉琢,就看到郑嘉琢旁边的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臂,扬了扬手机。
郑嘉琢下意识偏头向他看过来。
看我做什么……桑落没理他,觉得这人真是个祸害,以前在曼都就招惹一些男男女女,现在来莱北了,还是失忆的傻大个,居然也招人。
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面前的男人:“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郑嘉琢看了一眼她,然后看到自己金主的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桑落在生气。
“不好意思。”他拒绝,不笑的时候显得脸部线条非常凌厉。
女孩还想再多说点什么,前面的队伍就缩短了,她只好作罢,跟着往前面去。
很快就到了郑嘉琢,郑嘉琢扫了一眼橱柜,问哪个是慕斯蛋糕,或许是因为郑嘉琢的身量太打眼,把帽子往上抬之后露出的一双眼睛太深邃,不知不觉连卖蛋糕的店员都放轻了语气。
“是给女朋友买吗?我们家最受女孩子喜欢的,卖得最好的是这个伯爵红茶味道的哦,里面是板栗泥和芋泥,都是新鲜现做,也不腻人。”店员指了指橱柜最上方的一款蛋糕,郑嘉琢看了两秒说好。
“还需要什么吗?”
郑嘉琢又买了一罐咸口的饼干和两杯燕麦拿铁。
“一共75。”
郑嘉琢数出纸钞递出去,一手接过浅紫色包装的纸袋。
“好的,欢迎下次光临。”
“桑落,”郑嘉琢把燕麦拿铁拿出来,“我买过来了。”
桑落接过咖啡,装作随意问道:“买的什么?”
郑嘉琢把那个精致的小蛋糕拿出来,又拆开叉子:“慕斯蛋糕,里面是板栗和芋泥,店员说挺受女……”对上桑落抬起来的眼睛,郑嘉琢隐去后半句。
“挺受欢迎的,你尝尝。”
桑落这辈子没想到郑嘉琢也有给自己端着蛋糕并且低声下气地让自己吃一口的这个画面,于是纡尊降贵地叉起一小块,尝了一下。
“好吃吗?”郑嘉琢觉得他吃东西像一只小动物。
“还可以吧。”桑落喜欢吃慕斯蛋糕,这家的慕斯做得还不错,又是他喜欢的芋泥口味,就接过蛋糕多吃了两口。
不过吃多了也腻,他看着站在一旁喝咖啡的郑嘉琢,喝得很慢,下咽的时候会微微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喝什么中药。
“喝不下就不喝了,你不喜欢拿铁。”
郑嘉琢一顿,听着身旁男人继续说道,语气之间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你喜欢喝美式,怎么这都能忘?”
【作者有话说】
某人失忆了都还记得老婆喜欢芋泥,却不记得自己喜欢喝美式(doge)
ps.芋泥赛高!
第7章 奖励
郑嘉琢愣了一下,这事正好旁边路过一对情侣,女孩声音娇滴滴,说:“哎呀你去帮我排队嘛,我就想吃那个伯爵红茶味的。”
男孩则是宠溺地一口答应。
郑嘉琢若有所思,看向桑落的时候发现后者已经在皱眉了。
他不喜欢看到桑落皱眉,刚启唇想说些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个蛋糕。
“吃不完了。”
郑嘉琢拿起叉子三两口吃完了蛋糕,不过他想自己应该是不太喜欢吃甜食的,因为刚才看桑落唇角沾上的紫色芋泥,觉得应该很好吃,不过自己尝了才发现并不是很合口味。
两人走进商场,桑落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么多人?”
以前他去商场一般都直接去奢侈品店,还一进去就是包场的派头,很少像个普通人一样逛这些店面。郑嘉琢也一样,从来都只穿私人定制的男人看着周围,挑了挑眉。
两个男人一起逛街似乎有些奇怪,不过桑落向来就不关注别人怎么看待自己,见着一家看起来不错的男装店,桑落抬了抬下巴。
“您好两位,请问需要看点什么?”
桑落给郑嘉琢抛了个眼神:“给他看几件衣服。”
“?”店员挂着微笑,心里生疑,心想一般都是夫妻来逛街,妻子说这句话。
“好的这位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郑嘉琢看向桑落,正好看到对方无所事事地垂头看了眼手机,收回视线,随便点了几套进去试。
试衣服的时候顺便把帽子摘了下来,桑落从手机里抬起头,正好看到郑嘉琢像个压轴走秀的男模特似的,穿着款式最简单的夹克外套走出。
店员小姐似乎是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身材很好的先生还拥有这么一张出色的脸,一时间眼睛都亮了。
“怎么了?”
桑落随意点点头:“还行。”
然后用以前打发别人的话语:“你挑几件顺眼的,直接打包吧。”
或许是看出来桑落心不在焉,郑嘉琢也没认真挑,随意试了几件就买好了。
接着两人逛了几家成衣店,郑嘉琢长得好身量好,几乎是什么衣服在他身上都能立马变高定,所以很快郑嘉琢手里就拎了好几大袋衣服。
“回去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好在一家很有名的运动品牌门口站定。
桑落往橱窗看了一眼,说:“进去看看。”
桑落不像是会喜欢运动风格的人,而自己……还比他大婻風两岁,所以郑嘉琢实在是摸不清桑落这一出是为什么。
逛这个牌子的大多是年轻群体,桑落绕过人群来到运动鞋区域,此时导购正在给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男孩介绍一款重新上架的球鞋。
“这款是我们十年前的经典款了,当时这双鞋一上架就被抢空了,有人想买还买不到呢,都是飞国外去总部直营店提货……”
“你喜欢?”
郑嘉琢视线落到那双黑白配色的高帮运动鞋上,很经典也很普通的款式,价格也只需要两千出头,似乎并没有什么让桑落格外关注的理由。
“不喜欢。”
大学毕业后桑落就没怎么穿过运动鞋,收回视线之后看到一件很有设计感的卫衣,深蓝色的,看了一眼码数他想也没想就往购物篮里面扔。
换做以前,挑剔又注重形象管理的桑少爷每个季度的衣服都要在图册上挑三选四才能定下来,时过境迁,现在看到不错的衣服,哪怕价格还不及以前的零头,他也会直接买下。
“帅哥,这款最近有活动,是满两件打七折哦。”
导购小姐温柔地提醒。
然后她就看见有些冷漠的男人先是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看了三秒钟,又转回来,像是说服了自己什么似的,往购物篮里又扔了件更大码的同款。
郑嘉琢看着购物篮里面重叠起来的两件卫衣,有点忍不住笑意,在桑落结账的时候还是凑上前去问:“情侣装啊?”
“唰!”
桑落抽出百元大钞,脸看起来臭得要命。
“伤口不痛了?”
“有点,晚上可以再为我换一次纱布吗?”
“……”桑落把纸袋扔郑嘉琢身上,“想着吧。”
回到出租屋,又到了快要吃晚餐的时间,郑嘉琢看上去比昨天心情更好,眼里荡荡漾漾酝酿出几分笑意。
“吃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两人才同居……才一起在一个屋檐下两天,桑落居然就已经熟悉了郑嘉琢问他吃什么的懒散语气。
而郑嘉琢从分分钟几千万的董事长到洗手作羹汤的金丝雀也不过两天时间。
收回思绪,桑落应了一声“随便”。
反正他忌口的食材都没买,郑嘉琢再怎么做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好吃的东西。
事实上的确如此,桑落吃下第一口酱香排骨的时候就开始后悔怎么以前没能让郑嘉琢来自己家当厨师。
郑嘉琢做饭真的太好吃了,这是桑落近两年来唯一承认郑嘉琢的优点。
因为嘴挑,桑落没少被人说过娇贵,事儿逼,因为爸妈都不会做饭,家里只有保姆,所以从小到大连保姆都很少换,后来他爸出事,原来那个保姆也被他辞退,换了个新的,他又适应了半年才吃惯。
但是吃郑嘉琢做的饭就莫名其妙不会有这种感觉,郑嘉琢做饭是很家常的味道,用的调料也都是家里常有的,但就是好吃,色香味俱全的那种好吃。
桑落又短暂地原谅了一下郑嘉琢。
郑嘉琢还不知道自己被短暂地赦免了几分钟,只是觉得桑落吃他做的东西真的很香。
虽然记不得自己是从谁那里学的做饭,但是看桑落这个样子就知道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肯定经常给他做饭吃。
吃饱喝足之后桑落心安理得地瘫在沙发上看手机推送出来的新闻,又是关于远卓的,现在远卓的临时董事长是郑老大,桑落点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这新闻里面大多都是郑家其他人的照片,唯一一张郑嘉琢还是远照,人脸都看不清。而文章里也很少提到“郑嘉琢”这三个字,看起来像是巴不得早点把郑嘉琢从郑家除名。
桑落嗤了一声,吃了一块远卓前董事长削的苹果,咬得嘎嘣脆。
“先生,”郑嘉琢坐到沙发旁边,不得不赞叹这人令人惊讶的自愈能力和高强的身体素质,原本他脸上有道不轻不重的划痕,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作为今天给你做了晚餐的奖励,可以把手机给我吗?”
郑嘉琢这人到了晚上,双眼皮的褶皱会更深一点,眼尾拖得有些长,抬眼询问的时候眼里通常带着一点零星的笑意。
“今天给你买了衣服,”桑落打量了他两眼,移开目光,在心里暗骂郑嘉琢抢走他的两任暧昧对象不是没有理由,“还要手机?”
桑落不由得在心里留了个底,心惊会不会是对方想起来什么,只是看到形势不愿意轻举妄动。
没想到郑嘉琢这个不要脸的,说出来的话显然不合常理。
“因为我在家无聊,会想你。”
“……”
沉默了可能有一分钟,时间不长不短,郑嘉琢在想自己的金主到底吃不吃这一套,只见身旁的男人默默看向了阳台,留下一个特别不耐烦的后脑勺。
“麻烦。”
这话是真心的,因为说这句话的人语气硬邦邦,一点看不出来调情的意味。
实际上桑落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出那句“金主”,和郑嘉琢这类人,不管是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玩这些他都差点。
况且,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直男,正儿八经有过好几个打得火热的美女暧昧对象。
郑嘉琢这人……虽说以前就一直有传言说郑家这位心狠手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年轻董事长男女不忌,但是桑落其实知道郑嘉琢更偏好男人一些。
可是……想起以前在曼都,这人每次见到自己时那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桑落觉得失忆真的会违背人的本能。
郑嘉琢居然能对着自己说出“想你”这种肉麻的话。
桑落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就去洗澡了,给郑嘉琢留下一个背影。
或许是桑落那天的背影太过于无情,郑嘉琢觉得手机应该是泡汤了,他不知道桑落如今在哪里工作,也不清楚具体的工作时间,桑落也没跟他说,或者没必要跟他说。
直到某个早晨,郑嘉琢生物钟是早上六点半,前两天醒了之后把桑落吵醒被踹了两脚,至此之后他起床会把动作放得很轻。
桑落已经允许他出门,原因是某天他没吃到想吃的菜,郑嘉琢说出不了门没去买。
走到客厅,他看到桌子上摆着什么,是一盒芒果味的软糖和一个纸袋,纸袋里装着一个手机。
郑嘉琢挑眉,蜷了蜷手指,没动那个纸袋,出门去晨跑了。
桑落的生物钟是中午十一点,他醒来,掀开被子打了个哆嗦,已经入秋,莱北比曼都冷得更快一些。
换了件长袖卫衣,桑落走出卧室来到客厅,与才关上门转过身来的郑嘉琢对视,然后与对方身上那件卫衣上面的巨大logo对视。
还没缓过神来的桑落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
“……”
被郑嘉琢一声轻笑打断,郑嘉琢把买的菜放在桌上,脸上有个淡笑,配上难得年轻休闲的打扮,说是某大学的风云校草都绰绰有余,而桑落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在想:
郑嘉琢失忆之后的笑都好他妈清纯。
第8章 找你道歉
“起来了。”郑嘉琢娴熟地把才买回来的菜进行分类,有的放冰箱,有的放厨房一会做。
桑落就这么站了一会,看着郑嘉琢做这些,以前保姆收拾厨房的时候他不会过去看,就在岛台喝两杯温水,偶尔会搭一把手为对方拿高处的密封罐。
原本他以为自己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郑嘉琢做这些琐事会很爽,因为即使知道郑嘉琢的落魄与失忆与自己无关,但是让他做这些的是自己,桑落会产生一种错觉。
可是实际上,郑嘉琢长了张过分英俊的脸,又快到三十岁,男人的黄金年龄,挽起袖子露出的小臂肌肉漂亮又暗藏凶悍,桑落不合时宜地想这应该是郑嘉琢的婚后生活。
但是很快他就被“婚后”这个词雷了一下,总算散了起床气,把纸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这是他昨晚去酒吧之前顺路买的,两年前的款式,看到营业厅的活动,他办了张自己电话卡的副卡。
“郑嘉琢。”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郑嘉琢手很大,一掌握住那个黑灰色的手机。
他抬眼,双眼皮的褶皱轻浅,眸中不显惊讶,是一些淡淡的兴致。
“送你的。”
郑嘉琢按亮手机屏幕,连壁纸都是默认的,点开通讯录,里面赤裸裸躺着一个联系人。
“金主爸爸。”
他没忍住笑,在桑落发火之前进了厨房,留下一句“谢谢先生”。
二人吃过午饭,在桑落的印象里郑嘉琢这个人基本上不需要睡眠,但是失忆之后他却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茶几上摆了几本书,都是生涩的外国小说,桑落翻了两页就失去兴趣,不知道郑嘉琢怎么有心思看这些东西。
他的性格,失忆了也会改变吗?原本那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失忆之后居然会安于在家做一个金丝雀,整日看一些文学小说打发时间。
趁着郑嘉琢去午睡,桑落回了趟老家。
虽然老家在莱北,其实他从小到大来到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父亲是个对事情过眼就忘的人,俗话说可以叫他没良心,当初发达之后就将自己的一对父母留在这个老旧而落后的城市,只不过他的没良心还不算彻底没用,至少带着他在曼都做好了生意。
生意好了以后他爸回莱北开了两个酒庄,开在莱北这种地方,每年都是入不敷出,常年项目上都挂着赤字,高中时候每个月拿着将近五位数的零花钱的桑大少爷自然没想到十年过后他还会有机会回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到那个奄奄一息的酒庄。
因为父亲,桑落对“酒”这个东西很敏感,小时候他会因为自己名字觉得自己特别酷,长大的期间也有过觉得这名字不好听,但是他爸钟情,他爸是个酒痴,但并不是那种喝醉了会在马路上裸奔的人,而是对酒有研究,依靠葡萄酒发家的人。
当时桑正杰赶时髦,在莱北开了酒庄还要命名,两座酒庄,他举行仪式的时候正儿八经地介绍说都是以老婆儿子的名字命名的。
一座叫绯雅酒庄,一座叫桑落酒庄。
桑落酒庄别人听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绯雅酒庄产葡萄酒,而桑落酒庄里只产清香大曲。
桑落站在酒庄门口,看着门牌上被涂花的两个字,无声叹了口气。
为什么离开曼都之后会选择来这里,其实这两座酒庄也是原因之一,郑嘉琢哪怕手比天大,也不能在短时间之内查清桑正的所有产业,更何况这两座酒庄在建始初期就被转到桑落母亲名下,后来又转到桑落头上,所以郑嘉琢在曼都大洗牌之后,这两座酒庄却被留下落到桑落头上。
“桑少爷。”
桑落没来过这里,刚到莱北他就想联系酒庄的负责人,可是当时郑嘉琢盯得紧,他不好露面,也拿不到能证明自己是酒庄主人的文件,直到郑嘉琢脑子撞坏了以金丝雀的身份安安分分待在出租屋之后,他才托了曼都的人帮忙拿一份资产证明出来。
“不用这么叫,”桑落不喜欢这个称呼,“叫桑总。”
那位负责人汗颜,也没想到这都过了好几年了还能见到老板。
“诶,桑总。”
桑落跟着负责人进了酒庄,期间和几个工作人员打了招呼,桑落在心里估算酒庄的价值,逛了一圈以后遗憾地发现这个酒庄并不值钱。
“桑总要不要尝尝咱们酒庄的酒?”
桑落抬手拒绝:“我不喝酒。”
负责人姓杨,杨毅,似乎是没想到桑落这样派头的人会不喝酒。
桑落以前喝酒,只挑好的贵的喝,后来出了事就不再碰,架不住杨毅热情,出酒庄的时候还是硬塞给他两瓶礼盒装。
礼盒也设计得不好看,桑落垂眼看自己手里的礼盒,最后视线再次落到酒庄门口那块写着“桑落酒庄”的牌匾上。
“裁员吧。”
这话说的突然,杨毅没反应没过。
桑落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得有点面冷,杏眼落出一个蛮冷峭的弧度,像一把刀。
“刚才转了一圈,发现挺多人偷懒,这酒庄账目我也看过,以前就算了,现在我没心思花钱养一群废物。”这话说得难听,桑落抬了抬下巴,“下次我过来的时候不要再看到他们。”
杨毅抹了把脸,垂头说好。
桑落逛了酒庄出来,心情不太好,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走投无路,居然会指望着一家破败经营好几年的酒庄能帮他东山再起。
上车的时候桑落又不禁想到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郑嘉琢——后者现在比自己还闲,成日就在家里窝着。
凭什么。
桑落心里又冒出无数个邪恶的念头,那都是他在曼都的夜晚,辗转间想要让郑嘉琢遭报应的无数恶念。
郑嘉琢。
桑落咬牙切齿地重复这三个字,目光跟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正好是放学的时间,于是堵车了。
他把目光落在校园的篮球场上,在落日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的缝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才在重复的名字。
因为有了把人弄过敏的经历,桑大少爷生平第一次有“愧疚”的情绪,但偏偏高中时期的桑落拽的二五八万,好几次觉得可能应该等郑嘉琢恢复之后跟他道个歉,但是拉不下脸。
转机发生在那天聚会后的某一天,迎新杯篮球赛开幕,参加的只有高一和高二,桑落原本不欲参加,但是恰巧班上有个哥们与隔壁班发生冲突,一场篮球赛跟复仇战似的,只能赢不能输。
没经受得住软磨硬泡,桑落把讨厌的语文作业扔给体委,说赢一场球帮忙做五页,对方只得答应。
桑落篮球是从小打到大的,上了高中又长高了很多,虽然身形偏瘦,但是架不住比例高,长了一张招人喜欢的俊美脸蛋,往篮球场上一站就能吸引绝大多数目光。
桑落听旁边的队友在商量说给某个有暗恋对象到现场的兄弟让球,桑落心想谁为了女人打比赛。
不过答应了别人就得做好,桑落球技精湛,身形灵活,打中锋控场能力很强,拦截也做得不错,操场下来他们班已经领先二十分。
“桑哥牛逼!”
桑落随口应答,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毛巾擦汗,这时有人来跟他说班上的10号,也就是那个有暗恋对象的哥们,希望能让他两个球。
桑落投篮准头还行,但是前半场他基本上都在传球,自己投的少,他无所谓,点点头。
转眼间看到篮球场旁边的综合楼,二楼的过道站了一个人,他眯了眯眼,看清那张挂着淡漠的俊脸,棱角分明,眼尾狭长,薄唇微抿,隔这么远,桑落都能想象出对方那双深情更无情的眼睛,精确到眼皮褶皱。
惊讶于自己居然对郑嘉琢印象这么深,吹哨要求上场的时候桑落心想得给郑嘉琢露一手,不然真成他口中的小朋友了。
于是下半场,本来就是全场焦点的少年再一次惊艳了所有人,他穿着雪白的短袖,面容清俊,杏眼锐利,三步上篮的时候露出一截紧致漂亮的腰腹,篮球从他手里飞出,划过完美的弧度,正中篮筐。
“漂亮!”
“那是几班的?这么帅?”
“桑落啊,我开学就见过他,富二代,特别帅……”
“……”
赢下比赛之后,桑落有些脱力,下意识抬头看向综合楼二楼,可惜那里什么也没有。
“桑哥,不仗义啊,说好给我让两个球的,你怎么比上把还猛?”
桑落拧开运动饮料,额边滑下一滴汗水,他随手擦了:“不是让了?”
“你那叫让了?你……”
其他人说什么,太吵闹桑落没听清楚,他看着郑嘉琢从综合楼走下台阶,下意识叫他的名字。
“郑嘉琢!”
所有人都愣住,有队友在问郑嘉琢是谁,桑落没管。
“你们聚餐去吧,我碰见个人。”
他迈开步子向郑嘉琢跑去。
郑嘉琢没有为他停下脚步,只是在他跑近了才堪堪刹脚。
桑落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头脑一热冲过来了,就听到郑嘉琢抬眼,他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衬得他像一个忧郁款帅哥。
“你有事?”
极其冷淡的一句,极其陌生的眼神,郑嘉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名为冷漠的气息。
桑落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说了句后来想起来都觉得自己特傻的话。
“有啊,找你道歉。”
【作者有话说】
谁 为 女 人 打 比 赛
当时郑嘉琢什么反应来着?好像是没什么反应。
高中的郑嘉琢冷得过分,带了点狂,生人勿近的疏离。桑落当时甚至怀疑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不过接下来郑嘉琢的四个字让他立马打消了这种疑虑。
“我接受了。”郑嘉琢语气冷漠地留下这句话,抬步继续往前走。桑落反应过来之后再次拦住他,说了句“就这样?”。
郑嘉琢用那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眼里看不出什么,更是没有过敏那天的脆弱。
十六岁的桑落怎么可能允许郑嘉琢用这个眼神看他,当即就瞪了回去,顺带补了一句。
“你就这么说没用,我请你吃顿饭吧。”
桑落他爸就是一个深谙酒桌文化的人,虽然夫妻俩把儿子养得一副混账二世祖的模样,但桑落还是懂得给人道歉要赔礼,他没准备礼,赔顿饭也是应该的。
郑嘉琢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看了看时间。
“我没空,你的道歉我接受,还有什么吗?”
郑嘉琢高中的时候就特别高,长了张玩得很花的脸却每天挂着跟奔丧似的,那一瞬间桑落很难说没有被吓到。
“我就是想和你吃顿饭不行?”
娇气又自大的少爷不肯轻易退缩,心里怨郑嘉琢抢走学姐关注那点劲儿又回来了,郑嘉琢不想和他吃饭,他这顿饭还非吃不可了。
大抵是真的赶时间,又或许是郑嘉琢不把他放眼里当他说的话在放屁,最后郑嘉琢敷衍点点头,然后迈着大步向校门走去。
“随便。”
这是郑嘉琢扔给桑落的两个字。
“帅哥?到了。”
出租车司机提醒桑落,桑落悠悠转醒,打开车门,与浅梦中的男高中生对上眼,一模一样的眼睛,双眼皮褶皱略深,此时正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眼里没有高中时候的冷漠,他一只手拎着红色塑料袋,桑落认出是路口那家很好吃的酱板鸭,另外一只手护着一个一脸茫然的小孩。
“回来了。”
28岁的郑嘉琢用一种温和,与18岁郑嘉琢截然不同的语气对他说。
桑落看着他手边的小女孩,看年纪不超过五岁。
“你捡的?”
郑嘉琢:“……”
当着小孩的说这话,也就桑落独一份。
小女孩还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只是桑落虽然长得帅,但是面色实在太冷,又懒,看着不好惹,于是她往郑嘉琢身边缩了缩。
桑落:“?”
郑狗失忆之后磁场也会变?他还记得郑嘉琢以前是著名的“小孩嫌”,严重到不认识他的陌生小孩都会不自觉离他三步远。
“小朋友,”桑落弯下腰,杏眼无辜又漂亮,在阳光下瞳仁是纯净的琥珀色,说出来的话却阴阴冷冷的,“他是坏人。”
小女孩仰头看了看郑嘉琢,郑嘉琢的身高对于小女孩来说实在太高,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橙花味道,显得很温良。
郑嘉琢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沉冤,小女孩的妈妈就先过来,妇人先是检查了一下小孩身上有没有伤,然后眼眶红红地向郑嘉琢致谢。
郑嘉琢抬手说没什么,蹲下来对小姑娘说以后不要跑出妈妈的视线。
他的笑容实在太迷人,小姑娘也中招,红着脸说好,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桑落,意思是这个帅哥哥根本就不是坏人。
桑落看得有点发愣。
直到母女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他才回过神来,郑嘉琢替他拿过手里的两个礼盒,打量着上面“桑落酒”的字样。
“酒庄送的。”
郑嘉琢:“跟你重名了。”
“……”
桑落懒得回他,问那小女孩怎么回事。
“她妈妈买个水果的功夫,她就从那条街跑过来了。”
“真不听话。”
“……”郑嘉琢轻声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很不喜欢小孩。”
桑落随口回他。
“你喜欢?”
“算不上。”
桑落点头:“对,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在曼都的时候,有私人性质的聚会偶尔会有小孩子露面,桑落皱着眉毛把不喜刻在脸上,郑嘉琢端着香槟移开眼神,眉眼间很清淡的不耐。
郑嘉琢琢磨了一下这句话,没想出个名头,回到家,把酱板鸭腾出来放到盘子里,桑落小孩一样的饮食习惯,他把鸭腿挑出来给少爷。
桑少爷理所应当地接过,把“桑落酒”开封。
“你尝一下。”
他取出一只杯子,倒了半杯。
郑嘉琢挑眉,意思是问他为什么不喝,桑落摆头,意思是少管我。
郑嘉琢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回了个:“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最是致命,桑落酒的原产地根本不在莱北,味道一般且开在莱北的酒庄,很难长久运营。
桑落正想端起酒杯闻个味道,就听见郑嘉琢不紧不慢补充一句,浸润了大曲的嗓音似乎是更加低沉。
“如果名字也算加分的话,那就是锦上添花。”
桑落只想回这个脑子不好的人一句“不伦不类”。
“这是你的产业?”
郑嘉琢把剩下的小半杯酒都喝了,以高粱为原料的大曲虽然清甜,但是一口闷也会辣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每天晚上都去酒厂?”
听起来挺奇怪的,桑落回避掉郑嘉琢的问题,只是报了菜名。
吃完晚餐,桑落又得去酒吧,郑嘉琢把金丝雀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看桑落衣领翻着,抬手为他抚平,桑落身子一僵
“需要我送你吗?”
桑落拉开大门:“不用。”
身后传来郑嘉琢含笑的声音:“早点回来。”
下楼之后,桑落拿出手机,搜索远卓的新闻,不知道是不是忙着搞派系争斗,又或者是瓜分郑嘉琢名下的所有财产,最近郑家没闹出什么新闻,如果非要有一条和郑嘉琢相关的,那应该是一条桃色新闻。
《知名男星孟冬白与某白富美共度良宵》
桑落眼皮一跳,一点进去,首先弹出来孟冬白那张我见犹怜的小白脸,接着是很模糊的偷拍照。不过虽然这么模糊,桑落还是轻而易举就认出来照片上那个搂着孟冬白不撒手,头发凌乱,一身大牌的女人是陈蓝幽,郑嘉琢的未婚妻。
桑落“啧”了一声,没想到这位陈小姐移情别恋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当初在曼都某个晚宴上大放厥词不睡到郑嘉琢不姓陈,后来成功上位未婚妻,远卓将来的董事长夫人,结果郑嘉琢才失踪一周,就和小明星玩起了春宵一度。
不过这男明星,和郑嘉琢差得实在是有点多,陈小姐居然不嫌弃磕碜。
桑落想到,郑嘉琢现在搁那小出租屋里看他那外国文学,还不知道自己头上扣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想到这里他就乐,走进酒吧时候嘴唇边还挂着三分笑意,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酒保向十三问他有什么可乐的。
桑落想了想,说:“死对头被他未婚妻戴了绿帽子。”
十三一听,拍一拍大腿,说:“那这确实够可乐的,给男人戴绿帽子是一个女人对他最大的羞辱。”
桑落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闻言放低了弧度。
心想就郑嘉琢在曼都那个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样子,不一定谁羞辱谁。
“对了我早就想问了,”十三凑过来,一脸贱兮兮的模样,“桑哥,你是不是最近谈恋爱了还是发大财了?”
桑落往嘴里塞了块芒果味的软糖,被甜得发腻。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感觉你来咱们这儿也得有个一个月了,之前你都……怎么说看着挺冷酷的不太好惹,但从上周开始,你看着心情好挺多了。”
桑落手一抖:婻風“是啊,我上周突然发现我老子给我留了两个酒庄。”
“卧槽,酒庄?”
十三惊讶得拿着毛巾的手不稳,“啪嗒”一下毛巾摔到地上。
“真的假的?哥你是富二代啊。”
“假的,我是富一代。”
十三撇撇嘴:“我看你这气质真挺像富二代的哥,要是你发达了别忘了我啊。”
就一个月的相处,桑落笑了笑,笑容晃眼,心想这小酒保挺会自来熟,跟兴子像。
想到兴子,正好手机微信来了一条信息。
兴子发过来几张高清照片,尺度挺大,桑落扫了几眼女人酡红的脸蛋,兴致缺缺地问:
[你哪儿来的?]
[兴子:这照片不是秘密,曼都这边早就传遍了,媒体上那个是没压住的糊照。虽然郑嘉琢现在下落不明,但是好歹陈蓝幽也是挂着名的未婚妻,这一出搞得挺难看,你是没看到郑大的那个脸,我勒个去,绿得很。]
[桑落:能有郑嘉琢帽子绿吗?]
[兴子: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你这嘴一如既往的损,你说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郑嘉琢以前不可劲抢你的那些个暧昧对象么,现在连未婚妻都挂着名和男明星乱搞了。]
桑落不喜欢“抢”这个词,也懒得纠正。
[桑落:就是聊聊,又不是抢我老婆。]
[兴子:你看我这破嘴,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你现在在干嘛呢?有钱没?兄弟给你打点?]
[桑落:好意领了,没这么落魄。]
兴子说话就是不过脑子,桑落这人的性子,哪怕在莱北要饭都不可能伸手找兄弟要钱。
[兴子:你别跟我客气,对了,你说郑嘉琢现在到底在哪啊?不会真死了吧,他那么能耐一个人。]
桑落心想,在我那出租屋里看他的《呼啸山庄》呢。
[桑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未婚妻有隐情,郑嘉琢是纯gay。
第10章 助理
没过多久,陈蓝幽的绯闻就被撤下去,网上找不到一点水花,桑落看着没劲,丢了手机。
“今天可以和你一起出门吗?”
奇怪,郑嘉琢失忆过后,好像经常以问句的形式说话,配上他那双眼睛,撒娇似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桑落起了鸡皮疙瘩。
今天他要去一次绯雅酒庄,郑嘉琢在家里待得无聊,洗了水果伺候好少爷之后站在沙发旁边问他。
桑落想了想,觉得一个酒庄应该没什么,点了点头:“可以。”
郑嘉琢弯了弯眼睛,看起来很容易满足的模样。
绯雅酒庄离出租屋有点远,而且周围比较荒凉,桑落下车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来到了郊外。
“桑总。”
绯雅酒庄的负责人是位女性,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很干练。
桑落伸出手与对方交握:“你好陈经理。”
陈经理目光落向郑嘉琢,比桑落还高一小截的男人穿着休闲衬衫,勾勒出挺拓的身姿,肩宽腰窄,黑色口罩上是一双漂亮到极致的眼睛——俊美又危险的男人。
“这位是?”
“我助理。”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桑落不满地看了一眼郑嘉琢,后者点了点头,说:“好的桑总。”
“……”
陈经理稀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外貌条件非常出色的男人,然后侧过身子对桑落说:“桑总请吧。”
绯雅酒庄主要产的是葡萄酒,走进储存室的时候都还在想为什么桑正杰要莫名其妙在莱北开个葡萄酒酒庄。
“这是我们酒庄的账目。”
陈经理把账本递给桑落,桑落接过老旧的账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是以手写的方式记账。
他看了两眼,随手扔给郑嘉琢,这个酒庄的管理比桑落酒庄更严格,员工也没有怠工的情况,桑落比较满意。
“桑总,这几款干红都是订单量比较大的,”陈经理从酒柜中取出三瓶红酒,“要不要品一下?”
“他不喝酒。”
陈经理看向桑落身边那位英俊但沉默的助理,后者的视线似乎一直都在桑落身上:“桑总,我来代劳吧?”
她又注意到这位年轻的桑总几乎每次都会回避掉自己这位助理的目光,语气僵硬地说好。
难道这两位有什么过节吗?看着总裁不像总裁,助理不像助理的。
桑落让郑嘉琢品酒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郑嘉琢也很喜欢葡萄酒,名下有两个外国酒庄,都很有名,自然是绯雅酒庄这种比不上的。
郑嘉琢依次品了这三款干红,桑落有点好奇他的味觉会不会失忆。
“这一款,”郑嘉琢的口罩滑下来,勾住下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酸度有点过高。”
“这一款,单宁太低。”
“这个还不错,酒体轻盈,应该销量最高。”
郑嘉琢话少且凝练,桑落对葡萄酒也有研究,看陈经理的表情也知道郑嘉琢说得很正确。
“这位助理先生,对干红很有研究。”
陈经理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站在桑落身边的这位助理,说实话,她从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因为郑嘉琢这个身量,惹眼的长相,浑然天成的气质实在不像助理,但是他几乎全程的重心都放在桑落身上,哪怕在参观酿酒工艺的时候余光也都落在桑落背后,确确实实是个助理的模样。
不过揣测老板确实不是什么好事,陈经理回神,跟桑落说最近有几个酒楼发过来合作意向书,以前这些都是他们领导层开会决定,因为以前没人管,但是桑落现在出面了,自然是要让大老板来定夺。
“发我邮箱吧。”
桑落看时间不早了,决定打道回府,酒庄的经营打算从长计议,现在曼都因为远卓多少有点乱,原本除了郑嘉琢就没什么人找他麻烦,现在郑嘉琢失忆在他身边当“助理”,他也就不再急那点时间。
而是决心用这两座酒庄开路,创立一家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公司。
“你一会先回去,”桑落看了一眼时间,“我不在家吃晚饭。”
有了经验,郑嘉琢不再多问他的个人行程,点了一下头。
桑落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新的口罩戴上,抬头看向莱北三院的大门口,抬步走了进去。
“请问,”桑落顿了一下,“神经内科在哪个方向。”
桑落很少来公立医院,这里面比他想象中还要结构复杂,前前后后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焦急。
“三楼电梯右转走廊尽头就是。”
“谢谢。”
“对了先生,您取号了吗?”
或许是桑落的肩宽腿长太过显眼,神情又如此淡定从容,还戴着个口罩和男明星似的,护士小姐就多问了他一句。
桑落实在是缺乏在公立医院就诊的经验,想了想说:“我在手机上挂号的,也要取号吗?”
“是的,您上楼之后去分诊台取号就行。”
“谢谢。”
来医院挂神经科,桑落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还不是为他自己来的,而是为郑嘉琢来的。
虽然郑嘉琢生活中没出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酒庄那一出让他不得不提防,于是桑落觉得今天就来医院咨询一下。
他想过联系以前的家庭医生,但是曼都天高地远,他不确定那位家庭医生的现状如何,“失忆”是一个太特殊的词,他不想去冒险。
“237号。”
桑落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自己的号,已经接近医生下班的时间,外面长椅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你好,请问是桑落吗?”
医生是位声音很好听的女性,长相也很大气。
“是的,你好,王医生。”面对穿白大褂的医生,桑落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不舒服的?”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失忆了。”
“失忆?”
王医生手一顿,黑色水性笔很快在单子上留下一个墨点。
“嗯。”桑落从来没觉得自己说话能这么没底,“我也不清楚是否应该挂这个科室。”
“没事你继续说一下情况?”
“就是我的朋友,他……应该是头部受到撞击,然后再次醒过来就不记得自己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年龄一些基础信息,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王医生蹩眉:“他的头受到撞击?还有呢?其他的不良症状?”
没听见郑嘉琢说过,不过看那几天他时不时按压太阳穴,应该是头痛。
“头痛算不算?其他的没什么了,也没变傻什么的。”
郑嘉琢还能跟他开玩笑呢。
王医生:“你朋友拍过CT 没有?”
桑落摇头,郑嘉琢没有异样,好像头上那个小肿包都消的很快,应该跟那人过硬的身体素质有关。
“不排除是脑内淤血的原因,可能是淤血成块压迫神经,导致记忆受损……”王医生很严肃地告诉桑落,“让你朋友来一趟医院拍个片子吧,大脑里面的淤血是很要命的。”
“好。”
“对了……”桑落目光落到王医生身后的窗外,外面有一只飞过的麻雀,“他这种一般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
“这个说不准,听你说的话感觉你朋友身体素质还不错,可能淤血不多甚至没有淤血,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起来。”
桑落垂眸,离开了办公室。
郑嘉琢能有什么事?桑落在想,走到走廊的时候,旁边有个女人在哭泣,崩溃地跪在地上,手里攥着一些检查单。
可能是绝症,桑落有些怜悯地想道。
郑嘉琢身上只有手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证件,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来医院,桑落有些头疼。
回到出租屋,他看见郑嘉琢在厨房忙活着,凑过去看,发现郑嘉琢在切草莓。
这个季节的草莓并不太甜,而且很贵,但是桑落喜欢。
“在干什么?”
看着郑嘉琢的后脑勺,他在想这里面真的会有淤血吗?
“我看到对面新开的便利店有蛋糕胚,”郑嘉琢挑了一颗草莓,拔掉叶子,顺手塞进桑落嘴里,“你不是喜欢吃蛋糕吗?”
“我不喜欢奶油,”桑落艰难地咽下这颗微酸的草莓,“太腻人。”
郑嘉琢一顿,然后放下刀,转过身来安静地与他对视,眼里一贯的沉静平和:“我没忘,你说过的。”
“只是现在只有这个,你不喜欢,我不抹。”
“你还会做蛋糕?”
桑落转移话题。
“就组装,这里没有烤箱。”
桑落打量这套小房子,心想就算有烤箱这也放不下。
“我今晚要出去,你今晚就在屋里呆着吧。”
“嗯。”
“郑嘉琢,你头痛不痛?”
“不痛,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昨天晚上不是看到过吗?”
想起昨天晚上,桑落堪堪移开视线,在心里骂郑嘉琢不正经。
郑嘉琢似乎有裸睡的习惯,这也是桑落最近才发现的,因为哪怕莱北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但是郑嘉琢还是习惯洗完澡就裸着上身出来,原本被桑落批过他已经好了很多,结果昨天晚上他上床以后居然又把上衣给脱了。
“郑嘉琢!”桑落翻了个身,“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郑嘉琢把上衣扔到床头柜,“我觉得这样舒服一点,你不习惯?”
他语气有些疑惑,桑落在心里念了好几遍不跟失忆病人置气,最后留下一句:“你爱怎么睡怎么睡。”
只是他一闭上眼,就想到郑嘉琢的脊背,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腹肌,还有他腰上的纹身。
郑嘉琢身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纹身,图案看不清,反正就盘踞在他的腰上,下面的隐隐约约蛰伏的青筋,旁边是人鱼线。
他打住不再想,打算闭上眼睛安心睡觉,可是一直睡不着。
再一次去到酒吧,桑落在门口碰到了张盈盈。
这个女孩今天换了一身打扮,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染了栗棕色的头发,看起来很乖巧。
“桑落。”
桑落停下脚步:“有事?”
张盈盈在心里暗自腹诽他不近人情,于是努努嘴:“你就没有发现我有哪里不一样吗?”
作为万花丛中过的桑大少爷,跟那种傻乎乎说没有哪里的直男一点也不同,他客观地说:“你换风格了。”
张盈盈心下一喜,以为这是对方终于把自己放心上的表现,可是桑落的下一句话无疑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桑落推开酒吧的大门,天还没黑,酒吧里面很冷清,他示意张盈盈先进门:“但是不适合你,你穿艳一点的颜色会更好看。”
“啊……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不过我也觉得这个不适合我。”原本就是三番五次来找桑落但是只得到对方的冷脸,张盈盈心想说不定桑落这种气质的人会喜欢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特别乖巧的小百花,所以才换了风格,不过她没想到桑落会直言自己不合适。
“桑大帅哥,你不会是同吧?”
“咯吱。”桑落撞到了椅子,椅子拖地发出很难听的声响。
桑落:“我是直男。”
他长得很像男同吗?桑落在曼都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说。
张盈盈拆散自己编的辫子,又掏出口红补妆:“看着也像,不过你眼光还挺好,看得出我不适合这种风格。”
桑落:“这很难看出?你眼睛大,瓜子脸,身材也很好,这种白色连衣裙你穿寡淡了。”
要不是已经被桑落拒绝过十次八次,张盈盈说不定还会因为对方这番话以为他喜欢自己,但实际上桑落自顾自检查酒水,压根没给她几个眼神。
“是啊,现在市面上像你这样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桑落不置可否。
这时,张盈盈的手机响了,她看周围也没什么人,就直接接了起来。桑落隐隐约约听到对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张盈盈冲着那头撒娇:“爸,你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我都说了今晚在晴天玩嘛。”
“不用担心,晴天离咱们家那酒楼就一条街的距离呢,我要是被欺负了喊一嗓子就有人来帮我。”
“你别说了,他……哎呀你不是让我帮你看那批葡萄酒吗?我答应了不行吗?不过你可得记得帮我买那个包包啊,你承诺我的。”
桑落等张盈盈挂断电话,递上一杯柠檬红茶。
“对我这么好?主动端茶?”张盈盈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那张脸,对方似乎一到酒吧就会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显得很慵懒,又有点不着调,张盈盈最开始就是被这么吸引的。
桑落不像调酒师,哪怕他调酒的技术很好,每一杯特调都很有韵味,但是张盈盈从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这个人身上有故事,他不属于这里。
“你刚才说葡萄酒?”他漫不经心地问。
“对啊,你知道我家有个酒楼吧,就是对面那个锦绣满楼,我爸觉得我一天这么无所事事的不行,让我去选品。”
“你选好了吗?”
“没有啊,”张盈盈有些遗憾地说,“你看我进来都点鸡尾酒,我很少喝葡萄酒的,真不知道怎么选,好几个酒庄来找我们合作呢。”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张盈盈家的酒楼生意很火爆,桑落翻过杨经理递过来的文件,里面没有锦绣满楼。
“我对这个有点研究,”桑落不再擦杯子,而是认真地说,“可以帮你。”
张盈盈蛮开心:“真的吗?那你先同意我的微信申请呗。”
“行。”桑落拿出手机,给通过了那条躺了好几天的好友申请。
张盈盈立马点进桑落的朋友圈,发现对方的朋友圈是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只有朋友圈的背景是一张构图不错的风景照。
“你不会把我屏蔽了吧。”
桑落:“没有,我很少发朋友圈。”
“这是哪里?国外吗?看着好漂亮。”
可能是今天的桑落比较好说话,张盈盈也跟着话多了起来,想要趁着桑落这个时候尽可能多的翘出他的信息。
桑落顿了一下,不着声色地说:“不是,网图。”
“行吧,”张盈盈继续问他,“对了,你有什么推荐吗?那几家酒庄我都觉得差不多,那些红酒我喝着也差不多。”
“有哪些酒庄?”
张盈盈说了两个就想不起来其他的,于是干脆打开手机找到文件,直接递给桑落。
这也太不长心了,桑落都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张盈盈对他好像没什么防备心。
桑落只看了一眼,心下大概有了概念,总共有五家酒庄,四个都是外地的,唯一一家本地的酒庄名字听着也很熟悉,算是本地最大的一座了。
“你知道这些吗?”
桑落点了点头,直言:“我知道,不过如果可以,我想向你推荐一个酒庄。”
这大概是桑落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张盈盈点头。
“绯雅酒庄,就在本地,郊外车程两个小时。”
张盈盈皱眉:“我没听过,怎么是你亲戚的酒庄吗?”
无心向她透露更多,桑落干脆承认:“是我和朋友合资的,如果你感兴趣,我发一份资料过来,还有几款葡萄酒。”
这么看就说明他们还会有交集了,张盈盈满意:“可以,方便去看一下吗?我还没怎么去过酒庄呢。”
“当然。”
见着有戏,桑落今晚看着更加放松,眉眼挂着一贯的懒散,中途张盈盈接到电话提前回家,他正好上完洗手间出来,顺带把人送出去。
酒吧门口有个佝偻的老婆婆,挑担卖草莓。
“甜吗?”
老婆婆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模样生得很俊俏的年轻人微微躬身,指了指剩下的几盒草莓。
“甜的甜的!小帅哥你要几盒?”
“一盒就行。”
借着路灯,桑落发现这个草莓看着颜色很鲜艳,比郑嘉琢买的看着好吃多了,于是改口:“算了,两盒吧。”
接过草莓,桑落看到对街的银行,有二十四小时的ATM机,他想了想,然后摸了摸银行卡走过去,插卡查询余额,看着屏幕上的2893.5,桑落简直不敢怀疑自己的眼睛,确定了三遍没有少看一位数之后桑落终于接受现实---他现在是一个全身上下现金加银行卡总共不超过三千块钱的人。
他干什么了?饶是桑落这种从出生到落魄都从来没有焦虑过钱的人也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最后发现好像很多钱都是花给郑嘉琢了,于是桑落自己忽略自己初来莱北浪费的冤枉钱,把全部理由都归结到郑嘉琢身上。
郑嘉琢又不用工作,跟宠物有什么区别,桑落突然想到以前的秘书家里养的那只柯基,肥头大耳的,天天懒得连拉屎都不想出门。
第二天。
郑嘉琢照例在天才朦朦胧胧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桑落就躺在他旁边,桑落睡着的时候特别乖,字面意义的,他睡相很好,平日里总是冷着的一张脸也很平和,鼻梁上的小痣乖巧地沉睡着,显得他年龄很小。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盒草莓,郑嘉琢这次没有客气,拆了一盒洗干净之后尝了一颗,不错,还挺甜。
所以桑落起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只剩半盒的草莓。
“……”
“郑嘉琢,”桑落揉了揉头发,睡得不太踏实,“你乱动什么东西了。”
“不是买给我的吗?”
郑嘉琢真是把蹬鼻子上脸发挥得淋漓尽致,桑落恶狠狠地咬下一口草莓:“自作多情。”
“那我错了。”郑嘉琢认错得很干脆,“糖醋里脊吃不吃?”
“……吃。”算了,不跟厨子生气。
吃饭的时候张盈盈发了微信过来,桑落正在夹一块油麦菜,随便点开语音条就没管,结果张盈盈娇滴滴的声音很快传出来,在这个小房子里很明显。
“桑落,不会一醒来就变卦了吧,你忘记昨晚答应人家什么了?”
桑落下意识抬头,对上郑嘉琢波澜不惊的一双眼,依然是很深邃的一双眼睛,只是此时此刻黑得有点吓人。
他手上一松,油麦菜“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郑嘉琢的筷子很快伸过来,夹走了。
“你……”
郑嘉琢:“你不回她吗?”
桑落没好气地说:“吃饭呢,回什么微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郑嘉琢的语气怪怪的。
吃完饭之后他去阳台看张盈盈发的信息,原来是张盈盈她爸爸又在催她,所以她希望能够早点去看酒庄,问桑落今天有没有空。
“有空,我发个地址给你,下午三点在那里汇合吧。”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是郑嘉琢回卧室关门的声音。
郑嘉琢在闹什么脾气?桑落不解,还是拉开卧室门,看郑嘉琢安静地坐在飘窗上,旁边摆着一本晦涩难懂的拉美文学。
“郑嘉琢,今天出去一趟。”
“去哪里?”
桑落有些意外,郑嘉琢平常从来不会主动问出行地点的,每次都是安安分分当一只帅气的花瓶。
“酒庄,上次那个。”
“不想去。”
蹬鼻子上脸了?
“你以为我在问你?谁给你的资格说不想去?”
郑嘉琢闻言,只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桑落心惊,差点以为郑嘉琢已经恢复记忆,因为这个眼神实在冷漠得过头,还带一点阴鸷与压迫感。
“好。”
他到底在气什么?怎么跟个姑娘似的?
桑落真是服了他,想到下午还得需要郑嘉琢,于是踢了踢床头柜:“今天给你买了草莓,你就这个脸色?”
“我不自作多情。”
“……”郑狗。
桑落这几年因为忙着跟郑嘉琢斗智斗勇,连姑娘都哄得少,更别说郑嘉琢是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他没心思说好听话给他听,于是留下一句“一点出门”,甩上卧室门去了书房。
第12章 幼稚
好在郑嘉琢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一点钟的时候准时合上了那本书,套上飞行夹克倚在门口等桑落。
桑落照例往他身上扔了一个口罩,郑嘉琢皱了皱眉:“怎么换款式了?”
那只口罩被郑嘉琢拎在手上,是印了黄色维尼的卡通款,看起来怪萌的。
桑落原本没有想报复郑嘉琢,只是昨天在街上碰上大学生搞活动,硬塞给他一打卡通口罩,纯色口罩也不是没有,不过谁叫郑嘉琢今天莫名其妙跟他耍性子,他只好给对方这个了。
“只有这个,将就一下。”
“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郑嘉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桑落的表情,“我难道是什么大明星吗?你这么不放心我露脸?”
只见桑落神色淡淡,分明是在说好听的话,用他的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在嘲讽似的:“我金屋藏娇,舍不得让别人看你。”
不过这个理由听着就敷衍,但郑嘉琢看起来很受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来到绯雅酒庄,陈经理仍然在门口等他们,看见那位长相很英俊的助理居然戴了个卡通口罩,陈经理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原因无他,就是郑嘉琢戴这个口罩的画面看起来太萌了,对方的眉眼和脸部轮廓都很锋利,眉毛也很浓,再加上他的气质,肩膀很宽,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着勃发的野感。
这样一个人站在桑落身边,戴一个卡通口罩,看起来真的很违和。
不过这位助理先生本人倒是不这么觉得,他懒懒垂着眼,目光如上次一样,不轻不重地纠缠着桑落,后者低头看手机,看上去浑然不觉。
上次陈经理就觉得这两人有点不对,不过一时没想起来哪里不对,知道不小心与郑嘉琢对视,对方眼里的深意让她幡然醒悟——这俩人肯定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
张盈盈在市区堵了一会车,到绯雅酒庄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三点,她拎着自己的小包拉开车门,今天走的是休闲风格,她在车上还补了个口红,希望桑落今天能够发现自己的不一样。
只是当她走近的时候,发现桑落背对着她在和一个男人讲话。
“……今天是来工作的。”
“一个客户,你客气点……”
那个男人很敏锐,察觉到身后来人,侧过身子看了过来,张盈盈与那双眼睛兀的对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桑落招呼她。
“你来了?”
“啊……桑落。”
这个男人的眼睛实在是太漂亮,比她看过的韩剧里面以深情著称男演员的眼睛还要漂亮,就是那种一眼望过去立马会移不开视线。
不过,有点太尖锐了,像是某种野兽。
张盈盈很快收回视线。
“这是?”
“我的朋友,姓郑,他最近感冒了,所以戴口罩。”
“郑先生……的口罩挺可爱的哈。”
因为郑嘉琢本人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张盈盈第一时间居然没发现对方戴了个这么可爱的卡通口罩,回过神来还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这位郑先生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看起来都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张盈盈往桑落身边缩了缩,虽然她是个颜控,还是个爱看韩剧对宽肩窄腰大长腿极其钟爱的女人,但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哪种人能撩哪种人不能撩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比如桑落,长得好看,虽然脸冷,但是鼻梁上那颗痣生得好,中和锐气,而且桑落这人身上就有种气质,让人觉得虽然这人脾气火爆,但是也能相处过来。
“这就是你和郑先生的酒庄吗?”
在来酒庄的路上桑落和郑嘉琢通过气,郑嘉琢看了身边人一眼,后者潋滟的杏眼,眼尾是一贯的微微上扬,睨着他,像是在说“不给我把话圆过去你就死定了”。
“嗯。”
很简单的一个字,郑嘉琢露出的上半张脸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桑落就觉得他笑了一下。
“这位是张小姐是吧,咱们进去吧。”
“好。”张盈盈现在也没心思关注桑落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换了风格这事,因为桑落这个朋友的气场过于强大,她不太好意思张口问。
于是她偷偷给桑落发了条信息。
[张盈盈(锦绣):桑落,你这个朋友什么来头?气场好强,而且他好高。(害怕jpg.)]
[桑落:小老板,不用管他,他这人就这样,一张臭脸。]
郑嘉琢都失忆了还能有什么气场,桑落不以为然。
不过张盈盈这小姑娘看着不像是会谈生意的模样,但真正和陈经理交流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陈经理和张盈盈谈条件的时候,名义上的老板郑嘉琢和实际上的老板桑落在旁边……斗嘴。
“郑嘉琢,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
桑落头疼,觉得今天的郑嘉琢哪哪都不对劲,但是刚才表现得又很正常,桑落还以为他那根筋又搭对了,结果让他给倒杯水他又不乐意了。
“幼稚?”郑嘉琢似乎没想到这个词语可以被用在自己身上,顿了顿继续说,“在你那位女性朋友眼里我现在也是个老板,哪有让老板给倒水的道理?”
话是阴阳怪气的,人也是。
桑落想了好久,觉得这样的郑嘉琢让他感觉有点熟悉,结果才发现这种熟悉来自他以前暧昧过的某些女性朋友。
想到这里,他脸又黑了几度,怎么会联想到他和以前那些女朋友?
“你别闹,”张盈盈还在这里准备谈合作,桑落也懒得去想郑嘉琢为什么这么怪,所以语气之中不自觉带了点哄人的意味,“张盈盈是我工作时候认识的,她家有个很大的酒楼,如果能签下和那个酒楼的订单,明年绯雅酒庄的销售额会好看很多。”
郑嘉琢听完没什么反应,抬眼看他:“所以只是你的朋友?”
“你说谁?张盈盈?当然了。”
郑嘉琢这话也太怪了,不过桑落也没去深究。
显而易见他的回答让郑嘉琢很满意,眼睛弯了弯,去给桑落接水了。
接下来,郑嘉琢没有像一开始那样浑身散发着冷气,而是以极其专业的角度对张盈盈介绍了绯雅酒庄的几款葡萄酒,并且询问了酒楼具体的位置与各种酒席的价位,根据不同的酒席还推荐了不同价格的葡萄酒,不得不说,郑嘉琢讲起这些东西的模样是很吸引人的,哪怕他戴了一个款式可爱的口罩,但是他低沉的嗓音,流利的话语,举手投足之间的自信,都能显现出一个成熟男人的优秀。
不仅仅是张盈盈和陈经理,就连桑落也听得入神,看着郑嘉琢锐利的眼神,里面是熟悉的冷峭,桑落都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因为这个模样桑落实在是太熟悉,仅仅就在一个半月以前的谈判桌上,郑嘉琢也是这么看他,桌子上是一份收购协议。
不过下一秒,桑落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郑嘉琢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如冬雪初融,里面流淌着浅淡的笑意,似乎是在笑他的入神,以前的郑嘉琢,是不会这么看他的。
桑落收回视线,又开始查郑家的新闻,现在网络上有关郑嘉琢的新闻已经全部被拦截,除了搜索远卓会在一个很小的犄角旮旯里面跳出来“前任董事长郑嘉琢”之外,其他地方看不到关于郑嘉琢出意外的消息。
这也让桑落松了一口气,虽然莱北和曼都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隔了十万八千里,莱北这边金融业也不发达,但是如果郑嘉琢失踪的新闻铺天盖地,他的照片到处都是,难免不会被认出来。
张盈盈不愧是颜控,虽然仍然觉得郑嘉琢像个大型的制冷冰箱,但是谁又能拒绝一个帅得好像从韩剧里面走出来的大帅哥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时不时看你几眼呢?
她简直当场就想签合同,桑落不占便宜,按住纸张:“回去和你爸商量一下吧。”
“也行。”
虽然是这么说,但看张盈盈的表情,这单生意多半是谈成了。
“桑落,你晚上有安排吗?今天要不要去酒吧?”
“酒吧?”
桑落没说话,郑嘉琢倒先抓住了重点,挑了一下眉,看向桑落,明晃晃地要求一个解释。
“今晚不去,怎么了?”
“那一起吃个饭吧?”张盈盈娇滴滴地看他,“我预订了餐厅。”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变了质,桑落下意识拒绝:“算了吧我今晚……和他有约。”
他指了指郑嘉琢。
原本以为张盈盈会自觉地说一句“那就算了”没想到这个大小姐还真是出人意料。
“没事,可以一起,加个位置就是了。”
“不用……”
“好啊。”郑嘉琢答应得爽快,“正好庆祝我们谈成了合作。”
这酒庄到底姓桑还是姓郑?!
眼见这两人一拍即合,桑落心下无语,也只好跟着坐上了张盈盈家的车。
张盈盈订的是市中心的一家私房菜,走到大厅就能看出很有格调,桑落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什么西餐厅,不然他们三个人吃牛排的样子可真够尴尬的。
“三位这边有请。”
进入包间之后,郑嘉琢脱了外套,他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有些修身的版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肌肉的轮廓。
张盈盈看了两眼,大大方方地说:“帅哥,把口罩摘了呗?”
不过郑嘉琢并没有立马摘掉,而是偏头看向桑落。
张盈盈:?
桑落:?
他微不可微地点了下头,郑嘉琢就如同得到主人准许的大狗一样,抬手摘了口罩。
一张充满攻击性的俊脸终于完整露了出来,桑落突然发现郑嘉琢上嘴唇还挺薄。
“点菜吧。”张盈盈把菜单递过来,郑嘉琢和桑落都抬手拒绝。
“你先点。”
张盈盈惊讶于二人的默契,也因为两位的教养感到惊喜,这两个人真的给她一种不是普通人的感觉。
她点了几个菜才又把菜单递给他们,桑落挑了几个菜,郑嘉琢加了份黑松露慕斯。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张盈盈按耐不住好奇,主动问桑落:“桑落,你一个调酒师怎么认识的郑总啊,我看郑总对酒很有研究,难道是因为酒吗?”
第13章 你不喜欢的
桑落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想要去看郑嘉琢的表情,结果正好和他对视,后者的眼神里带着玩味,然后以一个很细微的弧度歪头,似乎也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而张盈盈叫郑嘉琢“郑总”,桑落听着也不舒服,郑嘉琢现在都快被郑家除名了,还郑总呢。
“不是,我们……是高中校友。”
“高中校友?”张盈盈显然更感兴趣了,同样感兴趣的还有郑嘉琢本人。
面对两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桑落整理了一下语言,然后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他是我……学长。”
分明以前都能喊出口,现在当着失忆的郑嘉琢的面,桑落觉得“学长”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奇怪。
此时,桑落的手机一阵,来了条短信。
[郑狗:学弟?]
他是真的要怀疑郑嘉琢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不然一个失忆的人怎么能跟以前一样恶劣?
他没回短信,眼见着张盈盈还想问些什么,连忙扯开了话题。
“你以后都会在酒楼工作吗?”
提到工作,张盈盈肉眼可见的焉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美甲,叹了口气:“是啊,我爸说我学历不高,脾气还大,出去工作也没几个公司能待下去,还不如就在家里帮忙。”
这话听着耳熟,桑落悻悻想道好像以前他爸也这么说过。
就在他琢磨着怎么回的时候,包间门被打开,服务员过来上菜了。
这家私房菜很有名,全国连锁的餐厅,光是曼都就有六家,莱北的话如果没记错,应该只有这一家分店。
桑落看着逐渐摆上桌的几道菜,分别是孜然小羊腿,板栗红烧肉,香酥鱿鱼,花雕酒灼大虾等。
总觉得有点熟悉,但是印象里已经很久没吃过这家的私房菜,因为商业应酬一般都定在高档酒店。
可能是以前哪一次也点了相同的菜。
当最后那道黑松露慕斯上来,服务生刚刚端上桌,郑嘉琢长手一伸,将点缀着薄荷叶的小蛋糕放到了桑落面前,看样子是专门给他点的。
桑落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笑话,在曼都应酬的时候谁会专门给他点个甜品。
张盈盈:“你们……”
桑落:“呵呵……学长对我一直挺好的。”
郑嘉琢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显然是很享受他这么叫。
明明他才是金主,怎么现在搞得他又莫名其妙落了下风?
吃了没几口,当桑落的筷子伸向孜然小羊腿的时候,郑嘉琢突然出声。
“桑落,”他的声音很低,“里面的八角味道有点重。”
突然,像大脑里的某根弦搭回来了一样,桑落看着郑嘉琢神色淡淡的脸,虽然这张脸现在已经出落得成熟而棱角分明,但是桑落那一瞬间就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今天点的这些菜这么熟悉,味道也是。
因为十年前,他请郑嘉琢吃过。
在桑落的“死皮赖脸”下,郑嘉琢总算答应了要和这个小学弟吃一顿饭,时间定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周四晚上,桑落趴在课桌上看手机,找周围的餐厅,他以前都是和一大群朋友一起吃,吃点什么烤串火锅就完事,这次和他吃饭的对象只有一个郑嘉琢,还不是同龄人。
虽然桑落心里对郑嘉琢也没了怨气,但是想到对方那副很勉强答应自己的表情就不爽,心下决定一定要找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让郑嘉琢不后悔答应吃这顿饭。
他零花钱很多,原本打算定个西餐厅,在市中心CBD顶楼,一看就很有逼格,结果同桌凑过来一看,问他是不是要约会。
“约什么会?”
“桑落你都定烛光晚餐了,还狡辩啊?”
桑落满头黑线,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这种餐厅果然不适合两个男学生去吃,然后换了家口碑不错的私房菜,这家味道好价格也不低,挺合适,选好餐厅的桑少爷心满意足地复制地址决定发给郑嘉琢。
结果发现……他没有郑嘉琢的联系方式。
他原本打算去问学生会的同学,但是一连问了好几个都没有答复,都说郑嘉琢不玩QQ ,常年不在线。
问到郑嘉琢是哪个班的之后桑落决定去他们班找他,来到高三的教学楼,明显感觉到气氛的紧张,明明是晚自习下课时间,过道上居然没几个人,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还是出来接水的。
“会长?”
隐隐约约看到一楼和二楼中间的楼道站了两个人,其中比较高的那个穿着浅色的卫衣,戴了个银框眼镜,气质斯文俊雅,正是学生会的会长。
被会长挡住的那位只看得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似乎头发剃得很短,说了句什么就匆匆下了楼。
“小桑,”会长嗓音温和,比郑嘉琢那个冷冰冰的家伙不知道好到哪里去,“有事吗?”
“呃……我找郑嘉琢,他在吗?我记得你们一个班?”
“找嘉琢啊,我去叫他出来。”
“谢谢。”
不一会,郑嘉琢就出来了,郑嘉琢穿着件黑色的卫衣,衬得他脸色也不太好,一副被打扰的模样。
“郑嘉琢。”
郑嘉琢颔首,示意他有话快说。
原本应该直接给对方用餐的地址,桑落却转了个弯突然问他:“你的手机号?我没存,联系不上你。”
“有必要?”郑嘉琢微微倚靠在门框上,面色冷淡,看着更加不耐烦了。
我上辈子是刨他们郑家的祖坟了吗?
桑落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耐心:“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明天晚上去哪吃饭?”
“去哪?”看样子,说郑嘉琢忘了他都信。
爱吃不吃。
桑落咬牙切齿:“你把你号码给我。”
郑嘉琢伸出手,桑落盯着那只分外漂亮的手,愣愣地问:“啊?”
“手机,“郑嘉琢按了按太阳穴,看桑落的表情像是在质问他脑子到底正不正常,“电话号码。”
“哦哦。”桑落把手机递给他,郑嘉琢很快输好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地址发短信,还有事?”
“没了。”
郑嘉琢抬步就掉头准备进教室,桑落又喊了一声。
“郑嘉琢。”
这次郑嘉琢连身都懒得转。
“下午六点,记得来。”
“知道。”
郑嘉琢走进教室,他们班是整个年级最好的班,下课班里也挺安静,桑落刚才在门口那几句话音量不低,很多人都看向他,他心烦地拉开椅子。
“小桑请你吃饭?”
“嗯。”
“怎么回事,给你道歉?”
“我都说了不用。”
“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会长笑眯眯地说,“说不定你们会变成朋友。”
“……”
郑嘉琢懒得搭话,在心里想自己怎么可能和一个没长大的少爷交朋友。
第二天,郑嘉琢卡着点到了餐厅,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来到包间,桑落正坐在里面,高一高二周六不用上课,所以今天放了学之后他们就相当于放周末了,郑嘉琢不一样,他一会得赶回学校。
他打量了一下这家餐厅的环境,估摸着价格不会低,也是,桑落长得就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阔少模样。
“我已经点了一些菜,你看要不要加一点。”
郑嘉琢扫了一眼菜单,里面的菜动辄就上五六百,的确不便宜。
“不用了,你看着点就是。”
等待菜上的过程中,郑嘉琢拿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桑落注意到对方的手机款式是三四年前的款,可能连社交软件都下载不了,不免有些好奇他盯着手机在干什么,难道是和女朋友聊天吗?郑嘉琢这样的人性格这么差,脸还这么臭,也能找到女朋友?不过这张脸的确挺有优势的。
“你打算考哪个学校?”
桑落平日里虽然算不上一个场子里面最会活跃气氛的那种,但是性格使然,忍受不了现在这种两人相顾无言的尴尬。
郑嘉琢从手机里抬起头,把手机关了扔进书包:“没考虑好。”
是不是敷衍桑落也听不出来,不过他知道郑嘉琢成绩挺好的,常年和会长在红榜前面,应该可以考个很好的大学。
“你除了芒果过敏还有其他的吗?我好像没什么过敏原。”除了有点挑食。
郑嘉琢多半懒得跟小两岁的人扯自己的过敏原,反正就连会长知道这个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
“没了,”他淡声回答道,“桑落,你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专门补偿我。”
他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桑落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潜台词是以后就不要故意联系他了。
从小到大都被捧在掌心里的桑少爷怎么能容忍这么被下面子?
桑落没好气地说:“我是有原则的,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碰面了。”
郑嘉琢点头:“也是。”
高三的教学楼和其他年级隔得非常远,食堂也不是同一个,就连进出的校门都分前后门,所以如果不是故意为之,以后二人也的确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很快菜呈上来,桑落没要酒,外面的酒他都看不上,要的蓝莓汁。
看着孜然小羊腿这道菜就食指大动,而且目测也没什么能让他忌口的“刺客”,桑落也没多想,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结果,还没下咽,他脸色就变了。
郑嘉琢原本安安静静吃着饭,突然一抬头看见桑落脸都绿了,问:“你怎么了?不会是羊肉过敏吧。”
桑落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两大口果汁才压下去那股味道:“孜然羊腿这四个字在菜单上写得明明白白,我脑子有病啊过敏还点这个?”
“想你也没那么傻。”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
“哪儿怪了?你不喜欢孜然?”
“不是孜然,是另外一种,有点像卤料的那种。”
“八角?味道是有点重。”郑嘉琢抬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眼神,自顾自夹菜吃。
“这难道是这家的特色吗?”张盈盈开口问道,她特意忽略了郑嘉琢对桑落说话的那种怪异的感觉。
桑落回过神来,与郑嘉琢对视,试图在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看到些什么,结果只看到了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淡然。
“上次在家你说受不了香料的那个味,你忘了?”
他态度随意,给桑落夹了一筷子鱿鱼:“吃这个。”
桑落没动筷,大脑飞速运转是不是郑嘉琢想起什么来,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郑嘉琢连在两年前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想不起来自己和他高中认识,又怎么会记得十年前饭桌上的事。
“谢谢。”
理清思路,桑落抬头,正对上张盈盈很古怪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张盈盈:我是什么很见的小女孩吗
桑落抛了个疑问的眼神,结果张盈盈匆匆收回视线,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顿饭吃得……心怀鬼胎。
结束之后张盈盈要回家,桑落和郑嘉琢目送她上车后打算步行。
“你在生气?”
突然,听到身旁的男人疑问,桑落有些没反应过来。
“生气?没有。”
就是疑惑,他觉得仅仅只过了半个月,郑嘉琢带给他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他越来越能在郑嘉琢的言行举止中看到以前的影子,偏偏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带郑嘉琢去医院检查。
而他们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不在他的把控中,原本在桑落这里,郑嘉琢是被郑家人算计,意外失忆的失败者,自己骗他被包养,他也接受良好,这半个月来郑嘉琢对他几乎言听计从,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与包养关系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手头紧,不能像圈子里其他人一样时不时给郑嘉琢买点东西,总之他们的相处很奇怪。
此时正好路过“晴天”,桑落看到门口有位打扮夸张的富家公子哥正与一个女孩搭话,那个女孩就是在酒吧工作的服务生,年纪不大,应该是大学生出来兼职的。
桑落没忍住,在公子哥伸出手的时候先一步走过去拦住了,一只手虚虚搭在女孩的肩上:“哥们儿,你这是干什么呢?”
“你女朋友?我认得你,晴天的调酒师嘛。”
桑落没否认,偏头在女孩耳边说了声让她先进去,外人看起来就是极为亲密的情侣耳语,女孩连忙走进了酒吧。
“挺不够意思啊哥们?你女朋友来酒吧陪酒啊?”
桑落皱了皱眉,不喜欢对方说“陪酒”这两个字,晴天不提供特殊服务,里面的女孩就是单纯的服务生而已。
不过现在不比以前,心高气傲的桑大少爷也只好把气咽下去,不想和他多说,扭头就走,没想到才转身,手腕就被握住。
这个公子哥看着一副肾虚样,手劲倒是挺大,桑落沉下脸,还没开始用力就听到公子哥突然惊叫一声,手上的力道松了,桑落看到郑嘉琢一只手还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地抓住公子哥的手,轻轻往旁边一拧。
“手。”郑嘉琢剑眉微蹩,随手一甩把那个男人甩开,然后抓起桑落的手腕,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两个大男人在酒吧门口拉拉扯扯,桑落很不习惯,想把郑嘉琢甩开。
“我看看。”
“你别看,再看印子都没了了。”
郑嘉琢这才松开手,看着旁边的公子哥,没说话,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位公子哥不知不觉打了个寒颤。
“走了。”桑落拍了一下郑嘉琢的手臂,这种事情在酒吧屡见不鲜。
郑嘉琢扫过他的手,然后收回视线跟在他身后,直到回了家二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桑落一到家就去洗澡了,过了好半天才出来,郑嘉琢原本在阳台上摆弄那些要死不活的花花草草,听见声响就转过头出来,看见桑落穿一件很大的白色长袖,皮肤被热水蒸红。
“这是……”
桑落抬眼看他:“你的衣服,我知道。”
要不是桑落的语气实在是太过平常,郑嘉琢看着他被蒸红的眼尾,纤细的睫毛湿润,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先生,”郑嘉琢有一阵子没叫过这个称呼,最开始桑落还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惊一乍,后面听惯了自己的名字也没多说什么,“你不想说,我不问。”
桑落脑袋还有点晕,闷的。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郑嘉琢说的酒吧工作的事,也是,这一路走过来郑嘉琢一句话也没多说。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桑落隐隐约约觉得要是自己说了,就会有什么东西不一样。
可能是在郑嘉琢那里金主身份的坍塌,也可能是他潜意识里就不愿意在郑嘉琢跟前落下风,哪怕对方现在记不得什么,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在酒吧打工。
“你先去洗吧。”桑落把毛巾搭在肩上。
郑嘉琢洗完澡出来,听见客厅有动静,结果看到桑落把电视机打开了,这还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次打开电视。
是一个娱乐频道,里面的艺人们在做游戏,说说笑笑挺热闹。
桑落窝在沙发上,看不出有没有认真看。
“你看这个明星怎么样?”
突然,桑落指了指电视机里面的某个男明星,郑嘉琢先是看了两眼他纤长的手指,然后顺着指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粉蓝色撞色衬衫的男明星,唇红齿白,是很典型的流量小生长相。
“不怎么样。”他没兴趣,坐到桑落身边,两人身上的橙花味很快交融在一起。
桑落不习惯有人靠自己这么近,而且郑嘉琢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明明同款的沐浴露,在郑嘉琢身上就不一样。
他正想往旁边挪一下,结果突然之间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腰。
郑嘉琢的手很大,应该跟他的身高有关,手指很长很有力量感,被掐住腰的时候桑落尤其感受得到。
“桑落,我不能收钱不办事吧。”
郑嘉琢眼里哪有什么小明星,他感受手下的温度,心想桑落怎么会这么瘦。
结果下一秒手里就空了,桑落的眉头紧紧皱到一起,可能觉得自己的表情太夸张,勉强收了两分。
郑嘉琢抓了把空气,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
“……”
桑落头皮发麻,怎么也没想到他指给郑嘉琢看以前的小情人,郑嘉琢突然来抓他的腰。
他可是直男!
而且就算他要弯,也不可能和郑嘉琢搞在一起吧?
不过断然没有包了人还半个月什么都不干的道理,桑落硬着头皮想找点话语来弥补,就听见郑嘉琢平淡地语出惊人。
“我活不好吗?”
?????
桑落感觉一阵天雷降下,把他劈得浑身上下都在冒气。
郑嘉琢还在继续猜:“难道是家里没东西,还是你不喜欢用,以前我们怎么做的?”
……没东西……不喜欢用……怎么做的……
桑落僵硬地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你想上我?”桑落不可置信地问他。
郑嘉琢这话的意思是他把自己当top了?
怎么可能!先不说他桑落是不是个异性恋,就算他真喜欢男人,趁着失忆把郑嘉琢包了,肯定也是为了挫挫郑嘉琢的锐气,断然没有他在下面的道理!
这下换作郑嘉琢摸不着头脑了,他看着桑落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平常只会摆着一张不耐烦的冷脸的人现在因为极度的惊讶变得很生动,五官都亮了起来。
“我们以前难道不是这样吗?”
哪样?谁跟你有以前?桑落眼前发黑,觉得自己似乎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为了强制性跳过这个话题,桑落决定讲他的工作。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家酒吧,叫晴天的那家,我在那里工作。”
他的话题转换实在僵硬,郑嘉琢忍笑没戳穿,好整以暇地看他。
“当调酒师。”桑落对着郑嘉琢讲不出太多话。
“调酒师?”郑嘉琢看上去对这个职业很感兴趣,模样像是知道小兔子居然会举杠铃一样。
桑落不耐烦他这种语气:“对,调酒师怎么你了。”
“没有,就是……挺意外的。”
“意外吗?”
桑落挑眉,其实有些好奇在郑嘉琢的眼里自己是哪种人。
因为从来没有听过他对自己的评价,无论是在失忆之前还是失忆之后。
在他失忆之前,他们认识了十年,这十年有接触的时间断断续续也有一半,无论是高中时期的学长学弟,还是后面在商场上针锋相对的对家,桑落的爱恨似乎一直都表现得很明显,反而郑嘉琢,一直没表过态。
“有一点,想象不出来。”郑嘉琢偏头看了下电视屏幕,已经到合唱节目了,一男一女两个歌手正在深情对唱。
桑落有点微微失神:“那你觉得我适合经商吗?”
问出口的那一秒他就后悔了。
但是郑嘉琢沉默了一下,空气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安静下来。
“不知道,我自己经商都失败了,还得靠你养呢,我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的金主。”他开着玩笑,语气轻松地说。
桑落心里微微松动,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因为他刚才那一瞬间是真心想问郑嘉琢,因为郑嘉琢是曼都公认的经商天才,因为郑嘉琢是远卓这种千亿企业的掌舵人,因为郑嘉琢……仅仅花了两年就彻底搞垮了桑正。
“经商这些我不太懂,可能以前懂,但是现在记不起来了。”郑嘉琢看着他垂在沙发上的手与失神的眼,最终还是没牵他,仅仅是靠近,两只手隔着微妙的一厘米。
“但是,只要你想做,我都会支持你的。”郑嘉琢看他,桑落的目光与他短暂交汇,被里面的炙热一惊。
这是对于郑嘉琢来说很突兀很不适合的炙热。
因为在桑落的印象里,郑嘉琢一直都是冷漠的,锐利的,沉静的。
这个没头没尾的话题终究还是截止到了郑嘉琢这个眼神当中,桑落关了电视起身,突然被郑嘉琢叫住。
郑嘉琢:“学弟?”
桑落:“……”
第15章 你下海去吧
郑嘉琢这人可能天生就喜欢逗桑落,看着桑落的背影明显滞了一下,他轻笑出声,原本都想着感觉桑落今晚情绪不太高,干脆就不逗人了,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真的很想听听桑落说他们高中的事。
“这没骗我吧?”
桑落拳头都硬了,以前他就烦郑嘉琢在他面前摆学长架子,这人明明就只比自己大两岁,一口一个学弟叫起来是真不害臊。
“骗张盈盈的,我们确实是一个高中的,但是不熟,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确实,只不过当时是郑嘉琢单方面不想认识桑落。
郑嘉琢:“哦。”
“……”
郑嘉琢这轻飘飘的一句,根本不知道他相信没有,桑落重新在心里说服自己不要跟失忆人口计较,郑嘉琢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词又不是自己第一次见。
结果没想到失忆的远卓前董事长还挺会顺杆爬。
“桑落,”桑落一直没正面对着自己,郑嘉琢乐得光明正大打量他,看他很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雪白的后颈,“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你在酒吧,我还挺过意不去的,你也不让我伺候你,花了那么多钱就让我在家里给你做饭和暖床,划算吗?”
桑落:“我乐意。”
郑嘉琢:“我能出去工作补贴家用吗?”
桑落终于肯转头过来看他一眼,眼尾微微上翘,刚才洗完澡被蒸出来的红意已经完全消失,变成平日里那副又冷又傲的模样。
“你能做什么?”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感兴趣,因为桑落是真的好奇郑嘉琢会做什么,成年之后他对郑嘉琢的印象都只剩下在商场上的杀伐果断。
郑嘉琢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蛮认真地回答:“陪酒吧。”
“……”桑落翻了个白眼,留给郑嘉琢一个后脑勺。
“你下海去吧你。”
郑嘉琢这张脸再配上这个身材,说不定还真能有个好价格。
桑落拉开书房的门,关上门之后也不再反锁,因为他发现郑嘉琢根本不会靠近书房,每天的活动区域很有限,基本上是时时刻刻抱着自己的小说在看。
书房里面有台电脑,是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老电脑,卡得不行,桑落记得这个款是自己上高一的时候流行的,这都多少年了,感觉再过阵子都能去博物馆展出了。
不过他来莱北走得很匆忙,好不容易才把手机带过来,笔记本什么的压根没工夫,所以哪怕这台电脑确实很“年迈”了,他也没办法,只好凑着用。
他在曼都以前有一个秘书,两个助理,后来郑嘉琢把那对狼狈为奸的秘书助理都送进了监狱,自己身边就剩下个负责做日程安排的傻白甜助理,不过傻白甜有傻白甜的好处,不仅做事踏实,还认死理,助理秦笑羽名牌大学毕业,恰巧赶上学历最不值钱的那一年,她的专业又卷生卷死,这个一没背景二不会说奉承话的傻丫头成功毕业即失业,沦落到咖啡馆打工,有次桑落去那家店买咖啡,正好喝了杯这姑娘做的馥芮白,又觉得对方在咖啡店大骂对孕妇出言不逊的中年男人有点气魄,一来二去聊了几句,干脆就招过来当助理,做一下schedule,泡点馥芮白什么的。
因为这小姑娘正直,没跟着自己那秘书搞坏事,桑正破产之后,桑落给发了最后一笔奖金,想着把她塞到哪里,结果中间被人截胡,自己辗转几圈来到莱北,渐渐断了联系。
原本桑落以为对方是找到了新工作,没过多久就把自己这个落魄的前老板给忘了,没想到来到莱北的第三天,这丫头居然给自己打电话,说自己又回咖啡馆工作了,说桑落对自己有恩,让自己拿高工资,自己会等他回去东山再起。
当时桑落在阳台抽烟,还被秦笑羽整得小小感动了一把,懒得去想对方究竟是不是因为有过给他做助理的经历所以不好找工作。
所以秦笑羽是曼都除了兴子之外唯一一个还和自己有联系的人。
秦笑羽发了封邮件,是有关远卓最近的收购和新商圈开发的计划。
桑落很快点开看完了,眉头越皱越深,他给秦笑羽发了条微信。
[桑落:你确定?]
[秦笑羽(助理):千真万确啊老大,他们已经开始准备第一轮融资了,以前尚强的那个张总你还记得吗?就是惹了郑嘉琢那个,最近和郑大去国外一起看展了。]
尚强的老总姓张,长得肥头大耳的,郑大看着也不太聪明,这俩人一起去国外能看什么展,多半是谈合作顺便向外界释放一条信息,那就是远卓与尚强快合作了。
[桑落:尚强不是被郑嘉琢拉入黑名单了吗?]
准确来说是当场下面子,郑嘉琢这个人自从当了董事长,行事风格简直可以用日天日地来形容,尚强这个张总好几次想约郑嘉琢出来吃饭都没成功,后面居然脑子抽了借其他人的名义约,约出来之后郑嘉琢毫不客气地把雪茄扔对方的红酒杯里,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落下一句“张总真会耍小聪明”,可能其他人听起来还像个场面话,但是张总是真的知道郑嘉琢这句是什么意思——在那之后所有有尚强的宴会远卓都不会收邀请函。
久而久之,其他人都知道张总惹了郑董事长,郑嘉琢在曼都不说只手遮天,但绝对是金字塔顶端,所以从那之后不会有不长眼的接近尚强。
为什么桑落知道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其他人”,张总白瞎了长一双眼睛,居然觉得他和郑嘉琢关系好,借的就是他的名义约郑嘉琢出来。
虽然张总本人和桑落没有什么过节,但是桑落隐隐约约就觉得郑嘉琢那个记仇得要死的小心眼说不定就因为这个给他记了一笔后面才整他这么惨。所以桑落也不太看得惯尚强。
而且据他所知,尚强这企业外强中干,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光鲜。桑正杰出事之后,桑落接手公司,吃过亏,所以尽量不惹腥。
[秦笑羽(助理):这不郑王朝改朝换代了么。]
私底下外面人都叫郑家郑王朝,因为郑家人口多,往上数三代每次选接班人都是腥风血雨,跟九龙夺嫡似的。
[桑落:那这郑大的确是个草包,不知道张頔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秦笑羽(助理):老大,你最近怎么样?郑嘉琢失踪了你知道吗?]
能不知道吗,失踪到本少爷头上了。
[桑落:知道,现在曼都什么情况?]
[秦笑羽(助理):不太好,远卓因为郑嘉琢失踪,股市大跌,一度跌停了都,后来郑大上位了才稍微好一点。不过郑大和郑三都不如郑嘉琢,远卓你是知道的,家族企业,原本有很多郑家人,郑嘉琢上位之后辞了一大半,换成他自己人,现在郑大上了又来了场大换血,换成了郑大母家的那些亲戚。]
桑落看着这条信息若有所思,郑嘉琢这一失踪,对于远卓的影响远远比外人看上去大得多,在外人眼里,远卓本来就该是郑家亲骨肉的,被郑嘉琢这个海归私生子抢了不说,还翘了亲老子的位置当上董事长。现在郑嘉琢下落不明,董事长之位物归原主。
可是远卓离了郑嘉琢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在曼都的龙头企业。郑嘉琢上位的两年,远卓完全以一种无法阻拦的气势垄断了曼都商界。
没有郑嘉琢就没有今天的远卓,这个道理桑落以为只要是个人就该知道,没想到曼都还有不少人看不明白。
反正也跟自己没关系,桑落原本打算让秦笑羽去查自己的两个酒庄,结果秦笑羽就接着发了信息过来。
[秦笑羽(助理):老大,还有一个事。就是你记得藤蔷苑的房子吗?原本不是被郑嘉琢给那什么了吗?我也是今天才收到信息,郑嘉琢没有把那个房子买了,连户都没过,我下午过去看了一眼,从外面看还跟以前一样呢,反正郑嘉琢现在失踪了,是死是活连郑家人都不知道,郑家最近忙得很,你要不……回来?还有个住的地方呢!]
桑落一怔。
藤蔷苑的房子就是他名下诸多房产之一,是他从小住到大的老洋房,也是他住的时间最长的房子。
当初桑正宣布破产之后,他名下的几乎所有资产都拿去抵押还债,唯独藤蔷老洋房没有,到了郑嘉琢本人手上,他以为郑嘉琢会把那房子卖掉,因为那套房子怎么着也值八位数,没想到对方似乎没卖,连过户都没有。
桑落不知道郑嘉琢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这个情况他根本不可能回曼都,不说现在他在曼都毫无势力,他身边还有个郑嘉琢。
[桑落:暂时不用。你多盯着点郑家的消息,最好是能帮我查到郑嘉琢失踪的过程。]
[秦笑羽(助理):好嘞。]
放下手机,桑落又重新看了一遍秦笑羽发过来的邮件,总觉得远卓这个计划做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由于现在他人不在曼都,与这些脱节太久,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
“叩叩叩!”
郑嘉琢在敲门,桑落扫了一眼书房,没发现什么有关郑嘉琢的东西,于是拉开了门。
“吃水果吗?”
兴许是刚才还在谈论关于郑嘉琢的事,脑子里下意识都还是那个抽着雪茄,一脸冷漠的郑董事长,结果现在看到头发微湿,像只大型犬一样站在书房门口的郑嘉琢,还有点不习惯。
桑落唇角微微上扬,是一个不容易被察觉出来的弧度。
“给我吧。”
第16章 情人工作
张盈盈看着不靠谱,办事却还挺利落,很快就给桑落发信息说可以签合同了,不过是和她爸爸签。
“明天可以吗,今天晚上我得去酒吧。”
张盈盈在电话那头说好,没挂断电话,试探性地问:“桑落,最近出了部爱情片,这周末要不要去看?”
这句话的暗示性很明显,桑落自然听出来,想也不想地婉拒了。
结果张盈盈这次还偏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在里面,说就看在她给他朋友签了笔大单的份上,和她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落只得答应下来。
吃完郑嘉琢做的火锅,桑落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桑落。”
又是桑落了。
桑落头也不回,在系纽扣,身后的郑嘉琢倚靠着卧室的门框,仗着桑落后脑勺没长眼睛,极其嚣张地用目光勾勒他的背影。
桑落的身材一直很好,一米八二的身高,头小腰细腿长,以前在曼都的时候一周会去两次健身房,来到莱北之后没了条件,肌肉看上去没那么有型,显得清瘦了一点。
郑嘉琢:“说真的,要不要给我找个工作,哪儿有金主在外面打工,我在家混吃等死的道理?”
这人说话是真不中听,桑落微皱眉头,心下生疑对方到底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昨天不是说了么,你只能去陪酒。”
“那就在你工作的酒吧?咱俩还能有个照应。”
没正形,要真是这样,传到曼都去桑落和郑嘉琢得被笑一辈子,两个叱咤风云的老总,居然沦落到在莱北酒吧打工。
“不用。”
桑落很快拒绝他,没留一步余地。
郑嘉琢看着桑落利落地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咂咂舌。
桑落没把郑嘉琢的话放到心上,心里早就对郑嘉琢打上了乖巧金丝雀的印象,结果凌晨一点的时候他看到有个男人推开酒吧的门,差点没忍住把杯子砸过去。
“给你十秒解释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凌晨一点,酒吧正是蹦迪的时候,很吵闹,桑落不耐烦地低头调一杯马天尼,头也没抬。
郑嘉琢戴着口罩,身上穿着上次去商场买的卫衣,看上去很居家的模样。
“你生气了?”
桑落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在自己的掌控,他不确定这家酒吧会不会有人恰巧认识郑嘉琢,抬头正好和对方那双显眼得不得了的眼睛对视,一个心烦,他把桌上的鸭舌帽粗鲁地扣在郑嘉琢头上,遮住眼睛。
喧闹之中,他听见郑嘉琢笑了一声。
“郑嘉琢,摆正你的身份。”
桑落把调好的马天尼推给旁边的人,语气冷冰。
郑嘉琢隐藏在鸭舌帽下的眼睛一瞬不落地跟随着他,打量桑落束在裤腰的白色衬衫,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惹眼的褶皱。
“想你了。”
“扑通。”
桑落手一松,冰块落入玻璃杯中,他面不改色地去取金酒:“滚回去。”
“陪你上班都不行?”郑嘉琢一只手支着下巴,声音听起来有点困倦的样子。
桑落只觉得郑狗不好对付。
“再说一遍……”
“哎哟,哪儿来的帅哥?”
耳熟的女声从身旁响起,片姐阅男人无数,精准地从一个侧影看出坐在吧台这位长得不赖。
“片姐。”桑落无奈,“要酒吗?”
片姐打了个响指,坐在了郑嘉琢旁边:“来一杯,帅哥来酒吧还戴着帽子口罩?莫非是大明星?请你喝酒?”
“家里不让。”郑嘉琢温声拒绝。
桑落翻了个白眼。
片姐听这话稀罕:“家里?怎么,还是个未成年?”
郑嘉琢笑了一声,奇怪,自从失忆之后,他就仿佛一个从来没有被设置笑容的机器人升级了一样,突然开始喜欢笑了一样。
“不是。”
片姐“啧”了一声,扣了扣台面:“桑落,两杯。”
桑落不吭声。
“别发呆。”
“行。”
哪儿是什么发呆,桑落一边调酒,一边听着片姐和郑嘉琢搭讪。
“帅哥今年多大了?”
“28。”
“啧,黄金年龄啊,第一次来晴天啊?没见过你。”
“嗯,第一次。”
“戴着口罩和帽子,不热?”
“不热。”
“你做什么工作的?”
郑嘉琢顿了一下,然后似乎是偏了一下头:“给别人当情人的”
片姐:“……”
桑落:“……”
桑落深呼吸了三次才忍住没把那杯长岛冰茶泼在郑嘉琢身上。
他真的以为这是一个正当职业吗?桑落甚至走神了一秒怀疑自己。
“哈哈,帅哥你可真幽默。”片姐饶是经过大风大浪也受不住郑嘉琢这么直白,喝了两口酒压惊。
郑嘉琢抬手,接酒的时候与桑落的指尖相触,感觉到对方的手很冷,于是抬眼想问他,就看到桑落一脸恨不得当场就把他杀了的表情。
像一只河豚。
郑嘉琢觉得自己的金主实在是很有意思。
“你有女朋友吧?”
桑落赤裸裸的目光盯着,虽然郑嘉琢真的很想尝尝桑落调的酒,但不想惹他生气,于是摩挲着杯口,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片姐:“没有。”
他这话让片姐更觉得刚才他是在开玩笑。
正好桑落被另外一个调酒师叫过去,郑嘉琢抬起手,抿了一口桑落调的长岛冰茶。
“怎么样?我家调酒师很不错吧,我喝过那么多杯长岛冰茶,就他调的最好喝。”
郑嘉琢就抿了一小口,压根尝不出味,不过调酒师本人就是他夸赞的对象,于是他点头:“嗯,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
后来片姐去卡座和别人聊天,桑落回来看见郑嘉琢面前的酒杯仍然是满的,没那么气。
“回去。”
感觉再这么下去,小河豚就真的要扎人了,帽檐压得低他看不清桑落的表情,于是站起来的时候他顺带抬了抬帽檐:“行,那我回家给您暖床了。”
桑落一听“暖床”这两个字就恨不得把郑嘉琢扔进垃圾桶里。
“快滚。”
这一通闹下来,桑落清晨回家的时候更加疲惫。
再加上睡觉睡得不好,一晚上恐怕做了有十几个梦,睁眼的时候脑子里都还是乱糟糟的一片,于是郑嘉琢买完菜回来看到的就是桑落耷拉着一张臭脸站在菜板前的样子。
感觉对方下一秒就要拿着菜刀当镜子,郑嘉琢连忙放下菜走到厨房里边把他拉出来。
“没睡好?”
桑落皮肤白,黑眼圈就显得很明显。
“有点,”桑落揉揉后颈,清醒一点之后就开始跟郑嘉琢算账,“昨天晚上给我个解释。”
“昨天不是说了吗,想你了。”
“郑嘉琢。”
对方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桑落记得他失忆之前从来不这样。
“真的,晚上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酒吧那边。”
这个说法没什么信服力,桑落给自己倒了杯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编。
“因为我真的很好奇你工作的样子。”
好奇怪的理由,桑落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觉得是什么样子?”
“好看,很好看。”你穿那件衣服好看,调酒的时候也好看。酒吧那样绚丽的灯光下,别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是桑落仍然很好看,站在吧台之后都是发着光的。
后半句郑嘉琢没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金主不喜欢太矫情的话。
没想到桑落听了之后也没有高兴起来,他沉默地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没看郑嘉琢一眼,去书房了。
这次跟前几次都不一样,郑嘉琢中午吃饭的时候意图跟桑落搭话都被对方以沉默为回答,他察觉到桑落生气了。
平常动不动就让他滚的人真正生气起来似乎也是不一样的,他变得非常沉默且冷硬,郑嘉琢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
“我错了,先生。”他蹲在桑落旁边,顺从地认错,是真的有些后悔昨天半夜心血来潮不顾桑落的拒绝去了酒吧。
桑落没看他一眼,低头自顾自看着手机,手机贴了防窥膜,郑嘉琢无从知道一丁点信息。
“真的知错了,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不乱出门了。”
桑落还是没应声,郑嘉琢突然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
桑落手一抖,手机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响。
郑嘉琢想伸手帮他捡,桑落顶了一下膝盖:“别碰我手机。”
他愣了一下,这语气很防备,又很自然,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郑嘉琢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蹲在沙发与茶几之间,抬着一双深情款款的墨色眼眸,语气迟疑地发问。
【作者有话说】
桑落:神金。
对郑嘉琢,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情感。
与喜欢相对的是什么?讨厌?憎恶?恨?其实也不准确。
“别发疯。”桑落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对了,今天下午要去和张盈盈签合同。”
“酒庄的?”郑嘉琢总算是没再演那套我见犹怜的金丝雀吃醋老一套,坐直了身子,“签了多久的?”
“三年。”桑落松了口气,仍带着怀疑看向郑嘉琢,后者的一如既往的无辜。
算了,郑嘉琢应该没什么装失忆的必要,可以是为了戏耍他的新鲜感,但是让郑嘉琢给别人装孙子装好几个月,还是不太现实。
“你就是桑落?”
桑落点头。
“张总你好。”桑落挺了挺肩,摆出以前谈生意的架势。
“旁边这位就是我朋友,姓郑。”
“张总你好。”郑嘉琢微微颔首。
他今天没有穿那些休闲的衣服,而是穿了桑落的衬衫,他的肩比桑落更宽一些,穿桑落的衬衫会显得有点紧,不过本来吃个饭的事,也不是什么大场合。
“那既然人来齐了,咱们就签合同吧。”张盈盈那急冲冲的性子真是遗传了她爸,不知道是不是莱北这边的人大多都性格豪爽,这位张总对桑落和郑嘉琢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合伙人没表现出疑问。
桑落舒了一口气,拿过对方打印的合同看了几眼,很快就签了自己的名字。
两份合同签好之后,桑落一直紧绷的背终于放松了片刻,郑嘉琢看着他心里觉得挺有意思,怎么这么紧张呢。
“好了好了,正事谈完了咱们就该吃吃该喝喝,我听盈盈说桑总你们两位不是本地人啊,我听口音也不像。”
桑落夹了一筷子凉菜,放到碗里才发现上面贴着香菜,嘴角抖了抖:“确实不是,我和郑总都是南方人。”
“南方好啊,风水养人,我看你们两个小伙子都俊得很。”
“张总说笑了……”突然,一双公筷落到自己面前的白瓷盘上,夹着一块香酥鱼。
“?”桌上三人停住话头。
郑嘉琢慢条斯理地放下公筷:“这个好吃。”
桑落:“……”
他想起上次和郑嘉琢在一个酒店碰上了,他到郑嘉琢那个包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郑嘉琢坐主位,手里只端着一杯红酒,其他人的餐盘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食,就他面前什么也没有跟来参加品酒会的一样。
今天倒是扮演上为金主爸爸夹菜的甜心了,可是这合适吗?
“你自己吃。”桑落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郑嘉琢,后者微微弯了一下眼睛,弧度很小,但是桑落就是能从中看出来一股小人得志的样子。
“知道。”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太奇怪,张家父女对视一眼也摸不着头脑。
索性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了,问他们要不要开酒,桑落正好带了两瓶酒庄的红酒,就让服务员打开了。
“这酒还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喝白的。”
“爸,你又来了,都说白酒要少喝。”张盈盈嗔怪地看了自己老爹一眼。
张总哈哈大笑,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好,少喝点少喝点。”
桑落看着对面父母亲昵的模样,不知不觉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家的家庭关系明显与张盈盈他们家不同,但记忆里这样温馨的互动也是存在过的。
“你就少喝一点。”回忆被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郑嘉琢偏过头来,突然靠近他,桑落能感觉到对方带着葡萄味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旁。
“酒喝多了还是不好的。”
桑落心想一年前你和我在酒吧拼酒拼到差点胃出血,现在倒是劝起我来了。
不过他还是把酒杯放下,不再去想那些遥远记忆中的家庭往事。
“对了,桑总和郑总怎么认识的,感觉你俩兄弟情很深厚啊!”张总是个爽快人,又是个喜欢聊天的,喝了两口气氛就上来了。
兄弟情深,好小众的形容词,居然用在他和郑嘉琢身上。
“很早就认识了,我们一个高中的,”郑嘉琢似乎是想了一下,“我能做起来生意都是因为桑落呢。”
郑嘉琢从开始到现在也没说过几句话,突然谈到这些往事,倒像是来了兴趣。
“难不成是桑落给你投资的?”张盈盈心生疑惑,桑落都有钱给别人投资,不至于还要在酒吧打工吧。
“早些年手上有点闲钱,都被这小子给骗过去了。”桑落接过话茬,给郑嘉琢递了个眼神让他别自己瞎讲。
张总:“哈哈哈还是你们小年轻有意思,好啊,年轻的时候能碰上一个信得过的哥们一起做点生意也不错,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才知道,身边这些好友能留住的太少了,特别是咱们做生意的,到底人与人之间都隔着一层利益。”
“有道理。”
桑落这次真心附和了一句,人和人之间隔着的不是血肉,不是关系,只是利益。
这样一顿饭吃得很顺利,午饭结束以后都快两点钟了,张盈盈约了好姐妹出去做指甲,一出餐厅人就不见了,张总的司机等在门口,他问两个小年轻去哪儿,要不要载他们一程。
“不用了,谢谢张总。”先拒绝的是郑嘉琢。
送走张总过后,桑落看着周围终于没人了,就想要问郑嘉琢今天吃饭闲着没事给他夹什么菜,这是正经谈生意的场子又不是什么夜店。
“想给你夹就夹了。”郑嘉琢抬手理了理他的领子,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八百遍。
桑落:“我都说多少遍了别动手动脚的。”
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郑嘉琢好像学会了什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绝招,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时间。
“今天下午你还有安排吗?”
“没。”桑落正低着头看手机,回复电子邮件。
“那你今天下午可以陪我吗?”
“先生,”郑嘉琢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我都陪你出来应酬了。”
他在撒娇吗?意识到这一点的桑落瞬间感觉五雷轰顶,但是又实在无法将“撒娇”这个词和面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一些的男人联想在一起。
“今天陪我一下午,我保证一周都不出来乱晃怎么样?”
“你也知道你在乱晃,我凭什么答应你?”
“凭你是我金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去哪?”桑落冷着张俊脸,“你只有三个小时。”
“够了。”郑嘉琢见他答应了,忍住想要抬手摸他被风吹翘的柔软黑发的想法,只是克制地指了指旁边的公交车站牌。
“我们去这里。”
桑落看着他指出的地方,名叫“曦和站。”
这个站名很特殊,听着也很耳熟,但桑落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站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也不远,他默许了。
“你有零钱吗?”
“你要干什么?”
郑嘉琢一脸无辜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这个公交车站只有这一路车,等的人很多,说明下一班应该要来了。”
“坐公交车过去?”
还没等他想明白坐公交车和零钱的关系,郑嘉琢就突然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一下子拉短。
“小心。”郑嘉琢嘴上说着小心,其实被身后的熊孩子撞了一下的是他自己。
桑落莫名其妙被郑嘉琢揽了一下肩膀,然后郑嘉琢的手往上顺势压了压他的头发。
真受不了他了,郑嘉琢以前也这么恶心吗?
桑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钞:“够了吗?”
郑嘉琢看着那张十元的“大钞”,对自己这个金主的生活能力再次刷新了认知。
“我去换。”
他走向便利店,桑落嫌人多,就往旁边走了两步,站在了站牌的后面。
他才刚拿出手机,还没解锁就听见一道急匆匆的声音。
“桑落?”
桑落挑了一下眉,正打算招呼郑嘉琢,但是看到人群中高大的背影,突然改了主意,他没发声。
郑嘉琢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能看到一向运筹帷幄的远卓董事长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站在人群中,也是难得。
第18章 庙会(1)
不过公交车站毕竟也就这么大点地方,郑嘉琢很快就在站牌后面看到了桑落,对上桑落的眼睛,他放松了眉眼,终究是没说什么。
“郑……唔。”桑落才开口就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在嘴里。
原来是一根棒棒糖,不知道为什么郑嘉琢剥糖纸的速度会这么快。
桑落没形象地咬着一根棒棒糖,瞪了一眼郑嘉琢,后者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像在看一只小动物,莫名其妙的怜爱,又让桑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不其然,公交车很快就开过来,桑落还没坐过公交车,平常上下班都是步行,要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是打车。
不过在公交车上被挤来挤去的感觉并不好受,养尊处优的桑少爷忘了自己现在和郑嘉琢都穷得叮当响,抓着郑嘉琢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你非要去那地方干什么。”
郑嘉琢突然被他扯了领子,一只手还放在对方的腰后,公交车上太吵,桑落咬着棒棒糖说话含含糊糊,郑嘉琢就只能闻到一丝微不可微的荔枝味,于是他低下头:“什么?”
桑落看着两人几近相拥的姿势,顿了顿,踢了踢郑嘉琢的脚:“离我远点。”
这句倒是听清楚了,不过郑嘉琢没动,只是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一只胳膊仍然横在桑落身后,将他与旁边的小孩隔离开。
公交车上有人大声打电话,有人在哄哇哇大叫的小孩,桑落被吵得头疼,也不想管郑嘉琢了,就这么挨着对方摇摇晃晃,终于到了曦和站。
一下车,桑落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到这里来了,原来这里在开庙会。
曦和站是一个处于城乡交界处的站,人流量本来就大,又因为有一座曦和山和一座太阳庙而闻名,本地人都很信这个,逢年过节都要去庙里拜一拜,而庙会则是三年才有一次的,庙会就开在山脚到半山腰的位置,一路上去能看见不少好看的好玩的,好不热闹。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庙会。”
下车之后空气好了不少,空气中是一些糕点的香甜气味,与火烛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难闻,相反,能够让人很快融入这种热闹的氛围中。
“吃饭的时候听见有服务生讨论,我没看过庙会。”
终于把桑落带到了这里,郑嘉琢没了先前那副臭不要脸的样子,温温顺顺地站在他身边。
桑落比较能看得惯他这副模样,将糖棒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我看过。”
接着就抬步融入人群,郑嘉琢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唇:“走慢点。”
身体上却很诚实,步子跨得很大,几乎不与桑落错开一步的距离。
“又开始叫大名了。”
桑落其实对郑嘉琢叫自己大名没什么感觉,比起郑狗以前阴阳怪气一个“桑少爷”拐八百个弯,叫他名字显得正常多了。
郑嘉琢对自己这个金主很了解,看到对方漂亮的眼睛懒懒散散的模样就知道他没生气,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边。
来看庙会的人很多,听路过的人的口音,还不止本地人,走了没多久,桑落就皱了皱眉,郑嘉琢今天什么也没戴,就这么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万一被曼都那边的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正好他看到路边有一个卖脸谱的,心下一转,拐了个弯走进店里。
店里大多都是一些大人带着小孩在逛,桑落和郑嘉琢两个人身材高大又长相帅气,一走进店里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桑落本就对其他人落在郑嘉琢身上的目光感到厌烦,“啧”了一声,叫住一个柜台后面的女孩。
“你好,”桑落抬手指了指挂在展架上的一个脸谱,“麻烦那个拿来看看。”
店员面对如此赏心悦目的大帅哥,自己因为上了一天班烦躁的心情都变好了,结果一转头,看到了这个赏心悦目的大帅哥指的面具。
“帅哥,你确定……是这个吗?”
店员抽抽嘴角,迟疑地取下一个关公面具来,桑落点点头,接过之后用手扣了扣台面:“过来。”
郑嘉琢向前一步,店员才看到原来后面还有一个赏心悦目的大帅哥,而且感觉身材也很好,穿个白衬衫跟男明星似的。
“戴上。”桑落懒洋洋地勾着面具往前一伸。
郑嘉琢迟疑地看着红脸的关公面具,不明白桑落整哪一出,难不成他还有这个癖好?
“你认真的?”
郑嘉琢接过面具,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戴上了,他倒是把脸遮住了,桑落看着身高直逼一米九的“关老爷”,开始后知后觉自己领着他去逛庙会到底丢的是谁的脸。
“怎么样?”
郑嘉琢最有辨识度的一双眼睛隐藏在了面具之后,声音也闷闷的。
“不怎么样。”
店员很有眼力见,听见桑落的语气之后立马从柜台里拿出两个其他样式的面具:“两位帅哥不妨看看这两款?都是今年才出的,来逛庙会的人好多都买了。”
这两款面具明显就要现代化一些,看样子是这家店铺自己设计的,一个白底红线的玉面狐,一个金底玉色的青龙,精致度算不上高,不过看起来是比红脸关公好一些。
“你挑一个。”桑落目光被外面卖糖葫芦的老人吸引,点了点那两个面具催促郑嘉琢。
郑嘉琢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收回视线,嗓音淡淡地说:“我以为这位小姐是给我们两个推荐的,这个很适合你。”
他顿了顿,等桑落的目光重新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小狐狸。”
“……”
“!!”看吧我就说他们真的是一对吧,还叫小狐狸真的好甜哦!店员小姐姐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向桑落推销。
“是啊帅哥,来我们店的人那么多,但是我一眼就觉得你是最适合咱们家面具的。”
桑落被两人围攻,又被店里嚷嚷着要某个奥特曼面具的小男孩吵得脑仁疼,掏出钱夹扔给郑嘉琢,自己出去了。
郑嘉琢得逞,付了钱,在店员小姐“尊重祝福”的目光中追了出去。
果然,桑落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位前站着,明明最开始还对庙会没兴趣的青年现在站在一堆草莓山楂糖葫芦前思考自己要哪个。
郑嘉琢看着秋日和煦的阳光落在桑落身上,落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落在他如同小动物一般灵动的眼睛上,也落在他鼻梁上那颗恰到好处的小痣上,将这个人勾勒得如此温暖,如此可爱。
他站在原地欣赏了一小会,很快就被桑落招手唤过去。
“一个山楂的。”桑落取下一串糖葫芦。
不过事实证明老爷子的话也不能相信,一分钟之前老头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的山楂不酸,一分钟之后桑落被山楂酸得牙疼,皱着眉地吐槽不良商家。
“真这么酸?”
在阳光之下的桑落似乎也被庙会的热闹气氛所传染,一举一动都比在家里的时候生动许多。
桑落没好气地戴上了那个玉面狐狸的面具,因为戴着面具的缘故他不用直视郑嘉琢的眼睛,自在了许多,把糖葫芦扔给郑嘉琢。
郑嘉琢抬手将面具掀起来一些,露出完美的下颚线和薄唇,接着咬了一口山楂。
“这也不酸啊。”
郑嘉琢吃完剩下的半串糖葫芦,转个身的功夫桑落又跑到其他手工制品的摊子旁边,他微微叹气,到底是谁带谁来庙会。
桑落的确是看过庙会,可是他没看过北方的庙会,北方的庙会和他高中时看的很不一样,而且莱北的这个规模还大不少。
说起来,虽然他不记得了,但其实郑嘉琢也是看过庙会的,高中那年他们是一起去看的。
【作者有话说】
桑落:(不耐烦)(叫郑狗)(起一身鸡皮疙瘩)
郑嘉琢:如同小动物一样可爱。
自从上次和郑嘉琢一起吃完饭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
也是,高三部本来就与桑落他们那栋教学楼隔得远,平常连去的食堂都不是同一个,一周下来根本看不到郑嘉琢一眼。
桑落也没把郑嘉琢放心上,在他眼里自己已经道过歉,对方还接受了,那他俩就互不相欠了。
只不过他偶尔还是能看到一些有关郑嘉琢的消息,比如贴在校门口那张红榜,上面是高三第一次模拟考的排名,郑嘉琢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非常靠前的位置,理科成绩简直能用金光闪闪来形容,三门主科的成绩总和都快能赶得上桑落五门科目。
想不到郑嘉琢成绩还挺好的。
“靖和,那不是你哥吗?”
桑落本来就是路过看一眼,准备走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
“滚,野种也配称为我哥?”
这道声音桑落熟,是隔壁班的郑靖和,一个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桑落和他成绩都差不多,区别在于桑落就是爱玩,但是不惹事,不过这位大名鼎鼎的郑家少爷却是个爱闯祸的,隔三差五就能看到郑老爷子的秘书来学校给他收拾烂摊子。
桑落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人,不过两人有共同好友,时不时一起打个球什么的。
桑落对上郑靖和的目光,颔首打了个招呼,郑靖和也不太瞧得上桑落他们这种中途发家的暴发户,敷衍了事地点了一下头。
接着,桑落就听见郑靖和那粗俗的话语:“郑嘉琢就是个贱女人养出来的贱货,你别看他现在姓郑,但家里就没人把他当人看,还不如我妈养的那条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靖和你嘴真毒!”
郑嘉琢?
桑落蹩了一下眉,他和郑嘉琢算不上朋友,但是听郑靖和说话这么脏心里不免不舒服。
回到教室,他去问了一个朋友郑嘉琢和郑靖和什么关系,那位爱八卦的官二代悄咪咪地跟他说:“同父异母的兄弟啊!桑落你这都不知道,现在他们那个圈子都传开了,郑嘉琢是私生子,虽然他高二那年被郑家认回去了,但是都知道郑家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郑老爷子就是在娶了郑靖和他妈的那一年出的轨,所以郑嘉琢比郑靖和还大两岁,郑靖和恨死他了。”
毫无新意的豪门秘辛,所谓“他们那个圈子”也是指的曼都的一众世家,包括大名鼎鼎的郑家在内,都至少有五代经商累积下来的惊人财富,桑落他们家虽然也算得上是新贵,但是比起老牌豪门来说都是小巫见大巫。
怪不得郑靖和出口成脏。
不过郑嘉琢真的是私生子吗?桑落趁着打上课铃的间隙回想了一下,一个是长得帅成绩好的学霸,一个是整天就知道泡妞惹事的学渣,怎么看郑嘉琢都更像郑家的少爷一点吧,郑家人怎么想的。
原本桑落以为这件事也就听一嘴过去了,没想到当天放学的时候桑落又撞见了郑靖和和他的朋友,偏偏又是在聊郑嘉琢的事,桑落被一群混混小少爷堵在了厕所,以防多事,桑落打算在洗手间待到他们走了再离开。
可能冥冥之中他和郑嘉琢真的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缘分在,桑落在洗手间听完了郑靖和密谋的整郑嘉琢的计划,细化到时间地点和操作过程。
等郑靖和一行人离开洗手间,桑落掏出手机,手机反光在他无奈的脸上。
“郑嘉琢,今晚有空吗?放学之后我在你们教学楼楼底的花园等你,有要事。”桑落微微叹了口气,给郑嘉琢发了一条短信,接着又怕对方觉得这是诈骗短信,又补了一行字。
“我是桑落。”
他并不想管郑家兄弟的这些破事,但是最近他爸生意场上犯冲,他妈到处求神拜佛,耳提面命地跟他说要他多做好事别影响了他爸的财运,虽然桑落觉得自己老爸只是因为轻信了某些人的话才倒了霉。
就做这一件好事吧,反正他差点把郑嘉琢给害死了。
一想到上次见到郑嘉琢,对方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说不定也会对自己露出感激的表情,真是令人期待。
离高三下课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除了个别情浓意浓的小情侣,这栋教学楼里大概就只有老鼠没走了。
郑嘉琢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他到底看没看到我的短信?
桑落耐着性子又等了五分钟,然后决定去教学楼的一楼再等五分钟,如果郑嘉琢还不来,那他自认倒霉,郑嘉琢就算丢脸丢到西海岸也跟他桑落没一点关系。
结果他刚走到教学楼一楼,就看到了一双人影,那双人影看到他之后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他的方向走,桑落原以为是要抓紧一切时间亲热的小情侣,内心还隐隐有些尴尬,正准备闪到旁边角落去等,就看到那两人走进之后出现在灯光下的一张熟悉的脸。
“会长?”桑落这才看到,根本就不是什么小情侣,是两个男生。
“小桑。”会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依旧是清风霁月的干净模样,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头发很短,很清瘦,脸很好看。
桑落没想到自己每次来找郑嘉琢都能遇上会长,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了吧。
“那个……会长,你知道郑嘉琢走没走吗?”
“嘉琢?你在等他吗?他还没走。”会长有些惊讶,嘉琢什么时候和这个小学弟关系这么好了?他还从来没看见过有人等嘉琢放学。
“他还没走?”
憋楼上谈恋爱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桑落真的想冲上去打他两拳。
“嗯,嘉琢每天基本上都是十一点才离开学校,他这会应该在教室刷题,你要不直接上去找他吧。”
不愧是学霸,十一点老鼠都回家了。
“好,谢谢会长,你们慢走。”
第二次来找郑嘉琢,桑落明显熟练得多,拐到郑嘉琢他们教室门口,发现教室的灯还亮着。
“郑嘉琢?”
桑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的人,郑嘉琢穿着校服衬衫,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结实的小臂。
闻言,他抬眸望了过来,一脸被打扰的不耐,看见是桑落,不耐烦消减了一些,但眼睛里的寒气依旧能冻死人。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短信?”
高三的教室就是不一样,地上摆满了都是书箱,桑落都不好落脚,好不容易走到郑嘉琢面前,发现桌子上摆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习题册,而是一本外语小说。
“《罪与罚》?你别告诉我你装没看到信息就躲上面看这小说?”
桑落觉得郑嘉琢简直奇怪,既然和自己弟弟关系那么差,弟弟还天天一副不整死他不罢休的样子,放了学居然不选择立马回家而是待在学校里磨蹭。
要是郑靖和带人来这里堵他,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到了,我以为我没下来就是回复。”
郑嘉琢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感情,对桑落,也就跟对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一个人怎么可以冷漠到这种地步?
桑落恶狠狠地想,早知道自己就不多管闲事了,到时候郑靖和怎么捉弄他都跟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郑嘉琢!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以为我一天到晚闲得慌给你发短信约你进小花园啊?我今天在厕所听见你那个便宜弟弟说要整你,他们找了一支专业的打手队伍,打算在下周跟你爸说带你去祈福,然后趁乱在庙会上把你弄走给你打残废!”
最主要的是,郑靖和还说要毁了郑嘉琢这张遗传狐狸精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最好给他弄瞎了。
桑落没想到郑靖和会这么狠毒,虽然郑嘉琢的身份不光彩,但他们二人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他居然想要把郑嘉琢弄残疾。
“是吗?”郑嘉琢居然一点也不意外,那双郑靖和深恶痛绝的眼睛抬都没抬一下,依旧垂着看桌子上的小说,要不是桑落知道桌子上摆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还以为有什么吸引人的。
“他说要把你弄瞎,郑嘉琢你傻了吗?”
桑落觉得自己不能再和郑嘉琢说话了,不然还没等他回家就被气死了。
“我知道,”郑嘉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谢谢。”
这句“谢谢”可真难得,不过看郑嘉琢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别跟郑靖和一起出去应该就没事吧。”
“嗯,好。”
郑嘉琢合上书,今晚第一次直视桑落的眼睛,桑落愣了一下,虽然不太好,但是他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郑靖和说的“郑嘉琢和他那个死人妈最像的就是他那双眼睛,天生狐媚子样”。
郑嘉琢的妈妈一定很漂亮,不然怎么能生出郑嘉琢这样的人呢。
“你早点回家吧,挺晚了。”郑嘉琢把桌上的小说往抽屉里一扔。
桑落终于做了一件他妈妈耳提面命的好事:“那我走了,你真等十一点再走啊?”
“嗯。”
“再见郑嘉琢。”
“再见。”
虽然郑嘉琢这人阴沉沉的,总感觉憋着什么坏招,但是被郑靖和那个蠢货暗算的话也太没意思了。
桑落走在夜深人静的校园大道上,不过他们郑家兄弟怎么起矛盾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反正他又不去那个庙会。
“落落,明天别睡懒觉,和妈妈一起去庙会啊?”
桑落正在客厅打游戏,闻言手一滑,放错了一个大招。
“不是,妈你又去凑什么热闹啊?”
“又?还有谁要去?”
“没谁。”原本是脑子有病的郑家兄弟。
“昨天你爸才说过这你就忘了?能不能长点记性,明天是个好日子呀,专门请人来算了,你爸要带公司的叔叔伯伯们一起去拜菩萨,你呢就陪妈妈逛一下庙会,到时候我们和爸爸他们一起吃个饭就回来。”
“我能不去吗?”
因为郑靖和的原因,桑落总觉得这个庙会很晦气。
“不能,你周末成天就知道打游戏,不然就是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鬼混,陪陪妈妈怎么了?”
“那行吧。”
怎么郑嘉琢不去庙会,他反而要去了?
第20章 庙会(3)
曼都是一个经济发展水平非常高的现代化商业城市,本地人大多对求神拜佛没什么信仰,但是一到特定的时间城郊的菩萨庙还是会挤满了人,没办法,普通老百姓可能不信这些,但是赔钱赔怕了的老板们不得不信,就比如桑落他爸爸,桑正杰,就因为最近谈的好几笔生意失败了,想着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曼都的庙会每年都有,一般持续三天,规模不大,来的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桑落原本以为曼都的庙会跟课本里描写的一样,好玩的好看的特别多,但现实太骨感,他才逛了两三个摊子就兴致缺缺。
“妈,这庙会也太无聊了。”桑落塞了半只耳机,觉得还不如陪他妈逛市中心的奢侈品店,好歹有吃的还有坐的。
“你就是成天窝在家里。”方绯雅女士不满地嗔怪。
桑落无奈,心知今天自己算是逃不掉了,忽然,眼前滑过一道很熟悉的人影。
“妈,就让孙姨陪您逛啊!”
“臭小子又溜去哪?”
“我看见一个同学。”桑落留下一句,匆匆把手中的手提包递给旁边的孙姨,绕过人群往后街的方向走。
是他看错了吗?郑嘉琢怎么会在这里?
桑落来到人比较少的后街,一下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一道挺拔身影,郑嘉琢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名牌运动装,旁边是同样浑身奢牌的郑靖和,两人勾肩搭背边逛边说话,身边零零落落跟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不过桑落不确定那究竟是保镖还是郑靖和请来的打手。
郑嘉琢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提前跟他说过了郑靖和的阴谋了吗?他上周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了自己不会来庙会的,结果现在居然和郑靖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不会这俩人真是感情至深的好兄弟吧,郑嘉琢考全年级前三也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弟弟居心不轨?
桑落随便在旁边买了一串糖葫芦,扣上鸭舌帽跟在他们一行人的背后。
郑嘉琢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郑靖和倒是一直在说话,时不时指指周围的店铺,好像真的一副在给哥哥介绍庙会的好弟弟模样,要不是留意到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桑落或许真的信了。
要打报警电话吗?桑落拨出“110”,拇指犹豫地悬在拨出键上。
突然,他看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郑嘉琢开口说了一句什么,郑靖和的表情有点烦躁,不耐烦地指了一个方向:“去吧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点回来啊。”
“行。”郑嘉琢一手捏着那只款式老旧的手机,朝一个方向走过去。
桑落看到郑嘉琢离开之后郑靖和打了个电话,然后招呼保镖跟上了郑嘉琢。
郑嘉琢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公共卫生间的方向,难不成郑靖和打算在公共卫生间堵郑嘉琢?
这个地方桑落没来过,不过他刚才帮一个老人问了洗手间的方向,所以知道洗手间在哪,桑落没熄屏,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随时打算报警。
跟到公共卫生间,他发现了郑靖和带来的保镖,可是看保镖的表情,似乎郑嘉琢并不在这里。
一个保镖的目光扫过来,桑落在洗手池洗了个手,抬头的时候正好与镜子中的保镖对视,他心里有些紧张,但是面上一贯还是懒懒散散的模样,保镖看他一身名牌,气质也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没多想,转头去给郑靖和汇报了。
桑落松了一口气,走到旁边的一家卖特产的店里,掏出手机打算给郑嘉琢发个短信,结果手刚一碰到手机,手腕就被人抓住。
“谁?”
桑落手一紧,瞬间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结果一偏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我。”郑嘉琢似乎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件洗得微微发白的黑色短袖,他的手温度很高,桑落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得发热。
“郑……”话音未落,他谨慎地止住话头,“你怎么在这里?”
郑嘉琢假装挑选特产,背对着外面,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陪我妈来的,你别转移话题,我刚才都打算报警了。上周你不是说了不跟郑靖和出来的吗?别告诉我你们真是好兄弟,你看不出来他讨厌你?”
郑嘉琢轻笑一声,觉得这个学弟有点意思,最开始还以为跟郑靖和一样是不可一世的二代,没想到还挺纯。
“你笑什么?你不知道刚才郑靖和打了个电话,我觉得他是想要在厕所堵你。”
“郑靖和跟郑君汝说了,我必须来。”
桑落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郑君汝就是郑嘉琢他父亲,曼都乃至全国都十分有名的企业家。
看来郑嘉琢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意识到这一点,桑落对郑嘉琢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同情。
“你怎么一直举着这串糖葫芦?”
桑落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捏着一串糖葫芦,刚才顺手买的,结果太紧张了一直没动。
“你吃吗?”桑落出了一手的汗,把糖葫芦扔给郑嘉琢,补上一句,“这你不过敏吧。”
看来上次过敏症状真的把他给吓到了,郑嘉琢接过那串糖葫芦,利落拆开咬了一口,被酸了一下。
桑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眉头皱起来,想到自己还没看过郑嘉琢这么生动的表情,就连上一次他过敏,也一副爱死就死的随意感。
“他们走了吗?”
一直呆在特产店不买东西也很奇怪,桑落往外面街上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些人。
“可能去其他地方了。”郑嘉琢似乎不喜欢浪费食物,皱着眉头把一整串糖葫芦都吃完了,说话感觉都一股酸甜气息。
桑落摘下自己的帽子递给他:“那你戴我这个帽子吧,免得一会他们认出你。”
“不会,除了那些保镖,郑靖和请的打手对我不熟悉,这里人这么多,认不出来……”
面前的少年已经抬手将帽子扣到他头上,吐出两个字“啰嗦”。
郑嘉琢失笑。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桑落和郑嘉琢本来就不熟,两人呆在一起也没话说,他嫌尴尬。
“我不认识路,你知道一号口在哪里吗?”郑嘉琢显然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庙会。
桑落:“你打算从一号口出去?”
一号口有公交车站,又是最大的入口,一般来逛庙会的人都会从一号口进一号口出。
郑嘉琢一幅“那不然呢”的表情。
“亏你还年级前三呢,郑靖和知道你找不到路肯定从来的那个口出去,说不定在那等你。”
郑嘉琢“哦”了一声,然后又问:“所以怎么出去?”
果然让学霸虚心求教是一件很爽的事啊,桑落难得听郑嘉琢这个语气,清了清嗓子:“三号口,我家司机在那里,可以把你送走,看你要不要回去。”
“那就麻烦你了。”郑嘉琢没再像以前那样满身是刺,这次很干脆的就答应了,桑落心里也舒坦得多。
“我看很多人都戴了这个面具。”两人走到正街上,路过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子,郑嘉琢停下来,随手拿起两个面具。
桑落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拿起来的两个面具,粗制滥造。
“从这里到三号口也不远,戴着这个会不会好一些。”
郑嘉琢很利落地就戴上了,剩下的一个往前面递,桑落一脸震惊地指了指自己:“你要我和你一起戴?”
“万一被认出来了,我不想牵连你。”
桑落内心还是很挣扎,他可没有这个送佛送到西的良心。
“桑落,”郑嘉琢补充道,“你是觉得戴这个会变丑吗?”
摊主一听就不乐意,心想你什么意思啊我做的面具多好看啊。
“啪!”下一秒那个面具就到了桑落的脸上,十六岁的桑落是绝对不接受任何形式对自己颜值的质疑。
“快走,郑嘉琢。”
“走了,按照你这个新鲜劲,得逛到明天才能逛完。”郑嘉琢一脸无奈地站在桑落身后。
自己这个从来没看过庙会的人都没桑落那么大的兴奋劲。
两人逛庙会的时候时不时会搭两句话,桑落会在某一个时刻出现一种郑嘉琢没有失忆的错觉,而他们也不是在商场上结下梁子的宿敌,而是高中因为一些意外相识的校友。
可是当郑嘉琢回过头来,桑落能看到他的脸被时光打磨得几近呈现出一种逼人的锐利,还有那身常居高位的压迫感。
这样看来,十八岁和二十八岁的郑嘉琢果然天差地别。
第21章 内讧
莱北的庙会规模不小,逛到尽头曦和庙的时候都已经快到了饭点。桑落本就是个无神主义者,而且据他了解,郑嘉琢也是个无神主义,所以他想逆着人流回去,但是被郑嘉琢拦住了。
“来都来了,”郑嘉琢用上国人惯用话语,虽然一身精英气质还穿着白衬衣,但是仍然坚定地往前走,“进去拜拜。”
曼都的菩萨都没能保佑我爹工作顺利,这莱北的难道会更有用一些?桑落对郑嘉琢在他眼里等同于降智的行为感到无语,不过来庙里的人确实多,周围的人拥挤着,他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拜完之后从那后面走就能出去了,这么逆行很挤。”郑嘉琢往桑落手里塞了一对香烛。
“桑总付钱吧,希望神能保佑你赚大钱,早点给我们换个大房子。”
虽然郑嘉琢说话欠得慌,但是这个祝愿确实到桑落的心坎上了,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趁郑嘉琢失忆把自己的事业搞起来,早点把曼都自己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层买回来。
于是桑落虔诚的跪在蒲垫上,满心满意想的都是赚钱。
所以在他闭眼的时候他没有看到,旁边的郑嘉琢转了一个方向,朝着掌管姻缘的神像低下了头,看起来比以前谈百亿生意的模样更为认真。
从庙里出来之后,桑落赶着去酒吧,把郑嘉琢打发回家了。
到酒吧之后,桑落发现今天酒吧的人都不太多,另外一个调酒师兴致缺缺地在吧台玩手机,桑落换好了衣服,随口问道:“今天生意不好?”
相熟的酒保回他:“今天有庙会啊,诶我忘了,哥你不是本地人来着,这个庙会是咱们莱北的传统,晚上呢还有花车巡演,所以一般这个时候有空的人都去曦和那边了。”
“哦。”才从那边赶回来的桑落应了一声。
此时,旁边的几个女服务生凑在一起小声尖叫了起来。
“你们看热搜!孟冬白居然拿下这个杂志的年封了!”
“假的吧,虽然他最近热度很高,但是这个杂志去年的年封是叶繁诶,虽然他们俩一个是唱跳歌手一个是演员,但是咖位完全不一样好吧,要不是今年年初孟冬白蹭上庄影帝的那部大戏,他还不知道是几线呢!”
“等等,你们还记得前几天爆出来的孟冬白的绯闻吗?就是他和那个大小姐的。”
“哪个大小姐?”问话的是桑落曾经帮助过的那个女孩。
捧着手机的另一个女孩说道:“陈蓝幽啊!就是那个电影院,VK国际影院的大小姐啊,他们家做跨国电商的,特别有钱,我还关注了她的微博,每天都是各种各样的聚会炫富。”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难不成孟冬白是抱上陈大小姐的大腿了?不对啊,我记得陈蓝幽不是有未婚夫吗?”
桑落听到这里,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回想陈蓝幽和郑嘉琢的婚约到底有没有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不过搜索记忆无果,当初两家要联姻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桑落心里想的都是郑狗居然傍上了VK,以后更难对付了,完全没关注陈蓝幽一个这么执着于自媒体的大小姐到底有没有在社交平台上说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未婚夫又能怎样,他们那些有钱人不都这样吗?这叫联姻。”
后来姑娘们就开始讲一些其他的娱乐圈八卦,桑落才把一直端在手里的酒杯放下。
如果只是爱上网,会关注娱乐圈消息的人都能一层层地知道陈蓝幽的未婚夫是郑嘉琢,那哪怕是在与曼都天南海北的莱北,都很有可能会出现有人认出郑嘉琢这张脸的情况。
桑落倒是不担心认出郑嘉琢的人能够很快与远卓扯上关系,从而通报给郑家人。
但是他最近越来越觉得郑嘉琢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有点以前的样子,他担心万一郑嘉琢被点醒了怎么办,要是郑嘉琢突然恢复记忆,一看自己当上了他桑落的金丝雀,那桑落说不定比郑家那两兄弟死得还早。
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他怕郑嘉琢。
只是,现在远卓还没洗牌成功,郑嘉琢这个不要命的一回去,捏死桑落这两个小酒庄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这郑家兄弟到底能不能行,别搞完郑嘉琢现在两人在曼都搞上内讧了,桑落切柠檬的时候随意想道。
事实上,曼都。
“郑靖和,你把郑嘉琢藏哪儿去了?”
远卓的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现任董事长郑锦尧凛声问道。
郑靖和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看样子是一夜没合眼,满身的脂粉香气,听见大哥如此语气,也没什么好脸色。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郑嘉琢不在我这,当初人是你出的,现在郑嘉琢找不到了你开始倒打一耙了?”
郑嘉琢失踪的消息曝出之后,远卓的股票几乎跌停,比当初郑君汝去世有过之无不及,后来董事会出面澄清郑嘉琢只是出了车祸暂处于昏迷之中,情况才好一些。
郑锦尧迫不及待想要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别人看中的早就不是远卓这两个字,而是郑嘉琢这个活招牌。
“你最近怎么了,看着脸色这么差?”郑锦尧皱了皱眉,把郑嘉琢的问题放到一边。
“新到手了一个极品妹子。”
郑靖和不满郑锦尧质问的语气,依他看郑锦尧对自己太过自信,殊不知远卓在郑嘉琢手里的那两年早就发展成了他们想象不到的规模,现在离了郑嘉琢,远卓这台大机器不说完全转不了,但肯定不如往日。
这半个多月以来,郑靖和手里的分成都少了许多,虽然他厌恶郑嘉琢,但此时此刻不得不与外面董事会的老头共情一把,觉得郑锦尧实在不是个好的董事长人选。
偏偏郑锦尧从来不这么认为,他是郑家的长子长孙,生母出生于名门世家,横看竖看都该是远卓继承人的首选,偏偏杀出来一个郑嘉琢……
“好了你回去吧,你也顾及着点身体,别给人留下把柄。”
对于自己这个三弟,郑锦尧是一直都不太瞧得上眼的,郑靖和的母亲是个只有美貌没有头脑的小女人,在郑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家族里什么也算不上,郑靖和也遗传了他母亲的蠢笨,从小到大半点成就没有,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郑靖和走后,郑锦尧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办公室,自从算计了郑嘉琢并且得手之后,这间办公室就正式属于他了。
桌面上摆着一支定制的黑金钢笔,上面镶嵌着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笔杆上刻着郑嘉琢名字的缩写“JZhuo”,这支钢笔是郑君汝送给郑嘉琢的,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代表郑君汝对郑嘉琢的一种信任以及集团权利的交付。
可是郑锦尧第一次来到这间办公室,是在垃圾桶看到的这支钢笔,他一直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被郑嘉琢随手扔在了垃圾桶。
“郑董,会议要开始了。”
郑嘉琢的特助俞宿站在门口,镜片背后的眼睛沉静如斯,没有一丝波澜。
郑靖和曾经劝过,让他把俞宿打发到其他地方的分公司去,虽然俞宿为远卓工作了七年,但是自从郑嘉琢回归郑家之后,这位一直保持中立的董事长特助就表现出了对郑嘉琢的偏向。郑君汝去世之后,俞宿几乎是无缝衔接开始为郑嘉琢工作,为此公司有不少人猜测俞宿是郑嘉琢事先安插在公司里的。
郑锦尧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俞宿只是单纯地愿意为强者工作,现在郑嘉琢下落不明,郑锦尧相信他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没有听信郑靖和的一面之词,埋没这样一个人才。
郑嘉琢能掌握的人才,他郑锦尧一样能。
“俞宿,今晚还有安排吗?”
“有的,夫人定了餐厅。”
郑锦尧头疼:“推了,谁让她又自作主张了,你陪我上柳西山住一晚,最近应酬太多。”
俞宿低头:“好的,我这就去回复夫人。”
第22章 电话
酒庄的生意落实之后,桑落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每天中午再起床,他会偶尔去酒庄看看,张总人是真厚道,还给他介绍了周围的其他几家酒楼,还包括本地一家格调很高的西餐厅。
除了签合同那次,桑落已经很久没有在中午十二点之前醒过来了,所以……
“郑嘉琢。”
在桑落出门上班之前,桑落对着厨房叫了一声。
郑嘉琢正在厨房洗碗,这个画面起初对于桑落来说是非常神奇的,过了快一个月他也就看惯了,发现除了比普通男人帅一点,郑嘉琢洗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怎么了?”
郑嘉琢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橱柜,转身看向他。
“你一般早上多久起?”
郑嘉琢无奈地弯了弯眼睛,扯了一张纸又擦了擦手,走到玄关处。
“六点多吧。”这个人真是没心没肺,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居然连他多久起床都没察觉到。
可是看着桑落眼下淡淡的青黑,郑嘉琢又没多说什么。
“我明天九点要去一趟酒庄,你在七点……算了,七点四十叫我吧。”
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郑嘉琢勾了勾唇,二十六岁的年龄,居然还会赖床不想早起。
“好,带把伞,今晚要下雨。”
桑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伞:“麻烦。”
“早点回来。”
第二天。
“桑落。”郑嘉琢熬了一锅南瓜粥,又下楼买了几个生煎包,回到家看着睡得昏天暗地的桑落有些无奈。
“已经七点四十了。”
“唔……”被窝里的人动了动,干脆翻了个身呈“大”字型占据了整个床。
简直是像一只露着肚皮的猫。
郑嘉琢睡眠很浅,每次桑落下了班回来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对方上床的动作透露出一丝纠结,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才背对着他睡下去,两人本来就盖的两床被子,桑落这架势更让他觉得他们睡的是单人床。
不过每次郑嘉琢起床之后,桑落就仿佛是一个安装了“自动摊饼”的机器,很快翻了个面继续熟睡。
“桑落,”郑嘉琢觉得好笑,弯下腰把被子扯出来,忍不住又拨了拨他凌乱的头发,鼻梁上的痣显得有点稚气,“起床了。”
这下桑落总算有点反应,懒洋洋地动了动手指:“叫什么……”
下一秒,一个温软的不明物体印到了他的脸颊上。
刚才那是什么!?
桑落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是郑嘉琢亲了他一下吗?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桑落的瞌睡全没了,一下子从床上撑起来,一只手顺势就朝郑嘉琢挥过去。
他才起床,都还没完全缓过劲来,郑嘉琢自然是很轻松地就接住了他的拳头:“早餐都做好了。”
谁管你早餐做好没有?谁问你了?你刚才干嘛呢?
桑落脸皮真不算薄,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红着个耳朵生闷气,要是让他直接问郑嘉琢为什么亲自己,那还不如杀了他。
“我去给你盛粥。”
始作俑者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对,把桑落的衣服放到床头柜就出去了,留下桑落一个人在床上凌乱。
不是……郑嘉琢疯了吧,这入戏也太深了吧。
而且他可是直男啊!
桑落怀着崩溃的心情穿好了衣服,脸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还要臭,再加上没睡醒精神不好,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制冷机。
与对方同居也有段时间,郑嘉琢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少爷又生气了,一会得哄。
可是他没想到这次的桑落居然很难哄,就连坐车都不肯挨着他。
自己身上是有什么他的过敏质吗?郑嘉琢看着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桑落想道。
到酒庄之后桑落就去和经理谈话去了,郑嘉琢被抛弃在外面,又没有手机,只好在办公室周围转转。
今天郑嘉琢没戴口罩,这样一张陌生面孔出现在酒庄挺突然的,有好几个在这里工作的本地姑娘都看了他几眼,大抵是觉得他的长相不像本地人。
桑落没过多久就出来了,郑嘉琢看见他出来,正准备起身走过去,就听见桑落手机响了。
他看见对方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抬手示意郑嘉琢别跟上来,接着就去了楼梯间接电话。
自从自己受伤醒过来之后,桑落就很少接电话,为数不多接的几个电话还都是工作电话,在家里的时候也只是去阳台接,连阳台门都不拉一下。
这是谁打过来的电话?会让他专门避开人去楼梯间里面接。
桑落也是这个问题,自己这个手机号码知道的人非常少,并且知道的人也不会透露出去,所以,这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谁的。
在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桑落接通了。
“喂?桑落吗?”对面传来一的男声,虽然声音会失真,但是桑落还是听出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是他以前在曼都的……朋友。
唐若鸿。
桑落沉默了两秒。
“桑落?我知道是你,别不说话。”唐若鸿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一如既往的清朗。
“你怎么会有这个号码?”桑落心里的烦躁更上一层楼,如果说今早郑嘉琢莫名其妙亲了他一口是一级烦躁,那么唐若鸿打这个电话过来就是一百级烦躁。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唐若鸿的语气都带了点兴奋:“你最近还好吗?”
“回答我的问题。”
“我以前有个初中同学在莱北做生意,最近开了一家西餐厅,说合作的酒庄负责人叫桑落,很年轻。”
那小老板总不可能碰到一个叫桑落的年轻负责人就和唐若鸿乱说,指定是这小子在曼都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桑落,你在莱北还好吗?”唐若鸿的语气很真诚,旁边还跟了个女孩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婉婉,你等一会。”唐若鸿在那边捂着听筒小声说。
“还不错,你呢?”
“我?也还行,就是连着好久没你的消息我……”
“你还有其他事吗?”桑落打断他的话。
唐若鸿知道桑落是什么性子,连忙叫了两声“别挂别挂”。
桑落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三个月没接触唐若鸿这二小子还是这个德性。
“你看新闻了吗?”对面的语气十分小心翼翼,仿佛桑落是什么一触即碎的娇花连稍微高一点的分贝都接受不了。
怎么每个人联系到他都问这个,他在曼都被郑嘉琢搞破产这事儿就这么值得津津乐道吗?曼都被郑嘉琢搞破产的公司又不止有他一家。
“郑嘉琢失踪了,虽然远卓的公关部说的是他出车祸了,但实际上是失踪了。”
看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谓豪门夺权也只是在外人眼里看起来神秘,实际上牵扯到各方利益,那个圈子的或多或少都会知道风向,更别提唐若鸿的姐姐还嫁到了郑家。
“是吗?”桑落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有一些起伏。
“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唐若鸿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远卓变天了,现在的董事长是郑锦尧,郑锦尧和郑靖和最近都非常忙,你要不要回来?”
回曼都去吗?
桑落冷笑一声:“不用,我挂了。”
“别啊……”
“嘟嘟嘟。”
唐若鸿看着被无情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旁边的妹妹还默默补刀。
“又挂你电话了?”
“你别说得像桑落很没礼貌一样。”
“我没这么说,要是我曾经拒绝过的人突然打电话过来,还张口闭口就是我的死对头,我会骂他一顿之后再挂电话。”
“唐若婉……写你的论文去!”
电话挂断之后桑落没急着出去,推开楼梯间的窗户,心里有些烦,正好刚才从办公室出来拿了一包烟,他拿出打火机点燃。
桑落以前一直都没有抽烟的习惯,后来公司出问题,他成天成夜和郑嘉琢斗,精神不太好,就只好抽烟吊着。
这么想起来郑嘉琢还真不是人,桑落缓缓吐出一口烟来,怎么会有人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还精力旺盛得跟打了肾上腺素一样。
抽完半支烟,桑落把剩下半支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一出楼梯间就看到了郑嘉琢。
在那细微的一秒钟里,桑落还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没失忆的郑嘉琢。
“怎么打了这么久的电话。”
下一秒,郑嘉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抬步走了过来,才靠近他一米,就停住脚步,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下来。
“你抽烟了?”
桑落本来心里就烦,被郑嘉琢莫名其妙问一句,更是不耐:“管这么多。”
郑嘉琢似乎也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很快放柔了声音,继续扮演温顺的金丝雀:“担心你的身体。”
心里也在盘算,桑落到底是接了谁的电话,会接完之后烦得抽了根烟。
回到家之后,桑落扔下一句“午饭叫我”后进了书房。
进到书房之后,桑落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这是郑嘉琢的手机,依他的猜测,这应该是郑嘉琢私人用的手机,不是什么工作机。
所以里面应该有不少机密。
手机屏幕被摔出裂痕,这个牌子的手机按道理来说功能不会受损,桑落找出一根充电线充上,等待手机充电的时候,他然后给兴子打了个电话。
“喂?“兴子的声音有些惊讶,因为桑落来到莱北之后很少主动和他联系,要不是有时候还能听到脑残的二代提到桑落的名字,他都要觉得这个人蒸发了。
“兴子,”桑落决定直奔主题,“远卓最近怎么样了?”
兴子才起床没多久,还有点懵:“还不错啊,怎么了?”
桑落吐出一口气,又问道:“远卓和尚强的合作到哪一步了?”
兴子想了一下回答:“一轮融资进行得不错,郑锦尧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张頔经常约他出来。”
直觉告诉桑落这事不简单,尚强和远卓居然在郑嘉琢失踪之后不到一个月就进行了合作。
“还有郑靖和,你不知道他才是得意忘形上天了,他本来就恨死郑嘉琢了,现在郑嘉琢没了,郑锦尧又天天在公司,压根就没人管他,他光是游轮派对就开了七八场,哦对了,用的还是郑嘉琢的明珠号。”
桑落:“……”
这郑靖和真是对郑嘉琢执念太深,明珠号就连郑嘉琢自己也没坐过几次吧。
“你问这些干啥呀,打算回来了?”兴子继续说道,“说到这个,唐若鸿前一阵子天天来烦我,非说我知道你在哪让我告诉他。”
真是一踩一个雷,桑落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唐若鸿的事情。
兴子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俩好哥们闹掰了:“对了,你怎么不跟若鸿联系啊,说不定他更能帮你,你知道我家这边情况,老爷子管我管得严得不得了,他不一样啊,现在他慢慢接手公司高层的事,成小唐总了。”
怎么绕来绕去还是唐若鸿,桑落对“唐若鸿”这三个字都快有应激反应了,换了个话题:“对了,郑嘉琢和陈蓝幽的婚约还在吗?陈蓝幽包那小明星闹得还挺大,我听见不少人讨论这个。”
怎么绕来绕去还是郑嘉琢,桑落以前不是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吗?
兴子不明所以,只好先回答桑落的问题:“没有,VK的董事长挺不满意郑嘉琢失踪这事,我听唐若鸿说过一次,好像陈董直接去郑家老宅了,直接让郑大交人出来。”
嗬,有意思,郑嘉琢失踪之后第一个去逼问郑大的居然是未来的老丈人。
“不知道郑锦尧怎么说的,反正是把陈董说服了,婚约应该暂时不会取消吧,他们两家联姻对两家公司都挺好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门外是郑嘉琢的声音:“先生,吃饭了。”
“桑落,你那边什么动静?”
桑落随便扯了个理由挂了电话,一拉开门,差点撞到郑嘉琢身上。
郑嘉琢下意识抬手扶住他,原本以为还在生闷气的桑落会推开他,实际上桑落心里压着事,没什么反应。
两人沉默地吃完午饭,桑落惦记着郑嘉琢的手机,郑嘉琢说了句想出去买书他也没放在心上,扔了个口罩过去就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郑嘉琢无奈地戴上口罩:“我很快就回来。”
桑落钻进书房,研究郑嘉琢才充好电的手机,满怀激动地希望郑嘉琢的手机能够指纹解锁,结果却发现郑狗这手机是虹膜加密码的,而且密码还不是简单的四六位密码。
算了,说不定连郑嘉琢自己都忘记密码了。
看了几封工作邮件,又处理了一些酒庄的日常事务,郑嘉琢回来了。
“郑……”桑落一出书房,便看到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的郑嘉琢站在客厅。
莱北已经入秋了,下午五点的阳光并不太烈,桑落租的这套房子朝向不错,阳光从阳台的窗户缝隙照进来,恰巧落到郑嘉琢捧的那束玫瑰上,俗气又热烈的红玫瑰此时呈现出一种妖冶的灿烂。
往上是郑嘉琢比玫瑰花更为夺目的俊脸,他身上穿着桑落给他买的夹克,微长的墨发垂下来,显得乖顺。
“桑落。”
郑嘉琢站在阳光里,斯斯文文地说:“别生气了。”
桑落当时在脑子里问自己“我在生气什么”。
他张了张嘴,回过神来垂眼看那束张狂的玫瑰:“你哪儿来的?”
他好久之前就不送玫瑰花了,曼都的女孩们都喜欢更为稀有的小众花材,再搭配上简单大气的装饰。
郑嘉琢耸了耸肩,这个动作他做起来莫名地很有少年气:“晴天旁边那条街有个花店,老板是一个老太太,我路过帮她搬了半个小时花材,让她送我的。”
“真会讨巧。”红色太过晃眼,桑落移开视线,看见郑嘉琢买回来一本简装的《精神与爱欲》。
郑嘉琢却不肯放过他,跟着他来到饮水机旁边,桑落能感觉到馥郁的玫瑰香气瞬间涌入他的鼻腔。
“不喜欢?”
“太俗。”
桑落虽然这么说,但郑嘉琢能敏锐地看到他没能完全压住的嘴角,心里松了一口气,去找了个水桶把花养着。
刚才老太太问他需不需要包起来,他说不用,收花的那个人不喜欢装饰。
于是他就这么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回到了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屋。
桑落可能不喜欢花,但也不讨厌,郑嘉琢把装着玫瑰的水桶提到阳台,乐观地想。
直到第二天,郑嘉琢六点起床,打算出门晨跑,来到客厅,忍不住笑了。
客厅的茶几上,餐桌上,饮水机旁的电视柜上,放着几个刻着外文字母的酒瓶,酒瓶中插着鲜红的玫瑰。
口是心非的家伙。
郑嘉琢拨了拨玫瑰柔韧的花瓣,不由得又想到桑落那双总是显露出脆弱感的眼睛,一个人有着冷俊的外貌,说话也总是带刺的,但是却又那么一双眼睛,鼻梁上有颗很显稚气的小痣,真的很奇妙。
郑嘉琢洗漱完毕又回到卧室,替桑落掖了掖被角,最后还是没有做出会让他不满的举动,只是侧头吻在沉睡之人的手腕,无声地道早安。
桑落去和那家西餐厅老板谈合作的那天右眼皮一直跳,他问郑嘉琢这是为什么。
“没睡好?”
郑嘉琢作为高中时期就一直霸榜理科成绩表的唯物主义董事长,闻言只是抬手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我给你按一下?”
“不了。”桑落总觉得今天会有点什么意外发生,他想了一下,目光落到郑嘉琢身上。
“你今天就不用和我一起了,你在家待着,如果我不回来吃晚饭会给你发信息。”
于是桑落习惯性将这种不好的预感归结到郑嘉琢身上,至少在曼都的时候他每次右眼皮跳都是因为郑嘉琢像疯狗一样咬着桑正不放。
郑嘉琢看上去有点失望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戴口罩也不可以?”
桑落对他这个动作已经产生了抗体:“不可以。”
好在郑嘉琢现在有自知之明,知道桑落决定的事情就不可能轻易改变,于是只好叮嘱他早点回来。
怎么这么啰嗦,跟个小媳妇似的。
这次的会谈地点就在那家西餐厅,作为莱北为数不多的西餐厅,这家店装修好,格调高,是当地的网红餐馆。
正值傍晚,来这里吃晚餐的情侣很多,桑落一进去就被服务员引到一个包间里。
“谢谢。”桑落顺口道谢,推开包间里的门。
“砰!”
三秒过后,门关上了。
服务员小姐:“?”
桑落:“……”
此时,包间里传来一道熟悉的,桑落一点也不想在莱北听到的声音。
“桑落!你别关门呀!”
【作者有话说】
桑落:莱北来了个比郑嘉琢更让我心烦的男的。
半分钟过后,桑落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上,看着唐若鸿殷勤地给他倒水。
“一分钟,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桑落忍住想把水泼他脸上的冲动,开口。
唐若鸿也听出来桑落语气中的怒火,毕竟两人认识七年多了,他对桑落的小动作了如指掌。
“我入股了这家餐厅。”唐若鸿讨好地冲着桑落笑,一双狗狗眼十分惹人怜爱,看起来跟个男大学生一样。
可惜桑落免疫。
“你是说一个常年生活在超一线城市,对投资毫无兴趣,甚至没来过莱北的大少爷突发奇想来莱北投资了一家西餐厅?你是这个意思吗?”
唐若鸿:“……”
好吧,他承认自己跟桑落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学到对方一星半点的毒舌。
恰巧此时服务员端上菜过来,唐若鸿指了指柠檬水:“去加一点蜂蜜。”
桑落一怔,恍然间还以为又回到了曼都。
“今天合同你来谈?”桑落挑眉,语气之间有些不信任。
唐若鸿就能通过他语气之间那一丁点变化察觉到他有点消气了,趁热打铁:“当然我来了,这不是熟人好说话嘛。”
桑落“嗤”了一声,端起加了蜂蜜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婉婉还在跟我念叨你。”
听到唐若婉的名字,桑落神色松动:“她从德国回来了?”
“回来一个月了……”唐若鸿斟酌地说,“也跟我一起找了你一个月了。”
“她不是要跟那个教授的项目,怎么样了?”
唐若婉是唐若鸿的龙凤胎妹妹,与桑唐二人纨绔成性不同,是个读书的好面子,现在还在读博士。
想当初,桑落也是因为唐若婉才认识的唐若鸿。
“桑哥,一起去喝两杯呗?”高中同学曲同舟见他桑哥这几天,准确的说是自从高考结束放暑假就一直心情不好,想着要带桑哥出去玩玩。
桑落眼下一片青黑,面色苍白,许久没有打理的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像三十岁离异的单身父亲。
曲同舟猜了很久都猜不到桑落这副落拓样的原因,按理来说桑落不用担心高考,家里会花钱上好大学,父母关系和睦,还是独生子压根就不用担心和兄弟姐妹争财产。
所以桑哥到底在伤心什么。
桑落抹了把脸:“不去,吵死了。”
高中的时候他们就去过酒吧,里面吵得要死,要不是……他才懒得待。
“不不不,我们去新柏那家新开的,听说花了一个亿修的,巨牛逼。”
新柏是曼都一个新开的奢侈品商场,旁边的地段是这几年政府重点建设的目标,属于放块石头在那都能变成金子。
“不去。”可惜桑落提不起精神来,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而后又失落地垂眼。
曲同舟心里有了个数,猜到他桑哥可能是失恋了,虽然他并不记得桑哥和哪个女孩走得近。
失恋就是要去夜店啊!用一段新的感情去修复旧感情难道不是世界公理吗!
“桑哥,这都是些小事儿,你今天就当陪我去玩玩?你看我下个月就要出国了,以后咱俩多难得聚一次。”
桑落这下不好再拒绝:“你等我上去洗把脸。”
“好嘞!”
桑落洗了把冷水脸,找了瓶他妈妈送的香水喷了点,看上去好歹是精神多了。
“走了走了,我车都打好了。”
“这么早你去酒吧吃晚饭?”
“你跟我走就是了。”
结果曲同舟把桑落带去了他姐做造型的工作室,非要让桑落做个头发再去。
桑落心里本来就烦,看见工作室里零气冲天的造型师就更烦了。
“你最近是不是过得太安逸了?”
曲同舟打了个响指:“桑哥,糟蹋什么别糟蹋你这张十八岁的帅脸啊。”
桑落真是偶像包袱比什么都重,听到这句话之后看了一眼镜子觉得曲同舟说得也有道理。
做完发型之后两人来到新柏,曲同舟接了个电话,是他妈妈订的那个包到了让他给带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赶在那店打烊之前回来啊。”
这家夜店占了三层,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是花了一个亿的样子。
“这夜店是邀约制的,那些不入流的想来蹭的小网红进都进不来。”
曲同舟跟旁边穿着黑色紧身衣戴着恶魔小翅膀的美女说了一个名字,对方手里的教鞭轻轻一挥,打在了曲同舟的小臂上,声音是好听的御姐音:“欢迎来到Aurora。”
桑落跟在后面,看着扬起来的教鞭,抬手拒绝了:“我就不用了。”
穿过一个长走廊,他们来到下沉式的一楼。
这家夜店是主题式的,这周的主题就是西方魔幻,侍应生都穿着燕尾服,托盘上的酒颜色鲜红,如同流淌的鲜血。
来来回回路过的大多数人都穿着符合主题的衣服,桑落和曲同舟两人临时起意,本来又只是高中生,一进场就引得旁边卡座的人频频注目。
不过两位身上穿的都是名牌,一双鞋就好几万,不难看出是家里有资本的少爷们。
“怎么样?”曲同舟表情很兴奋,显然是已经开始融入进夜店的氛围了。
桑落连酒都不想喝,这时有点口渴,神情恹恹地回答:“还不错。”
“是吧,这是我姐认的干弟弟开的,那小子跟我俩差不多大,听说这夜店是他爸送他的成人礼。”
成人礼送一个亿的夜店,桑落心想这也太非主流了。
后来曲同舟还想说什么,但是DJ已经开始放音乐,声音变大了他也没听清。
找了个吧台坐着,戴着狐狸尾巴的mb很快黏上来,眼角点着一颗小痣。
“哥哥,一个人吗?”
桑落看了眼涌进舞池的曲同舟,没吭声。
不知道是不是妖魔鬼怪见多了,遇到桑落这种年纪小,长得又冷又帅的,mb来了兴趣。
“你是同性恋?”桑落冷冷开口。
mb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没想到桑落说话这么直白。
“我讨厌同性恋。”
长了张这么带感的脸,做0做1都精彩,居然恐同?
桑落心烦,随手拿了瓶啤酒磕开,这种进口啤酒在他眼里也只是最低级的廉价货,他喝了两口,把手机按亮了又熄,重复了好几遍。
“失恋了?”
桑落突然一抖,一脸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你说什么?”
“你这样子不就是失恋了吗?你女朋友真舍得甩你啊?”纵横情场的小mb一副“你瞒不过我”的表情。
“不是。”
桑落留下一句,突然眼神一晃,看到了一个熟人。
“你认识郑小少爷?”
mb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搂着两三个姑娘笑得开心的郑靖和,今天他也穿了一件欧式的大开领衬衫,分明年纪也不大,却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这样看起来还是面前这个失恋的小帅哥更有吸引力。
“不认识。”
桑落厌恶地移开视线,扔下啤酒上了二楼。
二楼相比之下没有一楼那么吵,桑落给曲同舟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在楼上。
桑落找了个清静的地方,端了杯度数很高的调和鸡尾酒,懒散地坐着。
“诶,妹妹,一个人啊?”
桑落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又忽视不了那个看着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被不怀好意的陌生人骚扰。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鸡尾酒放在一旁走过去。
“哥们,你认识?”桑落冷着脸的样子很不好惹。
那人一看桑落过来,看着年龄和这个女孩差不多,担心两人认识,又怕惹事,就走了。
桑落拍了拍那个女孩的肩:“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女孩长得很秀丽,非常东方的长相,是个美人胚子。
桑落扶额:“你喝多了,你家里人电话多少,让人来接吧。”
“我失恋了。”
刚才还中气十足说“好得很”的女孩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桑落:“……”
这才是失恋的正确表现吧,刚才那mb是不是眼睛瞎了。
女孩自顾自地说:“好吧虽然我们没在一起过,可是他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国了呢?”
桑落来了点兴趣,居然还是单恋。
“你遇上渣男了?始乱终弃啊?”
“才不是。”女孩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我们是soulmate。”
“soulmate的话你还担心什么,虽然离这么远,但你们灵魂在一起啊。”桑落半开玩笑地说。
女孩似乎被劝住了,安静地想了一会。
“你手机呢?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喏。”
女孩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桑落这才看到这姑娘一个人定个卡就算了,居然还背着书包进来。
外面那恶魔小姐姐怎么放她进来的?
桑落看到通话记录最近一个是“二货”,扯了扯嘴角。
给“二货”打了过去。
没过多久,对面就接起电话,声音很年轻很阳光。
“喂?有啥事?”
“这手机的主人是你的谁?”
对面顿了一秒,声音立马变了,带着点警惕:“我妹妹,你是谁?”
“你妹妹在新柏这家Aurora喝醉了,你过来接一下。”
对面很快传来开门的声音:“谢了兄弟,我现在过来,你能带她去新柏门口那家手磨咖啡店等我吗?我半个小时就到。”
“行。”
桑落带着喝醉的妹子出去了,刚走到咖啡店门口就接到了曲同舟的电话:“桑哥,一会开始表演了,你人呢?二楼也没看到你啊。”
“见义勇为,你自己玩一会我来找你。”
“啊,见义……什么?”
那边太吵,桑落没听清,又发了个微信。
时间太晚,咖啡店快打烊了,桑落把女孩安置在外面,自己进去买了杯柠檬水。
“你喝点醒醒神。”
女孩乖乖接过,看样子清醒了不少。
不一会,一辆劳斯莱斯黑色商务停在咖啡店门口,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男孩急忙下车。
桑落第一眼居然先看到了对方穿的那双黑白配色的鞋,十分眼熟。
“婉婉!”
“你妹?”
“诶对对,谢谢你啊兄弟。”
桑落拦了一下,借着店里的灯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确实是兄妹,俩人的五官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叫唐若鸿,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妹妹这几天心情不是特别好。”
“桑落。”
“加个联系方式吧?让我俩请你吃顿饭也行啊。”唐若鸿看出来桑落不缺钱,两人气质差不多,一看就是富二代,心想着交个朋友也不错。
“不用,顺手的事。”
桑落怕麻烦,摆摆手走了:“你开导开导她,别太伤心,很多人本来就是生命的过客。”
“啊?哦哦。”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为什么桑落一副失恋的丧样?
(sorry啊宝宝们,我更得特别慢,滑跪)
第25章 唐若鸿(2)
缘分真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那天晚上桑落拒绝了唐若鸿的好友申请,原本以为就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没想到桑落去大学报道那一天,发现唐若鸿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唐若鸿确实与桑落很像,两人几番接触下来就成了朋友,这段友谊一直维持到三个月之前。
“她想办什么事儿办不成啊,那教授对她特别欣赏,我都怀疑是不是想跟我爸抢女儿了。”
唐若鸿把桑落爱吃的菜推到他面前。
“你在莱北待多久?”
这是赶人走呢,唐若鸿拿出最开始准备好的理由:“两天吧,后天我要去文春那边签个合同。”
合着还是翘了工作来的。
“又要看到郑靖和那小子了。”唐若鸿恶狠狠地切着牛排,小孩子气的动作,餐桌礼仪都忘了个遍。
“郑靖和?你们又有合作?”
唐若鸿对桑落不设防,当初桑落家里出事,临时接手公司,像学渣被抽中参加竞赛一样,不敢懈怠,一天到晚就差住在公司了,唐若鸿没了人一块厮混,又恰巧大姐嫁了人家里没人帮衬,于是也开始跟父亲提出要接手公司事务。
俩吊车尾开始接手公司之后也会相互参谋,唐家公司和桑正压根没有什么交集,也不用担心商业泄密。
“对,郑靖和被郑锦尧支到文春了,郑锦尧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理来说郑嘉琢失踪了他能在远卓掌握更多资源,不至于会差项目才对,但是他似乎和张頔搭上线了,张頔这个人……”唐若鸿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本来手里就不干不净的,原本郑嘉琢还在的时候就看不上他,现在郑嘉琢不在了,郑锦尧倒是给他牵了资源,促成了张頔和境外那边不少合作,郑锦尧在中间,也能拿到这个数。”
这有点超出桑落的意外,唐若鸿说的这些他都没有查到过,他一直以为郑锦尧只是没有经商天赋和眼光,但至少从小到大都是按照继承人培养的,接受过十几年的精英教育,不会胡乱来。
没想到现在居然给张頔牵上线。
“郑锦尧还认识境外组织?远卓不是从郑嘉琢回来之后就少了很多东南亚的单子吗?”
桑落还记得当初郑嘉琢宣布和某些东南亚国家企业毁约的时候,还上了新闻,那边企业买了不少水军,在网上把郑嘉琢喷得体无完肤。
“具体的不清楚,但其实听我姐说,郑锦尧手里有不少资源,都是以前郑君汝留下来的,不过没想到后来还是输给了郑嘉琢。”唐若鸿没多想。
“郑靖和这个人也是疯狗一条,”桑落把心里的疑问压下去,面色淡淡,“我记得陈蓝幽最近也在文春。”
唐若鸿有点惊讶桑落远在莱北居然知道陈蓝幽最近的情况,继续说。
“陈蓝幽这个女人,我真是不知道是她还是她爸这么狠,现在VK的意思是让陈蓝幽和郑靖和联姻,郑锦尧也同意了,趁着最近陈蓝幽在文春看秀度假,让郑靖和跟过去和她发展一下感情。”
桑落沉默了片刻。
这个陈蓝幽是非郑家不可了?从郑家二少爷到郑家三少爷,况且……这郑靖和一脸肾虚样,和郑嘉琢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吧。
兴子的疑问已经得到解答,桑落也清楚唐若鸿知道的恐怕就这么多,毕竟郑家人极度排外,缺乏对任何合作对象的信任,哪怕是唐若鸿的亲姐姐和郑锦尧这对关系坚固的夫妻,唐家与郑家深层次的合作,郑家内部的事情也很少会外传。
“所以你要不回曼都吧,”绕来绕去唐若鸿总算把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了,“如果你是因为……我的话,那大不了我一个月不出现在你面前不就行了。”
桑落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笑到了:“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唐若鸿低头装没听见。
“不是因为你,我在莱北还有些事没有办完。”
桑落其实也有些迷茫,想回曼都吗?当然是想的,他出生在曼都,二十几年全是在那个城市度过的,那里虽然记录下了他的狼狈与失意,但也同样见证了他的成长。
可是现在回去能怎么样呢?曼都是一个优胜劣汰的城市,他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而且还有郑嘉琢,郑嘉琢又怎么办呢?
桑落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没给郑嘉琢发信息说自己不回去吃晚餐。
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没电了,桑落有些头疼。
唐若鸿看他一心都系在手机上了,有些好奇:“你来这边有认识其他人?”
都二十六七岁的人了,怎么还跟问小学生似的。
桑落视线落在被撤下去的曼塔玫瑰上,想到了郑嘉琢带回来的那捧玫瑰,最近都焉了,有点可惜。
面上懒洋洋地说:“新朋友没交到,倒是养了个小白脸。”
“……”
“啪嗒!”餐刀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唐若鸿有点没反应过来,“小白脸”的意思是男的是吗?
桑落的公司破产之前都不兴包养这一套,破产之后怎么玩上了?他哪儿来包小白脸的钱?
最主要的是——他不是恐同吗?他包个男的干什么。
桑落恶趣味地欣赏了一下唐少爷大惊失色的表情。
“不是,你、你、你不是对男的不感兴趣吗?”
桑落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小块牛油果:“养着玩而已。”
唐若鸿不理解,桑落在曼都的时候和一些女孩约会过,也交往过一两个女孩,虽然时间不长,但性取向的确是女孩子才对。
怎么一来这鸟不拉屎的莱北就包养上男的了?
“你肯定是被迷惑了,”唐若鸿笃定地说,“你不是恐同吗?”
“是人都会改变。”
“我靠!那你早说你性取向变成男的了我就早点过来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啊!”
“……”
安静,窒息一般的安静。
两人中间那层看不见的屏障被唐若鸿这一吼直接吼破了。
桑落:“我喜欢居家一点的不行吗?你跟我一样,我没兴趣。”
唐若鸿:“我可以学啊。”
桑落:“懒得等。”
“敢情你养了个居家的贴心宝贝啊?”
唐若鸿一脸绝望地看着桑落,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莱北就为了看一眼他,结果他在莱北都过上包小情儿的新生活了。
正想着托人去查一下,桑落一个眼刀就过来了:“别想着来查我,你知道我的底线。”
在曼都的时候桑落被郑嘉琢的人跟踪过,最烦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行吧,先把合同签了。”
唐若鸿不想再从桑落这张37度的嘴里再听到什么令人寒心的话。
两人签完合同,唐若鸿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了。
“你接下来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
“那你别挂我电话。”
“……”
在唐若鸿的坚持下,桑落点了点头:“行。”
回到家已经快八点了,客厅没开灯,家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郑嘉琢?”
怎么回事,依稀看到阳台上有个人影,接着,他闻到了香烟的味道。
结果一看,郑嘉琢靠着栏杆在抽烟,抽的还是桑落的烟。
在桑落的印象里郑嘉琢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单打独斗从小县城的私生子变成了千亿集团的掌门人,他不允许不良习惯来影响自己的身体。
所以桑落几乎没看见过郑嘉琢在公共场所抽烟,现在一看,他抽烟的姿势还挺熟练。
桑落皱眉:“你在干什么?谁准你抽烟了?”
“我等你到现在。”
郑嘉琢的声音有些哑,烟草的味道很浓郁。
桑落张了张嘴,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手机没电了。”
郑嘉琢顺手掐灭了那支烟,抬手碰了碰已经干枯的玫瑰花,当初鲜艳的红色已经颓废,花瓣一碰就散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烬味道,桑落看了一眼熄灭的烟蒂,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打火机哪儿来的?”
桑落手伸进裤袋一摸,没摸到,瞬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茶几上,你的。”郑嘉琢把烟蓝色的打火机递给他。
桑落接过,松了一口气,把打火机收了:“下不为例。”
他将窗户拉开透风,随便找了句话:“今晚吃的什么?”
没有听到郑嘉琢回答,反而是在他走到餐桌旁的时候,郑嘉琢略带疑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使他浑身一僵:
“桑落,这个打火机底部怎么刻着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唐若鸿:你不是异性恋吗?(崩溃)
桑落:那咋了(严肃)
第26章 唐若鸿(3)
桑落的背影突然一顿,郑嘉琢一边欣赏他雪白的脖颈,一边缓慢开口:“JZhuo,嘉琢,是我的名字吧。”
桑落深吸一口气,将打火机拿出来向上一抛,烟蓝色的打火机质感很好,不管什么时候,外壳摸上去都有一种沁人的冰感。
“自作多情。”桑落的手指摸索着打火机底部那几个字母,不仔细根本就看不见。
郑嘉琢:“不是我的,你除了我还养了其他人?”
语罢,郑嘉琢走过来,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在他身后慢慢都是压迫感,这个感觉太熟悉,桑落的身体不自觉开始紧绷。
郑嘉琢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将下巴垫在桑落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侧,桑落有一种被猛兽盯住的感觉,非常危险。
“现在没有,你再这样,说不定就有了。”桑落努力放松自己的语气,带着调笑的意味,抬手有些僵硬的手拂开了郑嘉琢的头。
接着,桑落顺手把一个东西抛给他。
郑嘉琢下意识接住,看到掌心里正躺着那个刻着他的名字的打火机。
烟蓝色的,做工很精细,有桑落的温度。
“给你了。”
把打火机还给郑嘉琢后,桑落心里的某处地方松动了许多。
“郑嘉琢,这两天你就别出门了。”
郑嘉琢手一顿,接着神色自然地问:“怎么了?”
桑落面无表情地开口:“外面全是我的仇家,看见你会弄死你。”
郑嘉琢:“你的处境似乎更危险一点。”
桑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郑嘉琢把手上的苹果削好切块递给他,最后还是主动说:“这几天我不会出门,你也小心。”
唐若鸿来莱北对桑落来说有些麻烦,依他对唐若鸿的了解,哪怕对方知道郑嘉琢在他那里也不会做出什么,只是桑落实在是不想费心思和这个二货解释,再加上唐若鸿这个堪称夸张的想象力,桑落怕他觉得自己跟郑嘉琢说包养关系是因为郑嘉琢。
但是这两天他仍然得抽点时间出来应付唐大少爷。
“桑落,这边好冷啊,冬天会不会下雪?”
唐若鸿到莱北的任务完成了,就给桑落发一堆短信让他出来。
要不是怕唐若鸿直接找上门来,桑落甚至想直接把他拉黑了。
“不知道,没来过。”
“我记得你老家不就在这吗?”
两人坐在江边,吹着萧瑟的秋风,桑落冻得脸都木了,语气也跟着差起来:“我三岁就去曼都了。”
唐若鸿这人确实没什么少爷包袱,又不像桑落那样娇贵,吃着街边两块钱一根的淀粉肠也津津有味。
“今晚找个酒吧玩?你从曼都走了之后,我都很少去酒吧了。”
桑落早就戒酒了,自己又在酒吧工作,现在是对酒吧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去,你吃完没,吃完了就回酒店去。”
他撵人走,心里惦记着郑嘉琢做的姜撞奶,也是前几天他才知道这种甜点,他讨厌生姜的味道,但是姜撞奶却意外地合他胃口。
“你养的那个……小白脸呢?叫出来一块玩玩。”唐若鸿把木签扔进垃圾桶,心里还想着桑落说的那个人。
桑落:“在这儿等我呢?”
“就是好奇。”
“他害羞,怕生,不敢见陌生人。”三个完全与郑嘉琢相反的形容词。
唐若鸿:“……”桑落真的没在开玩笑吗?一个慕强的人,居然会喜欢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现在太早了,总得干点什么吧。”
明天就要走了,按桑落的性子,估计不会允许他来下一次,上次两人才不欢而散,虽然看样子桑落已经不计较了,不过唐若鸿还是想抓紧时间和他多相处一阵子。
“你是不是一天到晚闲得慌?”桑落烟瘾犯了,指尖摩挲几下,想到打火机都物归原主了,心里莫名地涌上几分烦躁。
“是啊。”
唐若鸿一周之前就查到桑落的消息了,于是让秘书压缩行程,连着熬了五天大夜才有时间来莱北。
“闲就早点回去。”
“不送我?”
“不送,机场人多,我不想丢脸。”
唐若鸿心知对桑落最忌讳步步紧逼,于是也退一步:“送你回去?”
“不了。”
“这么生分,给我一个送你的机会都不行?”唐若鸿撑着下巴想了一会,“那下周唐若婉会不会借出差的名义过来我就说不准了。”
桑落被他的厚脸皮气笑,唐若婉倒没有唐若鸿这么烦人,就是这姑娘太过正经,一点不像个千金大小姐,每次看到他和唐若鸿鬼混都会无差别对他俩开火进行说教。
特别是桑落公司出事前最后一次和唐若鸿去酒吧被唐若婉知道,俩兄弟被迫听唐大小姐说了一整晚的AIDS,可能她自己都忘了她为什么会认识桑落就是因为高考一毕业就去了酒吧借酒消愁。
“得,小唐总,”桑落投降,“一会别大惊小怪。”
唐若鸿得逞,让司机把车开过来,打算自己亲自开车。
“你确定要你开?”
唐若鸿系好安全带,一脸严肃地说:“我希望少点人知道你的住所。”
桑落紧紧地系好安全带:“那一会开车的时候你别说话,就当你在考科三。”
唐若鸿开车的水平忽高忽低,高的时候能稳稳当当地带桑落甩掉其他讨人厌二世祖,低的时候能在一条平坦的大路上莫名其妙追尾。
“你也太不信任我了,上次是谁带你甩掉庆志阳的?”
“你住哪儿呢?我导个航。”
桑落:“就你还导航呢?一会别直接开回曼都,你开着我给你指路。”
因为莱北的车道比曼都少,唐若鸿开得慢,磨磨蹭蹭终于到了平安路。
“就停这儿吧。”
桑落让他停在路口,唐若鸿打量了一下这个居住环境,惊恐地看着桑落:“你少爷病好了?”
“……滚。”
唐若鸿也跟着拉开车门下车,昂贵的皮鞋踩在快看不清颜色的水泥路上,旁边的流浪汉看着他锃亮的豪车,眼里流露出贪婪。
桑落却泰然自得,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把刚才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递给他。
流浪汉一把抓过三明治,狼吞虎咽的咬起来。
唐若鸿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想到在便利店的时候,桑落顺手拿了两个说当作早饭。
桑落来莱北这段日子,似乎真的改变不少。
“就到这儿,回去了。”
“等等。”
“怎么……”
他转身,突然被扯入一个拥抱中,唐若鸿身上是暖烘烘的木兰味。
这个拥抱介于好友和暧昧之间,桑落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背上用力拍了拍,十足的兄弟情谊:“好哥们。”
“……我在曼都等你回来。”
“我看着你走。”
无奈之下,唐若鸿只好先上车,看着后视镜桑落的身影越变越小。
桑落站在外面吹了会冷风,旁边的流浪汉已经吃完三明治,凑上来问他:“你有这么有钱的朋友还住这儿啊?”
“吃你的。”
桑落拢了拢风衣,裹着秋风回去了。
回到家时,郑嘉琢在厨房忙活,桑落闻到一股生姜味,皱了皱眉。
“今天冷吗?你穿很少。”
桑落是一个把风度刻在骨子里的人,这个天都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
“还好……阿嚏!”
桑落打了个喷嚏。
“还说不冷?”郑嘉琢开火热牛奶,“去洗澡。”
“打发谁呢?”桑落嘀咕着,揉了揉鼻子去洗澡了。
冲了个热水澡,桑落出来正好看到郑嘉琢把一个白色的瓷碗端出来。
“姜撞奶。”
这一幕真的,显得郑嘉琢非常,非常,非常的贤惠。
桑落干巴巴“哦”了一声,郑嘉琢看他鼻尖微红,路过时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后颈。
桑落当时转头就想骂,可是面前冒着热气的还是他做的姜撞奶,看在甜品的份上忍了。
吃到一半,郑嘉琢一手拎着他的风衣,另外一只手夹着一张卡片从浴室出来了。
“银行卡怎么不收好?”
【作者有话说】
郑狗:谁给你做甜品谁给你洗衣服……
“什……”桑落反应过来,被呛了一声。
郑嘉琢把银行卡顺手放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急什么?”
不知道为何,桑落从这简单的四个字里品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感情。
就像那种明知丈夫在外面有外遇还装作不知道的妻子……来莱北真是把脑子都待坏了。
桑落把银行卡拿过来,大拇指按在卡面那个不甚明显的“唐”字上,清了清嗓子:“怎么忘在外套里了。”
好在郑嘉琢没多问,抱着他的衣服走了。
桑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还真有点异样。。
于是他拿出手机,想骂几句唐若鸿,恰好唐若鸿的短信进来——
“前年你借我投资俱乐部的钱还你了^_^”
笑个屁,那钱早八百年就还了,而且他们俩以前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那俱乐部比赛成绩烂得跟狗屎一样。”
“再这样拉黑。”
已经在被拉黑边缘的小唐总第二天来到了文春。
正事谈完之后,郑靖和晚上约在了文春一个有名的销金窟,唐若鸿对这种地方没什么兴趣,来到大门口的时候还兴致不高。
“小唐总,来了。”
这所高级会所里面真是别有洞天,郑靖和不知道从哪儿聚齐这么多纨绔子弟,包在一个总统厅里,几个穿着白衬衣格子裙的在旁边陪着。
有女孩有男孩,女孩们个个都唇红齿白,轻施粉黛,清一色的黑长直,看起来楚楚可怜好不清纯,男孩们年龄一看就小,白衬衣沾上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液体,勾勒出不堪一握的细腰,有的人还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唐若鸿心里就一句话:这他妈什么下流场所。
面上还是摆起唐家公子的架子:“郑少,好久不见了。”
郑靖和搂着一个长得像天使一样的女孩,指了指另外一个扎着白色发带的姑娘:“你,过来伺候唐少爷。”
唐若鸿脸色一青,但当下场合他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下了郑靖和的面子。
原本他和郑靖和没什么纠葛,虽然唐家和郑家是世交,但是他和郑靖和不是一个圈子的。
后来他发现桑落非常厌恶郑靖和,桑落这人在他心中还蛮酷的,爱憎分明但是一般都冷着脸不会明显表现出来,但是桑落对郑靖和的那种敌意实在是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听别人说桑落和郑靖和是一个高中的,难不成是两人有什么过节,可惜桑落怎么也不肯说。
慢慢的郑唐两家联姻过后,唐若鸿自己也不太看得惯郑靖和的生活作风。
但没办法,有郑锦尧和他姐的婚姻关系在,不管怎样他都避不开郑靖和。
那女孩一听,就迎着唐若鸿过来温顺地拿起他的手捧住自己的脸。
唐若鸿一看那姑娘格子裙短得跟什么似的,还一走过来就往下蹲,实在是受不住,旁边郑靖和盯得紧紧的他又不能直接把手抽出来,于是扯着嘴角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那姑娘坐。
郑靖和颇为玩味地看他:“听说小唐总从莱北过来的?”
唐若鸿很反感对方这种调查自己的行为,郑家人骨子里都有一种偏执基因似的,经常疯狗一样咬住别人不放,郑靖和其他的没继承到,这一点倒是与他父亲和两个哥哥如出一辙
唐若鸿摩挲着酒杯,压低了点语气:“郑总每天这么闲?”
郑靖和一只手不老实地往旁边那女孩的衣服里钻,一边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恰巧比较关注莱北而已,小唐总有所不知,郑嘉琢就是被郑锦尧的人追到莱北的。”
唐若鸿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郑嘉琢居然是在莱北失踪的吗?可是莱北离曼都距离这么远。
不知道为什么,唐若鸿突然想到了桑落说自己包养了一个小白脸……不对,怎么也不可能是郑嘉琢吧,俩人关系那么差。
唐若鸿喝了口酒,将那些古怪的想法压下去。
郑嘉琢那么精的一个人,唐若鸿一直不觉得对方会这么轻易的就败在郑锦尧手里。
所以郑嘉琢很有可能也在莱北待过一段时间。
不过莱北这么大,不可能偏偏和桑落撞一块了,就桑落那性子,碰见郑狗不直接大卸八块。
“听说郑总和陈小姐好事将近了?”
郑靖和一听陈蓝幽的名字,脸色就变差了,他是个爱玩的,本来就不想被婚姻束缚,可是集团和VK那边谈的合作不可能就这么打水漂,郑锦尧提出让他和陈蓝幽结婚他是很不满的,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郑嘉琢,才不要做郑嘉琢未婚妻的接盘侠。
可是他母亲又劝他和VK联姻的好处,成为了陈董的女婿那以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顺。
就这样他才故意挑在文春和唐若鸿见面,结果那陈蓝幽压根就不回他消息,从头到尾面都不露一个,成天到晚搂着小明星乐呵。
唐若鸿看他脸都绿了,接着补刀:“难不成郑总还没拿下陈小姐的芳心?”
“这就不劳小唐总操心了。”
郑靖和显然是心烦了,扯着两个姑娘起身:“我先失陪了,小唐总慢慢玩。”
唐若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还真是几年如一日沉不住气。
旁边的姑娘正暗戳戳地往他身上靠,唐若鸿也不想多待,掏出一张信用卡压在前面的酒杯下,很快就离开了。
一边走他一边给桑落发信息。
“我听郑三说郑嘉琢在莱北失踪的,我感觉郑嘉琢不会这么容易出事,你小心点。”
桑落看了一眼信息就删掉了,给片姐调了杯长岛冰茶。
“啧,有点甜。”都十一月了,片姐依旧穿着裙子,就连桑落这种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看了都自愧不如。
“怎么会?”桑落皱了皱眉,他对自己的调酒技术就跟对自己的脸一样自信。
片姐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凑近了看着他:“我是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桑落立马否认:“没有。”
“跟我还藏着掖着?你知道你最近的状态和才来我这儿的状态有多不一样吗?”
是吗?桑落回想了一下自己才来这里的状态。
“我来帮你回想,”片姐打了个响指,“你第一次来我这的时候,就垮着你这张帅脸,拽得跟我欠你钱似的,敲了敲吧台旁边的招聘板,就那么冷冰冰地说‘你们这儿缺调酒师是吗,我来’,我的老天爷,讲真,好久没男的用这么欠揍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了,要不是舍不得你这张脸,当时我就叫人给你轰出去。”
桑落回想了一下,忍不住勾了勾唇,自己才来莱北的时候被坑过房费,吃路边摊还吃出了不知名的虫子,每天心里都会骂一万遍这个低素质三线城市,把在曼都对郑嘉琢的气都一块撒出来了,这么看也确实不成熟。
“对对,就是这种笑,你才过来的时候哪儿笑这么多了?”
桑落下意识收起笑容,重新否认了一次:“没谈。”
“行行行你说没谈就没谈,那正好下周光棍节那天搞活动,你也一起参加。”
桑落:“光棍节?双十一快到了?”
“你这几天睡少了还是怎么,日子都过忘了?今天都六号了。”
“都六号了……”
片姐看他仿佛陷入思考了,就没再打扰,端着长岛冰茶找旁边新来的乐队主唱搭讪去了。
桑落对光棍节这种节日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双十一触发了他的某个记忆——
如果没记错,郑嘉琢的生日要到了,十一月十号,双十一前一天。
也可能就是因为郑狗在双十一前一天生日,命中注定般就和光棍这两个字岔开了,这辈子恐怕也没过过几天孤家寡人的日子,在曼都掌权之后周围的花蝴蝶都绕一圈了。
生日在桑落这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因为他母亲很重视仪式感,从小到大一家三口的所有生日都会庆祝。
所以桑落对生日也特别敏感,再加上郑嘉琢的生日好记,这一不小心就记了十年。
“双十一快到了,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吗?咱们拼单呗?”
“有有有,我正想买那个面膜,可以多买点咱们俩分,听说十一晚上折扣力度大一点,到时候一起买。”
“……”
还有四天就是郑嘉琢生日了,今年要不要……送他点什么?
第28章 18岁的生日
庙会过后,桑落能明显感受到郑嘉琢对他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至少不再是路过故意装不认识了。
虽然比不上郑嘉琢和会长那样的,但是擦肩而过的时候郑嘉琢会对他点一下头。
桑落心里也把郑嘉琢当朋友,他这个人有点傲,其实比起周围环绕的狐朋狗友,他更喜欢和郑嘉琢这样的人交朋友。
郑嘉琢长得好,成绩好,身上有一种和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气质。
曼都的十一月已经有点冷了,桑落周末陪曲同舟去逛商场给他暗恋的女生买生日礼物,在路上恰好遇见短暂喜欢过的高二学姐。
“学姐。”遇都遇上了,不好意思装没看见,桑落平淡地开口。
那位学姐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凑过来:“桑落,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
旁边的曲同舟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说:“我去买杯喝的等你。”
“你和郑嘉琢关系不错吧?”
学姐一开口就是郑嘉琢,把桑落打得措手不及。
“啊?是还不错。”
反正郑嘉琢又不会知道,就当是他们俩关系好吧。
“那太好了!”学姐露出那种终于得救的表情,“你知道郑嘉琢喜欢什么吗?他下周六就要过生日了,我想送他礼物。”
居然还没放弃……
郑嘉琢要生日了?
“他光棍节生日啊?”
“不是,双十一的前一天,我原本想去问会长的,可是会长这几天在准备换届,特别忙,一直不回我信息。”
桑落有点走神,郑嘉琢居然是十一月的生日,他是不是十八岁了?
“桑落?”
“啊,我和他其实在校外没什么交集,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学姐还有点不死心的样子:“你们平常聊什么?他总不能没喜欢的东西吧?”
“我不清楚。”
学姐见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拉着自己的小姐妹走了。
“漂亮姐姐找你干什么呢?”曲同舟递给他一杯奶茶。
“没什么,打听其他人的事。”
跟着曲同舟来到商场,曲同舟让他给参谋一下送什么东西,桑落随意指了一家奢侈品店:“那家。”
“真假的,那家的香水吗?你送过谁,好闻吗?”
“味道不清楚,包装挺好看的。”
“……”
“你先逛着,我去上个厕所。”
桑落把曲同舟扔在一楼,自己上了都是运动品牌的三楼。
来到一家热门的门店,导购一下子就迎了上来。
桑落调出一张图片:“这双你们家有吗?”
导购为难地摇了摇头:“这是限量发售的,目前只在国外总部有。”
桑落又看了一下其他的球鞋,不是很看得上。
其实刚才他对学姐有所隐瞒,上周他约郑嘉琢在校外篮球馆打过一次篮球,他发现郑嘉琢打篮球打得特别好。
或许那次郑嘉琢在行政楼上面看向在篮球场的他们,心里想的也是下来打两局。
郑嘉琢挺喜欢打篮球的,桑落也喜欢收藏球鞋,送一双球鞋应该合适。
桑落又想到郑嘉琢还帮他做过两道数学大题,虽然交给老师之后老师看出来不是他水平能写得出来的把他骂了一顿,但为了表达感谢,送个生日礼物还是挺正常的吧。
嗯,对,况且我都知道了。
桑落拿出手机就给在国外出差的老爸打电话。
对面过了好久才接,传来桑正杰困顿的声音:“谁啊?”
桑落:“……”
他忘了有时差,这会他爸那里应该是半夜。
“爸,你出差还顺利吧?”
桑正杰骂了他一句:“小兔崽子有话直说,大半夜打电话来骚扰我。”
“爸,那什么……我最近想要一双鞋,但国内还没发售呢,你能帮我买了寄回来吗?就从我下个月零花钱里面扣。”
“……”
桑正杰又骂了他一句:“你老子明天还有早会,你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买双鞋子?”
“桑总,行行好。”
“真服了你小子,你把那款式发给你熊叔,让他给你寄回来。”
“行,晚安啊老爸。“
桑落又给他爸的秘书发了信息,让对方买了之后立马寄回来,必须在下周六之前到国内。
十一月十号,周六。
“嘉琢,生日快乐。”
高三都要周六才放学,下午五点过后在学校连着学了六天的苦逼高考生一窝蜂地挤出教室回家了,最后就剩下郑嘉琢和裴季忱。
裴季忱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从外观上看不出来里面装的什么,极其朴素。
郑嘉琢盯着那个纸袋看了一会。
“你拒绝学妹就算了,总不能拒绝你同桌的吧?就一实用的小东西。”裴季忱扶了一下眼镜,把老师留下的几张卷子随意叠了一下放在桌盒,只拿了本竞赛书。
“谢谢。”郑嘉琢扬了扬唇,收下了这份生日礼物。
“今晚要我陪你吃饭吗寿星?”裴季忱拉上书包。
郑嘉琢玩味地看向教室门口的人影:“不打扰会长了。”
“那我走了。”
裴季忱走了之后,郑嘉琢才拆开牛皮纸袋看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是新出的一款耳机,虽然好几千,但确实是“实用的小东西”。
收好礼物之后他犹豫了一下,老宅那边说今晚给他庆生,他不用想都知道郑靖和肯定憋了一肚子坏水等他。
可是不回去的话……
“郑嘉琢!”
空旷的教室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郑嘉琢抬头,与站在教室门口的桑落对视。
桑落今天穿了一件飞行夹克,紫色的,这样的颜色放在大多数人身上都挺灾难的,不过却很衬他的肤色。
郑嘉琢略微失神,不知道他过来干什么。
“你今天放学有空吗?”
他难得从这个像小狮子一样的学弟脸上看到局促。
“你有事?”
桑落依然站在那里:“今晚请你吃个饭?”
“今天?”
桑落摸了摸鼻子:“就当是谢谢你上次帮我做题了。”
“钱多得慌啊少爷?”成天不是道歉就是道谢,这么有礼貌从小到大得请多少次饭了?
桑落还没听过郑嘉琢这种语气,又觉得对方的情绪怪怪的,今天过生日,他不是应该很高兴吗?
“你就当我是吧,走不走?”
此时,郑嘉琢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桑落看到郑嘉琢低头看了一眼,眼里那些零零散散的笑意都没了。
给他打电话的这个人肯定很招他讨厌,桑落心想。
“道谢我领了,吃饭就不用了。”
眼看着郑嘉琢收拾东西一副要回家的样,桑落有点着急,礼物在他书包里,就这么草率地给出来了哪里像过生日啊!
“等等,今天你生日,你要回家吗?”
郑嘉琢闻言,拿着书的手停顿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如果要回郑家的话……”就是你自己倒霉,我现在就把礼物给你。
“不回。”郑嘉琢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把牛皮纸袋塞到课桌里。
当他关了灯走到桑落身边,桑落才反应过来:“那你和我一起去吃饭?”
郑嘉琢的手机又在响了,他动了动手指关机。
“嗯。”
比起回郑家老宅,他更愿意陪这个小学弟吃一顿饭,就当是过生日了。
桑落笑了笑,结果刚打上车就接到订的餐厅的电话说今天商场出事了晚上营业不了。
怎么这种倒霉催的事都能让我碰上……桑落咬咬牙,把那家餐厅拉黑了。
“师傅,停一下。”
司机师傅将车停在路边。
“那家餐厅出事儿了。”桑落一边解释一边头脑飞速旋转。
“是吗?”郑嘉琢抿了一下唇,眉眼微弯地看着他,“那今天这顿饭确实没缘分了?”
桑落看着他的表情,莫名从里面品出一点落寞来。
“怎么没缘分了?这样吧去我家,我叫阿姨过来做点吃的。”
他脑子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居然一开口就让郑嘉琢去他家。
郑嘉琢似乎也有些意外,看着他懊恼的样子,说:“会不会不方便?”
“没事,我爸妈都出差了,家里也没人。”
靠!阿姨这个周末回老家了!
桑落都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是不是被曲同舟传染了,居然忘记昨天阿姨才请过假。
还是点外卖吧……
“师傅,掉个头去藤蔷苑。”
桑落:“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点个外卖?”
郑嘉琢这次没能憋住笑,心里觉得这学弟真的挺有趣。
“你家里有菜吗?你想吃什么?”
“你要做啊?”
郑嘉琢长了一张非常具有观赏性的脸,一看就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生活废物。
“嗯,就当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桑落以为郑嘉琢开玩笑的,没想到郑嘉琢真有一手。
不一会,桌子上就摆满了四菜一汤,有番茄炒鸡蛋,鱼香茄子,酸菜鱼,凉拌秋葵和紫菜虾米汤。
看起来就色香味俱全。
桑落食指大动,没想到郑嘉琢长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做饭还真有一手。
“没想到你出生在郑家也会做饭啊。”桑落吃了一口鱼香茄子,满意地感叹。
下一秒他就巴不得这口茄子把自己噎死,他真是脑子有病,他怎么就忘了郑嘉琢是郑家的私生子,压根就不是出生在郑家的。
【作者有话说】
十六岁的桑落还是笔笔直直一小孩,他中二地认为自己帮郑嘉琢这个美强惨帅哥化解了傻缺弟弟的报复,俩人就有了一种莫名的革命友谊,他就应该把他当自己铁哥们一直照着。
第29章 亲戚
桑落被呛得满脸通红,郑嘉琢递给他一张纸,面色平静,仿佛毫不在意:“是我小时候跟着我妈学的。”
这个小时候应该就是指还没回到郑家的时候。
两人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桑落把碗筷扔进洗碗机之后一出来就看见郑嘉琢站在客厅看一张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那张全家福是桑落三岁的时候照的,桑正杰的公司正式上市,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小时候的桑落胖嘟嘟的,鼻梁上的那颗痣也很小,稍不注意就看不出来。
“你怎么看我窘照啊。”
桑落摸摸鼻子,方绯雅女士实在是一个十万分顾家的好妻子和好母亲,从小到大的重要时刻非要来上一张全家福,要不是桑落据理力争,郑嘉琢还能在橱柜上看到他光屁股的百日照。
“小时候很可爱。”郑嘉琢收回视线,桑落的确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这个家一看就拥有一个很温柔的女主人,或许这就是他与郑靖和不同的原因。
郑靖和出生在郑家,虽然郑家的资产十个桑家都赶不上,但郑靖和只有一个对他毫不在意的父亲和只想利用他讨好父亲的母亲,所以才被养歪了。
被郑嘉琢夸可爱……桑落耳尖发热,恰好此时门铃响了。
“郑嘉琢你等等啊。”
郑嘉琢还没来得及说道别的话就被桑落按在了沙发上。
毛毛躁躁的搞什么,郑嘉琢想着,不知不觉笑意染上眉梢。
就在此时,别墅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郑嘉琢下意识站起来,身体紧绷,嗓音有些发涩:“桑落?”
“在。”桑落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伴随着一些泡沫摩擦的声音。
郑嘉琢略微放松了一些,外面的天色已暗,他隐约能从外面照进来的浅淡路灯的光芒中看到桑落的身影,手里捧着什么东西。
“靠……老爸的打火机呢?”
桑落走到他面前蹲下,茶几上多了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并不大,空气中散发着水果的香甜气息。
好不容易才点燃蜡烛,郑嘉琢从摇曳的烛光中看到桑落挺拔的鼻梁上的那颗小痣,从三岁到现在似乎又长大了一点,不过还是挺可爱的。
“我妈说过生日的话不吃生日蛋糕是不完整的,”桑落似乎没看他,可能是不好意思,可能是觉得别扭,但声音还是这么坚定地传来,“郑嘉琢,十八岁生日快乐。”
过了很多年,郑嘉琢作为远卓的董事长,在曼都叱咤风云好多年,见过各种奢华至极的庆生典礼,价值上亿的珍宝被悉数奉上,也赶不上面前这个点着歪歪扭扭数字十八的蜡烛的蛋糕和面前十六岁的少年。
“……谢谢。”郑嘉琢沉默了可能是三十秒,也可能是三秒,再一次开口,“谢谢你桑落。”
这是他十八年以来过得最正式的一个生日。
两人把这个四寸的慕斯蛋糕分了,桑落切开的时候还不忘说:“没有芒果。”
郑嘉琢笑得弯了眼睛,生动而热烈的色彩第一次将那双漂亮的眼睛点亮。
“嗯。”
没有冷漠,没有疏离,没有阴阳怪气。
桑落有点惊讶,然后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郑嘉琢原本以为今天有他给自己过这个意料之外的生日就很惊喜了,没想到居然还有礼物。
是一双球鞋,很简单的黑白配色,郑嘉琢光看一眼就知道这双是新出售的限定版。
他偏头看到桑落匆匆移开视线的模样,分明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疯狂地在问“喜欢吗喜欢吗?”
“我很喜欢,谢谢。”
桑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的确很相信自己的审美,但是毕竟是送给郑嘉琢,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我就先走了,谢谢你给我过生日,桑落。”
“你不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郑嘉琢:“今天有点晚,下次和你一起打球。”
能得到郑嘉琢开口邀约打球,还挺难的,桑落有点雀跃。
桑落现在都还记得郑嘉琢那天临走的模样,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温柔。
原本想过几天约郑嘉琢出来打球,看看他穿那双新球鞋,可是生日过后不知道怎么了,郑嘉琢一周没来学校。
桑落想到这里就被过来点酒的客人打断了。
“来一杯莫吉托。”
“好。”
桑落去取酒,回想起不止郑嘉琢没来,郑靖和也一周没来学校。
不过郑靖和经常逃课,高中有郑家的参股,郑靖和的舅舅又是校董,也没人管他就是了。
怎么每次都让他碰上郑嘉琢这家伙一无所有的时候的生日。
真是孽缘。
第二天的时候,桑落遇到了一个意外,郑嘉琢在家做饭的时候没有生抽了,居然大逆不道地让桑落下去买。
桑落闻着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忍了忍,走下楼了。
楼下的小卖部店主照例问他要不要来包南京,桑落捂了捂衣领,想到打火机都物归原主了,自己就干脆懒得抽,于是懒洋洋地挥手说不抽了。
“有生抽吗?”
“那你来得不巧,最后一瓶刚卖完,给楼上黑球了,打算明天去进货的。”
“行。”
桑落插着兜去外面的连锁超市,现在的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超市像个白痴的大少爷,他跟着指示牌来到调料区,随便拿了一瓶生抽。
路过进口零食区,桑落视线被一袋果冻吸引,他记得这是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的一个牌子,后来长蛀牙他妈妈就不让他吃了。
居然在这里看到了。
桑落弯下腰去拿,结果和旁边的一个小女孩的手碰到一起。
“……”
两人对视一眼,小女孩被桑落的冷脸唬住,一时之间可能也不知道是害怕这个陌生哥哥的表情还是懵懂的审美基因觉醒。
桑落平常的表情确实很冷,又冷又淡,是面相问题,可能除了郑狗会挑衅他说他长得可爱之外就没人觉得他长得很好相处。
“给你。”
桑落把果冻拿出来递给她,自己重新拿了一包扔进购物篮里。
“卿卿!”
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手里提着的购物篮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还有蔬菜。
桑落随意看了一眼,打算转身离开,身后的男人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好!”
桑落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你是……姓桑吗?”
这个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从外貌到嗓音都完全陌生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
小女孩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角,嗓音稚嫩,一派天真地问:“爸爸,你认识这个哥哥吗?”
桑落也想问,自己认识他吗?
“你是?”
这个男人的确是很普通的,气质也很一般,口音也是地道的莱北味,桑落很快就排除了对方是曼都某个合作伙伴的可能性。
“我叫桑亿邴,你是桑落吧,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堂叔。”
堂叔?桑落愣了一下,又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男人。
桑亿邴一直生活在莱北,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面对桑落这样锐利的打量,心里有些慌张。
看到对方低头抿嘴的模样,桑落总算是记起来了,这个桑亿邴是桑正杰的堂哥,两人的关系并不亲近。
况且桑正杰发家之后能连爸妈都抛之身后,还会关照这种关系疏离的堂兄弟吗?
桑落自然是不信,心下就有些怀疑这个堂叔的用意。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桑落三岁之后就搬到曼都去了,他对莱北几乎没有清晰的印象。
面对桑落的质问,桑亿邴仍然是有些局促的模样。
“你小时候,正杰还没有离开莱北的时候我抱过你,后来……后来正杰回来过,给我看过你的照片。”
桑落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桑正杰回来过?什么时候?”
或许桑亿邴也没想到当儿子的就这么大咧咧地叫出了老子的大名,可是对上桑落严肃的神情,他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大概是五年前?对了,你怎么在莱北,我记得你不是在曼都生活吗?”而且看起来还这么接地气。
桑亿邴还记得上次从桑正杰那里看到的桑落的照片,意气风发的富家少爷骑在一匹威风凛凛的赛级骏马上,看起来就像是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一点生活的苦的样子。
桑落无心多言,敷衍道:“来这边旅游的。”
想到郑嘉琢还在家里等着生抽,他便抬脚就想走。
“等等!你爸好久没联系我了,他还好吗?”
桑落脸色一变,桑正杰都死了快三年了,这个堂叔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郑狗要被迷死了,,,
“你们……有什么联系?”
桑落察觉到不对劲,桑正杰这个人心比天高,是万万不可能看得上这种一事无成的亲戚的,而他又一直瞧不上自己的出生,在莱北除了有两个酒庄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生意,又怎么可能和桑亿邴有过多联系呢?
桑亿邴一听,面色有些迟疑。
桑落心里有数,拿出手机,道:“堂叔,我们也好久没见了,留个联系方式吧。”
他顿了顿,又蹲下身子来看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为了不吓到小姑娘,他还特意笑了一下。
小姑娘也是个颜控,扭扭捏捏地说:“我叫桑卿卿,哥哥你是谁呀?”
桑落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这小姑娘比曼都那些二胎少爷小姐正常多了。
“我是你堂哥,我叫桑落。”
桑亿邴见桑落和女儿聊得融洽,也掏出手机来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小落,”桑亿邴还没和自己的侄子相处过,叫出名字来还挺生疏,“还有俩星期就是卿卿生日了,我回去把酒店名字发给你,到时候你也来吧?”
“行啊。”
桑亿邴肯定和桑正杰有些什么勾当,他一定要弄明白。
回到家的时候,郑嘉琢已经把所有菜都摆上桌了,听见开门的声响,看了他一眼。
桑落下意识把生抽往前递,嘴上开始找理由:“在超市碰见个熟人,多聊了几句……你菜都做好了?”
郑嘉琢把生抽接过放到厨房,示意他快坐:“汤已经冷上了。”
天,郑嘉琢怎么这么贤惠,桑落觉得这个词放在郑嘉琢身上,有一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适配感。
早半年如果有人告诉他在未来的某一天郑嘉琢会变得这么人妻为他洗手作羹汤,他会觉得那个人脑子有病。
吃完饭郑嘉琢突然开口说自己找了个工作。
桑落正在思索桑亿邴的事,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上正是桑亿邴的朋友圈,大多数都是晒女儿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打广告的,桑亿邴正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连锁超市,经常发一些超市打折扣的广告。
“啊?你说什么?”
郑嘉琢穿着羊绒外套,十分青春的打扮,完全看不出来他奔三的人。
“我说我在楼下找了个工作,上次给你带的花还记得吗,那个老太太身体不好,今天碰见了她让我过去打零工,帮帮忙。”
桑落狐疑地看着他,还记得那花店不大,却很干净,看得出来老太太是个很讲究的人。
“很近,也不需要经常在那里。”
我是什么不准妻子出去工作的恶毒丈夫吗?
桑落抽了抽嘴角,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郑嘉琢最近表现得实在是太老实了,他觉得郑嘉琢那脑子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点头允了。
郑嘉琢看上去心情不错,桑落就不喜欢他心情好的样子,故意开口:“这么高兴?难不成在外面勾搭上了?”
不过郑嘉琢不愧是郑嘉琢:“没有,只是想到以后可以经常给你送花了。”
以前那么有钱的时候只知道给他使绊,现在身无分文倒是殷勤上了。
但凡以前郑嘉琢能用现在十分之一的态度对他,自己还至于骗他两人是包养关系吗?
桑落这么想着,嘴角弧度却没那么僵硬了,退出桑亿邴的朋友圈,恰好看到对方发过来的酒店,居然就是张盈盈家的酒店,还挺巧的。
而得到金主允许出去工作的郑嘉琢也如约在第二天就给桑落带回来了一束不大的满天星,蓝色的,很漂亮。
桑落挑了个湖蓝色的玻璃酒瓶给插上了,想着哪天去看看郑嘉琢是不是在认真工作。
没想到还真被他抓到郑嘉琢在花店门口和打扮时尚的漂亮姑娘聊天。
郑嘉琢身高腿长,又褪去了在曼都时那副恨不得全世界都欠他五个亿的拽样,围着花店的围裙看起来还挺有魅力的……不是他怎么聊起来了?
桑落手上还拎着刚买的卤菜,也顾不得靠着的墙壁脏不脏,一脸凶神恶煞地看着前面的一男一女。
结果突然前面的两个人都转头了,郑嘉琢眼里还盛着笑意,左手拿着一捧扎好的茉莉花,右手指了指桑落的方向,说着什么。
桑落莫名被前面的两双眼睛盯着,站直了身子有些不适应。
很快那个女生就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抱歉地冲他笑了笑,接过茉莉花就匆匆离开了。
桑落:?
“你跟她说什么了?”
桑落走到郑嘉琢身边,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味,衬得他这个人异常的温和。
郑嘉琢温声放大招:“她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说你是我男朋友。”
桑落:!
“什么?你说我是你……男……”
这三个字对于桑落来说冲击力有点大,他一时之间说不出来。
郑嘉琢平静地接过他手里的卤菜,又拖了张凳子过来:“还有半小时,你坐会。”
桑落被按着肩膀坐下,周围一圈儿姹紫嫣红的鲜花,显得他有点呆。
不是,郑嘉琢有病吧?谁是他男朋友?明明就是包养关系!
虽然给陌生女孩说自己被男的包养听起来也太奇怪了……不过跟陌生女孩指着他出柜也很奇怪的好吗?
里头的老太太听见外面的响声,慢慢走了出来。
“诶?小桑,这是谁?”
桑落下意识以为对方在叫自己,刚想开口就意识到不对,自己都没来过那老太太怎么知道自己姓桑,所以……他看向郑嘉琢。
郑嘉琢淡定地把外面的架子收好,开口道:“这是我朋友,我借住在他家。”
“哦哦,那行,你把外面的东西收好了就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后面几天都要下大雨呢。”
“好。”
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匪夷所思了,可是郑嘉琢现在明显忙着,他一肚子问题也不好问。
等郑嘉琢忙完了,两人跟老太太告别,桑落才问出来:“你怎么跟人家说的名字?”
他记得提醒过郑嘉琢在外面不要用真名,当时郑嘉琢虽然一脸不解,但也乖乖答应了,不会这郑狗用他的名字打工吧?怎么失忆了还能想出这么稀奇的针对他的方式?
这还真是郑嘉琢干得出来的事。
“我跟他说我姓桑,跟你姓。”
“桑嘉琢?”
太荒谬了……桑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咒我呢?”
这下轮到郑嘉琢不解,他微微皱起眉头,不懂桑落的脑回路。
合着在桑落的脑回路上,郑嘉琢想给他当儿子或者当老子,但不管是当儿子还是当老子,桑正杰和郑君汝恐怕奈何桥都走过了开始投胎了,不过也不一定,这两个冷血的资本家说不定没有投胎的资格。
郑嘉琢见他想歪了,有点头疼,怎么这人长得那么一副高冷酷哥的模样,脑回路这么奇怪。
这边,桑落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之后才终于明白郑嘉琢是在讨好他,虽然这种方式桑落接受无能,但是让死对头冠自己的姓氏什么的,心里舒坦。
这么想着,桑落也自动把郑嘉琢在外面说自己是他男朋友这回事给忘了,抱着一盆有点焉的多肉回了家。
嘴上还念叨着:“郑嘉琢你会养吗,你以前连……”
“连什么?”
“仙人掌都能养死。”你来过桑正之后我公司的发财树就死了。
“我连你都能伺候好。”
言外之意还养不好这株多肉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腻腻歪歪的小情侣
第31章 29岁的生日
郑嘉琢生日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桑落有点怀疑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那一天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郑嘉琢仍然是早起做好早餐就去了花店。
桑落一边嚼着郑嘉琢煎的饺子,一边看邮件。
唐若鸿这小子真是铁了心要帮他,这几天一直各种迂回地给他递合作商的名单,发现他不回之后又递到了秦笑羽那里。
“桑总,我筛选了一下,这几家都还可以,年底在莱北正好有一场展会。”
秦笑羽还发过来了一张邀请函,是国内一个很大型的红酒展会,今年居然恰好巡回到了莱北。
“行。”桑落简短地回复,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吃完早午饭,他去了城西取东西,这一去一来再回到家都已经下午三点多。
莱北的天气实在是不如曼都,郑嘉琢下班的时候外面已经阴云密布,看上去犹如世界末日。
“小桑啊,你快点回去吧,这雨说下就下,下起来能把这条街都淹了。”
几日下来,郑嘉琢已经完全适应老太太叫自己的名字,每次对方叫“小桑”的时候,他总能想起桑落那张脸,和鼻梁上的小痣,觉得挺好。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对高中生情侣,男孩捧着一束不伦不类的永生花看上去局促又尴尬,女孩的嗓音冲破沉重湿黏的空气传来:“这个真的好难看!和他们的照片一点也不一样,这家店一定要给他们差评!”
“对不起嘛宝宝……”
郑嘉琢无奈地笑了笑,觉得这小情侣也挺有意思,今天这日子不前不后的还送花,合着打算一起过光棍节呢,路过的时候他把手里的一捧绣球扔男孩手里:“哄哄吧。”
他都走出好远了那小伙子才反应过来,大声喊:“谢谢哥!”
旁边的女孩还跟了一路:“哥你好帅啊。”
回到家之后,郑嘉琢打开门,说:“桑落?今天把花送俩小孩了,明天……”
后半句话还没能说出来,郑嘉琢就看见了餐桌上的一团烛光。
他很少有说不出话的时候,此时也只是很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换了鞋才发现餐桌上摆着一个四寸的蛋糕,散发着慕斯的甜味。
“咳咳……”桑落从书房里走出来,慢慢挪到餐桌旁。
“今天你生日?”郑嘉琢故意开口,果然看到了桑落像炸毛的小狮子一样快要发作。
可能是顾及着蛋糕还摆桌上插着蜡烛,他深吸一口气之后拉开了椅子。
“我可没老到二十九岁。”
郑嘉琢顺从地坐下,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桑落,透过一丁点烛火的暖光看他。
桑落错不及防与他对视一眼,被他眼里的灼热一惊,心想郑嘉琢不至于这么感动吧,去年他生日的时候有人送了他一件九千万的古董他连眉毛都没挑一下来着。
“是不是要唱生日歌?”
郑嘉琢的声音里含着期待,他今天大衣里面穿了一件连帽的卫衣,现在俯视这个角度让他看上去显得意外的年轻。
真的有了几分十八岁的样子,可是桑落清楚地记得十八岁的郑嘉琢看到蛋糕的模样,惊喜被强压在平和冷淡的外表下,居然比现在看起来更成熟。
“要唱你自己唱。”
光是想想26岁的自己要给29岁的郑嘉琢在这小破出租屋里唱生日歌,他就能晕过去。
郑嘉琢看起来也没在意,闭着眼开始许愿。
趁他闭眼,桑落撑着桌面,认真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看他在灯光下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薄薄的眼皮以及因为很少笑而看不怎么出来的眼纹,才真正有实感这是二十九岁的郑嘉琢。
和自己斗了两年多,大大小小的场合都见了个遍,好像在曼都的郑嘉琢一直都是模糊的,最近的时候他们鼻尖抵着鼻尖,但桑落仍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的尖锐,逼人的凌厉,实在是非常矛盾的一个人。
如果曼都的一切都在模糊的话,其实郑嘉琢也没那么讨厌。
郑嘉琢吹了蜡烛,没急着切蛋糕,反而先看向了桑落。
明明十八岁的时候看到自己拿出礼物的时候还是一副孤僻儿童得到关爱的可怜表情。
桑落想了想,用手沾了点慕斯点在郑嘉琢脸上,让他看起来狼狈一点,与十八岁的他彻底区分开。
郑嘉琢也没躲,任由他捣乱,等桑落收回手的时候,他突然抬手握住了桑落手腕,扯了回来,偏头,舔掉了指尖上的慕斯。
“很甜。”
桑落:“……”
他迅速扯了张纸擦了擦手,决定在郑嘉琢生日当天饶他一命。
“老实点。”
桑落把旁边的袋子扔他身上,郑嘉琢笑着说“谢谢”,真是把得了便宜又卖乖这一套演绎得淋漓尽致。
里面装着一个简易的木盒,打开,发现居然是一支钢笔。
他轻轻地取出来,才看到笔帽的位置刻着一个字。
“桑。”
这是一支没有品牌的手工定制钢笔,虽然做工不如国外高级作坊那样精致,但是手感很好,笔型复古典雅。
桑落看见那一个“桑”,想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片姐的外公在城西经营着一家手工作坊,他也是无意间才得知老人家居然会做钢笔,一时兴起就过去了,他说是送礼,老人问他要不要刻字,桑落下意识先想到了曼都那些刻在郑嘉琢生活用品上的“JZhuo”,代表着郑家天才一般的掌权人。
可是现在的郑嘉琢在外面甚至不被允许有自己的真实名字,所以桑落坏心眼地开口说“刻个桑字吧”。
就像郑嘉琢如今落魄的模样,都属于他桑落。
不过送出手了之后看到那个“桑”,他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中二了。
可是郑嘉琢看上去完全不介意,十分钟意的样子,拇指反复捻着那个小小的“桑”字,说着:“我很喜欢。”
桑落矜持地颔首,很快郑嘉琢接了下一句。
“可以再送我一个礼物吗?”
桑落咬牙切齿:“你想把头伸进这个蛋糕里吗?”
郑嘉琢切了一块大的放进盘子里推给他,说:“我刚才许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再送一个礼物。”
这都哪跟哪?
“你不知道吗?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郑嘉琢弯了弯唇,脸上还蹭着慕斯痕迹,看起来有点落拓,但架不住脸好,又有点风流。
“这个不一样,要说出来才灵,”郑嘉琢把桑落喜欢的水果盛进他的盘里,“我还没看过雪,莱北的冬天会下雪吧。”
一个两个的到底是为什么对莱北的雪这么执着?
况且——郑嘉琢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还遇到过雪灾差点死了,怎么又没看过雪了?
桑落恶狠狠地想道。
“今年冬天初雪的时候,兑换那个礼物吧。”郑嘉琢自顾自地说。
桑落:“我拒绝。”
“今天我生日。”
都快变成三十岁的老男人了还仗着生日胡作非为?
桑落对郑嘉琢最近的行为简直是越来越不理解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
郑嘉琢专制独裁的样子真的很像之前,唯一不一样的是以前可能有人拿把刀架在郑嘉琢脖子上他都不会眨眼,但现在他能看出桑落的心情,赶在桑落彻底发火之前进了厨房。
厨房门一直是他俩的结界,桑落对郑嘉琢再大的气也不会去厨房撒,因为他实在是离不开郑嘉琢做的饭。
这场潦草的生日庆祝就这么结束了,桑落抬头看向厨房忙碌的背影,又为郑嘉琢感到一些悲哀。
怎么对我公司下手这么狠的人,能轻易栽在郑大郑三那两个草包手上呢?
要不是失忆,郑嘉琢怎么也不可能会在这种小出租屋内过生日,肯定是选在曼都最大的酒店,或者价值几十亿的郑家祖宅。
“蛋糕别吃太多,容易不消化。”
郑嘉琢突然转过身来,丰神俊朗的模样一如曼都财经报上的郑董事长,只是一开口就打断了桑落的幻想。
得了,郑嘉琢再怎么牛也是以前了,反正现在看来是傻得挺彻底,每天只做做饭就够了。
桑落如是想道,吃完最后一颗蓝莓就去洗手了。
【作者有话说】
桑落:想扇他又怕他舔我一口。
最近郑锦尧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不仅因为公司的问题,还有郑靖和。
郑靖和又被人骗了,郑锦尧平日里很少专门去想有关郑嘉琢的事,但每到这种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地将郑靖和与郑嘉琢做对比,然后质疑郑靖和到底是不是郑君汝的亲儿子。
愚蠢的同时还如此自大,都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自从郑嘉琢失踪之后就三番五次地寻找机会拉业务找订单,就为了在远卓里更有话语权。
可是能在远卓里坐稳位置的哪个不是看着他长大的,把公司的业务交给郑靖和就等于让公司自杀。
不过为了不让郑靖和有过多的精力来和他玩斗智斗勇的游戏,郑锦尧安排俞宿去操作,明里暗里也给郑靖和安排了不少事儿做,能让对方产生“在远卓手里抢业务”的虚假感。
但那些钱,成千上亿的钱确实是如同打水漂似的抛出去了,郑锦尧手里握着远卓倒是不至于心疼,只是想起来糟心。
“夫人为您请了一个理疗师,”俞宿仍然穿着铅灰色的西装,镜片后的双眼沉静如水,“让他现在过来?”
郑锦尧摇了摇头,自己按了按太阳穴,看向俞宿,觉得他一直这么公事公办的模样看着像一个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也坐下来陪我喝杯酒吧。”
郑锦尧如今已经三十二岁,正值盛年还拿回了本就该属于他的公司,怎么看都是曼都金字塔尖上的天之骄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像远卓的股份,郑家祖宅的产权,家族信托,一切真正有份量的东西还是在郑嘉琢手上。
他现在手里握得住的,就只有远卓董事长表面上的这点权力,况且,公司也并不太平。
因为头痛,郑锦尧有时候竟然也会产生错觉,这一切可能都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梦,醒来就会回到那个郑君汝的灵堂,他穿着黑衣看着父亲的遗容,心里想的是这一天终于来了,接着郑君汝的律师团队走了进来,念出了那份有郑嘉琢名字的遗嘱……
俞宿站着没动,郑锦尧喝了酒之后心里压的事多,也来了火气,将手里的高脚杯一把扔到了地上,脆弱的玻璃杯碰到坚硬的大理石地砖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俞宿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玻璃残渣飞到自己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郑锦尧酒也醒了一大半,看着他冷静的双眼,站起来,近乎失礼地发泄:“你不知道躲吗?”
终于,俞宿开口了,他垂下眼看郑锦尧浴袍下裸露的小腿,被玻璃渣也划出了痕迹。
“郑董,”他说,嗓音平淡,“小心,我叫人过来处理。”
郑锦尧卸了力气一般坐下,倒在躺椅上,很不绅士地翘着二郎腿:“地上的你不用管,现在去拿个医药箱处理一下。”
等了一会,郑锦尧因为连日熬夜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小腿有点痒。
睁开眼,发现俞宿脸上的血迹依旧,此时正单膝跪地为他处理小腿上细微到看不出的伤口。
“以前郑嘉琢受伤,你也这样?”
这句话没过脑子,要是郑锦尧没喝酒,他指定说不出这么脑残的一句话来。
俞宿贴好创口贴,把医药箱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依次归位,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规则得让人感到很舒服。
“他不爱让人近身。”
连郑嘉琢的名字都省去了,郑锦尧不喜听到有关郑嘉琢的一切,现在的办公室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当时郑嘉琢坐过的样子,要不是他主动提及,俞宿会像失忆一样忘掉自己的前雇主。
这一通下来,可能是酒精的麻醉效果有了作用,郑锦尧的头痛也缓解了。
“这瓶酒是哪个酒庄的?”
俞宿说出一个法国酒庄的名字。
“还不错,我记得年底莱北有酒展,你看合适的话给我空一天出来。”
“这种档次的酒展您没必要亲自出席。”
郑锦尧看上去没放在心上:“去看看。”
“好的。”
这几天的天气非常差,连着下了一周的大雨,桑落原本对下雨天没意见的一个人现在上下班的时候看着湿淋淋的公路也心烦。
和某个酒商应酬结束回到家的时候他裤脚都湿完了,烦躁地踩了踩地毯。
“郑嘉琢?”
他开灯,发现原本应该在花店的郑嘉琢此时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微微歪着头一动不动。
那一刻桑落还以为他怎么了,呼吸一窒,又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郑嘉琢还是没动,他顾不得换鞋,走过去一看,郑嘉琢歪着头睡着了,脸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
桑落低声骂了一句,抬手摸上他的额头,他的手有点冰,郑嘉琢无意识地躲了一下。
“别动。”桑落仔细感受着他额头的温度,觉得他应该是发烧了。
郑嘉琢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浑身发烫,又觉得桑落的手冰凉凉的很舒服,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将自己的五指挤入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
桑落甩不开他的手,听见这个病号开口,嗓音特别哑:“桑落?”
“我不想被你传染,”桑落还没有照顾病人的经历,先是掰开顽固病号的手,然后拍了拍他的脸,“睁眼我看看傻了没。”
郑嘉琢可能真是被烧傻了,闻言居然掀起眼皮子笑出了声。
“傻子。”
桑落进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扔沙发上:“给我躺着。”
这个时候的郑嘉琢没那么伶牙俐齿,听什么就做什么。
发烧的病人应该怎么照顾?桑落在浏览器上搜索,发现首先应该吃退烧药。
家里别说退烧药了,就是感冒药也没有,外面倾盆大雨还在下着,伴随着雷电轰鸣。
看着郑嘉琢神志不清的脸,桑落咬咬牙总觉得这一幕莫名其妙的熟悉。
“给我盖好。”
“背疼。”郑嘉琢嗓音嘶哑地开口。
“怎么了?”
这人没回了,桑落抓起房门钥匙出了门。
去到那家药店的时候发现收银台的小妹长得莫名其妙的眼熟,他才想起来他捡到郑嘉琢的那一晚上也是来这个药店买的药。
或许是他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俊脸,或许是鼻梁上那颗很难忽视的痣,收银小妹居然认出他来。
“帅哥,买什么药啊?”
“退烧药,”桑落顿了顿,“有没有止疼的,背上受过伤,下雨就会有点痛。”
小妹挑出退烧药和云南白药,指着云南白药说:“喷一下这个就行。”
桑落也不认识,随意点头:“对了,有温度计吗?”
“有的。”
“一块结账吧。”
“轰隆隆!”
外面一道闪电劈过,狂风骤雨看着跟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两样。
“麻烦再给我拿一个塑料袋吧。”
“哦哦好的。”
把药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桑落推开了药店门,顶着随时会被吹走的风险往回走,平常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走了半个小时,到家的时候他另外一半肩膀也湿掉了。
“桑落。”郑嘉琢的声音传来。
“还醒着呢。”桑落脱了外套,被冷得一激灵。
“去哪儿了?”郑嘉琢起身,看着被淋湿的桑落,皱了皱眉,“快去换衣服,我去给你……”
“给我什么啊病号,”桑落把药放餐桌上,“我去洗个澡,你给我吃了。”
郑嘉琢看到那个包了两层塑料袋的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戳了一下,而嘴硬的青年现在微微发着抖进卧室找衣服。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淋雨之后像狮子又像小狗。
桑落冲完澡出来,郑嘉琢已经乖乖吃了药,咬着体温计在沙发上坐着。
汗湿的额发软趴趴搭下来,显得他像一只落魄的狼狗,抬眼的时候眼角都是红的,睫毛也是湿润的。
桑落原本打算数落他跟傻了一样发烧都不知道吭声,看见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时间到了之后郑嘉琢把体温计拿出来递给他,桑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看啊给我干什么,我又不会看。”
郑嘉琢失笑,看来他还是高估了桑落的生活能力。
“今晚我睡沙发吧,我怕把你传染了。”
“你是真烧傻了,发烧怎么传染?”桑落“切”了一声。
“行,还是和你一起睡,今天好冷。”
“……闭嘴。”
吃完药没多久郑嘉琢就开始昏昏欲睡,桑落趁他还没完全睡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别睡,喷药。”
郑嘉琢“哦”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就开始脱衣服,利落地脱掉睡衣,精壮的后背一下子露出来。
背上的伤痕已经很淡,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桑落移开视线,衡量了一下郑嘉琢自己喷药的可能性。
他打开喷雾,往郑嘉琢背上胡乱喷了几下,喷剂很凉,郑嘉琢的后背紧绷着。
桑落这次真正看到了郑嘉琢的纹身,很小是一串字母,不过排列得没有一点规律,看起来完全不像单词。
“你在看这个吗?”
郑嘉琢指了指自己的纹身,兴致盎然地问。
“我都忘了是什么意思了。”
桑落放下药瓶:“睡你的。”
他才不感兴趣。
半夜,桑落面无表情地想道,郑嘉琢像个火炉一样散发着热气,紧贴着他,桑落觉得自己都快发烧了。
“郑嘉琢……”桑落试图掰开郑嘉琢环绕自己的胳膊,可是睡梦中的郑嘉琢力气大得不像话,他使不上劲,完全无法松动。
郑嘉琢的身体很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原本两人各一床被子,现在郑嘉琢钻进他的被窝叫着冷,变成了皮肤紧紧相贴。
“冷。”郑嘉琢喃喃道,低着头蹭桑落的颈窝。
桑落被他蹭得心烦,脖颈痒嗖嗖的,硬着头皮叫他的名字:“你都快烧到39度了你还冷。”
自然是没有人回他的。
睡着的人没有感觉,醒着的桑落甚至能感知到郑嘉琢的腹肌贴到自己的后腰。
天,郑嘉琢生个病居然变成了只会抱着人的黏人精。
桑落的困意完全消失,窗外的风呼啸着拍打窗户,屋内的二人几乎合二为一,耳边是郑嘉琢平稳的呼吸声,颈边是他滚烫的气息。
不会烧死了吧……
桑落就这样睁着眼,足足等到了天亮。
趁着郑嘉琢松了手,桑落连忙掀开被窝起了床,他的睡衣都被汗湿,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看着紧闭双眼的罪魁祸首,桑落在心里默念十遍他是病号,然后捞上衣服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之后郑嘉琢已经换了一个睡姿,桑落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感觉比昨晚要好一点,不过还是烧着。
退烧药都不管用么……难道要去医院?
桑落头疼,又跑去搜索,搜完之后又在厨房转了半圈发现没有郑嘉琢,那些食材对他来说就是植物和动物。
“郑嘉琢?”桑落披上大衣,又找出一件很厚的羽绒服,还是双十一打折买的。
“嗯?”
“起床,去吊水。”
郑嘉琢显然没睡醒,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桑落叹了口气,觉得这人天生就克他。
于是他凑近,想用刚才洗了冷水的手拍拍他的脸,没想到郑嘉琢蹬鼻子上脸,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
“……”桑落觉得直接给他一拳他醒过来的概率比较高。
曼都的财经报上有郑嘉琢的专访,上面写郑嘉琢说自己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现在一病,不仅睡了十个小时,还起不来。
“我们去医院?”
“社区诊所。”一个黑户还想去医院。
下了楼,郑嘉琢看向早点铺:“买点早餐,你还没吃吧。”
桌上只有一杯冷掉的凉白开,郑嘉琢生病了桑落连杯牛奶都不会热。
郑嘉琢无奈地想,这个人真是一辈子离不开别人伺候了。
桑落买了几样没那么油腻的面点,又给郑嘉琢买了杯八宝粥。
带郑嘉琢去了诊所,才发现最近生病的人不少,郑嘉琢皱了皱眉,拦住桑落:“你先别进来。”
然后他去服务台拿了两个口罩,拆开一个给桑落戴上,桑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口罩糊脸上了。
桑落是很标准的小脸帅哥,遮住下半张脸之后眼睛的存在感很强,郑嘉琢看着他露出温润的杏眼,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桑落十几岁的时候。
“别把你传染了。”
桑落摸了摸耳朵,让郑嘉琢找个位置坐,自己去挂号。
于是郑嘉琢就倚在墙边看生活经验为1的大少爷迷迷糊糊地走来走去,终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挂了号。
“手,”护士走到郑嘉琢身边,一开始没注意,念着名字问,“你是桑落?”
郑嘉琢挑了挑眉,口罩后的声音有点闷:“嗯。”带着笑意。
护士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叫“桑落”的帅哥长得与名字一样独特,有种超然的帅。
不过职业素养让她只看了两眼就低下头,准备给他扎针。
桑落坐在旁边,看着针头扎入郑嘉琢苍白的皮肤。
“总共两瓶,一瓶退烧的一瓶消炎的,吊完了就按铃叫人。”
“谢谢。”
护士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高个男人,戴着医院统一的蓝色口罩,看起来是陪护的。
她顺口说了句“你们兄弟俩感情挺好”。
这下郑嘉琢笑出了声,嗓音还哑着:“嗯。”
桑落看了他一眼。
诊所里面环境很嘈杂,周围到处都是人,还有小孩在做雾化,时不时传来呜咽声。
郑嘉琢没什么精神,开口说了句什么,桑落听不清,蹩眉凑近。
“很无聊吧,要不你先回家?”
这句话桑落听起来有点奇怪,想了一下才发现很小的时候他生病吊水,都会倔强地跟妈妈说让她别留下来,自己是很勇敢的小孩可以独自吊水。
实际上妈妈才走到医院门口,他就在里面睡着了,回血都回了好多,吓得旁边的老奶奶连忙高声喊医生。
不一会妈妈就回来了,他才知道原来妈妈只是去外面买水果了。
“闭嘴,吊你的水。”
郑嘉琢看上去眼睛都睁不开了,感觉他离开一会这个发着高烧的笨蛋就会死在这里。
于是桑落点开曼都的本地新闻,意外发现郑靖和居然出事了。
前一段时间唐若鸿还在给他发信息说郑靖和不知道搭上什么东风搞来一大笔资金流,大刀阔斧地准备做项目,结果今天就出了问题。
《远卓三公子郑靖和制造地产骗局,1500多名购房人血本无归》
新闻标题几乎是第一眼就抓住了桑落的目光,黑色加粗大字把“郑靖和”三个字写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郑锦尧居然会允许郑靖和带着远卓的大名上新闻。
桑落点开发布新闻的媒体,发现是一家曼都当地的民间媒体,上午九点发布的新闻,现在才过去半个小时就已经超过了10万的转载量。
远卓的公关部死了吗?
桑落把文章看了一遍,发现这篇文章写得还真有点水平,正文内容看似客观公正地阐述事实指责开发商,实际上春秋笔法那一套玩得熟练,火力全开攻击投资人郑靖和,配上了郑靖和在酒吧的照片,把这个纨绔子弟的形象勾勒得淋漓尽致。
下面的评论也大多数都在集火郑靖和,骂他一个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根本不识民间疾苦,助力黑心地产商骗老百姓的血汗钱。
郑靖和脑子没事吧,这年头还敢往房地产里面投钱?还是这种黑心地产。
桑落看了几条所谓“知情人”的评论,发现这个出了问题的楼盘以前被称为“曼都北部的商业天堂”,吸引了众多人争前恐后地买房,而郑靖和,就是其中的一个投资人,还用了很多手下的明星资源对这个楼盘进行宣传。
虽然以他对郑靖和的了解来说,郑靖和是完全有可能没脑子到这个程度,但是这么大一个项目,从五年之前就营造的一个骗局,为什么郑靖和会在近期追加投资,而且那么巧的是,才用远卓郑少的名头投完不久就出了事,还闹得这么大。
郑锦尧完全不知道吗?这对远卓的影响不容小觑,郑锦尧怎么可能容忍郑靖和这么胡闹?
太蹊跷了。
桑落摩挲着下巴,从手机上移开视线,恰好对上郑嘉琢专注的眼神。
从屏幕里那张次等的脸转移到面前这张被遮住一大半还显得漂亮的脸上,桑落呼吸一顿。
脑子里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如果曝出来的是郑嘉琢的照片,说不定真的有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傻不拉叽地帮郑嘉琢说话。
郑嘉琢歪了歪头,额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尾,深邃的眼睛上挑,双眼皮的褶皱都显得完美无缺,恰到好处的华丽感和脆弱感。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作者有话说】
桑落:我才没有被他迷得晕头转向,这都在我的掌控当中。
“你能不能安分点。”
郑嘉琢哑着嗓子和他说话,突然,旁边传来一道有些闷的女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桑落当时就在心里想“果然打扰到别人了早知道刚才就把盐水瓶塞郑狗嘴里了”。
“你们是情侣吧?”问话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孩,黑色的柔顺长发,未施粉黛但是素净清纯的一张脸。
郑嘉琢眯了眯眼,觉得她很眼熟。
果然,下一秒,女孩就看着郑嘉琢惊呼:“啊,这位大哥可以摘一下口罩吗?”
郑嘉琢却没动,向桑落投来询问的眼神。
桑落有点摸不清这姑娘搞什么,由着郑嘉琢摘了口罩,结果面前的女孩更加兴奋了。
“啊,帅哥果然是你啊!”
摘了口罩称呼就变帅哥了?桑落心里有点不爽。
“小情侣是吧?”郑嘉琢终于想起来眼前的女孩是谁,原来就是生日那天他送绣球的那对情侣。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我们已经分手了。”
郑嘉琢随意开口道:“不会是因为那束绣球吧?”
“当然不是。”女孩连忙摇手,很快扎着针的手一痛,回流了些血。
“别乱动。”
女孩乖乖把手放下,这才继续说道:“其实是因为我们高三了,上次月考我们俩都退步了,觉得现在谈恋爱不太好,索性就分手了。”
“还挺懂事。”桑落笑了笑,原来还是高中生。
虽然桑落仍然戴着口罩,但是露出的眼睛,流畅的脸部轮廓足以见得是个帅哥,女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郑嘉琢适时出声打断:“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情侣的?”
“郑……”桑落警告地看着他。
女孩的笑突然就变了意味:“因为二位的互动很有爱呀!上次的绣球原本是要送给这位哥哥的吧?”
郑嘉琢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啊,因为没收到花,他还闹脾气。”
谁闹脾气了?
郑嘉琢真的把脑子给烧坏了吧,张口就来?
“是这样吗?对不起啊。”女孩有些惭愧地看着桑落。
“他脑子烧糊涂了你别理他。”
桑落第一次共情了桑正杰,难以想象他初中的时候就跟郑嘉琢现在差不多,得多惹人生气。
女孩一脸被萌到的表情,冲郑嘉琢wink了一下,仿佛在说“我懂的”。
郑嘉琢又把口罩戴上。
桑落被这一老一小的互动气到,踢了一脚郑嘉琢,丢下一句“出去抽烟”就走了。
“抽什么烟,打火机都没有。”
郑嘉琢目光漫不经心地追随着他的背影。
“帅哥,冒昧地问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啊?”
桑落走之后,郑嘉琢没了那股劲,倦怠地靠在座椅上:“对我们同性恋的事这么感兴趣?”
怎么跟刚才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了?
“哎呀也没有啦。”
“我们高中就认识了。”
“高中就认识了?那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吧,感情真好。”
郑嘉琢轻笑:“我倒希望高中就在一起了,可惜没有。”
“啊……”
他偏过头教育小女孩:“生着病还这么八卦。”
“没事的,我成绩可好了,全年级前十呢!”
“那是不错,想考什么大学?”郑嘉琢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
“嗯……我想想,曼都的大学吧,我一直听说曼都很繁华的,我想去看看。”
郑嘉琢随口应道:“挺有志向。”
这个时候桑落又回来了,手上端着两杯热水,脸色还是臭得要死,眼睛故意没往郑嘉琢那边看。
“谢谢哥哥!”
郑嘉琢有样学样:“谢谢哥哥。”
桑落被呛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乱叫什么。
小姑娘挺健谈,喝口水润过嗓子之后继续开始讲,说曼都的夜景很好看,她一毕业就想去看。
桑落想了下她口中的夜景,应该是曼都的瑢港,构成其中之一的就有远卓。
面前的姑娘在跟郑嘉琢讲高中的趣事,郑嘉琢懒洋洋地随口附和。
突然,郑嘉琢问他:“我读的哪个大学来着?”
小姑娘还以为他们小情侣在调情,只有桑落知道郑嘉琢这是不记得了。
桑落随口扯了一个大学。
“哇,帅哥,你还是学霸啊?”
郑嘉琢看起来没有刚才兴致高,声音也变得淡淡的:“怎么,我看着不像吗?”
桑落也不由得走了神,想到了十年前郑嘉琢高考那阵子。
每年高三,学校都要组织高一的学生给高三的学生加油打气,桑落原本不想穿着学校那个难看的校服举着花傻不拉叽地站那,但是偏偏那段时间班主任对他看得紧,他逃不掉,最后还是只能穿着校服短袖站在校门口。
高三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背着书包,他们需要乘坐学校统一安排的大巴车去考点。
桑落挥着假花,装模作样地跟着喊:“高考加油。”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桑落想着提前溜走去新来的台球馆玩玩,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郑嘉琢。”
旁边的人都被他一嗓子给叫得惊了一下,郑嘉琢听到,加快了步子走过来。
桑落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鞋,郑嘉琢注意到他的目光,顿了一下,说:“今天没穿。”
哪里是今天没穿,根本就没穿过几次吧,桑落心想。
郑嘉琢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仅仅是背了一个书包,看起来包里也没装什么。
“那个……你想考什么大学啊郑嘉琢?”
郑嘉琢插着兜,思考了一下,然后随口说道:“x大吧。”
“牛逼。”一开口就是顶尖双一流。
桑落拍拍他的肩:“高考加油啊,一切顺利。”
郑嘉琢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新月的模样,阳光下看起来轮廓愈发成熟,很是迷人。
“谢谢你,学弟。”
最后两个字他故意拖得很长,戏谑地冲他眨了眨眼。
“走了。”
郑嘉琢冲他挥手。
桑落对着那人挺拔的背影喊道:“等你考状元。”
“等着吧。”
这是桑落高中时期最后一次见到郑嘉琢,也是最后一次和郑嘉琢说话。
如果提前知道下一次见到郑嘉琢是八年之后,桑落应该会多和他说几句,至少也套点近乎让他不至于对自己公司赶尽杀绝。
桑落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差不多高考成绩也出来了,他听办公室的老师说这次他们学校的成绩很不错,理科班的裴季忱和郑嘉琢发挥得很好,已经锁定全市前二十。
桑落一直都知道郑嘉琢成绩好,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这家伙在缺席一门的情况下还能留在高三年级的前一百。
于是他给郑嘉琢发了个信息,问他考得怎么样。
郑嘉琢一直没回,原本郑嘉琢也不爱回人信息,桑落没放心上,可是直到七月份,其他高三学生都回到学校拿毕业证了,郑嘉琢还是没露面。
“裴哥。”
曲同舟那天约人在学校附近吃烤肉,吃完之后桑落顺路回了一趟学校,没看到郑嘉琢,只看到了裴季忱。
裴季忱似乎是染了头发,栗棕色的,很适合他。
“小桑,你找嘉琢?”
怎么他还没说话裴季忱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嗯。”
“嘉琢没来,他的毕业证还在我这。”裴季忱有点无奈。
“你怎么给他?”
“邮寄?送到郑家老宅吧。”
“我送过去吧,”桑落后来也想不起来那天自己那样做的原因,“郑家老宅,我知道在哪。”
裴季忱还是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有司机。”
“好吧。”
桑落接过郑嘉琢的毕业证,给曲同舟打了电话说自己先回去了,然后叫司机过来接自己。
在车上,桑落翻开毕业证看了一眼,目光落到郑嘉琢那张证件照上,看起来有点糊,不过还是挺帅的,桑落没见过有几个人能把证件照拍得这么帅,除了他自己。
郑家老宅所在的住宅区很难进,里面都是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桑落家的车被拦在了门口。
“我是郑家郑嘉琢的同学,我给他送东西。”
门口的保安看桑落坐的车价值不菲,便开口让他等一下,自己去联系一下郑家。
“不好意思啊,郑家的管家说他们没有一个叫郑嘉琢的少爷,您请回吧。”
【作者有话说】
郑嘉琢有时候也很怀念高中的桑落,总觉得记忆里的少年嘴硬心软,挺有意思的一个小孩,不像后来再相遇,这家伙在夜店当着一堆人骂他郑狗。
第35章 谁会不认识你二哥
郑嘉琢就这样被抹杀掉了姓名,桑落手里撰着郑嘉琢的毕业证,前面的司机问他:“小少爷,咱们现在是回家了?”
他无力地垂下手:“走吧,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桑落给郑嘉琢发了最后一条微信——
“郑嘉琢,你个初中文凭。”
当然,没有任何回信。
再次听到郑嘉琢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呢?桑落想一下,应该是唐若鸿唐若婉的大姐和郑锦尧婚礼的那一天。
那段时间桑落父母离婚,母亲远飞国外,连带着桑家别墅里的生活用品和养育了二十一年的亲生儿子全部撇下。
桑落虽然没提及,但是唐若鸿成天和他混在一起,也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下周我姐要和郑锦尧结婚了,我记得你爸也在受邀名单上,你一起来吧?”
桑落迷上了攀岩,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曼都一家有名的岩馆训练。
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和桑正杰联系,桑正杰每个月依旧打生活费过来,只是没打过电话。
“行。”桑落手臂脱力,干脆借着保护绳的力直接滑落下来。
“今晚要不要来喝酒?”
桑落接过教练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我没兴趣和你们这群人菜瘾大的菜鸡喝酒。”
唐若鸿在电话那头骂了他一句,又无法反驳。
可能是桑正杰依靠红酒发家的缘故,桑落的酒量完全对得起桑正少爷的称号,用深不见底来形容都差点意思。
不过桑落对酒的品质要求很高,一般也不喜欢出去喝洋酒,前几天唐若鸿看他心情不好约着一堆人出去喝酒消愁,结果桑落一个人喝趴了五个,最后屁事没有还是自己打车回家的。
“那好,你记得按时到啊,我给你留了座的,你和婉婉坐在一起,那天我应该会很忙。”
“知道了。”
唐家大小姐唐文茵和郑家大少爷郑锦尧的世纪婚礼在十月举办,两个大家族的联姻,婚礼规模可想而知。
婚礼地点在曼都市中心的地标建筑附近,一整栋酒店都被郑家包了,看架势这婚礼非得举办个三天三夜才行。
这样好的社交平台,是个商人都不会放过,光是门口停的豪车,都足以参加车展了。
桑正杰来得早,想要尽可能与郑家唐家攀上点关系谈谈合作,又不想别人都在显摆儿子的时候提到桑落就只有尴尬地笑笑,所以自然而然和他分开走了。
桑落本来也没想着跟桑正杰一块当个孝顺儿子,乐得自在。
“桑落。”唐若婉周围有几个唐家的小姐,随着她这一嗓子,都往桑落这边看过来。
桑落一转身就面对这么多双漂亮的眼睛,突然有点无从适应。
“若婉。”桑落走近和她打招呼。
“你来这边坐会吧,我哥在门口迎宾呢。”
这一堆姑娘们,桑落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坐得下来,于是摆摆手:“你们聊吧,我去其他地方走走。”
等桑落走之后,唐若婉的某个表妹用胳膊肘戳戳她:“婉婉,这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别抱什么心思,这我和我哥的朋友。”
“哎呀就问问嘛,长得好帅哦,气质也很好呢,忧郁的冷脸帅哥。”
“……”
那边桑落可能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别人嘴里得到“忧郁”这个形容词。
宴会厅很大,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华美,桑落随意找了个位置,抽了一份手册,封面印着新郎新娘的婚纱照。
唐文茵他见过一次,反倒是郑锦尧他没怎么见过。
照片上的郑锦尧穿着手工定制的西服,身材挺拔,剑眉星目,的确有名门贵公子的风范。
都说郑锦尧长得像郑家老爷子,有一双如炬的鹰眼,桑落觉得这样的眼睛看着有几分刻薄,记忆里那双深情的眼睛已经越来越模糊,桑落合上手册,招呼服务员倒了杯水。
婚礼正式开始了,桑落看见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郑靖和搂着新交的女朋友坐了下来,看见他还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桑落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这毕竟是郑家的场子,于是也假惺惺地冲他一笑。
没想到这郑靖和还来劲了:“桑落,是吧?”
桑落端杯子的手微微收紧:“郑三少,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似乎戳到了郑靖和不知名的痛点,他邪性地笑了笑,懒散地说:“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认识郑嘉琢吧?”
桑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若无其事地回道:“你二哥那么有名,谁会不认识他?”
果不其然,刚才还笑着的郑靖和一下子收敛了笑容,他女朋友的胳膊被他锢得发红。
“二哥?你在开什么玩笑,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家把他除名了吗?还有他那个狐狸精妈,早就死了。”
桑落心里一沉,郑嘉琢真的被郑家除名了?还有他母亲,居然已经去世了?
看着桑落的表情发生变化,郑靖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语气之中全是对郑嘉琢和他母亲的侮辱。
“被接回来在曼都上了两年高中就以为自己真的成郑家少爷了?痴心妄想,野种一辈子都只能是野种,死在外面都不会有人知道。”
“死”这个字眼太过刺耳,桑落几乎是忘记掩饰自己的表情,恶狠狠地看向他。
此时,唐若鸿走了过来,端着一杯香槟,拍了拍桑落的肩:“你在这儿呢?”
“靖和,”唐若鸿调笑着看向他的女伴,“你小子有福了,女朋友这么漂亮。”
被夸了一通的女孩娇笑着靠向郑靖和,刚才桑落和郑靖和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才缓和下来。
有了郑唐两家的联姻关系在,更何况今天还是大喜的日子,郑靖和没再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唐若鸿一只手搭在桑落的肩膀上,带他离开了这一桌。
“你怎么坐这儿了?”
桑落无奈地说:“你觉得我应该坐你安排的那一桌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唐若婉那一桌清一色全是穿着礼服的女孩,空一个位置显得挺突兀的,桑落坐过去只会更加突兀。
“你和郑靖和聊什么?两个人的脸色都这么差。”
“没什么,你别管我了忙着去应酬吧唐大少,我随便坐着吃点得了。”
“行,我刚才看见你爸了。
“那你当没看见。”
那场世纪婚礼之后,桑落也在一些夜店里遇到过郑靖和,有了上次的不欢而散,两人遇见了也当没见着。
郑嘉琢也如同真正被“除名”了一样,曼都的上流阶层几乎没有人提到过这个名字。
“又发什么呆?”
那个立志考曼都的大学的姑娘已经拔了针走了,郑嘉琢也吊完了第一瓶水,桑落按了呼叫铃叫来护士。
“我真读的x大?离曼都很远。”
“我骗你干什么。”
“哦。”郑嘉琢不再问了,又喝了口水。
吊完两瓶水之后也到了饭点,不过就郑嘉琢这副病歪歪的样子,桑落也不可能让他回去做饭。
于是两人找了一家粤菜馆吃饭。
桑落把菜单扔给郑嘉琢,郑嘉琢按照桑落的喜好点了几个菜,桑落加了一壶竹蔗马蹄茅根水。
服务生拎着茶壶过来想要给桑落倒上,桑落挡了挡:“我要白水就好,给他倒。”
郑嘉琢闻言,意外地抬头,桑落:“喝不惯茅根水。”
那这壶是给谁点的显而易见。
吃完午饭,桑落出门办事,郑嘉琢被强制请了花店的假,然后被金主按着头说“不吃药等着我回来收拾你”。
“知道了,今天很冷,别一直站在外面吹风。”
“我傻吗?也不知道是谁吹了风烧得不省人事。”
郑嘉琢失笑,说“早点回家”。
桑卿卿生日那天,桑落早上出门拽上郑嘉琢打算给小女孩买份生日礼物。
“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童心的。”
二十六岁了还固执地为周围所有人过生日,连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会亲自去商场挑选一份礼物。
桑落没理他,两人来到商场五楼卖儿童用品的地方,都穿着一身黑,显得有点突兀。
好奇怪,为什么他会和郑嘉琢一起出现在这种到处都是彩色画像的地方。
郑嘉琢倒是乐得自在,穿着桑落的那件羽绒服,把拉链拉到最高,感受这件衣服上的橙花味。
两人来到一家买玩具的店,店员立马迎了上来,问他们需要什么。
“大概七八岁小女孩的生日礼物,有什么推荐吗?”
店员觉得两个年轻男人结伴来逛玩具店有点奇怪,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保持微笑为他们介绍了几款热门的玩具。
“这个玩偶是最近卖得最火的,”店员拿起一个看上去就非常柔软的毛绒玩具,是小兔子的形状,“这里面是兔毛和我们家专供的精品绒填充的,两位可以感受一下。”
说着把那只看起来就软得不得了的毛绒兔子递给桑落。
桑落接了个措手不及,觉得这个手感十分陌生。
“就这个吧。”
桑落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过这种软乎乎的小东西,看模样也算可爱,觉得小女孩应该会喜欢。
“好的,二位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没有了。”
桑落在那边结账,郑嘉琢无所事事地看着货架上包装精美的玩具。
结完账之后桑落拎着粉色的包装袋走了出来,郑嘉琢突然问道:“真不打算带我去?”
那个模样活脱脱就像是个委屈巴巴的金丝雀,虽然这金丝雀比桑落还高。
桑落面无表情地说:“我吃完饭就回来。”
“啊……”
桑落要被郑嘉琢烦死了:“你去我怎么跟那些人介绍你?”
“就实话实说我是你的情人。”
路过不小心听到这一句的一家三口:“……”
“你在外面能不能正常说话?”
总算打发完郑嘉琢,桑落去到了锦绣满楼,门口便十分热闹,桑落拎着一个粉色的礼盒站在其中有些突兀。
虽然和张盈盈认识了这么久,而且这酒楼离他工作的酒吧也不远,但是桑落还从没来过,因此,当他看见张盈盈规规矩矩穿着酒店制服站在前台的时候还有点惊讶。
“张盈盈?”
“桑落?你来吃酒啊?”张盈盈已经与上次见面时很不一样了,头发染成了深棕色,手上的美甲也卸干净了,就连妆都化得很淡。
“嗯,你什么时候工作了?”
张盈盈“哼”了一声:“你不会屏蔽我朋友圈了吧,我上个月就发过一条说我来上班了。”
桑落笑笑:“没有,我看得少。”
“你来参加……桑卿卿的生日宴?”
今天办酒席的人很多,但是桑这个姓氏实在比较少见,张盈盈轻松猜出。
“对,几楼?”
“三楼,电梯右转。”
“谢了。”
桑落转身去排电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张盈盈的朋友圈,发现确实上个月她就开始来酒楼上班了。
而张盈盈最近一条则是晒了一束鲜花,包装简单又大方,看着有点眼熟。
这不是郑嘉琢工作的花店吗?
看来张盈盈有情况。
桑落收了手机,真心实意地弯了唇。
上了三楼,桑落一踏出电梯就被一种热闹包围了。
外面挂着一块立牌,上面印着桑卿卿的艺术照,小姑娘笑得开朗,显然是被宠大的。
桑落过去交礼金,收礼金的是一男一女,看模样都非常年轻,长得也很像,也许是龙凤胎。
“诶,你是……”
桑落显然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这里的其他亲戚几乎都是莱北本地人,有着深色的皮肤,说话也都是地道的莱北口音,而面前这个男人,长得十分清俊,气质出尘,肤色白皙。
“我是卿卿的堂哥。”
桑落递上红包,拿起笔签名。
女孩看着他写下“桑落”两个字,再看了看这种陌生的脸,有些摸不着头脑。
“往里面坐吧。”还是男孩先开口,桑落颔首,走了进去。
等桑落的背影消失在门厅,女孩对着旁边的哥哥说:“这人谁呀?说是堂哥,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认识,而且感觉不是本地人,看起来挺有钱的,表叔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亲戚了?”
桑落走进饭厅,发现里面摆了至少十几二十桌,看来桑亿邴真是很宠这个闺女,六岁生日都搞这么大阵仗。
“小落!”桑亿邴原本在和其他人聊天,看见桑落走进来,立马招呼他。
他嗓音大,这一吼,周围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桑落蹩了蹩眉,走了过去。
“四哥啊,这是谁啊?”
和桑亿邴闲聊的人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面孔。
“这我侄子,桑落,曼都的老总呢。”
说到这里,桑亿邴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自豪。
桑落心下怪异,又循着礼仪与其他人问好。
在这样一场家族聚会上出现的新面孔,还是这么一个帅气的年轻人,周围的桑家亲戚们自然是不会放过他。
一听桑落来自曼都,又是当总裁的,七嘴八舌地问他开的什么公司,年收入多少。
桑落从小到大也被吹过不少假心假意的马屁,但拜桑正杰死要面子的性格所辞,他还真没接触过几个普通亲戚,被这么一围,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本生意而已。”现在还倒闭了。
其他人认为他这是在自谦,又三两句地问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打听他有没有谈恋爱。
这也太自来熟了吧?桑落前26年的人生里遇见最自来熟的人就是他爸,没想到今天是开了眼了。
“谈了,”为了避免多余的纠纷,桑落扯了个谎,想到郑嘉琢在外面胡说八道的本事,觉得值得学习,“在一起好多年了。”
“感情这么好,女孩子一定很漂亮咯?”
“是啊,很漂亮,成天在家里给我洗衣做饭。”
桑落脑子里居然不可避免想到了郑嘉琢的样子。
“这么好的女孩子啊,现在可不多了,今天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她害羞,不肯过来,”这话题再说下去就该催婚了,“卿卿呢?我给她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终于,在七大姑八大姨乱七八糟的声音里他得知了桑卿卿上午有补习班,要一会才过来。
天,莱北这么卷?生日都要补习班。
桑落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没过一会便又有人过来搭话。
那人穿着简朴,身上一股烟油的味道,手指发黄,先递了根烟过来。
“来一根?”
桑落抬眸打量他,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那种中年男人碌碌无为的妒世感。
于是他接过了烟,太久没抽,点烟的动作有些生疏。
两人吞云吐雾了一分钟,男人憋不住话,开口:“你是桑亿邴什么亲戚啊?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桑落瞥了一眼他,慢腾腾地说:“远房亲戚,小时候走得比较近,后来搬家了就不怎么联系了。”
“听那些人说你是曼都来的,那肯定很有钱了。”
桑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喜欢将曼都和有钱绑定,其实曼都的财富仅仅只掌握在不到15%的人手里,在高楼大厦遮挡的阴处,生活着八成的普通打工族。
男人将桑落的沉默视为默认,接着把椅子往桑落的方向挪了挪。
桑落不习惯别人离自己这么近,尤其是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那你就是给桑亿邴投钱的那个大款了?”
谁给桑亿邴投了钱?什么大款?
桑落有些不明所以,但为了套出更多的话,他只好承认下来。
男人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看你年龄也不大,是年轻时候不懂事给了桑亿邴那么多钱的吧,其实我悄悄跟你说,桑亿邴这人也不靠谱,那些钱他管不住的,你别被骗了。”
“你怎么知道我给了他钱?”
男人毫无防备心地说:“就四五年前吧,我找桑亿邴借钱,发现他们那个破小区居然来了辆曼都牌照的车,好像还是什么劳斯……”
“劳斯莱斯。”桑落心一沉。
“对对就是那个,当时我看那车气派,后来才知道那车五百多万。”
黑色的劳斯莱斯古斯特,是桑正杰的车。
第37章 醉驾
桑正杰自从发家开始赚大钱之后就对自己的老家闭口不提,在桑落的记忆里他甚至连业务都看不上莱北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那五年前,在与母亲离婚的那段时间,桑正杰为什么会回到莱北,还见了他压根就看不上的亲戚?
“桑亿邴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说,后来我听他老婆那边才知道,你给了他一大笔钱,后来每个月都要打好几十万到他们账上,那可是几十万啊,你五年前就这么有钱了,真是年少有为。”
男人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更加谄媚,提到好几十万的时候,眼里的垂涎几乎是掩都掩不住了。
桑落却没有回应他,陷入了沉思。
他绞尽脑汁回想五年前的时候桑正杰的动向,但是那段时间因为他发现桑正杰出轨,加之母亲离婚,他对桑正杰的厌恶达到顶峰,平常都故意避开他,所以知道的少之又少。
看来得去问桑亿邴,才能知道更多。
男人见桑落打算起身离开了,有些着急,想让桑落像给桑亿邴一家那么多钱一样给他,正打算说些什么,门口就一阵闹哄哄的。
桑落抬眼一看,发现是桑亿邴的老婆带着桑卿卿来了。
小姑娘穿着漂亮的毛绒裙子,看上去像个小公主。
桑落等人稍微散开之后走过去,桑卿卿对他还有印象,见他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很开心,声音脆生生的:“桑落哥哥!”
桑落蹲下身,把礼物递给她,又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生日快乐。”
在这样的日子里,虽然桑亿邴为了给女儿庆生大办宴席,亲朋好友觥筹交错,但只有桑落想到了真正的主人公,给小姑娘带了一份不错的礼物。
桑卿卿的确很惊喜,因为其他叔叔阿姨过来都是直接给爸爸妈妈红包,她什么也没有,而这个才见过一次面的哥哥就送了她一只很漂亮的玩偶。
“谢谢哥哥!”桑卿卿抱着毛绒兔子,然后搂住了桑落的脖子。
桑落被抱了个措手不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也伸手抱了一下小朋友。
他站起来,正好对上桑亿邴慈爱的眼神。
莱北本地风格的饭菜桑落并不太吃得惯,周围又一堆人来劝酒,桑落吃了没几口就开始怀念郑嘉琢做的那一桌好菜。
桑亿邴特地将他与自己安排在了一桌,桑落已经快两年没喝酒了,今天为了从桑亿邴嘴里套出话来,拿着酒杯一口干了。
莱北这边喝酒本就豪爽,也没想到桑落一个小年轻喝酒这么豪迈,桑落任凭其他人给自己满上,然后对着桑亿邴说:“来,堂叔,我敬你一杯。”
桑落对酒桌文化了如指掌,他爸当初就是靠着这个发家的,酒桌上凭着深不见底的酒量再加上三寸不烂之舌谈成了不少生意。
不一会,桑亿邴就喝得有些醺然了。
桑落那个时候已经喝了五两白酒,很久没喝酒让他对酒精的耐受力稍微降低,不过再来两个个桑亿邴他也是顶得住的。
“小落啊,你爸最近还好吧……他快两年半好久没联系我了。”
记得这么清楚,应该是桑正杰两年半没给他打钱了。
桑落也装作喝得迷迷糊糊的样子:“是吗……堂叔,你不知道吧,我爸早就死了。”
“死”这个字在中年人听来是非常刺耳的,桑亿邴一下子酒就醒了一大半。
“小落?你在说什么?”
桑落继续撑着下巴说:“他没给你打钱就是因为他死了啊。”
桑落抬眼,眼角被熏得有点红,配上他冷调的肤色,无所谓的表情,看起来让人有些后背发凉。
桑亿邴已经无暇顾及瞒住桑落打钱的事,他邀请桑落来吃酒正是为了打听桑正杰的现状,旁敲侧击让桑正杰继续给他打钱,但此时此刻,桑落一句轻飘飘的“我爸死了”,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小落你可别开玩笑,我上次见正杰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桑亿邴自欺欺人地笑了笑。
桑落不轻不重地补充:“因为我爸犯事了,你在曼都你肯定没听过,都闹上曼都的新闻了,他醉驾撞了人,惹到了不能惹的大人物,被送进去了,不到两个月就自杀了。”
这并无虚言,在酒精的作用下,桑落回忆起了那段混乱的日子。
“谁的手机在响啊?”
桑落和兴子一群人喝酒,兴子叫来了最近追求的女神,一堆人玩国王游戏给他助攻,桑落嫌无聊没参与,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就看见有人指着沙发上的一只手机在问。
“我的。”桑落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结果手机,结果一看,竟然是公安局打来的电话。
当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他接通了电话。
“喂?是桑落桑先生吗,我们是龙塔分局的,你的父亲桑正杰因醉酒违规驾驶撞到了行人,现在正在我们局里,麻烦你过来一趟吧。”
桑落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桑正杰是一个极其自爱的人,他走哪都带着驾龄十年以上的老司机,怎么会自己喝醉了开车?
“好,我过来一趟。”
桑落没喝酒,自己开车去了龙塔路那边。
桑落的跑车太惹眼,停到公安局门口的时候路过的民警都看了他两眼。
“你好,我是桑落。”
听到他的名字,立马有民警过来:“桑先生是吧,这边坐。”
桑落是从不违法乱纪的那类人,比起爱玩的狐朋狗友们,他还真没犯过什么要进局子的事,突然走进来,他感觉有些奇特。
民警简单交代了桑正杰出的事,桑落听了之后皱了皱眉:“我可以见一下我爸吗?”
“抱歉不可以,但你放心,他没受多大伤。”
桑落松了一口气:“伤者呢?你说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情况怎么样?”
民警露出沉重的表情:“不太好,现在还在抢救。”
“哪个医院?”
这种情况,最好是能够与伤者的家属和解,让对方出谅解书。
“市三院。”
“谢谢,我让律师过来。”
桑落抓起车钥匙,给桑正杰的律师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桑正杰的副手发了信息让对方稳住公司,自己开车去了市三院。
按理来说这种车祸事故,在导医台问一句就能知道具体在哪个手术室,但是不管桑落怎么问,都没人告诉他。
那个时候桑落就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走出医院的时候,医院大门停下来一辆政府的车,车牌很特殊,桑落多看了两眼,紧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拉开车门神色匆匆地往医院走。
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桑落打电话让人去查伤者身份,一边在心里骂了桑正杰几句,不知道他怎么会犯这种事。
只是当时站在医院门口的桑落不会想到,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会发生巨大的转变。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证实了桑落那天在医院门口的预感,桑正杰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他撞到的那个人是曼都一个政客的母亲,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出了车祸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后半辈子大多数时间恐怕都得躺在病床上了,而她的家属——就是桑落遇到的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肯和解。
桑落每天都在公司,公安局和那个政客家三个地方来回,中途见了桑正杰一面,桑正杰面色憔悴,胡子拉碴,看见桑落之后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桑落这一段时间忙得连头发都没空剪,长得有点扎眼睛,他叹了口气,对桑正杰说:“刑期可能是……两年。”
他说得保守,但看那个政客不依不饶的劲,到底要判多久还不知道。
桑正杰听了,浑浊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落落,”这个称呼他已经许久没叫过,“家里的公司,你别管了。”
桑落一怔,不懂为什么桑正杰会这么说,桑正是桑正杰的心血,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过了妻子和儿子,虽然桑落确实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但是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管。
“你什么意思?”
桑正杰沉默了一下,然后接着说:“廖清民那边你别和他纠缠了,要判多久就判多久,公司那边你也别掺和,把股份买了,那些钱够你生活了。”
“你是觉得,我管不好公司?”
“落落,你什么都不会。”桑正杰笑了笑,桑落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了小时候父亲的样子。
桑落冷笑一声:“你以为就那么多人想要一个老板都去坐牢的公司,你别管了,顾好你自己,下午律师会再来一趟。”
语罢,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桑正杰又叫了一声“落落”,然后换了种严肃的语气:“你别不当回事,听我的。”
桑落一向听不惯他这种命令的语气,没理他,补了一句:“有什么缺的跟律师说。”就走了。
没过多久就开庭了,最后桑正杰被判两年零七个月有期徒刑,法院门口围了很多记者,哪怕桑落已经花了很多钱去压消息,但都无济于事。
“桑先生,请问你对你父亲醉驾伤人怎么看呢?”
“桑正怎么办?你会接手桑正吗?”
“……”
桑落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快步往前走,桑家的保镖过来替他开路。
“桑落!你们资本家就是假惺惺草菅人命,你爸不是个东西,你也没好到哪去!”
桑落停下脚步,看向那个高声的记者。
“小少爷?”
场面安静了一瞬,下一秒,桑落精准地扯过那个人的衣领,把他拎到自己面前,那个记者只有一米七,桑落一米八的个头,记者被他拎住衣领,只好抬头才能看见他。
“你、你、你想干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接着,记者就看到桑落嘴角扯了抹笑,他唇形好看,笑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结果下一秒,记者手里一松,摄像机被桑落重重扔到地上:“来桑正我十倍赔你。”
其他人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一时不敢动弹,桑落在保镖的保护下上了车,没人对他出言不逊。
第38章 过往
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混乱,桑落记不太清,他不是没考虑过直接将手里桑正的股票抛售,事实上那段时间他的确遇到一个想要买他股份的华裔,但是桑正这公司是陪他长大的,公司里的有些叔叔伯伯们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桑落有些舍不得。
而且他觉得两年并不长,公司留着完全可以等桑正杰回来。
只是他的想法又一次落空了,接管公司之后的头一年非常艰难,桑落以前很少参加应酬,管理公司的经验又几乎为零,公司里还不乏心存异心的董事,各种困难接踵而至,而就在年底他终于和一家企业续签了合同之后,监狱那边却传来了桑正杰自杀的消息。
监狱那边打电话过来通知他过去一趟,桑落手抖得车都开不了,路上一直在想为什么,桑正杰那种人怎么可能自杀。
可是他又想到桑正杰上次说的那些话,当时他觉得很奇怪,现在想想发现原来说像遗言,刑期不长,桑正杰却一副托孤的语气。
去监狱的路上,桑落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很多过往的画面,真是奇怪,在此之前,他对桑正杰一肚子不满,对他出轨背叛母亲的行为十分憎恨,可这个时候,桑落却压根想不起来桑正杰有哪里不好。
小时候桑正杰工作非常忙,经常应酬喝酒,可是也会抽时间陪伴他和妈妈,从小到大在物质上就没缺过桑落什么,曼都那些富家子弟有的桑落一样也不差,后来虽然对桑落不学无术的样子感到十分不满,但也没强迫过他一定要考上什么好大学……
“桑总?”
开车的是他的秘书,车停下来之后发现桑落没动,于是轻声开口提醒。
“下车吧。”
桑落的声音压得很低,秘书注意到他拉开车门的同时抹了把脸,眼睛也红得不像话。
桑总……哭了吗?
秘书心里一惊,转念一想,亲爸去世了的确应该很难过。
桑落麻木地听完监狱工作人员向他说明桑正杰的死亡情况,对方问他有没有什么疑问。
桑落回过神来,说:“我想看看。”
监狱怎么会自杀呢?电视剧上不是说监狱连牙刷都是圆的吗?
看到桑正杰遗体的那一刻,桑落自虐般地盯着,看桑正杰苍白的皮肤,被刺穿的喉咙,鬓角的白发。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桑落闭了闭眼,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觉得命运无常。
后面的一切事宜都是秘书处理的,桑正杰下葬那天天气不好,也没几个人来送他,桑落穿着黑西装,静静地看墓碑上的名字。
雨水滑落过“桑正杰”三个字,恰好落在“桑”“正”中间,透明的水痕轻轻把这两个字截断开,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应该预感到,桑正不会走下去。
“桑总,雨下大了。”
“回去吧。”
在走回去的路上,桑落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却不是方绯雅接的,而是一个说着英语的小女孩。
她年龄小,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桑落笑了笑,听了一会就挂了。
回忆到这里,桑落看向在那边玩耍的桑卿卿,想起来母亲新生下的那个女儿应该也快六岁了。
这边,桑亿邴总算是意识到桑落没在开玩笑,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那这钱……实不相瞒,最近房价便宜,你婶婶看上一套房子,想买下来给卿卿当嫁妆……”
原来还是想要钱,桑落并不意外。
他没说公司破产了自己租着房子还养着情人,顺着桑亿邴的话问他当初和桑正杰是怎么说的。
估摸着桑正杰当时肯定是三令五申让桑亿邴不要告诉别人,但现在人都没了,而面前坐的又是他儿子,于是桑亿邴决定坦白。
“正杰当时找上我的时候,我挺惊讶的,因为自从他搬去曼都之后,我们就没什么联系了。他回来,我一看他开的车就知道他在曼都赚了不少钱。我请他来家里坐,原本没抱什么希望他能答应,但他居然真的来了,一走进来就让我把老婆支出去,说有很重要的事。我心想,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和我说,我们都不是一个阶层了。”
“然后,他问我最近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我说房贷车贷,他就问多少钱,我说完之后他也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那些钱对他而言都不是钱。”
“他跟我说要谈合作,他可以掏一笔钱出来帮我把房贷车贷全部还完,甚至可以在以后每个月给我们家打两万块钱,但是要我帮他做一件事。”
桑落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什么事?”
“他说他会找人办一张卡挂在我这里,里面隔一段时间就会打钱进去,那笔钱让我不要动也不要过问。”
“我当时虽然对他说的条件很心动,但是我也怕他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就问他会不会影响我。他说只要我不去管,不去查那笔钱从哪儿来的就不会有事,我一心动,就答应了。”
“结婚后来有一天,卿卿的外婆生病了需要住院,做手术要十几万,正杰平常打过来的那些钱我们都是每个月就用完了,我也没办法,所以想到了那张卡……”
“然后你去查了?里面有多少钱?”桑落盯住他的眼睛。
“一千两百万。”
“什么!”桑落有些没控制好音量,桑亿邴怕别人听见,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冷静点。
“我也很惊讶,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正杰就给我打了电话警告我,说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饶不了我。不过电话挂完之后,我老婆跟我说医院的欠款全部缴清了,我就知道正杰一直在盯着我们。”
被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时刻监视着,桑亿邴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后面正杰还是会每个月都打钱过来,直到两年前,他连着好几个月都没有动静,我想联系他也联系不上,所以我又去查了那张卡,结果那张卡被注销了。”
桑落听完,陷入沉思,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桑正杰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回到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挂一张卡,那张卡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那些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小落?”
桑落微微回神,喝了口茶水:“行我知道了。”
“所以……”桑亿邴搓了搓手。
“最近曼都出了事,我就是回莱北来避风头的,等这风头过去,我再联系你吧堂叔。”
听到桑落说这话,桑亿邴显然很失望,开始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
“真的假的?小落我看你这一身气质也不想落拓人啊。”
桑落耸耸肩表示无奈:“真的,我骗你干什么,而且我还得养着我女朋友呢,人家从曼都跟着我来到莱北,我总不能只顾及自己不顾及她啊。”
桑亿邴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也信了一大半。
“堂叔,你留个卡号给我吧。”
桑落站起身来,喝了酒,他说话会慢一点:“发我微信就行。”
桑亿邴一听,觉得又有希望,连忙应道:“好好好,你这就走了吗小落,要不要打会牌。”
“不用了,我女朋友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得回去陪她。”
有个女朋友的好处还挺多,至少桑亿邴不会再强行留他,反而还夸他是好男人,桑落大大方方地应下这个称呼。
回去的路上桑落遇上路边卖雪梨汤的,顺手买了一份。
回到家却没看到郑嘉琢,刚想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门就开了。
郑嘉琢穿着大衣戴着围巾,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凌乱,拎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走了进来:“回来了。”
那分明是很平常的一个瞬间,可是或许是因为今天听了桑正杰的事,想到了过往,桑落恍然之间才想起来这种在一个屋子里面有来有回的平凡对话,已经有快三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他们家了。
“怎么了?”郑嘉琢摘了围巾,顺手把蛋糕盒放在桌上,走到桑落面前蹲下,下一秒,他抬手按住了桑落的后颈,将走神的人往自己这边带,鼻尖抵上他的脖颈,像犬科动物一样蹭了蹭。
“你喝酒了。”笃定的语气,接着,他又重重地按了按桑落后颈柔软的皮肤,几乎要按出指印。
“骗我。”
桑落听见他如是说道。
第39章 烟花
“你狗鼻子吗?”桑落沉重了一路的心情因为郑嘉琢这句话放松了一些,自然也忽略了他过于亲密的动作。
“给你买了蛋糕,”郑嘉琢把蛋糕盒拆开,“喝醉了吗?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醒酒汤这个东西……桑落想起来小时候桑正杰在外面拼酒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母亲都会交代家里的阿姨给他煮醒酒汤。
后来他长大了,也学会了喝酒,但母亲却离开了。
“好啊。”桑落语气轻快地说,叉了一块蛋糕,是酸奶慕斯,很爽口。
郑嘉琢笑了下,抬手压了压桑落被风吹乱的头发。
“诶,”桑落拉住他的衣角,“顺便买的。”
这几天郑嘉琢感冒才好,还有点咳嗽。
果然,郑嘉琢又露出了那种受宠若惊的表情。
桑落喜欢郑嘉琢露出这种表情。
郑嘉琢在厨房捣鼓醒酒汤,桑落吃着慕斯蛋糕看唐若鸿给他打过来的资料。
唐若鸿手里有唐家的资源,查事情会更加方便,才两个多小时,就已经查出了不少。
邮件很长,桑落一眼扫过前面已知的信息,划到最后,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郑琴……
这个姓氏对于桑落来说非常敏感,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人,郑嘉琢正拿着勺子尝味道,俊美的脸被模糊在升腾的水雾中。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郑琴应该是郑嘉琢的小姑。
为什么桑正杰的那张卡查到最后会和郑家有关系,而桑正和远卓也从来没有过合作,换句话来说,对于远卓那样庞大的集团,桑正压根算不上什么,桑家也并非世家,和郑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桑落看见郑嘉琢端着碗过来,按了个“谢谢”回了邮件,关掉了手机。
郑嘉琢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把盛着醒酒汤的碗放在茶几上:“有点烫。”
然后他坐在桑落旁边,打开桑落给他买的雪梨汤,冰糖雪梨的味道扑散开来。
桑落吃完最后一勺蛋糕,看向他。
相处快三个月,郑嘉琢已经能够读懂桑落的眼神。
“好喝,谢谢。”
他知道自己这位金主很吃这一套,毫不吝啬地弯着唇,深邃的漂亮眼睛里只装得下桑落一个人。
桑落又走神了,直到郑嘉琢开始吃下一口雪梨,他才回过神来。
又被迷惑住了……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可能是郑嘉琢最近太听话了,除了偶尔斗嘴,对他几乎是无微不至,让桑落梦回连桑正杰都看他很顺眼的时候,他在家里当少爷的童年时光。
一定是这样的,桑落喝了人生中第一口醒酒汤,又补上一条:郑嘉琢的厨艺太好了。
这也不能怪他,桑落想道。
吃饱喝足之后,桑落接到片姐的电话。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接通,顺带看了一眼上班的时候,这不是才下午四点吗?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喂?桑落?”
片姐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醉意,听起来迷迷糊糊的,桑落还从来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
“是我,片姐,你怎么了?”
“你……能来一趟酒吧吗?”
桑落皱着眉:“你喝醉了?”
“多喝了点,没事……”
片姐对他一直很照顾,听着这样的语气,桑落很难放下心来。
想到张盈盈就在酒楼,桑落给张盈盈发了条信息,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其他安排。
张盈盈回信息很快,估摸着在酒楼大堂摸鱼:“没有其他安排呀?怎么了?”
“晴天老板喝醉了,你方便和我一起去看看吗?”桑落一边发信息,一边披上外套。
郑嘉琢收拾完桌子,看他又要出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桑落抬手原本想拍他的头,把刚才郑嘉琢摸自己头发那一下还回去,但郑嘉琢比他高,这个动作不太方便,于是他退而求其次摸到了郑嘉琢的脸。
“我出去一趟。”
郑嘉琢点头:“等等。”
桑落在玄关换鞋,刚直起腰来就被郑嘉琢用围巾套上了,这条围巾也是他们一起买的,浅灰色的款式很百搭,面料很普通,但是胜在柔软亲肤。
郑嘉琢把围巾绕了两圈系好,倚在柜子边叮嘱他早些回来。
“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桑落回答这句话不再是“啰嗦”,而是一句“知道”。
他赶到酒吧的时候,张盈盈也刚到。
“桑落,”张盈盈的表情有点着急,“不会出什么事吧?”
桑落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接着,他推开了酒吧大门,酒吧没开灯,冬天的莱北过了下午五点天就要变暗,桑落一时之间没能看到片姐在哪。
“那边。”张盈盈指了指吧台。
两人走过去,果然看见片姐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倒在吧台上。
“片姐?”
吧台上摆了几支酒,都是洋酒,空了一大半了,桑落皱了皱眉,这么喝下去胃肯定受不住。
“桑落?你来了……”片姐撑起脑袋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到了张盈盈,“盈盈,你也来了,还没开门呢。”
张盈盈与片姐也认识多年,有点担心地问:“姐,你心情不好啊,喝这么多会难受的。”
“没……”
“失恋了?”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男声。
两人齐刷刷看向桑落。
桑落拉开旁边的椅子让张盈盈坐,自己进去兑了两杯柠檬水:“没事,你说吧。”
片姐喝了口柠檬水,直勾勾地看着桑落,桑落都快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她才收回眼神,突然笑了一下:“你小子,看得真准。”
张盈盈大呼小叫:“啊,姐,什么男人敢甩了你啊!不对,你不是号称对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心了吗?”
“唉。”
片姐叹了口气,慢慢开口。
她喝了酒,讲话的语速很慢,有些话会重复好几遍,但桑落和张盈盈还是听明白了这个故事。
片姐有个初恋,是她在职高的时候遇见的,那男孩一个很好的高中读书,成绩很好但家里穷,连学校的资料书都买不起。
片姐于是就打工赚钱给他买书,两人谈了两年恋爱,男孩毕业后成功考上了好大学远走高飞,片姐却只能留在莱北当个美甲小妹。
“我知道他就不该留在莱北的,他成绩那么好,肯定得去大城市读大学。”
片姐被伤透了心,好在情场失意没有影响到她的酒场得意,干了几年美甲,片姐赚到了不少钱,又遇到个贵人,攒了钱开上了酒吧。
片姐作为酒吧的漂亮老板,周围自然是不缺男人,只是那些男人她都看不上,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就像酒吧里有那么多种酒,甚至还有调和酒,但她就喜欢喝长岛冰茶一样。
直到上周她在酒吧里遇到了初恋,她才明白,她只喜欢喝长岛冰茶是因为初恋毕业以后他们两个第一次去酒吧就喝的长岛冰茶,看不上其他男人也只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他。
片姐在看尽酒吧这么多年的风流心酸事后,看见穿着白衬衫的初恋推开门走进来,竟然还是无可救药地再一次陷入爱情。
只是当初囊中羞涩的励志学霸没能带着片姐的祝福越来越好,反倒是成为了一个已婚之后还在外面聊骚的贱男人。
片姐以为自己陷入爱情的这一个星期其实是一个已婚丈夫出轨的意乱情迷。
“天呐怎么会有这种人!”张盈盈毕竟是小姑娘,听完后义愤填膺,眼睛都红了,“他走了吗?我去找他算帐。”
“早就走了,”片姐见桑落没说话,扯了扯嘴角,“干嘛不说话啊,你也觉得姐太傻逼了是不是?”
“别这么说,”错不急防听到这么一个狗血凄惨的故事,桑落有点词穷,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换个角度想,还好你只花一周就认识到这个人的真面目,也算好事。”
“最重要的是,失去这样的男人又并不是你的损失。”桑落耸耸肩。
片姐“噗嗤”一下笑出来,旁边的张盈盈接着附和:“对对对,姐,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我也知道,就是……”
桑落:“就是觉得很不值?没什么值不值的,那段时光是错误的但也是快乐的,你享受了那段时光的快乐就是值得的。人生在世,能享受快乐的时间能占多久呢?没必要有负罪感。”
片姐一脸吃惊地看着他:“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哲学家啊。”
桑落笑了笑,给她补上柠檬水:“这是我的人生信条。”
片姐看上去情绪好多了,拿出两张票,冲着张盈盈努了努嘴:“喏,烟花表演的票,还是前排呢,你俩去看吧。”
她知道张盈盈喜欢桑落,故意给两人凑机会。
没料到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尴尬的表情,张盈盈摆摆手:“啊……我也订了这个票的,打算和我男朋友去看呢。”
“你有男朋友啦?怪不得呢,好久没来我这。”
“那这两张就送给你吧,谢谢你啊桑落,今天这事我也不知道找谁说,坐在这个吧台上我还是想喝长岛冰茶,就想到你了。”
“客气,”桑落接过两张票,“这是什么烟花表演。”
票根设计得非常好看,加了工艺,朵朵烟花绽放,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色彩。
“是一个烟花表演的巡展啦,是一个烟花艺术家的,他很厉害呢。”
“哦。”桑落收了票,又看了一眼时间。
“那天给你放假,”片姐眨了眨眼,“放心去看吧。”
第40章 初雪和吻
桑落对烟花表演什么的还真有点感兴趣,曼都禁燃,逢年过节瑢港的LED灯倒是亮得很热闹,但整个城市仍然是一片冷清。
有时候会有朋友开邮轮出海办生日会,会放一点烟花,那点烟花算不上什么。
于是桑落拿着那两张票回到家,随手放在床头柜上,郑嘉琢擦着头发走过来,垂眼看了一下。
“烟花表演?”
桑落此时正坐在床上,床头灯是郑嘉琢买的,云朵形状的,可以调节亮度,此时是恰到好处的昏黄,将他的侧脸勾勒得万分温柔。
“酒吧老板送的。”
郑嘉琢将两张票放进了床头柜:“谢谢,我很想看烟花。”
桑落压了压嘴角,但表情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动起来。
烟花表演那天比前几天都要冷,桑落中午起来想去阳台吹吹风醒醒神,都被冻得一愣一愣的。
“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屋内,郑嘉琢端着红烧排骨从厨房出来,桑落的位置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撞奶。
桑落搓了搓手,拉开座椅坐下了。
两人吃完午餐,郑嘉琢去了一趟花店,桑落在家里继续看有关郑琴的线索,下午六点,郑嘉琢回来,带着楼下打包的砂锅粉。
简单吃过之后,二人赶车去了烟花表演的地方。
烟花表演在江边,八点半开始,七点钟就已经封了桥,公交车都过不去。
二人只好下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
好在他们俩都很高,被挤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也不至于看不清路。
“这也太多人了,观景区的入口在哪?”
桑落被吵得头疼,又免不了被周围的人推搡,他从小到大还真没这么挤挤闹闹地出来过。
郑嘉琢走了两步发现他落后了,停了一下,然后抓住他的手。
“郑……你干嘛?”
郑嘉琢的手比桑落大一点,这么寒冷的天也很温暖,虽然周围全是人,各种气味和体温在这方天地碰撞,但桑落感受最清楚的还是郑嘉琢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连带着也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郑嘉琢的气息。
他甚至有闲心想郑嘉琢就是用这只手拿菜刀的。
“别走散了。”郑嘉琢的声音在人群中也很清晰。
不过他们实在是低估了现场的人流量,挤到一半桑落就受不了要发少爷病:“不挤了,烟花在天上哪儿看不到啊?”
郑嘉琢只好带他离开人群,沿着江边的步道走到公园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过年。”
桑落甩了甩手腕,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郑嘉琢抬手给他整理围巾,带着他走进了公园。
“这是哪儿?”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小,公园里的树木被风吹过,树叶摇晃之间发出细碎的声音。
“公园前面也有一个观景台,”离开了人群,郑嘉琢的声音更加清楚,非常令人安心,“角度不太好,但也能凑合看看。”
果然,两人来到公园里的观景台,才发现这里人很少,零零散散地站着,看样子都是来看烟花的。
观景台空旷,桑落被冷风吹得差点睁不开眼,郑嘉琢却一副不怕冷的样子,看他被冻,问他是不是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面上挂着金主和情人的身份,但实际上桑落似乎才是那个更加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人。
桑落想起来郑嘉琢回到曼都郑家之前小时候居住的城市,那个城市的冬天比曼都冷得多。
“还好。”
曼都长大的少爷第一次过北方的冬天,有些不适应,连平常要耍帅装酷那一套都抛弃了,下半张脸缩在围巾里。
“还有五分钟!”
旁边有人在倒计时,语气之间充满了兴奋。
别说,这架势还真像过年,桑落趴在栏杆上神游,不知不觉竟然都到了年底,人越长大好像就越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与郑嘉琢斗得昏天暗地的那段日子好像就是昨天似的。
“时间过得很快,”郑嘉琢如同与他心有灵犀一般,顺口说道,“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几年了?”
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出来,桑落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和郑嘉琢对视一眼之后,他只是说:
“认识的第十年。”
今年这样子,看来是要和郑嘉琢一起过年了,这就是他们过的第一个年。
年初的时候他连熬几个大夜,深更半夜坐在办公室抽烟,把烟蒂想象成郑嘉琢狠狠捻灭,没想到到了年底,他们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地在一个寒冷陌生的城市同居了。
“十年了啊。”
郑嘉琢笑了一下,这个观景台的路灯非常暗,年老失修的模样,桑落透过这样暗的灯光看到郑嘉琢笑得露出了牙齿,看起来非常开心,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开心,眼睛里漾着几分桑落看不懂的神色。
“嗯。”
从高中到现在,郑嘉琢和他都改变了不少,郑嘉琢不像以前那样孤僻寡言,他也不似曾经的开朗意气,十年光阴把他们都塑造成了更成熟的男人。
“还有三分钟啦!”旁边的小孩声音很清脆。
在这样清脆的带着笑意的声音里,桑落也突然有点想笑。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两个八年不见的高中校友,又是斗了两年的竞争对手,十年的相识都是在没有烟花的,冬天也不会太冷的曼都度过的,现在却凑在这里,等着看会盛开烟花的莱北。
“最后一分钟倒计时!”人声越来越大,观景台的方向爆发出兴奋的叫喊声。
郑嘉琢叫他的名字:“桑落。”
“嗯?”
郑嘉琢:“生日那天我说过,你欠我一个礼物。”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倒计时还在继续。
“谁答应你了?再说,不是说了初雪的时候,这也没下雪啊。”桑落懒洋洋地回。
“十四、十三、十二……”
“天气预报上显示,今晚会下雪的。”郑嘉琢的语气很笃定。
“十、九、八……”
这个小小的观景台空气中都洋溢着兴奋,桑落似乎能感受到这里的人们眼中的期待化为了实质,都飘进了郑嘉琢的眼睛里。
在这样庞大的期待中,桑落顺口说:“那你说吧,要什么?”
“三——二——一!”
郑嘉琢抬手,被寒风吹过的手仍然是温热的,就是刚才牵着他穿过人群的那种温度,按在了他的脖颈上,让他面对自己。
“砰!”
“我要这个。”
烟花发射的声音太大,其实桑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不过也没等他反应,郑嘉琢的唇就附了上来,像是蝴蝶吻在花瓣上,轻柔而炽热。
那一瞬间,桑落感觉自己的听觉似乎丧失了,按理来说烟花盛开的声音应该很大,但他什么也听不见,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看见了。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此起彼伏,在黑色的夜空中,金色的光芒如瀑布般倾泻,银色的丝线在空中交织缠绵,蓝色的火焰竟然像银色的海洋……他看见了,在郑嘉琢黑色的眼睛里,他看见了灿烂的烟花。
可能是三秒,也可能是三十秒——
在郑嘉琢的眼睛里,冬天都还可以穿大衣的曼都没有的烟花,在拥有寒冷冬天的莱北盛开,烟花的尽头是他自己,然后呢?
然后一个湿热柔软的东西滑进了他的唇缝。
又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随着这“砰”的一声,所有感官回归,周围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一束束烟花在空中盛开的声音,桑落回过神来,下意识收紧牙齿,接着他听到郑嘉琢“嘶”了一声婻風,两瓣唇总算是分开。
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脖颈上的温热是郑嘉琢的手,唇上的湿润是郑嘉琢的吻,那鼻尖的冰凉又是什么——
“哇,下雪了!”
“下雪啦!”
“初雪!是今年的初雪!”
原来是初雪,桑落抬头,看见如同羽毛一般轻盈的纯白雪花悠悠落下,落在郑嘉琢的头发上,郑嘉琢的睫毛上,郑嘉琢的眼睛和郑嘉琢刚吻过他的唇上。
郑嘉琢没有抬头,说着期待初雪,想看烟花的人目光从未偏移过半分。
接过吻的人,目光的短暂接触都像一次情意的交换。
郑嘉琢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下移,明明白白地告诉桑落:这就是他想要的礼物。
桑落被半拢在他的怀里,看起来像是两个人合二为一了。
“郑嘉琢,”雪花落到郑嘉琢的肩上,可能0.1秒之后就化开了,桑落倾身向前,“会不会接吻啊。”
在这由千姿千色的璀璨烟火构成的世界里,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他们的唇紧紧相拥。
郑嘉琢可能只愣了很短的一刹,很快,他眸色一暗,灵巧地撬开了桑落的牙关,贪婪又强势地攫取他的气息。
桑落毫不退让,承受着这个热烈的吻,在唇齿相依的时候看到了郑嘉琢闭上的双眼,颤抖的睫毛,一切都充满了欲望和眷恋。
这才是郑嘉琢,桑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总觉得和自己接吻的这个人才是郑嘉琢。
后来桑落回忆起这一天,才想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一天的郑嘉琢之于他而言,有一种决绝的重逢感。
接吻的两人像是敌人,又像是故人。
这个缠绵又较着劲的吻结束后,桑落喘着气,耳根有点红。
郑嘉琢虽然敛着眼,看起来一派沉静,但气息也乱了。
桑落推开他,让冷风冲破了这份暧昧,郑嘉琢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
“烟花很漂亮。”郑嘉琢与他并肩站在观景台边,嗓音很低沉。
桑落心想你连头都没抬过,还张口就是烟花很漂亮。
“桑落,”郑嘉琢的声音被夜风裹挟,“下次还可以吗?不下雪的时候。”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桑落知道他在问什么,没有雪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接吻吗?
桑落竟然第一时间想到,曼都就没有雪,难不成……
“看你表现。”
烟花表演的确惊艳,但有了刚才的那个吻,夜空之下的两人都无心欣赏。
桑落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金色的光芒,银色的丝线和蓝色的火焰,定格这一瞬间。
“回去吧,不然一会人多了。”他收起手机,无心停留。
郑嘉琢自然是说好,两人沿着公园的步道慢慢走着,桑落很少有这样在公园散步的经历,尤其是晚上,还是和郑嘉琢。
忽然,路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脚步一顿,对视一眼。
桑落抬了抬下巴:“你去看看。”
郑嘉琢无奈,只好打开手电筒来到树丛旁边。
“是什么?”桑落好奇地问。
郑嘉琢却没说话,只要桑落认真观察,就能看见他的身影僵在原地。
“怎么不说话。”桑落疑惑地发问,跟着走了过去。
“呜呼……”
“是狗。”
借着郑嘉琢的手电筒亮光,桑落看到了树丛中的那坨不明物体,黑豆一般的眼睛努力睁着,奄奄一息的是一条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小狗。
“这是怎么了?”桑落皱眉,蹲下来查看小狗的状况,这才发现这只小狗身上到处都是伤,血肉模糊,呼吸沉重,还在发着抖。
桑落很喜欢狗,小时候因为母亲动作毛发过敏就没养,长大之后又觉得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怕不能给小狗足够的陪伴,也没有养过。
他一心一意都系在小狗身上,摘下围巾轻轻裹在小狗的身上,嘴里轻轻念叨着“别怕”。
没有注意手电筒的灯光变暗了一些,他回过头,看见郑嘉琢站在了一米开外。
“郑嘉琢?”
“嗯?”郑嘉琢一只手插着兜,另外一只手支着手机打光。
桑落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过来搭把手,把下面这截围巾放上来盖它身上。”
郑嘉琢顿了一下,这一下在夜色中竟然格外明显。
“郑嘉琢……”桑落迟疑地开口,“你不会怕狗吧?”
郑嘉琢抿着唇,用指尖捻住下面那小半截围巾,盖在了小狗的身上:“是吗?不记得了。”
“那你抱它。”
“……”
在郑嘉琢长达三秒的沉默中,桑落知道了答案。
要不是怀里的小家伙发着抖奄奄一息,桑落简直想仰天大笑,自己居然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发现了郑嘉琢的弱点,完全忘记十分钟之前两人还在唇齿相依。
“它受伤了,”郑嘉琢绷着下颚,“应该去宠物医院看一下。”
桑落感受到怀里的小狗几乎没有散发出热气,担心地低头看了一眼。
“出去打个车吧。”
郑嘉琢走在前面导航,桑落抱着狗跟在他身后,心里在想郑嘉琢这种人居然会怕这么可爱的小狗。
事实证明郑嘉琢失忆前后都一个样,喜怒不形于色,从打车,上车坐到桑落和小狗旁边到下了车,除了没怎么说话之外,完全看不出来惧色。
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宠物医院,桑落把小狗交给值班的医生:“医生,这是刚才我们在公园捡到的狗,麻烦您看看。”
医生接过小狗检查,宠物医院也收留了一些流浪猫狗,时不时能听见小动物的声音,郑嘉琢坐在铁椅上,脊背绷直,见桑落神色担忧,想抬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没想到自己的手就先被身旁的人握住了。
桑落的手有点凉,抱了一路的狗,指节有些许僵硬。
“我有点渴,去旁边便利店买瓶水。”
桑落没有看他,但他的手却实实在在地包裹着他。
郑嘉琢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前台椅子上坐着的小博美身上,没有动,过了一会才开口:“这么漂亮的狗,也这么可怜。”
小博美毛发很漂亮,却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条腿。
“这是我们在医院门口捡到的,”一个护士走出来,给他们两人递上热水,“俩小孩抱过来的,说是在小区里面看到的。”
护士笑了笑,摸了摸博美的脑袋:“当时两个孩子还给了他们的压岁钱,希望能救救它。”
“挺好的小孩。”
桑落想到小时候,自己的小区管得很严,基本上没有什么流浪狗,在小区里面遛的基本上都是名贵品种的漂亮狗狗,他一度以为全世界的小狗都是这样戴着项圈漂漂亮亮地住大房子的。
直到上小学的某一天,因为司机有事,他步行回家看到的流浪狗,饿得基本上就只剩骨头,周身还有不少苍蝇,走的每一步都摇摇晃晃,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绝大多数的小狗是这样的。
这时,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向他们说明小狗的情况。
“应该是从高处摔下来过,后腿骨折了,然后身上的那些伤痕是被砸的,天气太冷又失温,不过还好送过来及时,今天下雪了,让它再在这样的天戴一晚上,估摸明早就没气儿了。”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郑嘉琢率先开口。
桑落惊讶地看着他。
郑嘉琢抬手,毫不避讳地在医生护士面前拍了拍他的背,露出那种很沉稳,让人看一眼就感觉万事都有人兜底的笑:“进去看看。”
医生点了头,让他们消了毒,打开了门。
看到孤零零躺在操作台上的小狗,桑落感觉心里有点酸,小狗精神不太好,听见声响耳朵动了动。
“它大概多久能恢复?”
“这狗不大,才六个月左右的样子,骨折恢复得快,一个月就能好。”
“是不是需要住院?”
医生点了头:“住几天会比较好,这几天要打封闭和消炎针。”
语罢,他迟疑地问了一句:“你们打算养吗?”
然后他很快接着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最近这周围抛弃宠物的太多了,这狗品相不错,可能是柴犬的串串儿,应该是被弃养了才这样。”
桑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垂下的眼眸看着可怜兮兮的小狗:“总共的费用是多少?”
医生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桑落心下了然:“一会我把所有费用付了,你们……”
“我们养。”一直沉默的郑嘉琢突然开了口,抬起手落在小狗的眼睛上面,替他遮挡灯光,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小狗的整个头都盖住。
“郑嘉琢你……”
桑落摸不清他的想法,看他神色自然,唇角仍然挂着平和浅薄的笑意,但桑落太熟悉他的表情了,尤其是郑嘉琢失忆之后的表情,所以知道他其实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淡定。
“留你的电话吧,等它出院我们来接它。”
郑嘉琢的手微微落下,小心翼翼地盖在小狗的脸上,感受掌心下微弱的呼吸,幼小生灵散发出来的热度。
医生听他这么说,显然很高兴,又觉得两人看着气质不凡,能在这么冷的天气带着捡来的狗来医院,肯定会好好对小狗的。
又是“我们”,这一次的“我们”,是会共有一条狗的“我们”。
桑落微怔,随即笑道:“好啊。”
去前台登记的时候,护士问桑落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然后又问小狗的名字。
“给它取个名字吧桑先生?”
桑落犯了难,以前幻想自己会有条狗的时候倒是取过不少中二的名字,什么武士金刚都有过,但那只小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金刚。
郑嘉琢接过话茬:“叫小雪怎么样?”
其余两人纷纷看向他,都用目光在问“为什么给一条黄色的小公狗取名叫小雪”。
郑嘉琢指了指窗外,只是几个小时过去,外面竟然就像被撒了糖霜一样,都覆盖着一层纯白的雪。
“今天是初雪。”明明是在说外面的天气,但郑嘉琢却盯着桑落的唇,用眼神暗示着这个只有两个人懂的密语。
桑落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立马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就叫这个,登记上吧。”
“好的。”
护士职业素养极佳地快速敲打着键盘。
付了款,等小狗的体温恢复都已经过了十二点,桑落和昏昏欲睡的小博美说再见,和郑嘉琢回了家。
这一晚上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真正回到那个小房子,和郑嘉琢两人大眼瞪小眼,桑落又开始不自在了。
原本只是接了片姐送的票,结果烟花也没看成反而和郑嘉琢接了个吻,还没从那个吻里回味过来就捡了条狗,顺带发现了郑嘉琢怕狗的秘密,后面还决定要养这条狗,还给取了个娇滴滴的名字叫小雪。
郑嘉琢看上去就自在许多,也是,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去洗个澡?”郑嘉琢语气亲昵地说。
桑落觉得他语气中这种微妙的变化很肉麻,但总比之前在曼都的语气听着顺耳很多。
“嗯。”
【作者有话说】
桑落:诶,我找到郑嘉琢克星了——“芒狗”
第42章 小雪
第二天起床以后,桑落刷到了张盈盈官宣的朋友圈,是在烟花下接吻的两个人,他给点了个赞,评论了一句“烟花很漂亮”。
张盈盈回复他“昨天人太多了没看到你呢”。
桑落收了手机,想到昨天两个人拿着前排的观赏票,却非要在小公园里吹冷风,不过烟花的确哪里都能看见。
郑嘉琢已经出门了,饭桌上留了张字条写“下雪天出门小心”,落款的名字写得非常潇洒。
以前桑落看到郑嘉琢的签名会不自觉回到自己和郑嘉琢签资产转移合同的那一天,郑嘉琢握着一直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定制钢笔,接过合同,抬眼扫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太放在心上,很快就签下了名字。
当时桑落其实是恨他的,恨他那样风轻云淡的态度,自己的全部个人资产在他眼里就像赠品,廉价又无用。
但是现在,桑落摩挲着便签条下的那个名字,如果郑嘉琢一辈子都失忆的话,他会愿意把那段带着恨的记忆替换成初雪第二天的这张便条。
笑意浮上眉梢,桑落又打开手机,编辑朋友圈,把昨天拍的那张烟花照片发了出去,仅自己可见。
退出微信的时候,他的邮箱收到了一条信息。
来自唐若鸿:“桑落,我查出来了,郑琴和郑锦尧走得很近。当初和郑君汝同辈的,他的几个哥哥弟弟基本都被他整了,就剩郑琴这个小妹。郑君汝和郑琴同父不同母,但关系还不错,郑琴嫁人的时候郑君汝随了远卓的股份。”
下面附了两张郑君汝和郑琴的合照,还有郑锦尧和郑琴在一个饭店的照片,照片上似乎还有个遮住半边脸的男人,桑落皱了皱眉,看座位,应该是郑琴的丈夫。
但是他想了想,郑琴的丈夫似乎不是国人,很少公开露面。
桑落直接给唐若鸿去了个电话:“郑琴的丈夫叫什么来着?”
唐若鸿对这个突然到来的电话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听桑落语气严肃,便也清了清嗓认真说道:“叫塔纳,是个混血,一直在边境灰色地带活动,他们家好几代都是走私的,近几年倒是收敛很多。”
郑琴作为名门大小姐,受不受宠是一回事,婚姻大事至少明面上应该过得去才对,怎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郑君汝做事一直不太干净,可能郑琴嫁给塔纳他们家也有郑君汝的手笔。”
唐若鸿难得不犯二,和桑落想一块去了。
“但郑君汝已经死了。”
“接手郑君汝的可是郑嘉琢,他很有可能……”
“不可能,”桑落斩钉截铁地说出三个字,“郑嘉琢看不上那一套。”
电话那头的唐若鸿被他笃定的语气惊到,顿了一下,才问:“你……不是最恨郑嘉琢吗?”
昨天才和郑嘉琢接过吻的桑落义正言辞:“一码归一码。”
“好吧,我问过我姐,她说郑锦尧和郑琴走得的确很近,郑琴经常去他们家做客,有的时候还会带上塔纳。”
那这样看来,难不成是郑锦尧和郑琴搭上线了?那桑正杰给桑亿邴那张卡的时候,背后到底是郑君汝还是郑锦尧?
桑落回想了一下郑锦尧的样子,很端正英俊的长相,无时无刻不挺直脊背的一个人,标准的世家子弟。
“谢了。”
郑琴和桑正杰之间的事还有得查,当务之急是准备好年底的酒展。
桑落去订了一套新的西装,时间着急,只能半定制,在去取西装的前两天,桑落和郑嘉琢一起去医院接了狗。
其实桑落真的特别想知道为什么郑嘉琢会怕狗,甚至这种恐惧在他失忆之后都仍然存在,除了心理原因就只能是生理原因,虽然每个人都会有恐惧的东西,但郑嘉琢在桑落心中根本就不是人。
现在郑嘉琢失忆了,还忍着恐惧要和他一起养狗,要说桑落心里一点都不触动是假的,但——
“你能坐过去一点吗?”桑落微笑着用气音说。
郑嘉琢不为所动,淡定开口:“我有点紧张。”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郑嘉琢以前就这么专制独裁,失忆之后专制独裁变成了死不要脸,宽敞的出租车后座,两个大男人坐也是绰绰有余了,非要靠这么近。
总算到了宠物医院,桑落手里提着航空箱,推开医院大门的时候受到了小博美的欢迎。
“早上好。”桑落弯弯眼,顺手把航空箱放在旁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狗零食。
郑嘉琢看他半蹲下和博美互动,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周围会有点皱,鼻梁上的痣也生动可爱,他萌生出一种有些荒唐的想法:要是成天都把桑落放在一堆小狗里面,他是不是天天都会这样笑。
郑嘉琢甚至得以透过这点唇角上扬的角度看到他稚嫩的童年时代。
“桑先生你们来啦,哎呀你还给胖妞带吃的呢。”
“叫胖妞?”桑落打量了一下博美,炸开的白毛非常蓬松,看上去像一只盛放的白色蒲公英。
“嗯,我们院长取的名字呢,来看看小雪吧。”
护士从里面的一个病房里抱出小狗。
那一瞬间桑落觉得自己和郑嘉琢像是等待小孩出生的父亲。
小雪和前几日相比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而它仿佛还认得桑落和郑嘉琢,一看见二人就兴奋地摇起了尾巴。
“小雪?”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桑落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了初雪的那一天,看来郑嘉琢的目的达到了。
“汪!”
“听得懂名字呢,小雪真是聪明的狗狗。”护士把小狗交给他们,进配药室取药了。
桑落笑着逗了一会小狗,拿出幼犬零食出来,撕开一点给它吃。
小雪看起来是一只没心没肺的笨蛋小狗,被人类抛弃和伤害过后都还能哈着气撒娇。
郑嘉琢插着兜站在一旁,垂眼看一人一狗互动。
护士把药拿出来,郑嘉琢过去听注意事项,讲完之后护士笑眯眯地说:“小雪真是很幸运呢,有两个爸爸。”
这话听着顺耳,郑嘉琢的表情松动了些,“嗯”了一声。
离开宠物医院后回到家,小雪对家里的环境很陌生,有点害怕,郑嘉琢进厨房准备午餐,桑落在客厅陪小狗玩。
今天外面没下雪,但外面仍是银装素裹的一片,家里很暖和,小雪蹭他的手撒娇的时候,桑落会产生一种“就让这样的生活一直过下去吧”的奇怪念头。
吃饭的时候,桑落看着坐在对面安静进食的郑嘉琢,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郑嘉琢,我晚上要去酒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像是在问孩子父亲能否自己带孩子的微妙语气。
“可以。”
“真的可以吗?他们俩以前闹得这么掰。”
桑落在擦酒杯,今天酒吧不太忙,旁边有听见服务生在聊八卦。
“有什么不可以的,电视剧小说里面写得多了去了吧,什么情敌变情人啦,一觉醒来我成了死对头的男朋友啦……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桑落手一滞,这些姑娘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也是哦,相爱相杀的精髓是相杀才能相爱嘛。”
几个女孩“咯咯”地笑起来,桑落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被擦得锃亮的酒杯,问:“你们在聊些什么?”
女孩们有点诧异桑落竟然会主动和她们搭话,平常这个调酒师话非常少的,不过帅哥搭话压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染着蓝黑色头发的女孩回答道:“在聊酒吧以前的一对客人,他们俩最开始喜欢同一个女孩,但都追不到,经常来我们这喝酒,有时候也和我们聊聊天,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我们还以为其中一个追到了,没想到是他们俩在一起了。”
这就是情敌……变情人?桑落有点不太能理解。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接着补充:“他们俩以前闹得可难看了,只要在这里碰上就要拼酒,还闹进过医院呢!”
这话听着倒是熟悉,一年前,他和郑嘉琢也在酒吧里拼过酒,当然,没闹进过医院,因为郑嘉琢身份敏感,都是请医生来家里。
桑落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次郑嘉琢是真的欠揍,本来他就被郑嘉琢针对得处处碰壁,合作谈不成,高层留不住,在又一次投标失败之后他就打算去酒吧喝一杯,最好是喝醉了能丧失意识,去远卓把郑嘉琢揍一顿。
所以当桑落在酒吧就只喝了一杯龙舌兰后,看到郑嘉琢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喝醉了。
桑落这边就他一个人,郑嘉琢周围倒是围着几个人,模样都很面熟,全是二代。
在酒吧灯光变成幽蓝色之后,那些歪瓜裂枣的二代更显得妖魔鬼怪了,而郑嘉琢那张脸在这种灯光下也华丽得仿佛在拍硬照。
桑落扔了颗冰块,清脆的声音传来,桑落看着桌子上只剩一个底的龙舌兰,在思考装醉殴打郑嘉琢的可能性。
但其实他发誓他当时真的就只是想想,他觉得在酒吧借着酒劲动手特别蠢。
可是也不知道是郑嘉琢脑子不好还是他周围那堆二代脑子不好,居然就直愣愣地走了过来,问他能不能拼个桌。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能点点手指收藏^o^我会努力多更的!
第43章 拼酒
桑落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接管了公司,上过不少生意场,但是一看到郑嘉琢还是容易压不住自己的火气,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在变成绿色的灯光下看着臭得要命。
“郑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来酒吧都得和别人拼桌。”
能看出来郑嘉琢身边的三个二代都想要讨好他,就跟狗护主人似的,一听桑落这挑衅的语气就龇牙咧嘴。
倒是当事人一脸淡然,似乎还轻轻笑了一下,用目光上下打量着桑落。
哪怕郑嘉琢的眼睛再好看,长得再漂亮,被对家用眼神打量也是非常让人恶心的一件事,桑落难以忍受,又不想在这种地方动手,喝完最后一口酒就起了身。
没想到郑嘉琢身份这么尊贵还跟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他甚至还穿着衬衫,就解了两颗纽扣,看起来斯文败类一般。
“桑总,”郑嘉琢一开口,酒吧里的背景音乐声仿佛都降低了,嗓音醇厚悦耳,“既然遇上了,赏个脸,我请你喝一杯。”
旁边二代们目目相觑不知道郑嘉琢这是演的哪一出。
桑落冷笑一声:“不奉陪。”
“既然桑总不奉陪,那下周峰平的项目,远卓或许会过来凑凑热闹。”
郑狗……
桑落咬牙切齿地想,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竟然用项目要挟。
放在以前,桑落得把旁边的酒瓶子敲郑嘉琢脑袋上,非要他见血不可,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桑正情况危机,下周和峰平的合作如果拿不下来,就会面临负债的风险,在这个被远卓针对的时候,峰平作为桑正合作六年的老客户,也是看在桑正杰的面子上才决定顶着压力继续与他们合作。
但情义毕竟比不上利益,有远卓这个霸王龙过来插一脚,哪怕桑正杰救过峰平老总的命,峰平也不可能与桑正继续合作下去了。
“行啊,”桑落招了招手叫来酒保,打了声招呼,“既然郑董要喝,那我们今天就好好喝。”
这家店的酒保认识他,但不认识郑嘉琢,听到桑落报的那一长串酒名就知道他要整人。
“桑哥,这不会喝出问题吧……”
桑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利索点。”
很快,各种模样的酒就被端上了桌,郑嘉琢一眼扫过去,都是些模样漂亮的调和酒,至于度数,应该不会太低。
“我赏个脸,请郑董多喝几杯。”桑落放松身体,坐在沙发上,头微微往后仰,用一个非常嚣张的姿势看着他。
有人劝郑嘉琢别喝,小心有诈,郑嘉琢却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坐在桑落旁边,那一瞬间,桑落闻到了他衣服上的熏香味道,很清淡的一缕飘了过来。
太近了,桑落觉得郑嘉琢离自己坐得实在是有点太近了,但他一动又显得像自己怕了一样,于是硬着头皮继续坐着。
“第一杯。”桑落端起一杯干邑白兰地,二话不说就喝了。
估计那几个二代也没想到桑落这么猛,四十多度的酒眼睛就不眨就一口闷了。
喝完之后,桑落把空杯子放在桌面上,冲着郑嘉琢抬了抬下巴,意外地看到郑嘉琢冷峻的表情。
“不会玩不起吧。”桑落轻蔑地开口。
郑嘉琢目光落在他被酒液浸湿的唇上,然后端起另外一杯,二话不说就喝了。
他喝酒的时候面无表情,桑落挑了挑眉,没想到郑嘉琢酒量还不错。
然后,桑落端起一杯内格尼罗,这酒度数也不低,入口是苦涩的药草味。
郑嘉琢也跟着端起一杯喝完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是干马天尼、轰炸机、黑俄罗斯……
一杯接着一杯,两人端起酒杯的动作都非常利落,压根不像在喝酒,像喝白开水一般自然。
桑落没想到郑嘉琢这人这么有种,这么几杯高度数调和酒喝了之后连表情都没变过。
中途郑嘉琢打发走了那几个二代,最后卡座上就只剩他们两人和桌子上空着的酒杯。
看着一排一排的酒杯和郑嘉琢平静的脸色,桑落突然觉得也挺没劲的,他端起最后一杯长岛冰茶,抬了一下:“最后一杯,就这样吧。”
说着,他喝完了。
郑嘉琢看着他面不改色喝完最后一杯,也伸手去拿,就在手指快要触碰到酒杯的时候,他的手突然一抖。
“你怎么了?”桑落看见郑嘉琢的侧脸变得非常苍白,捂着腹部弯腰下去,神色痛苦。
郑嘉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很低,桑落听不清楚,又觉得郑嘉琢快要死了,只好凑过去听。
郑嘉琢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手背青筋爆出,说话也有点模糊:“给我……助理打电话。”
“不是,你怎么了?”
郑嘉琢没回答,看起来神志不清一样吐出两个字:“手机。”
“草。”桑落看他这样,想到了高中他因为吃了芒果过敏的样子,烦躁地吐出一个脏字,郑狗是不是有病,喝不了玩不起就直说啊,怎么突然就这副废物样子了?
桑落去掏郑嘉琢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感受到郑嘉琢烫人的体温,他感觉自己的手也被烫了一下。
“密码。”
郑嘉琢爆出一串数字,桑落照着输入,手机屏幕振了一下,显示需要虹膜。
桑落骂人:“你这破手机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居然还要虹膜。”
看起来快要虚脱的郑嘉琢居然笑了一下,看起来非常邪性,桑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确实有些东西不方便外人看。”郑嘉琢接过手机,重新输入了密码。
桑落翻了个白眼,一边找对方助理的电话,一边开口:“就你这孬样还跟我喝酒,还插不插手那项目了?”
被骂了一通的郑嘉琢也不生气,捂着肚子,缓慢地问:“你最多能喝多少?”
桑落拨通了俞宿的电话,随意应答:“反正比你能喝。”
三言两语交代了郑嘉琢的情况,俞宿说十分钟之内会赶过来。
桑落把手机扔郑嘉琢腿上:“欠我个人情。”
郑嘉琢没反驳,但也没让他走:“现在走了也叫欠人情?”
“……”桑落深吸一口气,“我怕我再在这里坐一会,你活不到你助理过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郑嘉琢的面说这种话,颇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他知道郑嘉琢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要是都因为这种垃圾话生气的话,早就气死了。
果然,郑嘉琢听了也没什么反应,虚弱地笑了下。
在这破酒吧喝多了之后郑嘉琢露出了不下五个笑容。
桑落一看他笑就烦,干脆扭过头不去看。
总算等到了俞宿带着郑嘉琢的私人医生过来,郑嘉琢的助理也挺狗,看起来生怕郑嘉琢死在车上他找不到人寻仇,非要让桑落跟着上车。
“是你们郑董自己不自量力非要来招惹我的。”
俞宿露出非常公事公办的标准笑容:“一会我们会送桑总回去。”
简直是强盗,桑落坐上那辆车的时候想。
在车上,医生给了郑嘉琢两颗应急的药,郑嘉琢直接扔嘴里嚼碎咽下去,看得桑落都觉得苦。
“一会去郑董投资的私人医院,郑董胃一直不太好,这么喝酒恐怕是胃出血了。”
桑落无所事事地划着手机,心想这医生在跟谁说话呢。
而旁边的郑嘉琢微微仰起头,露出汗湿的鬓角。
后来到了郑嘉琢的私人医院,做了检查发现他的确是胃出血,桑落在通道抽了根烟,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俞宿站在外面。
“跟你们郑董说,他欠我个人情,峰平的项目让他老实点。”
“会转告郑董的。”不近人情的特助点了点头。
后来郑嘉琢的确是没动峰平的项目,只是在接到这个项目不久之后挖走了桑正的项目组。
“这故事听着还挺玄幻。”桑落真心实意地说。
“对啊,我们都特别特别震惊!”
“是该震惊。”
桑落调好一杯干马天尼,递给旁边的客人,提醒他这酒度数有点高。
客人和他闲聊,说感觉十一月一过,怎么莱北越来越冷了。
对方接过酒的那一瞬间,桑落突然灵光一现。
十一月……
桑落突然想起来郑嘉琢在酒吧说的自己的手机密码。
为什么当时会感觉熟悉,是因为后面几位是郑嘉琢的生日,而完整的密码则是郑嘉琢十八岁的那一年生日的日期。
第44章 手机
桑落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几天很忙,他精神不太好,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没想到一拉开门,发现客厅灯光大亮,跟大白天似的。
“汪汪!”小雪一瘸一拐地跑过来冲他摇尾巴。
半夜回到家还有小狗迎接的感觉很好,桑落蹲下来摸摸小雪的头:“Goodboy。”
小雪冲他撒娇的身上的伤还没怎么好,看起来特别招人疼。
桑落被小狗迷得晕头转向,一时忽略了客厅的一片狼藉。
“回来了。”
桑落一抬头,看见郑嘉琢穿着睡衣站起来,下巴冒出一点青黑的胡茬,连头发都乱了。
“家里进贼了?”桑落抱上小雪,打量了一下客厅。
花瓶倒了,茶几上的饼干袋破了一个口,地上有莫名其妙的水渍,狗粮稀稀拉拉洒在地上……
自从郑嘉琢来了这里,他还从来没见过这里这么乱。
郑嘉琢看起来至少老了五岁,桑落嫌弃地问:“你不是说你能应付吗?”
怀里的小雪呜咽着撒娇,郑嘉琢一个眼神过去,小雪立马噤声,偏过头面向桑落,只留给郑嘉琢一个后脑勺。
“它太能闹腾,腿都瘸了还到处跑。”
鲜少能看到郑嘉琢都束手无措的模样,桑落忍俊不禁。
“得了,他才四个月大。”桑落把小雪抱回狗窝,郑嘉琢开始着手收拾一地狼籍。
等桑落洗完澡出来,客厅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净整洁。
“今天忙吗?”郑嘉琢随口问道,拿出床头柜的吹风机准备给他吹头发。
起初桑落很不习惯郑嘉琢做这些事,后来转念一想老天爷让他捡到郑嘉琢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于是后来也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桑落打了个哈欠:“不忙。”
在吹风机呼出的暖风中,桑落懒洋洋地微阖上眼。
吹了一会儿桑落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暖烘烘的,他正想开口叫停,就感觉吹风机的声音突然变远了一些,接着,郑嘉琢吻了上来。
郑嘉琢是典型的薄唇,舌头是湿湿热热的,身上一股淡淡的橙花气息。
桑落抬手掐住他的下巴,说话时气息打在郑嘉琢脸上:“偷袭啊?”
“今天也下了雪。”
桑落哼笑一声,摩挲着对方有点扎人的胡茬,和男人接吻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而且这个人还是郑嘉琢。
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在接吻的时候看郑嘉琢的表情,郑嘉琢会露出那种脆弱的迷恋的表情,十分投入,万分沉醉,在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对郑嘉琢有着绝对的掌控感。
“明天刮,今天没来得及。”郑嘉琢嗓音沙哑,直勾勾地盯着他,桑落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郑嘉琢的圈套。
“唔。”桑落捏着他的下巴吻上去,撬开他的唇齿深入进去,湿热的舌滑入口中,尝到一点薄荷牙膏的气味。
郑嘉琢倒是很温顺,一只手搭在桑落的腰上,游刃有余地和他接吻。
热烈的吻仿佛卷走了空气,两人唇瓣分离的时候,还牵出一根暧昧的银丝。
桑落脑袋有点发空,没想到和郑嘉琢接吻的感觉这么……爽,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投入,在与对方的舌头纠缠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两个人的过去。
“你……”桑落抹了下嘴角,才开口就顿住了。
“怎么?”郑嘉琢面色如常地问,如果不是桑落注意到他身体的变化,还真以为这人一片平静。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桑落有点不太适应,但是郑嘉琢的……实在是太显眼了。
“你这样睡得着吗?”几句话绕来绕去,桑落自暴自弃地移开眼,刚才掐着人下巴亲得昏天暗地,现在倒是纯情得耳尖都红了。
郑嘉琢轻笑一声:“这么害羞,以前我们没做过吗?”
桑落还记得郑嘉琢失忆之后的前两天就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觉得郑嘉琢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倒反天罡胡言乱语,总之没一点别的心思。
但他和郑嘉琢同床共枕三个月,刚才还亲过,于是现在听这话,感受就截然不同了。
而且——
“当然,每次你都很爽。”当金主的承认这件事跟承认自己不行有什么区别?
桑落睁着眼睛说瞎话,郑嘉琢也不知道信没信,“嗯”了几声,听不出敷衍。
最后,郑嘉琢起身去浴室,留下一句:“你先睡。”
郑嘉琢又洗了个澡,桑落其实已经很疲倦了,刚才接吻的感觉很舒服,现在他觉得浑身上下轻飘飘的,按理来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但是,他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时不时还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喘息,翻来覆去竟然越来越清醒,睡个屁,完全睡不着。
已经凌晨三点多钟,外面只有一点风声婻風,一派宁静,桑落躺在床上,听郑嘉琢在浴室。
郑嘉琢洗完之后出来,发现桑落还睁着眼,又起了调笑的心思:“看来是你睡不着啊先生。”
“再说滚去沙发上睡。”
郑嘉琢关了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说了句“晚安”。
桑落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要睡着的时候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掀开,后背贴上滚烫的胸膛。
“郑……”
身后的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睡吧。”
然后桑落彻底陷入睡眠。
第二天桑落是被小雪闹醒的,他起床气大,以为是郑嘉琢,开口就想骂,结果脸颊被舔了一口,他伸手摸到一片毛茸茸,才发现是真的小狗,不是郑狗。
“小雪。”桑落摸了摸小狗的下巴。
小雪顺势倒在郑嘉琢的枕头上,大咧咧地睡下了,一人一狗都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直到郑嘉琢推开门进来。
小雪被他的推门声吓到,抖了一激灵,桑落也清醒过来,埋怨地看他:“你动作能不能轻点?”
郑嘉琢看着小黄狗霸占他的床,还顺带霸占了桑落,连卧室都不想进,就站在门口看着一人一狗赖床。
“今天你休息,你来带它。”
郑嘉琢简单扔下一句话,强忍着没把狗丢下床,关了门又出去了。
“什么烂脾气,”桑落一把搂住小雪,叮嘱它,“别管他。”
桑落绕进书房找到郑嘉琢的手机,一年过去了,郑嘉琢的手机没换,密码不知道换没。
想到那个密码,桑落有点疑惑,他还记得郑嘉琢不怎么喜欢过生日,而且完全也不像会用生日当做手机密码的人。
还有,郑嘉琢对于郑锦尧又了解多少呢?他信誓旦旦地对唐若鸿说郑嘉琢不是那样的人,但谁又能真正看透郑嘉琢呢?
桑落听见门外传来训狗的声音,微微叹了口气,他想,自己现在很难分清当时跟唐若鸿说那些话的时候,到底还像不像以前那样恨着郑嘉琢。
顺手把郑嘉琢的手机揣到家居服的兜里,一打开书房门,就看到郑嘉卓拿着狗粮在教训小雪。
“不能总吃零食。”郑嘉琢训狗的样子竟然和他以前谈生意一样一本正经。
小雪看起来很怕郑嘉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桑落“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能看出来郑嘉琢挺直的脊背透露出来的紧张,小雪可看不出来,夹着尾巴以为郑嘉琢凶它。
“别吓它。”他接过狗粮,顺手像撸狗一样撸了下郑嘉琢的头发,把一本正经的男人搞得乱糟糟,然后去给小雪添粮了。
小狗吃得正香,两个大人也简单用完午饭。
桑落拿出手机递给郑嘉琢,后者挑了下眉,没有立刻去接。
“这是你的手机,”桑落默了一下,“出事以前。”
郑嘉琢这才接过,低头打量了一下,桑落则一直关注他的表情。
只见他表情如常,按亮了屏幕,锁屏是系统自带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141110,”桑落报出一串数字,“解锁。”
郑嘉琢听话照做,输入了这六个数字,屏幕一闪,果然解锁了。
桑落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松动了许多,把手机接过来,郑嘉琢一头雾水,问他这手机里有什么。
“没什么。”桑落随口答道,先点开了郑嘉琢的邮箱。
郑嘉琢就这样看着他查看手机里的信息,查看自己以前的隐私,好整以暇地问:“密码竟然是十年前我的生日,为什么?”
郑嘉琢邮箱里邮件特别多,桑落看得眼花缭乱,随意点开一个红点,发现是郑嘉琢的助理发过来的。
内容很简洁,询问郑嘉琢的位置和身体情况,桑落看了下日期,正是自己捡到郑嘉琢的第二天。
桑落不由得冷笑一声,回答着郑嘉琢的问题:“那得问你自己。”
心想看来郑嘉琢的下属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俞宿这个人,一边给他发邮件,一边赶着去郑锦尧那里献殷勤,真是墙头草的典范了。
邮箱里没什么有效信息,有关远卓的邮件全部都要密钥才能打开,依桑落的经验,密钥多半是十位以上的不规则数字加字母排序,他就不指望失忆的郑嘉琢能回忆起来了。
要退出邮箱的时候,桑落注意到一封很特别的邮件,是一份房屋产权确认协议。
桑落仿佛心有预感一般点进去,点开附件的那份文件,好在这个文件开启不用密钥,加载了一会以后,屏幕上呈现出三页pdf。
他滑到最底下,看到熟悉的几个字眼。
“藤蔷苑”“郑嘉琢”“桑落”。
桑落手一抖,退出了这个界面,下意识抬眼,恰巧与郑嘉琢对视。
桑落很希望这双深邃的眼眸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什么时候他们签过一份有关藤蔷苑的协议?
【作者有话说】
桑落还没醒的时候,客厅——
小雪:(磨磨蹭蹭动了一下)
郑嘉琢:腿都瘸了,安分点
小狗好,郑狗坏
桑落僵硬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郑嘉琢看起来也不在乎他的动作,起身去找书来看,桑落把疑问压在心底,退出邮箱,又点开了郑嘉琢的微信。
这部手机看样子是工作手机,就连微信也是工作号,连桑落都加了这个微信的,果然没什么值得看的信息。
郑嘉琢防备心太高了,工作用的手机里面所有有关公司的文件和应用都二次加密过,桑落真的怀疑他自己能够记住这么多密码吗?
退到桌面的时候,桑落注意到桌面壁纸,是郑嘉琢大学的图书馆的照片,他盯着看了一会,最终还是熄屏。
下午桑落接到电话要去取西装,郑嘉琢要跟着一起。
最近因为莱北要办酒展,全国各地的酒商都来了不少,桑落不放心郑嘉琢和自己一起出去,担心会有从曼都那边过来的人认识他。
于是他自己出去取了西装,回来的时候接到秦笑羽的电话。
“桑总。”女孩的声音仍然充满着活力,有几分跳脱。
以前在公司的时候,桑落总觉得她这样子有点显年轻,虽然本来年龄就小,但桑落也不愿意别人说自己的助理不专业。
现在听起来,他倒是觉得还好,心里还有点佩服这姑娘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对生活的热情。
“嗯,最近有什么情况吗?”这两个月稳定下来之后,桑落便不再藏着掖着只用邮箱与助理交流,总之除了郑嘉琢不会有人成天盯着他。
秦笑羽那边传来细微的点击鼠标的声音:“上次跟您说的藤蔷苑那套房子,我前段时间也去看过了,正好碰上家政公司的人进去做清洁呢。”
“家政?谁请的?”
“我问过了,他们一开始不肯说,要保护顾客隐私,但是里面有个人竟然是我做兼职认识的朋友,我就打听了一下,她说是一个姓俞的先生。”
桑落一惊:“是俞宿。”
秦笑羽愣了下,才想起俞宿是郑嘉琢的特助。
“应该是吧,不过这套房子现在也没在郑嘉琢名下,郑嘉琢还失踪了,不知道为什么俞助会派人过来收拾。”
秦笑羽疑惑的声音传来,桑落被她一说,也觉得蹊跷,而且俞宿现在跟着郑锦尧,为什么还会处理郑嘉琢的事。
“郑锦尧很重视俞宿?我看见他出席的好几个会议都带着。”
“对,俞宿还跟着他去山上住过一段时间,以前俞宿跟着郑嘉琢的时候他们俩都没这交情。”
桑落压下疑惑,询问起秦笑羽的近况:“你最近怎么样?”
“啊?哦,我啊,我最近挺好的,谢谢桑总关心。”秦笑羽习惯自家老板说话的调性,被突然关心一把,还有点不适应。
桑落拉开西装店的门,说道:“最近辛苦你了,我明年会回曼都,不过肯定不如以前了。”
秦笑羽乐呵呵地说:“没关系呀老板。”
正好有客人过来,秦笑羽跟桑落请示后就挂了电话,进来的客人戴着眼镜,穿着深灰色的西装,面容冷静,模样俊秀。
“两杯意式浓缩。”男人开口,一只手拎着公文包,另外一只手放在玻璃柜上,扣了两下。
秦笑羽应了一声,把小票递过去的时候一抬头,与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对视。
郑锦尧很重视俞宿?我看他好几次都带着……
刚才桑落说的话在耳边响起,秦笑羽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小票。
“谢谢。”俞宿接过小票,随意一折,然后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
秦笑羽做咖啡的时候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服务过郑家三位董事长的特助,只可惜对方面如止水,冷静自持,看不出什么。
“先生,”秦笑羽挂上职业化的微笑,“您的咖啡。”
俞宿微微一愣,然后莞尔,接过纸袋,走的时候留下一句:“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这下换成秦笑羽愣住,为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感到一丝惊讶。
还没等她作出反应,俞宿就拎着纸袋走出了咖啡店,只留下一个背影。
秦笑羽回过神来,擦拭着台面,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银行发来的消息。
有一个账户给她转了一笔钱,几乎是咖啡店三个月的工资,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转过来的。
另一边,桑落收起手机,在店里试穿那套蓝灰色的西装,衣服挺合身,就是桑落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
这么算来,他也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穿过正装了,桑落换下衣服让店主包起来,去签账单。
拎着西装回到平安路,桑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
他顺势靠在小卖部的墙边,掏出手机假装看,余光扫了一遍这周围的环境。
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桑落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总觉得这周围有什么人在找着什么。
桑落不知道有什么人在暗处盯上了他,或者是郑嘉琢。
不管哪一种,都让他感到一种危机感。
回到家看到郑嘉琢还好生坐着,桑落松了口气,一人一狗很和谐地占据了沙发的两头。
“这么快就回来了?”郑嘉琢面前还摆了一袋糖炒栗子,他提前挑出一些把壳剥了,放在一个保温的碗里面。
桑落把装着西装的袋子顺手放到橱柜上,看着玄关边换下来的鞋,问道:“你刚才出门了?”
“嗯,出去扔垃圾,看到卖糖炒栗子的。”旁边的小雪要蹭过来拨弄栗子壳,郑嘉琢把栗子壳扫进垃圾桶,在小狗的爪子快要碰到自己的手之前迅速收回了手。
他见桑落神情并不轻松,又捏了捏他的肩,说:“出什么事了?你很紧张。”
紧绷的肌肉被郑嘉琢一按,放松了不少,桑落扯了个勉强的笑容,突然对郑嘉琢说:“最近别去花店了,外面太冷,少出门。”
郑嘉琢没问为什么,干脆地说好。
“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
桑落往嘴里扔了一颗剥好的栗子,栗子软糯香甜,带着一股焦甜味道。
“知道。”
到底是谁在这附近徘徊?是来找郑嘉琢的吗?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桑落心里有很多疑问,他还不知道怎么去解答,临近酒展,莱北来了太多人,他也忙起来,除了不让郑嘉琢出门,他想不到其他方法。
可能是因为骨折还没痊愈的小雪,可能是因为下雪天郑嘉琢的两个吻,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带回来的一束腊梅还没有凋零……一向洒脱的桑落现在竟然也生出几分顾虑来,他说不清这种顾虑来自于哪里,他也压根过不惯莱北的这种普通生活,但他就是莫名担心,甚至于害怕这种生活被打破。
酒展连着举办三天,正好赶上元旦节。
与以前在曼都的时候当甩手少爷不一样,现在桑落自己当小老板,笔笔生意都得自己去谈,这样的展览会也都要亲力亲为。他也因此结识了几个酒商,有西北来的,也有本地的。
一种莫名的心理让他并不想去接触来自曼都的人,听到熟悉的口音他也不会抬头,这种微妙的心情很奇怪,让他有些束手束脚,而且这几天都有点睡不好,总觉得酒展会出什么事。
郑嘉琢早就已经察觉他的不对劲,但是他问桑落也不会说,只好温顺地待在他的身边,他们空下来会一起去周围的公园遛狗,桑落在和小狗玩的时候显得没有那么心事重重,这几天太忙,郑嘉琢怕他太累,主动提出让他在家里休息,自己独自一人出去遛狗。
桑落听了,没什么反应,捧着一杯苹果红茶在喝,有点出神的模样,反应过来之后说:“行啊,你别怕就行。”
郑嘉琢笑了笑,现在小雪腿也好得差不多了,特别活泼一天到晚闲不住,桑落在家的时候是个惯会撒泼的调皮小狗,但如果家里只有郑嘉琢,它会变成一只听话的小鹌鹑。
原本是郑嘉琢怕狗,现在倒是成了狗怕郑嘉琢了,桑落喝了口茶。
“戴好口罩,外面很冷。”
怕冷的是桑落,郑嘉琢是那种在下雪的冬天都能只穿大衣的人,但是他仍然把口罩乖乖戴好了:“很快就回来。”
“嗯。”
家里安静下来,桑落捏了捏鼻梁根,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打算。
他打算在过年之前回曼都,毕竟……桑正杰没什么亲戚,老婆又离婚出了国,就剩他一个儿子,总不能过年的时候坟前还孤零零的。
回曼都并不是个什么大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郑嘉琢该怎么办。
带郑嘉琢回曼都的风险显而易见,郑锦尧哪怕分身乏术管不了他,桑落也很难带着郑嘉琢躲过郑靖和的耳目。他可不想招惹上郑靖和这个神经病。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真的带郑嘉琢在曼都安定了下来,那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不准郑嘉琢出门吗?他与当初的郑嘉琢并不一样,根基不稳的他又能关郑嘉琢多久呢?
想着想着,桑落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套被脱下,身上只穿了一件羊毛衫,被角掖得严严实实。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抽油烟机的声音,桑落躺在床上等待脑子清醒的时候,突然觉得把郑嘉琢带回曼都又能怎么样呢?远卓早就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他又失忆了记不起来,对郑家那两兄弟毫无威胁,就一直待在他家不露面,这样的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好。
“起来了?”郑嘉琢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怎么在沙发上睡,会着……”
“凉”字还未出口,郑嘉琢就感觉自己的领口被拉了一下,桑落柔软的唇贴过来,没有任何缓冲,熟练地撬开他的牙关和他接吻。
郑嘉琢还端着水,热水洒出来一些,把他的手背烫得有点红,他却没管那么多,把水杯放下之后攀上桑落的腰,一心一意地与他交换呼吸。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桑落闭着眼,双唇分离的时候,他感觉到郑嘉琢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他贴身的羊毛衫里。
郑嘉琢的手看起来很漂亮,但是掌心很粗糙,桑落记得高中的时候郑嘉琢说过以前会在快递站打暑假工赚学费,现在想起来还是十分割裂,这双手在狭小的快递站搬过快递,也在造价不菲的办公桌上签下过九位数的合同,现在竟然……
腰上的皮肤很敏感,摩擦之间,桑落不适地动了动:“痒。”
郑嘉琢的呼吸很低沉,眼睛深不见底:“腰好细。”
桑落一个直男,至少他自己二十六年都是这么认为的,现在被郑嘉琢抱着说腰细,又羞又愤:“手,拿下去。”
平常几乎对他百依百顺的郑嘉琢这次却没听他的话,埋下头亲吻桑落的锁骨,放在腰上的手也不老实:“我人在这儿呢,你憋什么?”
桑落想挣脱郑嘉琢的怀抱,但是两人紧贴着,他有什么反应根本瞒不过郑嘉琢,回旋镖终究是打倒了他自己身上,桑落喘着粗气,抓住郑嘉琢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闭着眼和他接吻,带着一股狠劲,贴着郑嘉琢的唇说:“伺候好点。”
郑嘉琢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用实际行动作了回应。
不知不觉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到了沙发上,桑落瞳孔微微涣散,大脑一片空白,有点脱力,郑嘉琢还在旁边亲他,桑落尝到一股腥味,伸手去推:“一股怪味。”
嗓子也有点发哑,不过他顾不上考虑这些,一闭眼刚才郑嘉琢的模样就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那么英俊的一张脸,漂亮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往上看的时候整张脸十分有冲击力,明明是下位者,明明还在给他做那种事,偏偏像是在掌控他。
“自己的东西。”郑嘉琢闷声一笑。
桑落扫了一眼过去,又对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正准备开口,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你没关火?”
郑嘉琢也闻到了,“蹭”地一下站起来,走到厨房,炖的带鱼水都烧干了,锅盖一掀开就一股糊味。这还是郑嘉琢做饭第一次滑铁卢,脸色有点难看。
桑落看他上面臭着一张脸,偏偏下面还兴奋着,甚至觉得这个历史性的画面值得他拍照保存。
“今晚吃什么?”
“煮个面。”
闹这一通,两人没了别的心思,规规矩矩吃了点面条。
等到了酒展正式开始的那一天,桑落一大早换上西装,走之前摸了摸小雪的头,又叮嘱大的别出门。
“成天关我呢。”郑嘉琢随口一句话,面上仍然浅浅笑着,伸过头来讨了个亲吻。
桑落被这句话刺了下,没注意就被人偷袭了,郑嘉琢在他的下唇上留了个淡淡的牙印,让他早点回家。
“知道了。”
酒展在莱北的国际博览中心举行,周围早早封了路,桑落下了车之后还要走一截。
酒庄的杨经理到得很早,还带上了几个员工,桑落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去交际了。
西北那哥们三十出头,姓王,说话很豪迈,和桑落也聊得来,中午还帮桑落订了份饭。
“谢了。”桑落的西装有点皱,他没在意,往旁边小板凳上一坐,掰开筷子吃了起来。
“这次来的人没上一届多,上一届在文春,那边暖和,又能度假,莱北这地儿没那么招人稀罕。”
桑落点了点头,哪怕人没以前那么多,他也有点力不从心,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活的大少爷,现在要给人陪笑,发名片,让他很不自在。不过没办法,家里有个大的,还有个小的,都等着他养。
“上次忘问你了,老弟你哪儿人啊?长这么帅,有女朋友了没?”
两人一来二去也算熟起来,尤其是桑落还吃着王哥订的餐,不好意思装没听到:“老家也是莱北的,不过在曼都长大,我有对象了。”
王哥露出可惜的表情,不难猜出如果桑落说“没有”,下一秒他就会掏出手机给桑落看女孩照片。
吃完饭桑落又去忙了,途中手机响了两次,桑落一看是郑嘉琢打过来的,就发了个信息问他有什么事儿没。
郑嘉琢隔了好一会才回,说没事,想你了。
桑落被这人腻歪到,没再回过去,收了手机,抬起头的时候发现玻璃里映出一张疲惫的笑脸,他摸了摸唇角,与镜子里的人对视三秒,无可奈何地呼出一口气。
晚上有主办方举办的酒会,听王哥说会来几个曼都的大老板,是个不错的机会。
桑落毕竟以前也属于“曼都的大老板”那一行列,心里门清那些人早就有固定的私人酒庄,或者长期合作的大酒商,根本就不会在这里谈成什么生意。
不过毕竟不好缺席,而且王哥就一个人,叫他他不好意思拒绝,就跟着去了。
如果提前知道所谓的从曼都过来的大老板是郑锦尧的话,桑落死也不会去的。
【作者有话说】
我争取多写一点今年更完,感谢大家的喜欢,也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推荐!我会继续进步的
第47章 酒展(3)
“桑落,你来看看这慕西尼特级园的红葡萄酒,今年产量少,没想到这酒展上还有。”王哥兴致勃勃地给桑落推荐几款酒,的确都是名贵的品种,单瓶拍卖价就能上六位数。
不过和他比起来,桑落看上去兴致不大,这些酒以前他家酒窖里都有,从小看到大的东西,没什么稀罕的。
他肚子有点空,夹了一块开心果拿破仑起来吃,吃到一半,门口传来一片喧嚣。
“郑董,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您这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简直让我们蓬荜生辉啊。”
桑落看过去,恰好与被人群簇拥的郑锦尧短暂对视。
他很快移开视线,盘子里的拿破仑没了滋味,他放下盘子,跟王哥打了声招呼,去了露台吹风。
莱北冬天的风还是挺刺骨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露台显得有几分冷清。
说是故意躲着郑锦尧也不确切,但是在莱北这种地方遇到郑家人,会让他想起有关郑嘉琢的一切,这让他不得不警惕。
“啪嗒。”
露台厚重的门被推开了,一杯红酒被放在桑落手边,微微的酒香被风卷起,桑落一闻就知道是帕图斯红酒,拥有令人咋舌的价格。
但是站在他旁边端着这杯酒的并不是郑锦尧,桑落一偏头,与俞宿镜片后的凤眼对视。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俞宿端着一杯酒抿了一口,姿态很松弛,有点像给老熟人打招呼似的:“桑总,好久不见。”
桑落没动那杯红酒,视线落在宴会厅里面,郑锦尧一个人被众星捧月围在人群中,抬手间尽显名门贵公子气质,右手中指戴着一枚象征家族权力的戒指,而左手则干干净净,那枚当初在世纪婚礼上被大肆宣传的结婚戒指不见踪影。
“俞助,我可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
桑落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试图从这张沉静的脸上找出一丝端倪:“好像跟了郑锦尧之后,俞助反而还升了官,我是不是要说声恭喜啊。”
他话说得这么明白,俞宿听了却连脸色都没变,一身金牌助理的修养,说话滴水不漏:“都是为董事长做事的,哪有什么升不升的道理,桑总说笑了。”
桑落脸色变得难看了些,郑嘉琢这个助理比他说话还气人,更何况两人上次见面的场景一点也不愉快。
“是吗?我看俞助适应得还挺好,把郑锦尧哄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桑落对郑锦尧这个人说不上仇恨,但也没什么好印象,以前还在曼都的时候与唐若鸿聚会,经常听唐若鸿谈这个姐夫,说哪怕是商业联姻给外人看的,在家里至少也应该拿出点态度对他姐姐,事实上郑锦尧一年到头都不会见唐文茵几次。
俞宿作为助理,以前跟着郑嘉琢的时候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和上司难舍难分。
“为郑董,是我应该做的。”字里行间都是表忠诚,哪怕郑锦尧站在这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桑落无端为郑嘉琢感到不值,这是一种很细微的情绪,虽然这助理以前没少帮着郑嘉琢为难他,但现在看着俞宿无缝给郑锦尧表忠心,他有些不爽。
正准备开口,身后就响起一个男声。
“这不是桑总吗?好久不见了。”
郑锦尧穿着一身那不勒斯风格的休闲西服,里面一件浅蓝色衬衣,外面套着咖色的外套,倒是没有新闻图上那份上位者的雍容,看起来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公子哥。
桑落没想给郑锦尧好脸色,敷衍地扯了下唇角:“郑总大驾光临。”
以前郑嘉琢还在的时候,郑锦尧就只是分公司的“郑总”,桑落这人最会戳人家心窝子,一张口就把郑锦尧打回解放前。
不过现在的郑锦尧毕竟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手里是真真实实掌权的,不会因为桑落这一个称呼就动了火气。
“桑总都到莱北了,看来脾气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口直心快。”郑锦尧手里倒是端着一杯格格不入的热红酒,苹果和香橙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把热红酒与俞宿手里的那杯作了交换,就这样当着桑落的面喝下了俞宿的那杯帕图斯。
桑落面上不显露,心里一片惊涛骇浪,不合时宜地想立马回去告诉郑嘉琢你哥好像和你前助理搞上了。
“郑总也没变,一样喜欢夺人所好,”桑落慢悠悠地晃着红酒杯,补了一句,“不过郑总不愧是大公子,就是有手段,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俞宿,后者的眼神压根没落过来,垂下眼眸像骑士一般沉默地站在郑锦尧身边。
郑锦尧爽朗地笑了两声,这笑声听起来倒是真心实意的。
“桑总这人说话真有意思,”他抬了抬酒杯,“怪不得我弟弟喜欢,被追得爬都要爬到莱北来。”
桑落这次没控制好情绪,表情一变,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上话茬。
就在这僵持的几秒内,竟然是俞宿先开了口,他说:“郑董,外面冷,先进去吧。”
郑锦尧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俞宿身上的西装,最终点了下头,先走进去了。
露台上只剩下桑落一个人,刚才他都不觉得冷,现在风一吹,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冻成冰了。
郑锦尧……什么意思?
桑落竟然不敢往深了去想,郑嘉琢被追杀肯定是郑锦尧的手笔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郑锦尧怎么会这么说?
在曼都,人人皆知他们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死对头,郑锦尧怎么会知道,难不成……
桑落控制不住思路的发散,觉得郑嘉琢这一失踪,就连最信得过的俞宿都跟着郑锦尧跑了,那他做过的那些事会被郑锦尧知道就再正常不过。
站在露台上吹了多久的风桑落已经记不太清楚,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是王哥找了出来,问他冷不冷。
“你一个人在外边站多久了?冷不冷啊。”王哥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也有些着急。
桑落牵强地笑了一下:“我醒醒酒。”
王哥看他旁边的红酒杯里的红酒也不像喝过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终归不太好意思继续问,就说让他进去暖和暖和,再站下去得感冒了。
“行,谢谢你啊王哥。”
桑落把那帕图斯一口闷了,红酒都被冻得有点发冷,口感并不是太好,不过这酒品质不错,桑落能估摸出年份应该很好。
在宴会厅待到十一点,主办方要给郑锦尧接风洗尘,打算续下一波,桑落没想去,给王哥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郑嘉琢在洗澡,桑落疲惫地扯开领带,小雪扑上来撒娇,他挠了挠它的下巴,没有像往常一样陪它玩。
浴室里的水哗啦啦地响,桑落脱下外套扔在床上,捞起睡袍拧开了浴室的门。
郑嘉琢听见突然开门的声音,肌肉一瞬间紧绷起来:“谁?”
这一声让桑落也觉得很陌生,确切地说,是很熟悉,像以前的郑嘉琢,浑身是刺还能把所有人都刺伤的郑嘉琢。
“我。”水汽弥漫的浴室里,桑落一踏进来就被染得湿淋淋的。
郑嘉琢绷紧的背部肌肉总算是放松下来,他抹了把头发,转过身来看见桑落的衬衫被水雾浸湿贴在皮肤上,冷白的皮肤被覆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神情恹恹。
“怎么了?”他伸手去帮桑落解衬衫扣子,桑落站着不动任他解。
好像最近郑嘉琢问“怎么了”的频率越来越高,桑落也想问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变得这样惴惴不安提心吊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嘉琢解开衬衫的第四粒扣子,指尖划过桑落的小腹。
好像是从烟火大会那一天,初雪的时候他们接了第一个吻开始的。
最后一粒扣子解开,桑落白皙的上半身露出来,薄薄的肌肉显得非常性感,肚脐旁边有一颗褐色的痣,不起眼,跟他鼻梁上的那颗痣差不多,只不过长在这个位置,多了几分色气。
桑落利落地把西装裤也脱掉,两个人就这么在升腾的水汽中相望。
郑嘉琢抬起手摸他的下颚,自然而然想凑过去和他接吻,桑落只是稍微一偏头,把他往后面推了一下,让他贴到瓷砖上。
“洗澡。”
郑嘉琢无奈地笑了笑,看着水流滑过面前这副漂亮健康的身体,克制地凑过去亲了下桑落的耳朵:“好。”
然后他拿起旁边的沐浴露,依然是橙花味的那瓶,挤出来给面前的人抹。
手指滑过喉结、锁骨、肩膀、小腹,以及那颗小痣……桑落始终没什么表情变化,等他的手不老实地往不该去的地方动的时候才一把抓住,很用力,仿佛要把他的手捏碎,又仿佛怕他的手离开。
“郑嘉琢,你手给我老实点。”
郑嘉琢凑上去,空气中都是橙花的味道,将两个人切切实实地包裹起来。
“没问题,我好好洗。”
这个澡洗的时间还是有点久,两人倒是没做什么,就是郑嘉琢有借着洗澡的名义耍流氓的嫌疑,桑落时不时要骂他两句。
出浴室的时候郑嘉琢还调侃桑落怎么洗个澡就能把脸洗红,桑落说这是闷的,谁叫他一直胡闹,明明两个大男人洗个澡很快就能洗完。
结果过了半小时桑落的脸还是红的,郑嘉琢才发现不对劲,伸手上去一摸,发现桑落的额头烫得惊人。
“桑落,你发烧了。”
第48章 幸福与永恒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桑落虽然没在莱北这样冷的城市待过,但却意外的抗冻,连郑嘉琢都生过一次病,他还好端端的。
“是吗?”桑落只是感觉自己头有点昏,连着眨眼都感觉费劲。
郑嘉琢表情严肃地看着他,桑落不喜欢郑嘉琢这样的表情,抬手去提他的唇角,让他笑一下。
“今天吹了风?”郑嘉琢缓和了表情,找了床毯子给他披上,又把他不安分的手塞进毯子里。
桑落“嗯”了一声。
“裹好。”郑嘉琢把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又凑上来与他额头相贴。
郑嘉琢这张脸突然凑近看是非常有冲击力的,桑落错不及防与他对视,感觉卷翘的睫毛轻轻扫过自己的额头,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这次郑嘉琢倒是一派认真,试了一下他的温度就和他拉开了距离:“感觉还好,我去煮点姜茶,你先别睡。”
“哦。”
郑嘉琢打开卧室门出去,不一会拎着小雪进来,把小雪放在床脚:“陪陪你爸。”
留下这句话他就出去了,小雪还保持着被郑嘉琢拎的姿势,看上去愣愣的。
桑落惊奇地看着小雪,又惊奇地看着郑嘉琢的背影,又觉得郑嘉琢怕狗不会真是装的吧,这才多久就能和小狗和平共处了?
小雪还是黏桑落,屁颠屁颠地走过来钻进桑落身上搭的厚毯子里面,就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在外面。
“崽崽,”桑落喉咙有点干,说话一顿一顿的,“出来,很闷。”
小狗摇头晃脑了一会,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桑落肚子上,桑落本来被郑嘉琢裹个厚毯子就够热了,但却很难拒绝小狗的贴贴。
比起桑落照顾发烧的郑嘉琢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吃什么药都要去网上查,郑嘉琢照顾起他来就显得得心应手了。
先是煮了碗姜汤盯着桑落喝完,又找了干净的睡衣出来让他把身上汗湿的换掉,桑落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去找上次没吃完的退烧药。
桑落看着他忙前忙后,感觉心里有点发软。
他并不是一个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软弱的人,尤其是这两年,郑嘉琢回国开始和他作对,他生病的频率也随着加班的频率变高,每次感冒发烧都囫囵吃点药,连去医院吊水的时间都没有。
结果如今,当初害他连日连夜加班的罪魁祸首洗了一盘子草莓,甚至细心地把草莓上的叶子摘掉,等他吃完药就塞了一颗最大最红的过来。
“郑嘉琢。”桑落咽下酸甜的草莓,叫身边男人的名字。
“嗯?”郑嘉琢还在和小雪斗智斗勇,看上去想下手又无从下手的头疼模样。
“和我在一起感觉怎么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桑落没想太多,直到这句话说完,他才察觉到怪怪的。
郑嘉琢很自然地说:“很好。”
在回答桑落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竟然有点词穷,紧接着补了一句:“桑落,我觉得很幸福。”
怎么会是这个词语呢?桑落小学的时候写作文,会用这个词语形容他的家庭生活,上了中学就学会了更多形容“幸福”的四字成语,像修一座堡垒一样往作文上堆砌,后来成年了,这个词语竟然变成一种简单空白的奢侈品,不管是他的家庭,还是周围朋友的家庭,很少有能用这个词语的资格。
可是就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这座普通的城市,失忆的前千亿集团董事长,与他针锋相对两年之久的郑嘉琢,居然对着他说感到幸福。
郑嘉琢能感受到的幸福必定不是廉价的,桑落用目光描绘一无所有的他,觉得这样空白的郑嘉琢所感受到的幸福必定是世间绝有的珍品,而给予这份情感的居然是他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桑落觉得在和郑嘉琢这场交战中,自己赢了,郑嘉琢变成了温顺可人的金丝雀,变得离开他就会感到惶然。
可是郑嘉琢说他很幸福,这又让桑落觉得,纠结这场输赢没有必要了。
“你不会欺骗我,不会再和我作对是吗?”笑意浮上眉梢,桑落像拿着标准答案上考场的优等生,用陈述的语气笃定地问出这句话。
郑嘉琢的回应是贴过来的唇,一个轻柔的吻。
“我会永远陪你。”
永远,这才是对桑落而言最珍贵的奢侈品,在他眼里快乐是短暂的,痛苦亦是,家人是短暂的,离别亦是。
但“永远”是长久的,从来没人对他许诺过,从郑嘉琢口中说出来,很有信服力,让他这个信奉及时享乐的人也开始感到期待,感到满足。
这是桑落第一次在父亲去世之后,找到了短暂的归属感,归属感代表宁静,代表平淡,虽然与他的性格和经历不符,但却是他内心深处所渴求的。
“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待着,别出门,除了我,任何人给你打电话都不要接。”
郑嘉琢没有异议,说好,又问他明天是不是还要去酒展。
“嗯,连着三天都是。”
“酒展不是室内吗?怎么这次着凉了?”
桑落想到在露台遇上的郑锦尧和俞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几天冷。”
原本他也没将这次的感冒放在心上,喝了郑嘉琢煮的姜汤发了汗他感觉浑身舒爽,只是没想到第二天,烧没退,感冒也没有好转,仿佛还更严重了。
“还是去吊水吧。”
“不了,来不及,”桑落今天披了件大衣,感觉有些乏力,但他没当回事,吃了退烧药之后他捏了捏郑嘉琢的手指,“得去赚钱养你们。”
桑落套了个口罩,第二天没有第一天忙碌,而且今天是跨年夜,许多人都有别的安排。
“今天跨年夜,我女朋友订了餐厅,我得早点开溜。”
王哥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很疲惫,不过难掩兴奋。
桑落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想着今天是不是也应该带郑嘉琢出去吃个饭,可是郑锦尧还留在这里,看样子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少事,桑落不想冒这个风险。
而他没想到郑锦尧还真不依不饶上了,俞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像下达通知一样告诉他郑锦尧请他吃饭。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桑落恶狠狠地想到,以前俞宿跟着郑嘉琢的时候还远不像现在这样,至少对着他也是彬彬有礼的。
“你们郑总是真的很闲。”
在桑落这里,跨年夜也是十分重要的日子,高中的时候他每年都会去瑢港看那座英式的大钟摆,与其他人一起倒计时。
今年虽然在莱北,但身边有了郑嘉琢,他尤其不想浪费时间在郑锦尧身上。
“桑总赏个面子。”俞宿递了张邀请函,上面假模假样写着一个餐厅的名字。
桑落瞥了一眼,的确是莱北很上档次的五星级酒店,预约制的。
郑家人骨子里真是有什么疯狗基因,碰上了就甩不掉。
桑落在去那家酒店的路上给郑嘉琢打了电话。
“先生。”郑嘉琢现在有时候仍会这么叫他。
“一会不回来吃饭了,晚点回。”
郑嘉琢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失落。
“好,你记得吃感冒药,今天好些了吗?”
有人关心心里自然是熨帖的,哪怕今天仍然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他还是不自觉地点了下头:“好一点了。”
“那就好,早点回来。”
“嗯。”
桑落挂了电话,拉开车门下车,门口的门童向他问好,桑落的确很久没出入过这样的场所,不过哪怕他身上穿的不是以前上百万的定制衣服,他的肩背也不曾塌下去过。
“桑先生,您这边请。”经理一看邀请函,主动迎上来为他带路。
“谢谢。”桑落颔首。
【作者有话说】
以后固定时间晚上20:00更~
第49章 情根深种
“不用谢。”俞宿拿出兑换好的现金,递给面前的小女孩,从小女孩手里接过一大捧包装好的红玫瑰。
他抱着这些玫瑰上了旁边一家茶馆的二楼,推开一个包间,里面坐着一个穿咖色羊绒大衣的男人。
“郑董。”
“来了。”郑嘉琢端着个白瓷杯,里面泡着这边一种很常见的茶叶,俞宿当特助久了,对茶饮很有一番研究,闻香就知道这茶是那种一斤不会超过五十块的普通茶叶。
对于郑嘉琢这样的身份来说,甚至普通得太廉价了。
不过郑嘉琢倒是喝得挺好,还给他也倒了一杯:“坐。”
屋子里打着暖气,很暖和,俞宿坐到郑嘉琢对面,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窗外,只可以外面只有几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楼房。
“今天不忙?”郑嘉琢慢悠悠地问。
两人许久没这样面对面说过话,俞宿听郑锦尧的语气听久了,再次听见郑嘉琢说话还略微有点不适应。
“不忙,”他端起那五十块一斤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不涩,入口还很香,“他今晚约了桑总。”
郑嘉琢面色未变,只是说:“难怪刚才跟我说不回来吃饭。”
俞宿心里泛起波澜,觉得这样有家常气息的郑嘉琢十分少见,但对象是桑先生,就见怪不怪了。
“郑锦尧约桑落干什么?”
“不知,不过最近郑锦尧安插了不少人手在这附近,恐怕是多有怀疑,想从桑总那里打探一二。”俞宿如实说道。
“他一向多疑。”郑嘉琢不甚在意地说,看起来并未将郑锦尧放在眼里。
给两位郑少爷都办过事的俞宿暗自腹诽,郑锦尧的那点多疑放在郑嘉琢这里恐怕也就是六七年前的标准。
“的确,他离不开塔纳那边的帮助,但又不想在这条道上越走越深,现在两面为难,在公司里任何人多劝一句他都觉得有问题。”
“啧,果然只适合管分公司。”郑嘉琢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轻描淡写的,他对郑锦尧这个人还不如对塔纳上心,提及这个取代他的郑大少一向都只有这个态度。
“郑靖和那边可以收网了,远卓也快要到总结大会了,郑锦尧是想年前就召开圆桌会,收拢权力,年后宣布死亡信息。”
至于是谁死亡,显而易见。
“知道。”
郑嘉琢不显山不露水,连俞宿也看不透他,只好挑明了问:“什么时候回曼都?”
“看桑落安排,应该年前。”郑嘉琢这语气,妥妥的金丝雀,一副任凭主人安排的模样。
俞宿有些割裂,不忍直视这样的郑嘉琢。
“桑总他……”
“好得很,”郑嘉琢非常专制,自己提及可以,却不喜别人提,“郑琴那女儿什么时候回国?”
“也是过年就回来了。”
“行,过年热闹。”郑嘉琢说话总是说三分留七分,对着助理也只是多说两分而已,具体的计划连俞宿也不曾得知。
但是这个人能干成什么俞宿心里是有数了,对于郑嘉琢这样大刀阔斧的野心家,给予信任才是最好的投资。
“盯着点郑靖和,别让他追到莱北,桑落很烦他。”
分明别人说一句“桑总”都要截断,自己却三句不离。
“好,他最近在追求陈小姐,希望通过联姻让VK给他注资。”
听到自己未婚妻的名字,郑嘉琢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陈蓝幽应付一个郑靖和,还是绰绰有余了。”
依他对陈蓝幽的了解,遛郑靖和也就跟遛狗一样。
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提到桑落让唐若鸿查郑琴,郑嘉琢处变不惊的脸才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让唐若鸿查?”
俞宿:“……”我以为郑琴才是这句话的重点。
“照桑总这个架势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塔纳。”
郑嘉琢倒是不担心桑落会做出什么,而自己也有足够的能力护他周全,便说:“无妨。”
“时间差不多了。”俞宿看了一眼手表。
郑嘉琢没急着起身,目光投向那一大捧红玫瑰:“哪儿买的?”
以前两人共事时,郑嘉琢的董事长办公室加上一层楼的秘书处都没出现过鲜花,现在郑嘉琢仿佛也沾了点凡人气息。
“楼下小姑娘卖的,天气冷,正好买了让她早点回去。”
郑嘉琢勾了勾唇,语气轻松:“很有善心啊。”
“你拿去送桑总吧。”俞宿摘了眼镜,揉了揉太阳穴,露出无奈的笑。
郑嘉琢正有此意,拿上一大捧玫瑰走了。
俞宿坐在窗边,不一会就看到郑嘉琢高大的背影出现在街道上,一个身材极佳的穿着大衣的成熟男人怀抱着一大捧红玫瑰走在这样的路上本就令人瞩目。
郑嘉琢却从来不去注意周围人的眼神,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插兜,走进了一幢极其普通且老旧的楼房之中,正是他起初一直盯着看的那一幢。
俞宿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单元楼门口,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街道上出现几个穿着打扮都极其普通的男人,很快隐入楼房之中。
俞宿收回视线,重新戴上眼镜,将茶杯里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停在路口的卡宴被熊孩子刮花,他也不介意,拉开车门向郑锦尧和桑落用餐的酒店驶去。
“郑总今日有何贵干?”侍应生为桑落拉开包厢门,桑落很不客气地开口问道。
郑锦尧没计较他的语气,自然挂着贵公子式的笑容:“桑总别这么大火气,和桑总结识好几年了都没机会请桑总单独吃上一顿饭,没想到来一趟莱北,倒是找着机会了。”
婻風桑落见他这副模样,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郑锦尧说话也太装了,还不如郑嘉琢那种阴阳怪气的调子。
“没想到郑总日理万机,还有闲心带着助理来莱北。”
郑锦尧把菜单递给桑落:“哪里,都是工作行程,不像桑总,现在只负责两家酒庄,乐得清闲。”
桑落在心里痛骂郑锦尧,心想他一没惹他二没惹远卓,莫名其妙来莱北就算了居然还安排人查他,退一万步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他和郑嘉琢之前在曼都的关系,他和郑锦尧应该算朋友啊!
但是郑锦尧毕竟是为数不多知道郑嘉琢在莱北的人,而且还知道郑嘉琢和他之前的一些事,这样三番两次来招惹桑落,桑落很难不怀疑他或许知道了郑嘉琢的下落。
可是依照郑锦尧对郑嘉琢那个仇视的态度,不可能知道了郑嘉琢在哪里之后还不下手。
“是不如郑总。”老爹死了继承不上还能继承老弟的。
桑落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希望菜能快点上来,早点把这郑大公子的嘴堵上。
郑锦尧还选了一瓶红酒,餐厅经理亲自过来向他们介绍这款红酒,桑落知道这酒价值不菲,郑锦尧也没拿虚的来唬他。
“我就不喝了,”桑落咳了两声,抱歉地看向郑锦尧,“最近身体不好,还发着烧,请郑总见谅了。”
郑锦尧笑容未变,嘴上却说:“桑总这个面子都不给郑某?”
桑落心想你算什么东西,面上应答:“实在是对不住了郑总,我这身体条件不允许,我才吃过药呢。”
话说到这份上,郑锦尧再强迫,也变得失了绅士风格。
这顿饭吃得桑落如坐针毡,他一边切牛排一边想为什么跨年夜他要在这里和郑嘉琢这个死装的便宜哥哥吃西餐?
而且吃惯了郑嘉琢做的饭,他觉得外面的五星级酒店的西餐也很一般。
郑锦尧倒是动作优雅地切下一块鹅肝,时不时还抛一两个有关曼都的事问桑落。
桑落起初还回答了几个,后面发现越听越像在打听郑嘉琢,就来了脾气。
他放下刀叉,发出清脆的声音。
“郑总,我和你弟弟的关系,曼都应当是人尽皆知的,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虽然做不成朋友,但也不必在我这里打探敌人的消息吧。”
“哦?是吗,”郑锦尧慢条斯理地反问,“可是我怎么听说我二弟对桑总你情根深种呢?”
桑落喝了一半的蛤蜊汤差点喷出来。
“郑总在哪个黑心八卦社听的消息?”桑落冷笑一声,“我对郑嘉琢的心思,恐怕比起你和郑三少两位,只多不少了。”
郑锦尧笑容微敛,直视桑落,想从他的面容中看出一些不对劲。
桑落面色自如,一副任君打量的模样:“郑总还是少听这些无稽之谈比较好。”
郑锦尧似乎是相信了桑落的一面之词,很快又像想起了什么更为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开口问道:“那桑总,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什么意思?”
郑锦尧:“我听说令尊是靠葡萄酒发家的,想必桑总对葡萄酒也颇有一番研究。”
“远卓旗下有一家酒业,我个人名下在法国也有一座酒庄,可惜经营不善,如果桑总愿意,我很乐意将这些产业交给你打理。”
桑落还以为郑锦尧会说什么合作,甚至还做了最坏的打算以为郑锦尧知道郑嘉琢在他这里,让他交出来。
没想到郑锦尧居然想让他去打理远卓旗下的产业。
“桑总,我可没在开玩笑,”郑锦尧眼见着眼前人苍白的脸上咧出一个略有些夸张的笑容,补充道,“嗯……要知道,那家酒业的体量,跟桑正比起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而且我法国的那家酒庄,也远比以桑总名字命名的酒庄大得多。”
桑落撑着下巴,他因为生病,皮肤显得苍白,倒是衬得一双杏眼更黑,鼻梁上的痣也更加明显。
他笑起来,眼里不见笑意,反而非常冷淡,这样的笑容让郑锦尧觉得有些眼熟。
“郑总,这样也太小气了点吧。”
“哦?那桑总提个条件?”
“如果郑总愿意把远卓拿过来让我打理,我或许还会有些心动。”
郑锦尧脸色一下子僵住了,看桑落的表情又不似开玩笑,接着又见他起身,不顾菜还没有上完。
“郑总,这逢年过节的,你不想和我过,我也不想和你过,这顿饭就这样吧。”
语罢,他再没有顾及郑锦尧的脸色,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在酒店大堂,他撞上了恰好走进来的俞宿,后者冲他微微颔首,桑落一想到这人现在是跟着郑锦尧做事,恨屋及乌地没给他多余一个眼神。
这顿饭桑落吃得没有滋味,坐上出租车就拨通了郑嘉琢的电话。
“回来了?”郑嘉琢醇厚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桑落立马想到背后酒店里面的郑锦尧,更来气了。
“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觉得郑嘉琢这么温柔可亲,比起郑锦尧正常多了,“你今晚吃的什么?”
“馄饨,”郑嘉琢那头似乎在给小狗喂食,传来几声训狗的声音,“在家里煮的。”
“我还有二十分钟就回来了。”
郑嘉琢对他了如指掌,轻轻笑了一声:“加紫菜可以吗?”
桑落心里舒服了:“可以。”
吃完馄饨,桑落打开电视,最近不便出门,只好放点娱乐节目,也算是有点氛围。
明星艺人们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倒数,桑落和郑嘉琢搭着同一条毯子,小雪窝在桑落腿边,打着小呼噜睡觉。
有郑锦尧在莱北一天,桑落就一天不能安心,他不知道这条“平安街”到底还能平安多久,但是不妨碍他在电视机里面响起“新年快乐”的时候搂过郑嘉琢的脖子和他接吻。
这一晚上两人都有点擦枪走火,亲着亲着就滚到床上去,桑落原本压在郑嘉琢身上吻他,郑嘉琢则顺从地仰起头,一只手按住他的后颈。
亲到后面桑落有点累了,打算撑起身来,没想到郑嘉琢突然翻了身把他压到了床上,两人的位置瞬间对换。
“郑嘉琢?”桑落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的姿势,想坐起身来,没想到郑嘉琢压得紧紧的,他根本无法动弹。
“先生,”郑嘉琢一装乖就这么叫他,“总得让我有点用武之地吧。”
郑嘉琢身体的反应很明显,桑落甚至能感到他的炽热,后腰顿时有点发麻。
“起开,郑嘉琢,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桑落皱眉,用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
郑嘉琢仍然没听,眼睛里像燃了一团热烈的火,桑落哪怕是和他对视一眼,就感觉自己被点燃了。
“你躺着不动就行,我来伺候你。”
这话越说越偏,桑落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搂着他亲了,不知道今天这人发什么疯,难不成他和郑锦尧也有兄弟之间的心有灵犀,约好了今天来找他发疯,可他们压根就不是亲兄弟啊。
“想什么呢?”郑嘉琢附身吻他鼻梁上的小痣,说是吻,不如说是舔,桑落明显感受到一抹湿润留在了自己的鼻梁上,后背发麻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他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会不受自己的控制,可是郑嘉琢顺着脖颈已经吻上了他的锁骨。
“郑、郑嘉琢!”桑落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忙噤声,平复了一下呼吸。
郑嘉琢咬他的喉结,哄他:“没关系,会很舒服的。”
桑落弓起身子,想要踢他,可是今天的郑嘉琢变得格外不客气,预判了他的动作,一把抓住他的脚踝。
“怎么这么不听话?”郑嘉琢一只手拽住身上的羊毛衫,一把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这句话……桑落拧眉看他,还有这个神态的郑嘉琢。
“郑嘉琢。”
“嗯?”郑嘉琢慢条斯理地解他的皮带,低头下去亲吻他的小腹,嘴唇滑过腹肌和小腹上的痣。
“你……”桑落被他的动作弄得说话都说不明白,“是不是想起来了?”
郑嘉琢抬起头,额前的黑发垂下来,显得格外年轻,他歪了歪头,笑得人畜无害,又凑过来啄了一下桑落的嘴唇:“你在说什么?”
桑落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受,最近他和郑嘉琢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再加上郑锦尧时不时火上浇油说些有的没的,他对郑嘉琢也不免有些异样感。
“又在想什么?”郑嘉琢懒懒散散地说,“能不能专心点。”
语气之中还多有埋怨,桑落心想现在被你压在身下不能动的人是我。
心里压着事,桑落一时没注意到郑嘉琢,以为他只是和之前一样,但没想到下半身兀的一凉,他的裤子被彻底扒了下来。
“你干什么?”
就在这火光电石的一刹间,桑落突然回忆起三个月之前郑嘉琢说的那句话——“我活不好吗?”
而郑嘉琢的动作似乎也坐实了他的猜想。
“我草!郑嘉琢把你的手给我拿开!”郑嘉琢一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禁锢着他的双手,桑落抬腿踢他,郑嘉琢没动,挨了这一脚,身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今晚的郑嘉琢没了平常那层百依百顺的皮,变得温柔而强势,这样的郑嘉琢让桑落非常不安。
桑落:“你再接着动手试试?”
他都不知道郑嘉琢什么时候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竟然就放在床头柜里,他居然不知道?
郑嘉琢顿了下,明明是压在他身上的人,偏偏露出下位者的款款深情:“你不相信我吗?”
“老子相信你,下一秒你就要上我了。”桑落冷笑两声,趁他卸力,挣脱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郑嘉琢连上衣都脱了,明明脱了衣服,有这么野的身材,腰上还有纹身,但现在被桑落拒绝之后,他就像一只失望的狼犬,垂着头郁闷。
桑落也不在意他怎么想,翻身下床去衣柜拿睡裤,他利落地套上睡裤,又把郑嘉琢的睡衣翻出来扔他头上。
“给我套上。”
桑落打了个喷嚏,郑嘉琢才像突然醒神了一样,紧张地看着他:“今天还流鼻涕?”
桑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是啊,你刚才非要上我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你金主是个病号。”
郑嘉琢套上睡衣,飞速认错:“对不起。”
道歉这么利索的郑狗也不多见,桑落揉了揉鼻子,过去揉了把郑嘉琢的头发:“头发太长了,过段时间去剪掉。”
郑嘉琢说好,又给桑落拿睡袍让他披上,再次回归温顺可人金丝雀的角色,只是他一起床,原本放在床上的那些东西就无处遁循了。
桑落冷眼和“超薄”“柔润”“紧致”对视,郑嘉琢从外面接了杯水进来,一推开门就被桑落砸了一堆东西过来。
郑嘉琢倒是非常好意思,先把药和白水递给桑落,然后面色从容地捡起零零散散的小盒子,又拉开床头柜,顶着桑落要弄死他的目光放了进去。
“一会水凉了,快吃药吧。”郑嘉琢笑眯眯地说。
桑落看他的眼神都怀疑他给自己下了什么其他的药,迟疑了一下才喝了口水把药咽下去。
【作者有话说】
这集更是骚到没边哈郑狗(ー_
这章稍微轻松一点~
(卡了好几次审核)
第51章 生意
这糟心的跨年夜总算过去了,虽然这天晚上两人到底是什么都没发生,但郑嘉琢的表现却在桑落心里留了个疙瘩。
而且两人的关系究竟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又重新提上了议程。
桑落不是不能接受两人之间有更深一步的“交流”,可是这个“交流”怎么着也应该建立在他在上面的基础上吧!
桑落没纠结多久,就有上次酒展上认识的合作商打来了电话,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出门谈生意。
这个合作商姓明,叫明杭,年纪不大,桑落调查过他的公司,是由几个年轻人组建起来的新型智能公司,对传统的智能逻辑酿酒控制系统作出了升级,但是总公司在莱北,背后又没什么大资本,所以与之前和桑正名下酒庄有过合作的峰平,COR等公司规模相差甚远。
或许是恃才傲物,这明杭的态度并不太好,显然不太能看得上绯雅酒庄。
“我好像见过你。”
桑落没想到明杭见到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要不是身份不对性别不对,他都要怀疑明杭是不是拿到了老旧的泡妞手册。
“是吗?我大众脸。”桑落没在意。
明杭皱了皱眉,显然是觉得桑落张口说瞎话,毕竟这张脸放在哪里都算不上大众。
“真的,”明杭执拗地盯着他,“你这个姓很少见,当时我就是看到你的名片上面的名字,才打算约你出来谈合作的。”
桑落并没有兴趣和一根筋的理工男讨论到底见没见过这个问题,把自己准备好的文件方案拿出来摆到桌子上:“我们还是谈正事吧明总。”
明杭拿起来一目十行过了一遍眼,什么想法几乎都是直接摆在了脸上。
“你的酒庄规模太小。”
“恕我直言,”桑落谈了这么久的生意,从小到大见过的人也形形色色,明杭这种人恰恰是最好懂的,“明总你们的公司规模也并不大。”
明杭脸色一变,他们虽然掌握了新技术,但是大一点的酒庄几乎都有更高精尖的技术公司支撑,压根瞧不上他们。
要不就是有酒业想干脆把他们直接收购了,但拿出来的钱并不多。
“莱北本来就不是国内最好的葡萄酒生产地,这是我们都知道的,绯雅酒庄前几年运营不善是因为没有人打理,但是我相信明总也并非莽撞之人,肯定是事先对我们酒庄做过调研才会约见我。是,莱北不乏有规模更大运营更好的酒庄,但是能占到郊外那块地的,有绯雅葡萄的,确实只有绯雅酒庄一个。”
这个时候,桑落不得不感谢桑正杰,桑正杰对酒庄的选址太过了解,当初引进了一批国外的新品种葡萄进来,还斥重金从国外请了专人过来打理,花了好几年时间将新品种与本地的葡萄进行嫁接,这才有了现在这一批葡萄酒。
明杭像是被说动了一样,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桑总,冒昧问一句,这个酒庄的名字,有什么由来?据我所知,很多酒庄都是以地域直接命名的。”
桑落微微一怔,目光落向坐在明杭后面的那对母女身上,那位母亲很年轻,漂亮的棕色长发微卷,梳成侧马尾搭在胸前,化着淡妆,语气温柔。
“是以我母亲的名字命名的。”桑落平静地说道。
明杭也终于露出友善的表情,微微一笑:“难怪,很好听的酒庄名字。”
“而且,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桑先生你了。”
明杭抬手扶了下眼镜,他还是桑落见过的第一个戴黑框眼镜的总裁。
“新闻上,你是曼都人对不对?桑正,是你们家的企业?”
没想到明杭看起来一副不问世事的理工直男模样,居然还会关注财经新闻。
“不会是在破产新闻上看到的我的照片吧。”
只见明杭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看样子还真是看的桑正的破产新闻。
“怪不得这几个月绯雅酒庄的运营与之前完全不同了。”明杭或许也是觉得自己当着正主开大不太礼貌,连忙换了个话题,夸上桑落经营有道了。
真正经营有道的话,也不会像现在一样逃来莱北了。
好在明杭后来没再露出起初的表情,又认真看了一遍桑落提供的合作方案,便敲定下来可以合作。
桑落轻笑着说:“你们公司不是还有几个股东吗?你一个人就拍案决定了?”
明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股东,他们几个还不如我呢。”
桑落来了点兴趣,他知道明杭他们公司的其他几个股东都是他的大学同学,这群小伙子是大学创业的。
“当初你们为什么会想要创业?”
明杭见他坐直了身子,目光诚恳,说道:“因为我们都不想进大厂。赚得多是没错,但每天就只能睡五个小时不到,两眼一睁就是写代码,简直就是用命在挣钱。”
这样的工作是桑落从来没有想过的,在这些年轻人拿到大厂offer的时候,他仍然刷着桑正杰给的卡,卡里的金额一般不会下八位数,是这种应届生好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拿到的年薪,更别提现在还在不断爆发“三十五岁危机”。
“也挺好的,”桑落发自内心地点了点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现在你们做得还很成功。”
明杭:“是吗?对了桑总,我记得桑正以前的合作对象主要是峰平这种大企吧,你觉得我们和峰平之间差多少?”
桑落心想这理工男的思维确实不一样哈,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嗯……”他斟酌着措辞,想尽量不要太打击人,“鸿沟吧。”
明杭:“……”
桑落:“峰平也算老企业了,背后的资本量很大的,你看他的股票就能看出来。”
明杭:“哦。”并没有被安慰道。
此时两人先前随意点的甜品被送了上来,明杭看样子对甜品很感兴趣,跟桑落介绍:“这家店里的茉莉青提乳酪塔很好吃,面上的茉莉奶油一点也不腻,桑总可以试试。”
桑落还从来没有和合作伙伴在咖啡厅一起吃甜品的经历,但是……他的确很难拒绝。
“怎么样?”
“还不错。”桑落不喜欢吃奶油,但是这个奶油做得很好吃,很轻盈,一股茉莉香压住了奶油本身的甜腻。
就这样,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咖啡厅吃完了这个乳酪塔。
桑落留意了一下店名,想着下次过来尝尝这家的覆盆子慕斯。
“那桑总,我们下周一见。”
桑落点点头,伸出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回家的路上,桑落收到了郑锦尧离开莱北的信息,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郑嘉琢这便宜哥哥可比他的便宜弟弟不好糊弄多了,桑落本来就不喜与这种成天到晚摆着架子的公子哥相处,更何况郑锦尧还对郑嘉琢下过死手。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到平安路的时候,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为了保险起见,回到家之后他告诉郑嘉琢这几天仍然不要出门。
“我已经快一周没有出门了。”
郑嘉琢在给上次拿回来的红玫瑰换水,或许是花店的工作让他有了侍弄花草的惊艳,这玫瑰拿回来好几天了,在郑嘉琢的照料下居然不见枯萎,开得越来越艳了。
“过几天就好了。”桑落安慰他,想着得尽快摆脱郑锦尧或者其他什么人的监视才行,他还打算带着郑嘉琢回曼都。
郑嘉琢坐不了飞机和高铁,只要他的信息一暴露,他们可能连机场都走不出去,桑落为此头疼了好一段时间,金枝玉叶的大少爷最后痛下决心和郑嘉琢一起坐长途汽车,想着反正就这一次,等郑嘉琢回了曼都,他就把他给关起来,哪儿都不要去了就没那么多事。
只是现在的桑落没有想到,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也过不了几天,而郑嘉琢终归是要回曼都的,只是并不是和他一起,也没有坐长途汽车。
【作者有话说】
影帝要杀青了
第52章 股票
桑落这边着手回曼都的事,决定和明杭签完合同之后再待一周,把绯雅酒庄和桑落酒庄的事宜安排下来。
陈经理和杨经理两位人都不错,工作能力也挺强,桑落决定就继续把酒庄交给他们打理,除此之外他还亲自面试了一批酿酒师,和酒窖管理员,以他对葡萄酒的研究,把绯雅酒庄打理得越来越好了。
至于以他名字命名的桑落酒庄,桑落本人还是打算任其自由发展,好在桑落酒庄的品质不错,与当地好几个大酒楼签了三年的订单,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资金短缺的问题。
郑靖和最近过得并不安生,从去年十一月开始,他就仿佛遭到了诅咒一般,做什么什么不顺。
他和郑锦尧关系一般,两人年龄相差六岁,从小到大都没在一个学校念过书,郑锦尧帮父亲料理远卓事务的时候他还在念高中。
而郑锦尧虽然丧母,但他的外公家族势力不容小觑,郑靖和的母亲也会叮嘱他不要惹郑锦尧。
所以郑嘉琢失踪之后,他也没那个心思与郑锦尧争公司,郑锦尧这人明面上有母系家族的助力,暗地里还继承了郑君汝当年留下来的一部分灰色人脉,与郑琴关系亲近,明里暗里他都惹不起。
好在郑锦尧从始至终都只把郑嘉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于他并未放太多心思,随意给了个分公司打理,还时不时给他打一大笔钱。
手里钱多了郑靖和就心痒痒了,毕竟成天都泡吧玩女人时间久了也会腻的。
所以他咨询了几个投资顾问,几个顾问不约而同地劝他投资北部那个商业楼盘,他也看了不少那个楼盘的信息,没多想就豪掷千金全部扔里头了。
没想到那楼盘居然出事了,血本无亏不说,还把自己的名称搞臭了,而且不知道哪家媒体这么大胆,居然敢不看远卓的脸色直接带上远卓的大名给他写黑稿。
虽然新闻很快就被撤下去远卓的公关部也立马买通告,发他的捐款证明,但是现在世人本来就仇富,看什么都是假的,仍然在官博下骂他。
他以前包养过的不知是哪个小模特也跳出来说他强抢民女,花天酒地,郑靖和被搞得连网都不想上,还被他妈和郑锦尧痛骂一顿。
而他名下的其他几个产业在年底也相继出现了问题,导致他为了放松去海上赌场玩了几把欠的八千万没有第一时间补上,现在那群人也不看在他姓郑的面子上,突然说资金流短缺,让他一个月之内还上。
这么大一笔钱从家族账上走肯定会引人注意,可哪怕加上他妈的零花钱,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只能拿出一千万。
郑靖和不是没想过找郑锦尧,但他从小到大都被郑锦尧压一头,不想再受制于郑锦尧。
可是这还钱日子迫在眉睫,他决定先去找俞宿打听下情况,毕竟郑锦尧对俞宿可不一样。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公司,郑锦尧就带着俞宿去莱北参加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展了。
郑锦尧不在曼都的这三天,郑靖和成天失眠,朋友约着喝酒泡妞也不去了,一闭眼就想到那八千万的欠债。
就这么胆战心惊地过了几天,俞宿回来了。
“郑三少。”
远卓里面姓郑的“总”太多,为了区分,俞宿一般都叫郑靖和郑三少。
郑靖和特地找母亲拿了张私人会所的卡,把俞宿约到会所里,生怕别人看见。
“俞助,坐。”面对这个为父亲工作过三年的特助,郑靖和其实是有点怵的。
郑君汝怎么样他们当儿子的最清楚,虽然那三年郑君汝年龄大了难免有些糊涂,但是却比年轻的时候更为多疑。
在那样的情况下,俞宿都能做到郑君汝身边的特助,可见其手段。
俞宿面对郑靖和不谄媚也不疏离,态度拿捏得刚刚好。
郑靖和不自觉地挺了挺背,想显得更正经一些,可是他早就被酒色掏空了,就连遗传自母亲的外貌也变得十分萎靡。
“今日三少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他开门见山,郑靖和原本准备的客套话都到嘴边了也没说出来。
“最近我哥还好吧。”
俞宿不动声色地敛了一下眉,郑家这三兄弟互相称兄道弟的场面可不多见。
“郑董一切都好。”
郑靖和:“公司呢?我最近忙,没空去总部,上次听人说我哥要和张頔合作,是真是假?”
俞宿没有透露太多:“郑董的确和张总见过几次面。”
郑靖和有些不满意他这样说什么话都留一步的感觉,但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俞宿在远卓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也不敢造次。
“我这里有个不错的项目,想投点钱进去,但我还差几千万。”郑靖和忐忑地开口。
俞宿淡淡地看着他:“是需要郑董投资吗?”
“俞助真是聪明。”
“三少可以把项目书交给我,我去拿给郑董过目。”
项目书?他哪有啊,郑靖和不是没想过伪造一份,但是俞宿是何等的人精,恐怕看一眼就能知道这是假的,到时候直接销毁了郑锦尧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他找谁说理去?
“这项目书嘛……”郑靖和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隐瞒了,“实不相瞒,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也知道我哥忙,所以这不找俞助你打听打听。”
郑靖和露出那种“你懂的”的表情,俞宿听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上好的雪山细叶,喝一口便感觉唇齿生香。
郑靖和见他没反应,亲自拿着茶壶又给俞宿添茶:“这茶叶是会所最新一批的尖货,如果俞助喜欢,我叫人直接送到俞助住处就是。”
暗示俞宿如果愿意帮他在郑锦尧跟前说几句好话,自己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俞宿蓦然一笑,郑靖和突然发现这个助理笑起来果然很英俊,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斯文在里头,很有风情。
怪不得郑锦尧这个直男都跟被下了蛊一样,成天带着自己的助理转悠。
“郑三少的忙当然是要帮的,”俞宿仿佛一下子变得亲和了不少,“其实我这有个法子。”
“你说。”
“我以前在德国留学,当时有一位同窗现在在做人工智能,”俞宿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没什么关注度,但我得到消息他们掌握了一项关键技术,会在十天之后的国际交流展上公布。”
“所以呢?”郑靖和没正经读过几年书,听不出俞宿的言外之意。
“所以郑三少不妨去买他们公司的股票,现在股价很低,等国际展之后他们公司的股价会至少上升百分之二十,到时候再全部抛出去,几千万肯定是绰绰有余的。”
郑靖和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但是他已经在这种事情上栽过一回,谨慎了不少。
“这家公司,张总也有投资,投资了五千万。”俞宿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我哥也是知情的?”
郑锦尧如果都知道这家公司,那郑靖和就放心多了。
“那是自然,今晚郑董会回老宅,到时候郑三少可以问问。”
郑靖和放下心来,打算今晚回老宅旁敲侧击一下郑锦尧,谈完了正事那也可以适当谈点私事。
于是他摆出那副纨绔少爷的模样问俞宿谈没谈过女朋友。
俞宿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过往恋情,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
“哟,看不出来啊俞助。”
郑靖和是真有些意外,因为俞宿从德国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回国了,回国没多久就进入了远卓,得到了郑君汝的青睐,放在身边做助理,虽然当时还不是第一特助,但能跟着负责郑君汝的安保问题,也足以见得其受重视程度。
这期间郑靖和从来没见过俞宿周围有女人,如果有那也是郑嘉琢的未婚妻和郑锦尧的老婆。
俞宿看样子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很早之前了。”
“哦,懂了,年轻时候的意乱情迷对吧。”郑靖和眨眨眼。
俞宿不置可否。
郑靖和原本想揶揄两句他和郑锦尧的事,但是兀的对上俞宿的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这道视线竟然显得格外冰冷,他不自觉噤了声。
“那就这样吧,俞助你也早些回去工作吧。”
俞宿收回视线,温和地笑了下,与他道别,起身离开了。
郑靖和当天晚上回了老宅遇上郑锦尧就问了这个事情,郑锦尧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找俞宿了?”
“对啊,这不你日理万机嘛。”
“不错,有点上进心挺好。”
郑锦尧这态度是默许了,于是郑靖和转头就告诉了母亲,郑夫人知道他这次要炒股,还是一个郑锦尧都认可的项目,觉得儿子总算是干了点正事,把自己的所有零花都给了郑靖和,让他好好干。
郑靖和得了钱,转头就买了那家公司的股票,用剩余的钱又带着几个野模出海潇洒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1..就写到文案了
片姐接过他递出的辞职信,没拆开就允了,问他以后什么打算。
“其实最开始你才来的时候我就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你留不久的。”
片姐最近把头发染黑了,妆也化得淡,桑落才发现她眼睛长得非常漂亮。
桑落穿着常服,倚靠在吧台旁边,来莱北之后他稍微晒黑了一点,仿佛也褪去了以前的稚气,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我回曼都过年,”桑落开口道,
“之后还回莱北吗?”
桑落点了点头:“嗯,我这里还有两个酒庄。”
片姐调笑道:“看不出来你小子是富二代啊。”
没有过多问他为什么有酒庄还会来酒吧打工,就如同桑落第一天来到酒吧,一身贵气,冷冷硬硬地说自己要当调酒师,问他有经验吗他说没做过这种工作。
可能是因为他那张脸,可能是因为那一身气质,也可能是因为他的长岛冰茶调得实在好喝,像记忆中的味道,于是片姐将他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桑落这张脸确实是个活招牌,甚至不用过度营销,开在老旧街道的酒吧就因为有一个帅气的调酒师而走红了。
“谢了,片姐,”桑落真心实意地道谢,“而且你化淡妆也很好看。”
他总是很容易能讨到女性的喜欢却不自知,其实也是因为在最关键的成长过程中,他总有温柔的母亲陪伴。
片姐乐了,说他嘴甜。
告别了晴天,桑落特地绕到商场去买了他和郑嘉琢一起吃过的那款伯爵红茶的板栗芋泥蛋糕,拎着蛋糕走在回家的路上,桑落还在计划着回曼都的路线,走到平安路口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夕阳余晖洒在平安路的红砖墙上,恰巧打在他拎着的纸袋上,把淡紫色的纸袋印得泛起橙红色,铃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很突兀,桑落腾了下手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是唐若鸿打来的电话。
“喂?”接通电话的时候,桑落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嗓音竟然带一点细微的笑意。
“桑落,你现在在哪里?”唐若鸿的声音与以往不同,桑落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在紧张。
“我在回家的路上,怎么了?”桑落拧了拧眉,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并不相信那些玄乎的,但右眼皮跳的这一下仿佛真的是什么坏事的预兆。
接着,他听见唐若鸿在电话那头一字一句地说:“曼都出事了,郑靖和带人坐游轮出海,船员操作失误和另外一艘游轮撞上了。”
“什么?”
“现在郑家已经封锁了消息,我姐都去医院了,我听说的是有两个女孩被螺旋桨搅了已经没了,郑靖和的情况我还不清楚,一会等我姐到了再说。”
桑落觉得这事很蹊跷:“郑靖和应该经常带人出去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按理来说郑家这种大家族,郑三少的安全问题都由家族里面的专人负责,出个海,船员自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居然会出这种低级错误。
“对,但是你知道那艘游轮是谁的吧?”
桑落:“什么游……”
他突然想到,郑靖和用的那艘游轮,和兴子打电话的时候讲过。
“明珠号?”
“对。”
明珠号……郑嘉琢的游轮。
“别开玩笑,郑靖和虽然蠢,但不至于连这点防备心都有。”桑落牵了下唇,无力苍白的角度,他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唐若鸿接着开口了。
“郑靖和是没这么蠢,可是他的一切防备都只能建立在郑嘉琢不在的情况下。”
“你什么意思?”
“桑落,郑嘉琢回来了,这次郑靖和出的事故是他安排的。”
唐若鸿在电话那头说道,桑落却仿佛突然耳鸣了一样,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桑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带着狠劲和偏执的笃定:“不可能。”
“唐若鸿,你从哪儿听来的?”
唐若鸿隔着电话也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语气变了,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想来郑嘉琢本就一直是桑落的情绪开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郑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虽然现在已经封锁了,但是郑锦尧原本在外地谈判,现在从外地坐私人飞机赶回来了,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落地,你知道他和郑靖和本来就是塑料兄弟,总不至于为了这个二百五弟弟放弃工作赶回来。”
桑落不了解郑锦尧的处事风格,但是了解郑锦尧对郑嘉琢的敌视。
如果说郑靖和对郑嘉琢的恨主要是认为对方是私生子破坏了自己父母的感情,类似于一种恶毒的熊孩子。
那么郑锦尧对郑嘉琢的恨就是万贯家财之下继承人的夺权之争,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之间的博弈和较量。
“郑嘉琢不可能现在在曼都。”
“为什么?”
桑落已经走到了楼下,闻到了空气中一股特别的味道,楼梯间也分散着零零散散的脚印。
“没有为什么。”桑落收了手机,拿出钥匙,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桑落心里还有着一丝期待,期待之余是对郑嘉琢的担心,但是门内发生的一切都在挑衅式地向他宣告他的担心都是个笑话。
这套房子并不大,客厅也就三十多平,桑落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颇为嫌弃房子的布局,觉得一些大的家具很老旧,后面住着住着他硬是看顺眼了,偶尔也觉得那个橱柜也没那么丑,往上面放了个伏特加瓶子,郑嘉琢还在花店工作的时候会带风信子回来,插进酒瓶子里看起来也不赖。
但现在橱柜上放着的酒瓶已经摔碎,客厅里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喘着粗气,肉眼可见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爬都爬不起来,唯一直起身子坐在凳子上的是郑嘉琢。
他甚至还穿着桑落买的藏蓝色毛衣,藏蓝色衬得他冷凌凌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去剪,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角,但并没有掩住他锐利的眼睛。
脖颈上一道血线,左臂的袖子都被划开了,鲜血几乎把藏蓝染成黑色。
在桑落印象里从来不抽烟的郑嘉琢咬着一根烟,把房间熏得很呛人,他腿边躺着个人,奄奄一息地说着求饶的话。
郑嘉琢踩在那个人的头上,把那个人的脸压得变了型,说出来的话也走了音,桑落听了一会才发现他说的是“郑董饶命”。
就在那一瞬间,面前的郑嘉琢不再是与他相伴三个月之久的男人,不是挂着被包养名头对他百依百顺的金丝雀,而是染了血,野心勃勃手段残忍的郑董。
可是郑嘉琢此时却开口了,他咬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但桑落还是听清楚了。
“啧,废话真多。”他抬起烟,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漂亮眼睛,让桑落经常会看着看着就会走神的眼睛里面是让桑落陌生,不,熟悉的神色。
“我先生回来了。”郑嘉琢轻快地说。
然后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打手,慢条斯理地起身:“滚出去。”
桑落其实没听过郑嘉琢说粗字,高中的时候郑嘉琢话少得可怜,后来再见面就是位高权重的董事长,说话彬彬有礼斯文有度。
桑落眼睁睁看着几个大块头的打手走了出去,餐桌上摆着几把匕首,有两把上面沾了血。
他知道现在自己该让郑嘉琢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郑嘉琢慢慢走过来,脖颈上一抹红格外刺眼。
于是他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郑嘉琢顿下脚步,垂眼看向桑落,刚才踩着别人的头让人滚的眼神不复存在,这样沉默地看着桑落,竟然让他想到了受伤的小雪。
郑嘉琢抬了抬左手,刚才肌肉高度紧张,他压根感受不到疼痛,现在那种钝痛才随着桑落这句话涌上来。
“我……唔!”
话音未落,桑落扔下蛋糕,一拳打了过去,郑嘉琢不知道是不是没反应过来,居然躲都没躲一下,硬生生挨下这一拳,脸被打得偏过去,很快就肿起来,被额发遮住的眼尾也红了。
郑嘉琢这个身份,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
但刚才还一个人撂下五个人的郑嘉琢,此时此刻却连手都没抬一下,开口倒是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手臂被划破了,”郑嘉琢顶着被打得肿起来的脸,依然用后背受了伤的时候那种亲昵的语气请求,“先生,给我包扎吧。”
桑落没动,只冷眼看他,但是却怎么也看不透他了。
此时,卧室传来声响,小雪在里面叫了两声。
桑落这才回过神来,没再看郑嘉琢一眼,拉开卧室门去看小狗。
小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关起来,郑嘉琢在卧室里面放了个狗碗,里面盛着一大碗零食,平日里郑嘉琢都要管它,这次没人管,撒开了欢吃。
门一打开小雪就冲了出来,蹭着桑落撒娇,桑落蹲下来摸它的头,它闻到客厅的血腥味,有些不安。
郑嘉琢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阳台的窗户被他打开散味,冷风呼啸吹过,他却也不见得冷。
“纱布在电视机柜里。”桑落抱起小狗走到沙发上,一个眼神也没给郑嘉琢。
郑嘉琢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雪在桑落怀里摇头晃脑,小雪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怂成一团。
郑嘉琢挽上袖子,伤口血淋淋的,看着都疼,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利落地拿出酒精往上面喷,然后再拿出碘伏,消完毒之后用纱布绕了两圈,咬着纱布扯断。
他包扎的动作非常熟练,前后不过五分钟,就已经把自己的手臂包扎好,扯了两张纸擦了擦脖颈上,吹了风之后连身上的血腥气都散得差不多,干干净净端端正正地坐在桑落面前。
两人静默无言,郑嘉琢的脸红肿起来,看上去很大一块,但他并不在意,盯着桑落的侧脸看,肆无忌惮地描绘他的每一寸肌肤。
是桑落熟悉的感觉,以前两人遇上,郑嘉琢也会这样看他,桑落觉得这是挑衅,无比恶心。
“再看眼睛也别要了。”
“那你看我。”
桑落被他气笑了,不懂为什么郑嘉琢永远都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对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选择性地忘记。
以前在曼都的时候,看见他忘记了高中就算了,现在坐在这里,明明前几分钟的事,他却也当没发生过。
要一个说法吗?桑落冷笑一声,觉得没有必要,对郑嘉琢这样的人,要说法有什么用,郑狗永远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给你一分钟,滚出去。”桑落目不斜视,电视机屏幕倒映出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影子,看起来恍恍惚惚模糊不堪。
郑嘉琢起身,走了出去。
桑落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走到了玄关,闭了闭眼,开始后悔刚才没再打重一点。
下一秒,开门的声音并未响起,玄关处传来郑嘉琢的声音:“你又买了那款蛋糕吗?”
郑嘉琢拎着纸袋走过来,把蛋糕取出来放在茶几上,可惜刚才蛋糕被桑落粗暴对待,现在看起来并不好看,慕斯奶油弄得透明的蛋糕盒子里到处都是。
一片狼藉,就如同这间房子里的一切一样。
“可惜有点碎了。”郑嘉琢自顾自说这话,小心翼翼地拿起蛋糕盒子,突然听见桑落开口。
“郑嘉琢,我给过你机会了,”桑落的嗓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异常,“不走的话就别走了。”
他站起来,越过伏特加酒瓶的尸体,地上零零散散的黑色脚印与血迹,来到门口将门反锁,他做所有动作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看向郑嘉琢的眼里尽是陌生。
郑嘉琢抬头看他,以前他做出这个动作会显得很顺从温良,但现在却有一种随时想要捕猎一样的感觉。
“什么意思?”郑嘉琢问他。
“你当初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桑落笑了下。
两人对视,目光流转之间,激起无形的火花一般,势均力敌,各不相让。
过了几秒,郑嘉琢微微一哂,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抛着手里的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是定制款,烟蓝色的,底下刻着他的名字,在曼都的时候他的确很少在公共场所抽烟,所以这个打火机大多数时候都被放在他别墅的书桌上。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空气中流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照不宣。
最终还是由郑嘉琢戳破了这层看不见的窗户纸,他哼笑一声,把烟盒捏扁随意扔进垃圾桶里:
“桑落,我那是因为喜欢你,你现在也是吗?”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上卷就告一段落了。
明天有点事,请一天假,感谢大家的喜欢~祝大家天天开心。
曼都,五个月前。
“7月3日,桑正正式宣布破产。据悉,该公司在过去几年中曾凭借其创新的产品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然而,由于市场竞争激烈、经营管理不善以及宏观经济环境的变化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公司宣布破产,桑正破产不仅对其员工造成了重大影响,数百名员工面临失业的困境,同时也给供应商和合作伙伴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目前,桑正CEO桑落先生表示,将积极协调处理员工安置和债务清算等问题……”
“啧,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这么大一个公司也垮咯。”出租车司机师傅听着车载广播继续播放着破产新闻,不禁感慨。
后座的男人一直没说话,撑着下巴望向窗外,似乎有点出神。
“师傅,”桑落嗓音很哑,他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放点歌吧。”
“哦哦,好嘞。”
路途遥远,桑落原本打算在车上眯一会,但这司机师傅特没眼力见儿地放了一首动感十足的歌曲,桑落一闭眼就感觉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索性掏出手机来。
手机一打开,各种信息就铺天盖地涌进来,有幸灾乐祸的,有真正关心他的,桑落扫了一眼,一个也没回。
打了会单机游戏,出租车也终于停下来,桑落拉开车门,与前面巨大石碑上面的“溪山墓园”静静对视。
身后的出租车很快便消失没了影,今天既不是清明节也不是过年,墓园门口很平静,除了几辆工作用车,什么也没有。
铁门旁边的保安大叔正打着盹,窗户上蹲着一只蜷缩着尾巴的橘猫。
“喵呜~”小猫动了动耳朵,察觉到有人来了,桑落抬手挠了挠小猫的头,小猫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保安大爷拉开窗户,桑落接过登记簿,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铁门拉开,桑落闻到一股独属于墓园的清肃气息,他沿着大路走了一会,来到了桑正杰的墓前。周围的其他墓前或多或少摆着一些供奉品,只有桑正杰的墓碑前面光溜溜的。
桑落无言,与墓碑上桑正杰的黑白照片相望。
他站了一会,然后拿出手帕,也不嫌弃,就坐在了桑正杰墓碑前面的阶梯上。
“爸。”桑落抬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其实墓园的管理员很负责,墓碑一般都很干净,但昨天下了雨,现在墓碑上有些水痕,看着斑驳一片。
“公司没了,”桑落平和地开口,“我尽力了,不过没办法,你知道我什么样,赶鸭子上架。”
“我卖了几辆车,给公司的员工发了补贴,一些高层,你走了之后对我也还不错,帮了我不少,我托若鸿帮他们引荐了。”
“好几个董事都出国了,秘书和特助涉嫌经济犯罪,也进去了。”
没有人回应,桑落只听见风声,不知道桑正杰会不会在地底下像以前那样骂他败家子,不过败家子就败家子吧,这么大一家公司都败没了,桑落自嘲地笑了下。
夕阳西下,桑落站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裤子。
“爸,妈妈现在也生活得很幸福。过几天我得出个远门,明年再过来。”
桑落计划把曼都的这一滩烂事处理完之后就出去走走,他手里还有张卡,名下还剩一套郊区的房子,倒也能勉强生活。
离开墓园的时候,桑落看见橘猫已经开始吃晚餐了,将猫粮咬得嘎嘣脆,他站着看了一会。
等到交班的保安大叔端着饭碗过来,他才离开。
下山的时候桑落没打车,时间还早,盛夏天也黑得晚,他沿着环山公路慢慢走着。
山上是墓园,按理来说除了扫墓的,这公路上一般不会有什么车。
没想到快走到山脚的时候,突然有两辆黑色的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桑落周围,将他堵住。
桑落毕竟混了这么多年的富二代圈子,立马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掏出手机想报警,但手机却没有信号,这两辆车上装了信号屏蔽器。
前面一辆车的副驾驶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桑落并不认识的人。
“桑先生,”男人的态度称得上有礼,温和地说,“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标准的绑架开头语。
“你们是谁派来的?”
桑落记不得自己有与什么人结仇过,非要算的话那郑嘉琢算一个,可是郑嘉琢现在已经完全把他公司搞垮了,就连他平常最经常住的市中心的那套大平层都过给郑嘉琢了,郑嘉琢没必要还派人来抓他吧。
“桑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男人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
后面那辆车的车门也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看着就很大一块头的黑衣人,将桑落围住,桑落也健身,但体脂率低,对比起来看上去竟然非常单薄。
桑落没想硬碰硬,看着将自己死死堵住的两辆黑车,一种疲惫感从他内心深处渐渐涌上来。
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人,但是面对当下的情况,他也只好妥协。
“走吧。”
上了车,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给他递上一个眼罩,对他说:“桑先生,麻烦戴上。”
桑落注意到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恭敬,间接表现出来给他们下命令的人对自己至少不是仇恨。
戴上眼罩,桑落无法看到车子的行驶轨迹,只能粗略地猜测这辆车开了一个小时,至于是开出了曼都还是开向了曼都市中心,他就不知道了。
车子停下来之后,副驾驶的男人先下了车,为他拉开车门,伸出一只手让他搭在小臂上,桑落感觉到周围很安静,能隐隐约约闻到草木的香气。
下一秒,他的猜测就落空了,因为他才到了柔软的草坪,听见了类似于小型喷泉的声音,感觉像在一个花园一样。
被引着走了好一会才来到了室内,他被带着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想抬手把眼罩取了,就被旁边的男人按住了手。
男人手劲大,桑落被突兀地按住,错不及防地疼了一下。
“桑先生,对不住了。”
接着,他感觉到某种柔软的东西搭在了他的手腕上,下一秒,传来细微的一声“哒”的声音,像是某种锁扣合拢的声音。
桑落一抬手,就发现自己的手被锁住了,只能举起来很小的一段距离。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脚踝也被人抓住了。
桑落抬腿一踢,听见男人闷哼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
这种被人锁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羞辱,桑落愤愤开口。
“桑先生,见谅。”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脚也锁起来,他无法动弹一点,紧接着,男人就离开了,随着脚步声远去,也传来了门关上的声音。
桑落气得满脸通红,平复了一下心情,屏住呼吸,认真感受了一下,发觉周围并没有其他气息,也就是说自己周围没有人。
他试着挣脱了一下,但是这个手铐和脚铐非常牢固,虽然内圈垫了海绵软垫,他的手还是被磨得发痛。
桑落重重呼出一口气,放弃了挣扎以免力气流失。
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不过以刚才带他进来的男人的态度和手铐里面垫的软垫来看,又不像是一般的仇家。
这样的待遇,这样强硬地锁住他,究竟是谁?
当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的时候,是感知不了时间的流逝的,桑落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不知道外面的天有没有黑,他大声喊了一句,发现这个房间非常大,甚至还有点空旷。
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就这样被一个未知的人禁锢在沙发上。
桑落已经很久没合过眼,肌肉高度紧张之后带来一种倦怠感,他只得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过了不知多久,他感觉到自己面前站了一个人,他能够从眼罩下面的一点点空隙中看到一个人影。
“谁?”
下一秒,他的眼罩被扯下,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突然见了亮光,感到十分刺痛,但是桑落迫不及待想要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于是顶着刺痛用力睁开眼,生理泪水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在这样的朦胧之间,桑落终于看到面前人的真面目。
“是我。”
【作者有话说】
猜猜是谁?
(sorry昨天太忙了就没来得及更,滑跪)
第55章 镣铐
耳朵比眼睛先认出来郑嘉琢,在那一瞬间,桑落感觉到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笼罩了他的全身。
“郑、嘉、琢!”
两日之前这人漫不经心地夺走他的一切,桑正的破产新闻被刊登在新闻首页,被蒙着眼绑在这样的房子里……一切的一切都让桑落感到荒谬,感到恶心,感到憎恨。
郑嘉琢身上还穿着西装,看样子是从公司才回来,他垂头看向桑落被磨得通红的手腕,皱了下眉。
“郑狗!”桑落被逼急了,红着眼睛对面前的人发泄怒火,“你这是绑架,把我放开!你究竟要干什么?”
郑家人都是疯子,桑落终于意识到这点,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郑嘉琢听了那句“郑狗”,反而笑出声,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背:“难为桑总被疯狗咬住不放。”
在外面权势滔天的千亿集团掌权人现在穿着手工定制的西装,坦然承认自己是疯狗,就是要咬住桑落不放。
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成这样?桑落恶狠狠地盯着他,眼里仿佛要凝出血来。
而被郑嘉琢触碰也让他感到恶心,桑落拼命抬起手,想要离郑嘉琢的手更远一些,不顾自己的手腕被磨破了皮。
“桑落,”郑嘉琢的声音突然变了,“手别动,我给你解开。”
桑落“呸”了一声:“你他妈就不该把我弄到这里来!郑嘉琢你究竟要干什么?我的公司现在垮了,连我从小到大住的房子都给你了,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他妈哪儿惹你了你要这么对我,你看不惯我有本事就直接一刀把我捅死啊!”
听到最后,郑嘉琢的表情出现了变化:“桑落,不要乱说话。”
如同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幼儿,郑嘉琢接了杯水过来放到茶几上,又拿起了钥匙给桑落的手铐解了锁。
桑落的手能活动之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向郑嘉琢挥了拳,只是他的手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早就已经发麻,动作迟钝,郑嘉琢轻而易举就抬手接住了他的拳。
明明郑嘉琢没比他高多少,但却可以包住他的手,让他施展不开来。
“你听话一点,”郑嘉琢无奈地叹了口气,“饿不饿?”
“滚,放我出去,我看到你就恶心。”
郑嘉琢置若罔闻,起身去岛台拿了个冰袋过来,垫了张毛巾包住放到桑落手边:“冰敷一下。”
桑落没动,郑嘉琢看了他一会,开口:“桑落,明天你的手会肿。”
“给我把脚上的玩意儿解开放我出去,郑嘉琢这是绑架,你他妈在犯罪!”
“外面不见得比这里安全,你别乱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手边的冰袋冒着冷气,桑落把冰袋一把扔进了垃圾桶里,打量起这栋房子。
看样子是郑嘉琢名下的某处独栋别墅,房子非常大,隔音还很好,门窗紧闭着,桑落无端觉得这里像一座巨大的现代化豪华牢笼。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他很快想到刚才郑嘉琢的态度,对放自己的话题闭口不谈,像是要一直把他关起来一样。
“吃点东西。”郑嘉琢端着餐盘过来,是一盘海鲜烩饭,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桑落偏过头没理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倔,”郑嘉琢坐在旁边的沙发椅上,“还是要我喂你?”
“恶心死了,”桑落冷冷开口,“我们以前也没有很熟吧。”
奇怪的是,这次郑嘉琢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沉默了几秒。
“你应该很久没吃饭了,吃点东西,不然胃受不了。”
“把我脚上这玩意儿解开,放我走。”
“桑落,先吃饭,一会我们再谈这个。”
桑落低头看了一眼,海鲜烩饭,他对很多海鲜都谈不上喜欢,但偏偏这盘烩饭里全都是他喜欢吃的海鲜,还没有放乱七八糟的配菜。
他端起餐盘,拿餐叉的手指还有些僵硬,但他吃得很快,并不是因为他有多饿或者这烩饭有多好吃,是因为他想快点和郑嘉琢谈这个事。
“慢点吃。”
郑嘉琢一直在旁边盯着他看,他的视线总是意外地有存在感,每次两人共处一室,桑落都感觉自己在被人盯着。
“怎么样才能放了我,我名下就剩一套房子和一张卡了,郑董手里攥着远卓,看不上我这点小鱼小虾吧?”
郑嘉琢微微摇头:“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桑落反问:“你想要的什么拿不到?”
郑嘉琢没立刻回答,而是与他对视,眼里仿若有答案。
“这周围我安排了不下十个保镖,这几天你就在这里住着吧。”
郑嘉琢一锤定音,将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的桑落钉死在沙发上。
“你的房间在二楼。”
郑嘉琢单膝着地,为他解开脸铐的锁,桑落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扯起来,郑嘉琢的脸上却连一丝一毫的痛苦都看不见。
“桑落,你打不过我。”郑嘉琢就着一个仰视他的姿势,如同下定论一般说出,自信到令人讨厌。
桑落最烦别人挑衅,更何况这个挑衅的人还是郑嘉琢,现在他双手双脚都重获自由,冷哼一声:“试试。”
郑嘉琢一个日理万机的董事长,除了基础的健身保持身材还能有什么本事?桑落虽然没去学过专业的搏击技巧,但是以前也是打过架的,不至于应付不了郑嘉琢。
只是他还真没想到,郑嘉琢看着文质彬彬的,动起手来还颇有练家子的风范,桑落几乎是依靠本能在动手,郑嘉琢三两下就能拦下来,还不还手。
最后的结果是桑落被郑嘉琢一只手抓着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压在沙发上,昂贵的西服只起了一点皱。
“桑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被锁起来,所以不要再乱动。”
言下之意,如果桑落再乱动,郑嘉琢就会继续把他拷起来。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桑落脸上,两人相差不过毫厘,桑落厌烦地偏过头不想看他。
“上去洗个澡休息一下。”郑嘉琢放开他,抬了抬下巴。
桑落攥了攥拳头,衡量了一下自己和郑嘉琢的力量差距,最终还是松了拳头:“滚。”
郑嘉琢放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能开口。
这么大一栋别墅里面居然没有其他佣人,不过没有也好,桑落不想自己和郑嘉琢这个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你住这一间。”郑嘉琢推开二楼一间卧室的门,桑落走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这间卧室非常大,看陈设像主卧。
“卫生间内有洗漱用品,衣柜里面的衣服也是新的。”郑嘉琢视线落到桑落的后颈,那里有一块红色的痕迹,是刚才他没控制好力度留下的。
桑落对这房间有什么毫不关心,郑嘉琢却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一样,倚着门框开口,嗓音懒懒,带着一种自然的熟稔:“桑落,二楼也很高,而且这露台下面是水景。”
桑落被他戳破心思,咬牙回复:“出去。”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在你对面。”
郑嘉琢关上门,先去了书房和下属商量明天的会议,俞宿的通话插进来,说明天早上有一个应酬。
平常这样的应酬俞宿不会单独提出来,郑嘉琢回了郑家过后一直很拼,他虽然强势夺下了远卓,但是毕竟在国外的时间长,这样的应酬可以帮助他快速累积下曼都的人脉。
今天突然单独提出来,无非是知道桑落在他这里。
果不其然,郑嘉琢点了支烟咬上,手里拨弄着打火机,发出如同冰块一般清脆的声音。
“推了吧。”
挂了电话,郑嘉琢吐出一口烟来,俊美的脸隐藏在白烟过后,拿着打火机的手背上一道划痕是桑落刚才留下的,而本尊就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对面房间。
回国两年,郑嘉琢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第56章 红酒
桑落走到房间露台,计划着怎样才能逃出去,结果发现郑嘉琢这别墅跟个宫殿似的,不仅大得不得了,外面还有人驻守。
郑嘉琢跟古代那种暴君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也与古代的暴君一样,根本猜不透心思,桑落不觉得自己和郑嘉琢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他杀了郑嘉琢的亲爹郑嘉琢也只会拍手叫好才对。
所以郑嘉琢搞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桑落最终还是决定放弃研究疯子的想法,先去洗澡。
步入式的衣帽间里装满了衣服,有常服也有西装,桑落有些疑惑地拿起一套防尘罩的西服,看了一会才意识到这竟然是郑嘉琢的衣服。
不是吧,这还真是主卧?桑落内心充满了荒谬,不甘心地看了几套其他衣服,无一例外,都是郑嘉琢的尺寸。
不过似乎有一整扇衣橱里面装的都是新衣服,一些常服,看不出品牌,但桑落一摸就知道全是私人定制,每一件都不会下六位数。
一面放的郑嘉琢的衣服,一面放的却是与他合身的新衣服。
桑落的目光僵硬地转移到卧室的大床上,最终是绝望地发现这似乎是郑嘉琢的房间。
把他弄过来住主卧,郑董事长住侧卧?
郑嘉琢真的疯了吧?
就在桑落脑海里飘着对郑嘉琢的辱骂弹幕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是郑嘉琢,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桑落嗅到他身上浅淡的尼古丁味道,他想到曼都娱乐日报那个郑嘉琢粉丝的脑残主编,每次都单独留一个版面夸赞这位是“郑家留学归来的高岭之花少爷”“曼都最洁身自好的新秀”,把郑嘉琢塑造成烟酒不沾的贵公子。
实际上郑嘉琢在酒吧和他拼过酒,喝成胃出血,在家里大晚上的还抽烟。
“还没洗?”郑嘉琢换了身睡袍,露出野性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胸肌,线条非常利落漂亮。
桑落移开眼,没好气地说:“有事?”
“擦药。”郑嘉琢递出一只看不出来牌子的药膏。
明明这人才是把自己拷起来的罪魁祸首,现在却假惺惺地给药膏让他擦药。
“装什么。”桑落素来都是有话直说,拿过那只药膏,看都没多看一眼就把门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郑嘉琢并没有恼,看着紧闭的房门反而笑了一下。
桑落洗完澡,胡乱抹了点药膏——他不觉得郑嘉琢会在药膏里面下毒,就他们俩现在的相差悬殊,郑嘉琢想弄死他并不困难。
他挑剔地掀起一角被子,观察了许久才得出这是新被子的结论,放下心来躺上床。
他的手机早就成了板砖——郑嘉琢这个变态在整栋别墅里面都安装了信号屏蔽仪。
他失踪的话其他人多久才会发觉呢?
桑落首先想到的是兴子,但是兴子被他爸赶去国外分公司实习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等他赶回来自己都成木乃伊了。
唐若鸿?这个名字才出现一瞬就被桑落自己否定了,因为唐若鸿惊天动地的告白,桑落对他退避三舍,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其他人就更别提,桑落破产过后,很多人都离他远去,不想触郑嘉琢的霉头惹祸上身。
这样看来,桑落的确想不到谁能来救自己出去。
而自己自救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桑落在这个圈子里面长大,虽然自己不玩那些花的,但是他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权有钱就是能无所不为,郑嘉琢这种一手遮天的人物,真正想关他,恐怕他能一辈子走不出这栋别墅。
活了这么多年,桑落感到史无前例的挫败感,更觉得高中的自己是个傻缺,还担心郑嘉琢的安危,怕他被郑靖和的人打残,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他就该跟过去趁乱踩郑嘉琢两脚。
还有毕业证,上次回藤蔷苑他还在书桌里面找到了郑嘉琢的毕业证,早知道最后连藤蔷苑都要赔给郑嘉琢,他当时还不如把那毕业证给烧了。
悔不当初,桑落在对郑嘉琢的咒骂当中入睡。
第二天,他睡到十点才起床,躺在两米多的大床上缓了一会才想起来这是郑嘉琢的别墅。
还有什么比在仇人的房子里醒来更令人绝望的呢?
当然有,那就是这座房子里还装满了监控。
桑落走到客厅,错不及防地听到了郑嘉琢的声音。
“早上好。”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听到仇人的声音是非常惊悚的一件事,桑落一大早就想砍人。
“郑嘉琢你是变态吗?”
客厅,厨房,甚至楼梯都被装上了监控,桑落想到自己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能被郑嘉琢看到,就感觉头皮发麻。
郑嘉琢的笑声从有声摄像头里面传来:“阿姨每天会过来做一日三餐,还有人会过来打扫卫生,如果你不想见到他们,不下楼就行。”
桑落正好走进餐厅,多功能保温箱里温着西式早餐,恰好是他喜欢的,上小学的时候桑正杰请了个在国外生活过很长时间的阿姨,做的早餐都偏西式,桑落也养成了吃西式早餐的习惯。
虽然后来长大之后他就把早餐进化掉了。
不吃白不吃,桑落怀着想把郑嘉琢吃破产的心思吃掉了早餐。
一晚上的沉淀,他也想明白了,除非他在这房子里能莫名其妙把郑嘉琢弄死,不然他是出不去的。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希望郑嘉琢早点厌倦这种无聊的软禁游戏,早日看清他已成手下败将的事实。
郑嘉琢此时此刻正坐在远卓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内,看桑落鼓着腮帮子吃完早餐,撑着下巴走神,于是接通了语音,和桑落说话。
“你如果无聊的话,地下室一楼有游泳池和影音室,二楼是藏酒室。”
“等你把这房子里的信号屏蔽器关了再跟我说话。”
“实在无聊也可以去我书房拿书来看。”
“郑嘉琢……你把我关在这也至少得对我有点了解吧。”他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
郑嘉琢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快垮了,上午十点竟然有空和他闲聊。
“你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告诉我,我今晚回来吃饭给你带回来。”
这句话那个味也太重了,桑落抓起摄像头扔进了垃圾桶。
下一秒,另外一个固定角度的摄像头开始说话。
“中午我让阿姨晚点过来,有想吃的告诉她。”
“……”
郑嘉琢是凭借脸皮厚度胜过郑锦尧的吗?
中午阿姨过来的时候桑落其实并不想下楼,但是他更不想吃到一堆他无法入口的饭菜,于是硬着头皮下了楼,装作暂住在郑嘉琢家里的朋友一样自然地跟阿姨打招呼。
“桑先生是吧,再稍等一会,菜很快就好了。”
“那个,阿姨,我不吃葱姜蒜胡萝卜青椒,彩椒的话倒是可以……”
“我知道呀桑先生,不吃葱姜蒜,不吃胡萝卜青椒,可以吃彩椒,不吃香菜茼蒿芹菜冬瓜,只吃清炒南瓜,黄瓜只能凉拌,喜欢吃辣但是不能放的太辣,”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慈祥,“哎呀郑先生早就叮嘱过啦。”
桑落挑食的确很多人都知道,不过这个“很多人”里面,应该不包括郑嘉琢才对。
而且被一个来做饭的陌生阿姨背出自己的忌口,桑落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行吧。”
最后桑落还是吃上了合胃口的午餐,阿姨和他定好晚上的菜单就离开了,没有多余的闲聊,也没有问他和郑嘉琢的关系,这让桑落松了口气。婻風
等这个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桑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逛到花园,郑嘉琢的别墅外面围墙至少有两米高,而且围墙前面全是景观,桑落就算想翻墙出去,也找不到落脚处。
而且就在他靠近大门的时候,大门旁边的显示器就会传来外面保镖的声音,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
郑嘉琢这样的勾当是干过多少次了?
这样什么都不干被人关在房子里像个废物一样的日子不免让桑落想到了圈内的某些好友,在大别墅里养着漂亮的男孩或者女孩,平常也不允许他们出门,只得乖乖待在家里打扮得精致可人等待金主的临幸。
桑落想将这样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但是一旦起了这种想法,他就无法说服自己郑嘉琢只是因为恨才这样。
思来想去,桑落还是决定让郑嘉琢也出出血,打算把他藏酒式里那几瓶拍卖来的酒全部开了,但其中有一瓶年份非常好的鸣婻風鹰,桑落心疼,还是决定放它一马,另外开了一瓶罗曼尼康帝。
于是当郑嘉琢回到别墅,看到的就是餐桌上摆着那瓶128万的罗曼尼康帝。
他无奈地笑了下,这点钱对他确实算不上什么,看到桑落喜欢倒是更重要些。
桑落戒酒有好一阵子了,最终还是没有抵抗住这瓶不同凡响的罗曼尼康帝,一口下肚,他甚至都能无视掉郑嘉琢吃完饭了。
两人以前也不是没在同一个餐桌上碰见过,就比如张頔组的那个乌龙饭局,郑嘉琢最终没走,那个时候他们俩的关系还不至于到水深火热的地步,不过饭桌上两人连对视都没有过,桑落不想喝酒,就夹着烟有一口没一口地抽,郑嘉琢也就喝了两口酒,都没动过筷子。
只是没想到一年过后,两人居然会这么诡异地出现在同一张餐桌上,郑嘉琢还态度温和地问他饭菜合不合胃口。
看在好酒的份上,桑落没搭理他。
【作者有话说】
被郑嘉琢软禁的桑落是一款苦着谁也不会苦着自己全自动咒骂郑嘉琢的机器人。
再过一章回忆就结束啦~
第57章 第二十七天
桑落虽然摸不透郑嘉琢的心思,但是也猜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厌烦这种无聊游戏。
只是他没想到,郑嘉琢似乎真的决定一直关着他。
第四天的时候郑嘉琢安排人送来了全套的游戏卡带,桑落初中时候的确喜欢玩这些,后来上了高中玩得就少了,现在终归是成年人,打了没一个下午就腻了。
第六天郑嘉琢休息,在别墅里待了一天,几次试图和他说话,桑落只是爱搭不理。
第九天桑落受凉感冒,郑嘉琢让家庭医生过来,诊断出免疫力下降,郑嘉琢不再允许他去室外,两人在卧室里打了一架,桑落摔了郑嘉琢两百万的钻石袖扣。
第十五天,桑落感冒彻底好了,开始不再与郑嘉琢说话,也不下楼,每天阿姨把饭菜端到二楼,他也吃不下多少。
“桑落,”郑嘉琢接过阿姨的餐盘,“你今天早上没吃早餐。”
这个点他应该在公司,下午一点有一个高层会议,中午阿姨打电话过来说桑落没吃饭,从早上起就没出过房间。
虽然知道桑落不至于会那么脆弱,但是郑嘉琢还是不可避免地担心,立马安排司机回别墅。
主卧的门能反锁,郑嘉琢也有钥匙,但他知道强行进入只会让桑落更加反感,于是只能敲门。
“桑落?”
门被打开,桑落冷着一张脸站在郑嘉琢面前,郑嘉琢发现他的脸颊都有点陷进去,如果可以,郑嘉琢当然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旺盛的生命力流失,只是从桑正破产开始,外面的局势变得动荡,郑锦尧和郑琴那边沉不住气,桑落在外面有很大风险。
“郑嘉琢,你到底要什么。”
这是一周以来桑落第一次直面他,与他说话。
“我要你好好的,吃点东西好吗?”
“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很虚伪吗?”太久没有见到阳光,桑落的皮肤都被养得更加白皙,长时间的软禁让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在这个房子里,只有郑嘉琢与他说话。
郑嘉琢婻風眼里划过一丝落寞:“再等一会就好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回应桑落的问题。
桑落却并不再相信他,挤开他下了楼。
楼下的饭菜也还温热着,阿姨已经离开了,桑落麻木地往自己嘴里塞着吃的,郑嘉琢坐在他旁边,沉默在两人之间放大。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只有两人共处一室的话,一般都是由郑嘉琢挑起话题。
桑落没理他。
“桑正……我会换个方式还给你。”
提到桑正,两人那些针锋相对的过往便又被摆到明显上来。
桑落放下筷子,望向他的眼睛里面沉寂一片:“郑嘉琢,你是想包养我吗?”
郑嘉琢很惊讶他会这么想,第一次无措地说不出话来。
桑落却仿佛得出了答案:“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和桑落的误会太多,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就是这个意思。”桑落的眼神让郑嘉琢十分心痛。
“不给我自由,又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郑嘉琢,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桑落本就是一个非常洒脱的人,他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被束缚过,哪怕是桑正杰这样爱财如命的人,也没有逼过他一定要把成绩提高,去学经营公司。
“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桑落,现在这样……对不起,”郑嘉琢看向他,眼神与高中时期不一样,也与之前和他谈判时不一样。
郑嘉琢的道歉的确难得,可是桑落并不在乎。
从那天过后,他就不再问郑嘉琢这个问题,也不再骂他,彻底无视了他。
第二十五天,天气不好,桑落感到烦躁,烟瘾犯了,进郑嘉琢的书房找烟抽。
整栋别墅没有哪里桑落不能去,就连书房的指纹锁都录入了桑落的指纹,郑嘉琢公司的一些商业文件被大方放在两米的巨大书桌上,毫不避人。
桑落起初还兴致勃勃地翻了下,结果发现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合同,或许对于远卓的竞争对手来说这是宝贵的资料,但对于无法和外界联系公司还破产的桑落来说,与废纸无异。
桌面上倒是放着一盒烟,桑落翻了下找出打火机,窝在椅子上慢慢抽。
抽烟的习惯也是因为郑嘉琢养成的,他不太喜欢喝满是苦味的黑咖,大多数时间都靠抽烟吊着精气神。
郑狗不愧是董事长,抽的烟都这么金贵,这烟入肺很润,还有股淡淡的莲花味道。
于是晚上郑嘉琢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书房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熄灭的烟蒂,打火机也不翼而飞。
他是不怎么抽烟的,才回国的时候抽得多,为了提神和应酬,现在位置慢慢坐稳了,自然不需要依靠尼古丁了。
只是没想到桑落倒像个偷零食的小猫一样,猫猫祟祟地来书房拿他的烟抽。
郑嘉琢把明面上的几包烟扔进保险柜里,给营养师去了个消息让多做点润肺的补品过来。
不过桑落终究还是没有等到营养师上任,当天晚上他失眠,凌晨三点到时候去露台吹风,发现三楼书房的灯都还亮着,郑嘉琢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晨跑了,跑完回来吃个早餐就得去公司,晚上还熬夜?
桑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最近他太久没关注新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会是远卓破产了吧。
幸灾乐祸的他更是一晚上没睡着,挨到八点多,送走了郑嘉琢,来到客厅打开电视。
可惜他把几个财经频道翻烂了也没能找到远卓破产的新闻,想象中郑嘉琢狼狈不堪的落拓样也没有出现在电视里面。
今天郑嘉琢倒是给他留了个信,写着:我今晚会参加拍卖会,下午俞宿回来取文件,把拍卖手册带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桑落翻了个白眼,觉得郑嘉琢跟打发小猫小狗也没两样,等俞宿上门,他依然没给这位特助好脸色。
俞宿看样子还挺自来熟,不知道厚脸皮是不是遗传他主子,笑眯眯跟他打招呼,把精致的拍卖手册递给桑落看。
“桑总,”桑落公司都垮了,但俞宿还是这么称呼他,“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上去拿资料。”
桑落接过来翻了翻,翻了两页之后他停了下来,认真看了看手册上的一幅名画,他记得昨天在电视上看过一则新闻,显示这幅名画会在文春的LIOE拍卖场拍卖。
那就说明……郑嘉琢今晚回不来了。
这二十几天以来,郑嘉琢几乎每天雷打不动回来吃晚饭,哪怕有必要的应酬在外面,他也会回来吃夜宵,仿佛这阿姨做的是什么绝世珍馐似的。
“桑总喜欢这幅画?”
俞宿已经取了资料下来,看见他盯着那幅画没动,于是问道。
谁会喜欢这种六岁小孩画的画。
“嗯。”
桑落点了点头。
“好的,那我就先告辞了。”
俞宿离开之后,桑落有了个计划,他依稀记得那个拍卖会是晚上八点开始,曼都到文春坐飞机要两个小时,意思是现在郑嘉琢就应该准备从公司出发去机场了。
桑落正想到这里,郑嘉琢的电话就来了。
前几天绝食,桑落让郑嘉琢把监控拆掉,郑嘉琢拿他没办法,只能都拆了,给了他一个特制的手机,让他有事打自己电话。
虽然桑落一次都没打过。
“在干什么?”
郑嘉琢的语气很温柔,桑落起初听到他这么说话还觉得他装,后来觉得算了他装就装吧反正他也不听。
“打游戏。”
“今晚我不回来,你早点睡觉。”
说得像两人一起睡一样,桑落在心里吐槽,但其实想到他不回来就挺开心的。
“好。”
今天难得大少爷没有呛自己两句,郑嘉琢感到惊喜的同时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回来给你带礼物。”
“行。”
两人通话,郑嘉琢总是说得更多一些。
郑嘉琢那头似乎是准备上车了,桑落听到司机为他拉开门,说了句“郑董请”。
“桑落,多吃点。”
很快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郑嘉琢在心里补充一句,怕说出来桑落又骂他虚伪。
“知道了,烦不烦啊你。”
桑落单方面挂了电话,扔下手机游戏机立马上了楼,上次他没记错的话,郑嘉琢书房的抽屉,和几盒烟放在一起的是一张卡。
桑落在郑嘉琢的书房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证,有了身份证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松了口气。
通过这近一个月的观察,桑落已经知道这些人会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交一次班,郑嘉琢那件卧室正下方是一面文化墙,上面有艺术家雕塑,比起其他围墙,那里更容易翻出去。
桑落去厨房泡了杯咖啡,决定今晚试试。
天黑之后他就一直担心在文春的郑嘉琢会不会脑子突然出问题安排人进别墅来看着他,但好在他担心的事没发生,别墅区静谧一片。
过了十二点,桑落穿好外套带上身份证和卡,来到厨房,用他自己惊人的烹饪天赋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很快,别墅内的烟雾报警器就响了,在沉沉夜色中十分急促,令人心惊。
他很快来到花园里,借着月色看了一眼文化墙,由国外知名景观艺术家打造的,这一面墙造价怎么说也得有个三百多万,桑落心里对艺术家说对不起,然后撸起袖子,往上爬。
他听见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怎么了”“是烟雾报警器”的声音。
几乎就在别墅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桑落爬到了围墙上,别墅已经灯火通明,外面固守的保镖只匆匆看见一个影子往下跳,很快便跑进了夜色当中。
“不好,人跑了!”
“快追!”
桑落这辈子都没这么跑过,这别墅区他没来过,晚上外面黑得要死,有钱人连路灯都不开,他感觉自己肺都快爆炸了,才终于甩开了郑嘉琢安排的保镖。
他知道那些人很快就会通知郑嘉琢,当务之急是赶紧想个办法出去。
好在老天爷对他还不赖,凌晨五点钟,负责小区清洁的清洁工进来了,桑落混着跟了出去。
早知道郑嘉琢请的那些保镖都这么没本事,他何苦现在才逃出来。
桑落一出别墅区就打了个车,找了个商场买了手机,把自己藏起来的电话卡插了进去,正在想办法离开曼都的时候,郑嘉琢给的那个手机弹进来电话,桑落关了机扔进了商场的垃圾桶里。
飞机高铁只要一登记身份证,郑嘉琢那条疯狗肯定就会咬过来,桑落花大价钱打了辆车让司机开到隔壁市,中途在服务站看到了远卓文春分公司经理接受采访的视频,经理提到了郑嘉琢,看样子郑嘉琢应该还在文春待着没有回来。
说不清什么感受,桑落进便利店拿了包烟,掏出打火机点火的时候突然一愣,才发现手里的打火机是郑嘉琢的,通透美丽的烟蓝色,底部刻着“JZHUO”。
他点燃烟,抽了一口,在手机上订了飞莱北的机票,便利店里有些吵吵嚷嚷,桑落一个人抽完半包烟,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将打火机扔下。
第58章 郑影帝
“喜欢?”桑落嗤笑,觉得郑嘉琢精明一世,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明白,“我以为喜欢至少是尊重。”
郑嘉琢坦然道歉:“对不起。”
以前被郑嘉琢处处针对的时候,桑落从未得到过一句对不起,本来两人高中也有不错的交情,或许只是他单方面认为的,但郑嘉琢看他却像杀父仇人一样。
但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哪怕郑嘉琢针对他,让桑正走向灭亡,哪怕郑嘉琢不由分说将他软禁在别墅二十七天,哪怕郑嘉琢装失忆讨巧卖乖看着他一步步沉沦都没关系,是因为郑嘉琢喜欢他?
桑落自认也并非多纯情的人,父母的感情也并未得到善终,不过在感情上,他认为,喜欢至少应该建立在尊重上。
郑嘉琢眼看着桑落的感情如同一汪热烈燃烧的火,现在却逐渐熄灭,像以前那样,让他感到很无力。
“桑落,对不起欺骗了你。”
“你真的失忆了吗?”
郑嘉琢罕见地顿了下,然后说:“被郑锦尧派的人堵住的确是我预料到的,但我没想到会伤那么重,头两天的确忘记了很多事。”
说不上什么感觉,桑落只觉得郑嘉琢继承公司真的是屈才了,他真的该去当影帝才对,说不定比他接手远卓更快能拿到金马奖。
“你还挺会演啊。”
桑落闭了闭眼,想到去看烟花那天,初雪的时候发生的第一个吻,同床共枕的三个多月。
每一个吻发生的时候,郑嘉琢在想什么呢,会觉得他很可笑吗?听着他胡诌两人过去的时候,会在心里说他不自量力吗?
“桑落,这三个月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欺骗你装失忆是因为想留在你身边,看见你喜欢吃我做的菜我很庆幸,和你接吻我很高兴。”郑嘉琢总拥有一眼看透他想法的能力。
“我知道你最近在查你父亲当初的事,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不会告诉你太多,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郑家的水很深,郑锦尧后面还有郑琴,这牵扯到郑君汝当初留下来的势力,很复杂。”
“假借失踪是为了让郑锦尧和郑琴放松警惕,失踪地点选在莱北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
桑落从来没听过郑嘉琢说这么多话,而郑嘉琢看他没反应,继续开口:“现在郑锦尧留在莱北的人已经找上门来,现在曼都一片混乱,等郑锦尧回过神来,应该就会让郑琴那边派人过来,那些人不是今天这种货色能比的。”
几个专业打手被郑嘉琢说成二流货色,桑落觉得郑嘉琢自从不装失忆了,人都变得刻薄很多。
“哦,所以呢?”
郑嘉琢无奈地笑笑:“所以你关我可以,我很乐意单独和你在一起,但可能得换个地方,我不想亲你的时候闯进来郑锦尧。”
亲你爸。
桑落起身进了书房,把郑嘉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包括那只手机:“滚。”
他言简意赅:“郑嘉琢,这几个月我当失忆了,现在,滚出去,滚出我的房子。”
“不是说要关我吗?”
“没兴趣和你玩那种无聊游戏。”
此时此刻,恰好郑嘉琢的手机响了,两人一齐低头,看见来电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桑落移开眼。
郑嘉琢毫不避讳地接通,郑锦尧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郑嘉琢。”
桑落对郑家这三个好兄弟没任何好脸色,听见郑锦尧的声音,脸色更差了。
郑嘉琢注意到他脸色的转变,去勾他的手,挨了桑落一巴掌。
“说。”
面对郑家的一切,不管是公司,郑家这些可有可无的亲戚,还是这两个同父不同母的便宜兄弟,郑嘉琢的情绪都非常淡,他的表情和语气都透露出一种倦怠感,对权力金钱的乏味与对所有郑家人的无视,比郑锦尧更像从小被千尊万贵养大的继承人少爷。
郑锦尧没想到他真的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他气得手发抖,努力镇定下语气:“嘉琢,你还好吗?我们很久没联系了。”
全然不提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那场由郑锦尧安排的追杀。
郑嘉琢分出百分之零点一的心思去应付郑锦尧:“好得很。”
“你在莱北是吗?靖和受伤住院了,我派飞机过来接你?”
“我和他很熟?”
桑落从来没见过他与郑家人的相处,看来郑嘉琢和自己说话还算收敛了。
郑锦尧被他哽了一下,没想到郑嘉琢现在连装都不装了。
正准备说话,郑嘉琢就挂了电话,听筒传来忙线的声音。
“操。”郑锦尧爆了粗口,一怒之下将手机扔到地上,在空档的楼梯间显得很大声。
此时,身后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俞宿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站着。”郑锦尧从上而下扫视他,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捏,纸杯瞬间变扁,里面的水不算烫,但温度不低,将两人的手背浸得发红。
俞宿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郑锦尧突然凑近,两人之间便只留下不过毫厘之间的距离。
“俞宿,”郑锦尧的语气温柔而危险,“你听到了,郑嘉琢快回来了,你肯定知道吧。”
“你会回到他身边吗?”
“不会。”
“呵呵,你怕他不要你吗?不会吧,我猜郑嘉琢舍不得你,他喜欢男人,你这种应该最合他胃口才对。”
郑锦尧如同吐出信子的毒蛇一般,气息都喷洒在俞宿的脸上,暧昧又冰冷的语气。
“他疑人不用,”俞宿镜片后的漂亮凤眼与他对视,一片清白。
郑锦尧未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出什么端倪,俞宿是这样的,永远都披着一层冷静自持的皮,郑锦尧不知道郑嘉琢怎么想的,但他的确很想看一下真正的俞宿究竟是怎样的。
就在两人的唇相差毫厘的时候,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了。
“锦尧,你躲这里面干什么呢?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
郑夫人,唐大小姐唐文茵的声音传来。
俞宿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一步,郑锦尧站直身子,回了一句:“在谈公事。”
“二太太刚才哭晕过去了,你快回来吧。”
郑锦尧捏了捏俞宿的肩膀,抬步走了上去。
唐文茵看着丈夫,感觉到他情绪有点起伏,于是顺了顺他的背:“怎么了?”
郑锦尧面无表情,对妻子冷言冷语:“郑靖和情况怎么样?”
“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就是他的右手,可能要截肢。”
郑锦尧挑了挑眉:“截肢?”
“嗯,小臂的神经组织受到感染,如果不截肢,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啧。”郑锦尧看上去有些头疼,郑靖和这几个月,为他惹了不少事,现在郑嘉琢虎视眈眈准备回曼都,郑靖和居然又掉了链子。
“我在这就好了,你才从外地赶回来,去休息一下吧?”唐文茵忧心忡忡地看着丈夫。
“我走了,你让那些人怎么想?”郑锦尧瞬间挂上一副悲痛不已的表情,去安慰家族里赶来的其他人。
郑锦尧的背影很快被郑家人簇拥住,唐文茵盯着看了一会,退到旁边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姐?怎么了?”
“小鸿,我现在在医院,郑靖和很可能会截肢。”
电话那头的唐若鸿顿了下,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郑家的医疗资源都救不了他?”
“几乎已经下定论了。”唐文茵与郑靖和向来没什么交际,不想多说。
挂了姐姐的电话,唐若鸿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桑落拨了过去。
没想到响铃过了一会才接通,他开口说:“桑落,我知道郑靖和的情况了。”
对面没传来桑落一贯冷冷淡淡的声音,反而传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比桑落的声音更低一点,唐若鸿觉得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唐若鸿听见那道男声说:“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郑大/郑三:……
郑嘉琢失踪的这些日子去上了毒舌培养班吗?
“你是谁?”唐若鸿的声音充满警惕。
接着,他听到对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换来一两句桑落咬牙切齿的骂声。
“没什么,你说郑靖和怎么了?”桑落推开郑嘉琢去到阳台。
“他右手臂要截肢了,好像是因为神经感染吧,手保不住了。”
突然听到讨厌的人截肢的消息,桑落心情也很平静,只是觉得郑靖和恶有恶报。
“嗯。”
“你要回曼都吗?郑嘉琢应该快回来了,现在少了个郑靖和,他和郑锦尧有得斗了。”
原本已经做好计划的桑落应该很快就能回答出这个问题,但现在郑嘉琢来了这一出,打乱了他的计划。
“看情况,应该会回来。”
“行啊,到时候我帮你找房子,或者……你来我家住也行。”
桑落笑着骂了他一句,说他不正经。
“讲真的,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喝杯酒呗,好久没喝酒了,想喝桑少特调。”
以前两人经常约着去酒吧,桑落从高中就开始学调酒了,母亲不太乐意他高中就学这些,但桑正杰倒是接受良好,还为桑落请了英国的调酒师上门教学,所以桑落调酒技术非常好,如果不是家里有公司,他或许会去英国参加调酒比赛。
“可以,”桑落笑着说,“1800一杯。”
“那我押张卡在你这儿算了。”
桑落又想到那张写着他姓名的卡:“你还好意思说卡,上次那卡还没找你算账,给你扔了。”
“别啊,里面三百多万呢。”
“……”
“挂了。”
“等等!上次你说……你在莱北养了个小白脸是吗?”
现在回想起来,桑落很不愿意承认,心里又把坐在里面的郑嘉琢骂了一顿。
“你回曼都会带他回来吗?”
郑董还用得着自己带回曼都?
“不会,”此时阳台的门被郑嘉琢拉开,桑落转身凝视他的眼睛,“没兴趣了。”
听到这句“没兴趣”,郑嘉琢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看向他手里拿的手机。
“唐若鸿?”
桑落没理他。
“对我没兴趣了?”
桑落进去逗小雪,小狗享受着郑狗没享受的来自桑落的宽容与疼爱,在沙发上打滚,忽视了两位家长之间的剑拔弩张。
郑嘉琢本来就烦狗,谈不上怕,就是烦,这会让他想到以前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强忍着不适,离桑落三步远。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我比唐若鸿知道得更多。”
桑落看着他连对狗都装不下去了,更觉得厌烦,指了下大门的方向,意思是让他赶紧滚。
郑嘉琢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打过来。
“郑董,”陌生号码那头传来俞宿的声音,“郑锦尧现在给我的手机安装了监听,还派人跟踪我,最近的事我都吩咐给了月迩,她会联系你。”
“嗯,小心。”
俞宿电话没挂断多久,郑嘉琢另一个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桑落就看着郑嘉琢自如得仿佛在自己家一样接了第三个电话,姜月迩最后问他怎么安排返程时间,郑嘉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看向桑落。
“再说。”
“郑董。”
姜月迩的语气有些迟疑,她跟着郑嘉琢的时间不算长,但却被郑嘉琢重用,是个完美主义的都市女强人,也是郑嘉琢庞大团队中除了俞宿之外唯一知道他私人感情的人。
虽然郑嘉琢已经在姜月迩的“成功人士排行榜”当中位列第一,但她总能精准地看透自己的上司,所以非常怀疑现在的郑嘉琢是不是在莱北温柔乡待久了不想回曼都了。
这可不行啊,俞宿说过等郑嘉琢回曼都之后会开双倍年终奖的,还会让她去岛上度过一个不被打扰的美好年假。
“虽然我理解,但郑锦尧那边已经开始警戒了,现在趁郑靖和在医院,郑家一团乱,回曼都是最安全的。”
桑落很想一把抓过郑嘉琢的手机,对那边不知道是郑嘉琢哪个下属大吼一声快点开飞机过来把他绑回去。
“郑家一团乱不代表郑琴会乱,”郑嘉琢慢悠悠地说,胜券在握的稳重嗓音,“郑锦尧在明郑琴在暗。”
姜月迩摸不透他的想法,最后想了想,委婉地说:“郑董,还是事业为重……吧?”
郑嘉琢笑了声,姜月迩听起来只觉得更加惊悚,阴晴不定的董事长居然在电话里笑了一下,莱北风水不好吧?
“做好分内的事。”
郑嘉琢利落挂了电话,房间又恢复宁静。
“先生,收留我吧。”
桑落听到这个称呼就起一身鸡皮疙瘩,不想去回想过去的这三个月,郑嘉琢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声声叫他,郑嘉琢说是因为喜欢,但是他不相信。
他觉得喜欢不应该有欺骗和隐瞒,而且他并不觉得郑嘉琢会喜欢他。
“郑董事长。”
桑落仍然没看他,垂下眼,感觉到一种很深的疲惫涌上来,他不想再与郑嘉琢纠缠,觉得这样的纠缠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这实在是非常无聊的游戏。”
桑落的话就这么砸下来,把一向冷静,仿佛能够操控万物的郑嘉琢砸得头晕眼花。
“我累了,不管你回曼都还是去哪里,现在都离开我这。”
“你愿意把失忆的郑嘉琢带回家,为什么?”郑嘉琢起身,目光越过桑落落向一片狼藉的客厅,“你真的恨我吗?”
“恨,有人把远卓毁了,我不相信你会不很他。”桑落毫不犹豫地回答。
“是吗?”
郑嘉琢把玻璃渣扫了,把撞外的椅子和餐桌恢复原位,用纸箱将染了血的匕首装好。
他井井有条地做着这一切,并不是以桑落包养的金丝雀的身份,而是以不择手段搞垮桑落公司死对头的身份。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太好了。”
桑落没听懂,觉得郑嘉琢真的疯了开始说胡话。
最后,郑嘉琢把小雪的狗碗拿出来,将多余的零食用密封袋单独装好,填满了狗粮,又拆了一袋宠物奶。
小雪挣脱桑落的怀抱飞奔过去开吃。
“落落。”
这对于桑落而言实在是太久远的称呼,上次听见还是母亲签下离婚协议准备出国的那个晚上,这对桑落来说,象征着某种离别。
桑落被记忆裹挟着,几乎是生理性地紧张起来,甚至忽略了郑嘉琢叫他的小名。
“爱与恨并不冲突。”
桑落被这句话钉在沙发上,郑嘉琢抬手压了下他的头发,力度轻得像对待某种有着柔软毛发的小动物。
“你不想见到我,”郑嘉琢报出一个酒店的名字,“2319,可以来找我。”
“最近我会安排人过来,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不太安全。”
“还有,三餐我也会让人送过来。”
郑嘉琢就揣走了一支手机,还有那个本就该属于他的打火机。
“有事电话联系,照顾好自己。”
郑嘉琢还是走了。
将大门的锁拧了两转才打开,房间里恢复寂静,只有小雪吃狗粮的声音。
桑落蜷了蜷手指,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消散,他抬手覆在自己的眼前,闭上眼。
爱与恨并不冲突……吗?
这句话居然是郑嘉琢说出来的,今天发生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太荒谬了。
桑落托着面目全非的蛋糕来到阳台,恰巧看见刚才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郑嘉琢站在巷口。
然后有几个穿着便衣的人走了过去,郑嘉琢开口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点了头,其中一位拿出烟盒递给他,郑嘉琢抽出一支,抬手拒绝其他人为他点烟,那些人便很快就如同几道影子一样,消失在附近。
天色已暗,天空呈现一种发黑的蓝色,是少见的蓝调时刻,与郑嘉琢藏蓝色的毛衣十分相称,平安路又恢复平静,他单手掐着烟,影影绰绰中,烟头那一抹猩红成为唯一的亮色,晚风吹过的时候,有烟在他冷白色的指间纠缠。
像一部冷色调的俄式电影。
似是知道有人在阳台上看他似的,郑嘉琢咬着烟,如同过去三个月那样,纯良地扬起一点笑容,深邃的眉眼显得生动而美丽。
他向桑落挥了下手,隔着这么长一段距离,在一片沉静的蓝黑色中,与他对视。
桑落吃了一块蛋糕,觉得内馅太过甜腻,不如第一次吃到的那样,于是他拉过窗帘,将郑嘉琢关在外面。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短暂分开一段时间,非常短非常短,嘉琢也舍不得太久看不见落落
第60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郑嘉琢如约每天都叫人送了饭菜,看上去是五星酒店的私厨,想来也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拿回自己远卓董事长的身份,怎么也不该为人洗手作羹汤。
“不用送了。”
他还不至于离了郑嘉琢就会饿死。
门外的保镖神色为难地笑了笑,一副交不了差的样子,让桑落想起了以前在郑嘉琢别墅遇到的那些保镖,和他对上的时候连眼睛都不敢抬一下。
桑落沉默了一会,还是接过饭盒。
原本应该是熟悉的独居生活,桑落却觉得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很快就忽略了这种不适应,在某一天,小雪焦躁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桑落心有所感,给房门上了锁,走到阳台,恰好看见巷子里有两群人在大打出手。
桑落认得出来,其中一群人正是郑嘉琢安排过来的保镖,另外一群人,想也知道应该是郑锦尧安排过来的。
不一会,警察就过来了,隔了好久巷子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桑落有点厌倦这样的日子,一边安抚着小雪,一边给明杭发信息说希望提前签合同。
明杭很快回复说好,并且给他发了自己公司的地址。
明杭的公司在一栋不大的写字楼里面,仅仅只占了一层,桑落走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能在这种地方研发出新系统,明杭他们的确挺牛的。
“桑总。”明杭穿着很休闲,脖子上挂着工牌,看起来完全就像个大学生。
“明总。”桑落颔首。
明杭带着桑落逛公司,因为公司太小,没一会就逛完了,两人走到办公室门口,明杭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我们公司太小了。”
桑落倒是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小而精,挺好的。”
两人提前确认过合同内容,桑落看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字。
签完合同之后,两人握手,互道合作愉快。
明杭把桑落送出去,恰好遇到几个员工摘了工牌套上外套。
“你们下班这么早?”桑落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得以缓和,此时也语气轻松地发问。
上次听明杭说过,这些人几乎都是他的大学同学,想来也是年龄小。
“对啊,今天我们看天气好,约着上山玩玩。”其中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说道。
“对了,桑总你今天有其他事没?要不和我们一起去玩玩?”
明杭还真是不把他当外人,其他几个小兄弟也都纷纷吆喝着让他一起去,说大家年龄都差不多。
桑落倒也没外向到能和合作对象一起上山,刚想开口婉拒就听见有人说了一句。
“桑总,我们去曦和山,那里有个庙很灵的,我们也去拜拜。”
“得了你小子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嘿嘿,好吧,是我女朋友信,但她又没空,就逼着我背她的身份证号去为她求求财。”
曦和山……
“走吧桑总。”
“那就打扰了。”
明杭他们租了车,桑落本来觉得自己临时搭上去不好意思,提出主动开车。
“我开车技术不错,放心。”
好在工作日,去曦和山那边的人不多,桑落他们很快便在山脚下找到了车位。
没有庙会,这里安静许多,曦和山并不高,此时此刻沐浴在暖洋洋的冬日下,竟然真的显出一些神性,桑落盯着看了几秒,最终收回目光,跟着明杭向前走。
他突然发现这条路也挺短的,到了冬天,卖冰糖葫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明杭凑过去买了一根,转头恰好与桑落对视。
“桑总?你也要来一根吗?”
桑落摇摇头:“都在外面来了就别叫桑总了吧,叫我名字就行。”
明杭点点头,咬了一口山楂,被酸得皱了眉,“呸”了两声。
桑落露出一点笑意,心想怎么这莱北的糖葫芦用的都是这么酸的山楂。
一行人走走停停上了山,路过曦和庙的时候,那位说要报女朋友身份证号祈福的哥们走了进去,其他几个人也买了点护身符打算回去送给家人。
桑落站在旁边没动,盯着庙里的蒲团看了一会,移开视线,拍了下明杭的肩:“我去抽根烟。”
他拿着新买的打火机和香烟站到偏远处,点燃抽了两口才发现这尼古丁的味道真是久违了。
闷声咳了几下,桑落脑子有点缺氧的时候面前出现一瓶水。
明杭把水瓶盖扭开递给他。
桑落还从来没遇上过这么热心的合作对象,又不好意思让人家跟在旁边抽二手烟,只好把烟掐了,说了声谢谢,接过水喝了两口。
“最近心情不好?”
明杭问他。
桑落觉得两人没熟到这种地步,但是手里还捏着人家送的矿泉水,总不能不吭声。
“还成吧。”
明杭特别坦然,说话都一股“都是哥们”的语气。
“没什么过不去的。”明杭知分寸,没有多问。
桑落点了点头:“嗯。”确实。
曦和山风景不错,上次来的时候人太多,也没心思逛,这次逛完了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无聊,甚至还被明杭推荐了一个山上小铺子做的梅花糕,要不是只能吃热乎的,桑落还想打包回去。
回家的途中,桑落先去买了点东西,这几个月他也进步不少,总不至于还像最初那样两眼黑,什么东西都不认识。
提着东西回到家,拧开锁的时候发现有点不对劲。
桑落一直都是反向只拧一圈半,但今天这个锁被反向拧了两圈。
想起这几天外面的骚动,桑落把袋子放下,抓紧了裤兜里面的弹簧刀。
打开房门,桑落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发现厨房台面上放着几个盘子,装着桑落喜欢吃的菜。
吃了三个多月,桑落一眼就能看出这是郑嘉琢做的。
该死,上次竟然忘记让郑嘉琢把钥匙留下。
冰箱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桑落看了几秒,脸色变得有点差。
上面写着:“落落,曼都有事,我先回去了,有事可以联系下面的电话。希望你早点回来吃晚餐,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中火三分钟)。还有,你又把生菜买成油菜了。”
这人写这么一大段话,还能腾出地方落款,“郑嘉琢”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桑落把便利贴扔垃圾桶,站在厨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郑嘉琢做的菜按照他说的那样放进了微波炉。
郑狗做的饭,不吃白不吃,桑落咬下一大口糖醋里脊。
骗子,惯犯,桑落喝了一大口三鲜汤。
吃饱喝足,得开始考虑回曼都的事,郑嘉琢是郑嘉琢,他的家在曼都,总不能一直不回去。
可是要带小雪回去,就只能空运,现在空运的条件很麻烦,要是以前也就还好,他一声招呼打下去,有助理自然会办得妥当,今时不同往日。
等等……小雪呢?
桑落总觉得怪怪的,结果发现是因为他回到家的时候没有小狗第一时间凑上来撒娇。
桑落立马冲进卧室,厕所,书房,连床底都看过了都没找到小雪的身影,而且不仅小雪不见了,小雪的狗碗,零食,航空箱都不见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垃圾桶里那张被揉碎的便利贴,此时,恰好手机响了,桑落看了一眼,不想接,但是想到儿子可能在那人手里,还是接通了。
一接通他就毫不留情地开始骂:“郑嘉琢你脑子有病吧?你走就走把我狗带走干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是我先看见它的。”
“你一个怕狗的你带走它干什么?你这是绑架!”
郑嘉琢在机场候机,他的私人飞机在外面等他,原本是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地回去,结果小雪疫苗针数没打够,航空公司不给空运,只好坐私人飞机。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如此。
“等你回曼都了,就来看儿子。”
?!?!
桑落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桑落,”郑嘉琢嗓音缱绻地叫他的名字,“没有私人飞机,小雪只能坐汽车,你肯定会陪它,我不愿意,可以吗?”
“等我回曼都了,立马给我送回来。”
桑落挂断电话,看着安静得不正常的房子,心里对郑嘉琢的恨只多不少。
高中时郑嘉琢大多数时候都跟有语言障碍似的,后面软禁他那段时间说话虽然一直藏东藏西,但对他也几乎有求必应,装失忆那段时间更是百依百顺。
现在人不装了,要回去当董事长了,又开始没皮没脸了。
桑落订了回曼都的机票,又回到卧室收行李,结果一拉开衣柜,就与衣柜里郑嘉琢尺寸的衣服对视了。
郑嘉琢放着千亿的集团不要,来莱北蹭破产的他给买的便宜衣服。
当初挂的那精神科真该让他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小雪:爸爸酱为什么单独带走瓦达西……
郑嘉琢一下飞机就被郑靖和派来的人围住,两班人马对峙在机场。
“这是闹的哪一出?”姜月迩挂着明媚的笑容,笑容之下是紧绷的脖颈线条,“还不让接人了?”
没想到其中一辆车的后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个神色不明的男子,男子穿着昂贵的大衣,戴着手套,仔细看,右胳膊的袖子里面空荡荡的。
“姜秘。”
郑靖和抬起头,扯了个非常诡异的笑容,饶是姜月迩这样大场面见惯的女人,也被这样的笑渗了一下。
“原来是三少,”姜月迩抬了抬手,招呼他,态度不卑不亢,“好久不见。”
郑靖和还不到出院的时候,这么急匆匆地出来,恐怕就是为了堵郑嘉琢。
郑靖和用左手摸着下巴打量姜月迩,黏腻的视线让她非常不适。
“郑嘉琢呢?这么久没回来了,得回老宅吃个饭吧。”
“你手好了?”一道男声从出口处响起,停机坪风大,卷起男人的衣角,过长的额发没认真打理,被风吹得扬起来,露出深邃的眉眼。
郑嘉琢比起之前稍微瘦了一点,但这也显得他的面部线条更加凌厉,像一座雕刻精致的漂亮雕塑,长睫之下的眼睛,是镶嵌在雕塑上最完美的宝石。
郑靖和一看见他,几乎是生理反应地往前冲,还扬起了不甚灵敏的左手,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郑嘉琢咬碎:“郑嘉琢!”
姜月迩身边的保镖立马围了上来,郑靖和带的保镖也不容示弱,场面变得僵持。
“怎么还是这么冲。”郑嘉琢“啧”了一声。
姜月迩看郑靖和的脸色,心都缩紧了,担心他会突然冲上去咬郑嘉琢一口。
而郑嘉琢倒是没什么所谓的模样,他穿着休闲,看上去甚至就只像一个才旅游回来的男模。
“开门。”郑嘉琢抬了抬下巴。
姜月迩为他拉开后座的门,郑嘉琢却没动,目光落向郑靖和身后的那辆迈凯伦:“不是说要回老宅吃饭么?”
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
姜月迩跟了郑嘉琢两年多,但有时还是会被他给吓一跳。
“郑董……”
郑靖和以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现在手断了,本来就在郑家发了好几天的疯,把老宅的东西给砸了一个遍,现在郑嘉琢一回来,对于郑靖和来说压根就是一个活靶子。
“你手能开车吗?”郑嘉琢对郑靖和气得发红发胀的脸视若无睹。
“……”
停机坪出现片刻的安静。
郑靖和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指着郑嘉琢的鼻子骂道:“郑嘉琢,你个狗屁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在这给我耍威风?你以为远卓还是你的吗?远卓姓郑,你他妈姓郑吗?”
郑嘉琢在回归郑家之前随母姓,这在郑家内部不是并不是秘密,但后来郑君汝不想给他人留话柄,给郑嘉琢改了姓,下令不允许郑家人往外说,后来郑嘉琢接手远卓,以雷霆手段将远卓彻底刻上他的名字,更是没有人敢提这位董事长实际上是私生子。
现在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郑靖和口不择言,将郑家的秘辛,这层光鲜亮丽的外壳一把揭开。
姜月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觉得这个郑靖和都如今这副残废模样还像只癞皮狗似的到处吐口水恶心人。
“难不成,远卓现在是你的?”
郑嘉琢风尘仆仆回曼都,在飞机上还得安慰桑落的掌上明珠——小雪,现在也没心思和郑靖和斗嘴皮子。
于是他甩下一句“好好养伤”,插着兜走向了姜月迩身后的车。
“等等。”姜月迩想为他关上车门,却被郑嘉琢叫了停。
只见旁边跑来一个工作人员,提着一个箱子,毕恭毕敬地把箱子递给他。
“郑董,这是?”
郑嘉琢把航空箱放到后座上:“狗。”
上了车之后,姜月迩从后视镜频频打量后座上那个航空箱,一只黄色的小狗用鼻子拱着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旁边坐着的郑嘉琢动都没动一下,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月迩觉得很奇怪,她从来没听说过郑嘉琢喜欢什么小动物,郑嘉琢是那类最冷血的人,对于一切弱小事物都视若无睹,包括人类幼崽,更别提狗了。这去莱北一趟,居然还带回来一只狗。
“郑董,需要给它准备吃的吗?”
郑嘉琢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如同往日般透露出冷淡:“嗯,再派个人来照顾着。”
居然还为了这小狗专门找保姆?姜月迩真的怀疑是不是莱北这地方给郑嘉琢下降头了。
“回观云。”
郑嘉琢报出别墅区的名字,不多时,车子在别墅大门口停了下来。
姜月迩提着小狗的航空箱,跟在郑嘉琢身后进了大门,郑嘉琢失踪之后,她曾问过俞宿要不要派人过来打理一下,俞宿头都没抬说不用,现在看着有些萧瑟的花园,姜月迩心里有些后悔听了俞宿那个一根筋直男的话。
没想到郑嘉琢看样子还挺满意,路过文化墙的时候,对着七零八落的昂贵装饰,居然还露出一个愉悦的表情。
“让人过来把花园清理一下。”
“好的,那这个文化墙需要派人来修缮吗?”
“不用。”
“好的。”
姜月迩很快便离开了,郑嘉琢把小雪放出来,小雪到了一个新的陌生环境,有些应激,哪怕平常对郑嘉琢有点畏惧,现在都只能缩在郑嘉琢脚边,焦躁地拱他。
郑嘉琢垂眼看黄色毛茸茸的一团,顿了下,还是学着桑落的样子,摸了摸小雪的下巴,倒了点狗粮出来。
小雪过了会叫得肚子饿了,乖乖走过去吃狗粮。
郑嘉琢看了会,觉得这小狗环境适应能力还挺强,便出门去,来到那面被桑落踩得乱七八糟的文化墙前。
曼都不如莱北冷,也的确没下雪,今天晚上月亮却没有莱北亮,郑嘉琢拿出手机对着文化墙拍了一张。
另一边,桑落在莱北收到了郑嘉琢发的照片,还跟着郑狗一句没皮没脸的话。
“什么时候来修?”
桑落垮着脸把郑嘉琢拉黑了。
他的行李不多,最后只收拾出一个背包,背着背包到机场的时候,桑落恍然觉得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也只是背着包就走了,就连出国,也只带了个背包。
候机厅内有不少曼都人,桑落听着他们说曼都的方言,觉得熟悉又陌生。
才三个月,落地的时候桑落听着广播里说着曼都的旅游语,为什么像三年一样呢?
飞机晚点了,但好在桑落只有一个背包,不用等行李,直接走向出口。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今天的机场格外拥挤,外面站着一群打扮得漂亮精致的小姑娘,举着灯牌,喊着一个名字。
桑落听了会,发现她们喊的是孟冬白。
他还记得上次听见孟冬白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还没有这么火,看来确实借着陈大小姐的东风走了不少捷径。
很快,孟冬白便从VIP出口走了出来,身边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保镖,把他围在中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也太影响机场秩序了,桑落看着小姑娘们推搡,机场保安很快迎了上来。
“孟冬白!看这里!”
“小白可以收礼物吗?”
“白白今天的穿搭好好看!”
“……”
尖叫声不绝于耳,桑落只想穿过人群尽快出去,却被一个突然撞过来的身影挡住了路。
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女孩,女孩慌乱之中抓了他的胳膊,一刹之间两人对视。
“哎呀!不好意思!”
女孩站定后连忙道歉,她臂弯上挂着的限定包被划出一道明显的划痕,她却连头都没低一下,担心地看着桑落:“先生你没事吧?刚才我好像踩了你一脚。”
桑落视线回到女孩清丽的脸上,顿了一秒,才回道:“没事,这里人太多,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今天有司机来接我的。”
此时,随着孟冬白的走动,粉丝群继续向两人涌过来,桑落及时拉了一把女孩推着的手推车,说了句“小心”。
“送你到门口。”
人实在太多,桑落也不禁皱了皱眉。
“好吧,那谢谢你啦!”她跟在桑落身后,穿梭在人群之中,终于,两人走到了机场出口。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很快迎了上来:“小姐,我来拿吧。”
“辛苦啦杨叔。”
趁司机把行李往车上搬的时候,女孩问桑落:“你去哪儿?我搭你一程吧?”
桑落摇摇头:“不用,认识一下就行。”
女孩微微一愣,盯着桑落的脸看了两秒,扬起灿烂的笑容:“好呀,我叫郑允菡。”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有点太忙了,可能字数稍微少一点…
还是感谢大家的收藏啦,喜欢的话多多推荐吧~
第62章 家宴
“桑落。”两人的手在空中短暂交握,接着郑允菡上了车,桑落看着郑家的车消失在车流当中。
郑允菡。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自己在郊区房子的地址,在车上,眼前滑过曼都熟悉的街景,桑落默念这个名字。
郑琴和塔纳的独女,两人一直把女儿保护得很好,郑允菡一毕业就被送出国上大学,只有家族里有重要事项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郑允菡的照片很少,但恰巧唐若鸿的表弟和郑允菡在一个大学,有过一张社团活动的合照,桑落看了一眼,记得她唇角有颗痣,刚才一对上面他就认出来了。
郑允菡回来了,一方面是回来过年,另一方面……郑家在过年的时候很可能会有重要的大事宣布。
回到郊区这套房子,桑落发现自己差点连小区都进不去。
这套房子他没怎么来住过,要不是安装的指纹锁,他连婻風房门都打不开。
房子不大,桑落一走进去就被满屋子的灰尘呛了一下,连忙退出来缓了缓。
在门口随意捡了张房租清洁的广告单,桑落拨通电话让人过来打扫卫生,一整天就这么耽误过去,傍晚,他点完外卖,想到了不知下落的小狗。
但郑嘉琢在他这里有前科,现在两人身份对调,郑嘉琢回到曼都,有权有钱,桑落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地址,虽然依郑嘉琢的性子很可能已经知道。
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小雪的担心打败了对郑嘉琢的仇恨,桑落最终决定给郑嘉琢发条短信,问他小雪在哪里。
没想到郑嘉琢弹过来一个地址,桑落点开一看,正是那栋大得像宫殿的别墅,也是当初……郑嘉琢软禁他的别墅。
郑嘉琢发完地址之后,对面的人就再也没回过,他扯了下唇角,退回主屏幕,盯着壁纸里面的图书馆看了一会,直到手机自动熄屏,黑掉的屏幕倒映出他冷淡而傲慢的脸。
“郑董,到了。”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郑嘉琢迈步下去,视线在庄园门口的“郑”字上停留片刻,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今天郑家的老宅很热闹,郑嘉琢私人飞机降落曼都的那一刻郑家就炸开了锅。
原因无他,现在家族内部几个在公司里当董事的亲族已经听闻一些郑锦尧与郑琴起争执的风声,郑锦尧虽然在集团打理上挑不出什么大错,但比起当初郑嘉琢的治理手段,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按理来说,郑锦尧作为从小养在郑君汝身边的少爷,应该会继承郑君汝的眼界与手段才对,但恰恰相反,反倒是郑嘉琢这个在郑家连两年都没待到的私生子身上更能看出郑君汝的影子。
不择手段,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甚至还有一副完美无缺的外壳。
郑嘉琢比起郑君汝,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郑锦尧开口要办家宴,其他人都是光鲜亮丽全副武装地来了,就郑嘉琢,才回到曼都,不知是不是亲信已无,竟然就孤身一人回了老宅,对郑家这个龙潭虎穴之地毫无惧色。
家族中的小辈早已听了长辈的叮嘱,局势不清的时候,对上郑嘉琢只正常问好,不必像以前那样,说些讨巧装乖的场面话。
“二叔好。”
一个才刚满五岁的女孩遇上郑嘉琢,穿着黑色大衣的郑嘉琢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高大,她用力仰起头,仅仅只能看到他线条锐利的下颚。
郑嘉琢垂眸看了一眼,目光在小女孩被冻得通红的鼻头上停留了两秒,只微微颔首,没有应答。
他在小辈当中的形象很特殊,论外貌,他是三兄弟当中最俊美的一个,有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常常会令人感到有几分温柔。但论行事,却是最捉摸不透的一个,而且也很少笑,还听其他佣人都说二少爷不喜欢小孩。
女孩的保姆赶紧出来牵着女孩离开,抱歉地冲郑嘉琢笑笑,担心小姑娘冲撞他。
主厅聚了不少人,临近过年,郑家亲戚凑在一起倒也算热闹,有位堂弟今年结婚,几位长辈一起商量婚事,小辈们也聚在一起嘻嘻闹闹,看上去一派祥和,跟普通人家也没什么两样。
直到大门被推开,随着寒冷冬风一齐进来的是郑嘉琢。
刹那间,主厅变得异常安静,连小孩最后一声嬉笑也被眼疾手快的长辈捂住。
郑嘉琢对主厅的一切都视若无睹,走进去之后有人送上热毛巾,他接过擦了擦手,热毛巾重新放进托盘后,随着那一道轻声,主厅才仿佛被按下“播放”的暂停动画一般恢复声响。
“嘉琢回来了,快来这边坐。”
郑君汝的堂弟,郑三爷先开了口,这人惯会投机取巧,浑水摸鱼,当初也凭借和稀泥的本事在郑君汝那里谋了口饭吃,还在远卓占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每年都能分不少红。
“堂叔。”郑嘉琢开了口,算是简单招呼一声。
郑三爷招手,佣人立马为郑嘉琢送上一盏热茶,郑嘉琢摩挲着茶杯,手都没抬一下。
“等锦尧来了就可以开饭了,嘉琢好久没回来了,不知忌口有没有变?”
废话一通,郑三爷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一边点明郑嘉琢消失的三个月,一边又点了下现在的局势。
郑家老宅一向都是等当家人来了再开饭,以前郑嘉琢当董事长,做家主,虽然很少回老宅,但只要一回来,依然是一切都围绕着他转的。
郑嘉琢兴致恹恹地看了会手机,比起和郑家这些人周旋,他宁愿点开观云别墅的监控看家里狗的日常。
小黄狗离了桑落看起来很焦躁,郑嘉琢看着他在客厅转了好几圈,到处嗅嗅,还是没能闻到桑落的味道,最后只能瘫在新买的狗窝上装死。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郑嘉琢!你还敢回来!”
主厅的人一齐抬头,只见二太太,也就是郑靖和的母亲,蒋青菀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这位二太太平日里注重保养,经常都是打扮得珠光宝气出现在众人面前,此刻却面色憔悴,妆容遮盖不住的红眼圈。
郑三爷眼见着局势不对,立马给几位女眷使眼色,让她们过去按住二太太。
没想到平日里轻声细语温婉可人的二太太竟然如同疯了一般,一两个人拦不住,直愣愣地冲到了郑嘉琢面前,涂了绛色指甲油的长指甲几乎要戳到郑嘉琢的领口。
“你好狠毒的心,居然用此下作手段,靖和哪里惹到你了,你居然想要他的命。”
二太太声泪俱下,每一个字都是从牙关里蹦出来的,让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现场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会拿把刀直接扎进郑嘉琢的胸口。
外界看来的意外,在郑家内部倒是传得沸沸扬扬,怀疑是郑嘉琢对郑靖和动的手,毕竟在外界看来,郑嘉琢此时此刻应该正在“车祸养伤”才对。
不过毕竟是没有证据的事,郑靖和这次是堪堪捡回一条命来,如果不是恰巧他站的位置好,他恐怕也会如同那两位小模特一样,被卷入螺旋桨,丧命大海。
郑嘉琢面临着二太太的指责,连面色都没变一下,一片坦然。
“我看他精神倒是很好,今天我一下飞机就跑来迎接。”
此话一出,其他人立马噤声,今晚郑靖和没来家宴,正是因为白天不顾医生阻拦出了院,现在伤口被撕裂引发感染,被郑锦尧下令关回医院,不准出来乱跑。
“你!”郑嘉琢说这话的用意,半辈子都在郑家的二太太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此时真真切切恨不得能把郑嘉琢的心肺都掏出来,让他给自己爱子的胳膊偿命才好。
“嘉琢,二太太因为靖和的事本来就心神不宁好几天了,你就别说这些惹她生气了。”
剑拔弩张之际,主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郑锦尧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深灰色的大衣里是一套黑色的西装,看样子是才从公司回来。
郑锦尧一回来,主厅的氛围立马就变了,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到这对兄弟身上,两人已是许久没这么同框过,现在局势骤变,大家不由得再次在心里偷偷衡量两人,比较起谁高谁低来。
“没有那个意思,我有空也会去医院看看靖和。”
郑嘉琢忽的一笑,他模样生得俊俏,比起郑锦尧多了三分柔和,纤长的睫毛垂下,掩住墨色的眼眸,叫人瞧不出他的心思来。
蒋青菀一听他居然还要去医院看郑靖和,更是燃了怒火,也顾不得在场这么多亲戚,扬起手就往郑嘉琢那边去。
这样一个中年女人,郑嘉琢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微微一偏,蒋青菀就落了空,又因为使出的力气太大,踩着高跟鞋站不稳,要不是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搀扶着,恐怕要狼狈地摔倒在地。
郑锦尧眼中划过一抹不快,觉得这蒋青菀实在是分不清场合,抬手召来贴身照顾蒋青菀的保姆,让她先带二太太下去休息休息,缓缓心气。
主厅再次恢复平静,郑嘉琢仿佛没有听见蒋青菀对他恶毒的咒骂,也对其他人的打量视若无睹,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才终于抬手,将那杯茶抿了一口。
如此稳若泰山的做派,从始至终连眉都没抬一下,其他人对郑嘉琢的警惕又多了一分。
郑锦尧压下心中的怒意,坐在郑嘉琢的旁边,平静地开口:“嘉琢前些日子去哪里快活了?家里也不知会一声。”
“车祸,养伤。”郑嘉琢慢悠悠地开口。
周围的人皆是脸色一变,郑嘉琢失踪是郑锦尧郑靖和联合起来做的这事并不难看出,在郑嘉琢失踪之后,郑锦尧立马接任董事长,并且对外放出消息说郑嘉琢是出了车祸,郑家人都心知肚明这二场兄弟之争是郑锦尧胜了。
现在郑嘉琢一开口就是当初郑家为了稳定外界放出的消息,可见这失踪的三个月,这位深不见底的二少爷并非毫无作为。
“是吗?”郑锦尧已经知道他是在莱北待了许久,此时也没继续说,只让他保重身体。
二人这么一来一往说了几句话,两人都是在外面沉得住气的,硬是没让其他人看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也到了,开饭吧。”
一行人转至饭厅,郑嘉琢却只身未动。
“我有事,不留了。”
郑锦尧面上挂的笑容有一瞬僵硬:“嘉琢,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至于大哥的面子都不给吧。”
郑嘉琢仍然回以斯文浅淡的一点笑容,只是这样的笑容放在他的脸上,与他周身的气质相衬着,往往会展现出一种极为冷漠的疏离感。
“还在养伤,许多忌口,况且太久没回来,积压的事务太多。”
郑嘉琢没给郑锦尧面子,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门童为他重新打开大门,甚至不敢抬头看这位二少爷。
恰好此时郑允菡急匆匆地跑进来,连声道着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郑允菡与郑嘉琢擦身而过,郑嘉琢一步不停离去,郑允菡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嘟囔着“二表哥怎么这就走了”。
郑锦尧面色恢复如常,淡笑着说没事,让她赶紧入座。
郑家饭厅的气氛终于恢复如常,每人敢再提郑嘉琢的名字,就连常年不在国内的郑允菡都敏锐地感觉到郑锦尧心情不佳,一句话没多说,只闷头夹菜。
郑锦尧问她在国内待多久,郑允菡一字一句顺着答了,郑锦尧与郑嘉琢不同,对家族中的弟弟妹妹颇有关爱,毕竟是从小在郑家长大的长子,气度也不一样。
饭桌上的三言两语,又将郑家各路亲戚的人心给拢了回来。
第63章 偶遇
不知为什么,桑落有些失眠,可能是房间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也可能是这件房子里面的床垫太硬,总之,桑落躺在床上,许久未能合上眼。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桑落一件件想来,最后都无法绕过郑嘉琢。
郑嘉琢,郑嘉琢,郑嘉琢……
他到底在想什么?那句喜欢是真的吗?既然喜欢,为什么要不择手段的针对他的公司,既然喜欢,为什么回国见面的时候装作不认识。
借着淡淡的月色,桑落的思绪回到两年前郑嘉琢回国之后,正式接手远卓的第一次露面。
郑家的豪门秘辛一直是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相较于其他老牌豪门来说,郑家的几位少爷拥有更为出色的外表,观众总是对长相上乘的人格外青睐。
郑锦尧作为继承人培养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秘密,郑嘉琢的存在曾经也一度被郑家人抹去。
现在这私生子回国,风光翻身吞下了远卓这块大蛋糕,不知道为何哄得老爷子把郑家老宅都过给了他,可谓是赚够了风头,几页报纸恨不得边边角角都插几张这位传奇般的新郑董的照片。
不过没几天,那些报道就被撤下,原因是郑董不喜欢露面,也是,郑嘉琢那张脸可比远卓的股票看上去都还要漂亮许多。
桑落因为桑正杰被抓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前前后后多处打点也看不到什么水花,公司的几个董事更是想谋权篡位,要不是有几个桑正杰的老友把持着,恐怕桑正早就改了名。
桑落作为赶鸭子上架的少爷,成天被公司的报表搞得头都快炸掉,喝酒喝得少了,于是他开始抽烟,用尼古丁让自己清醒,也用尼古丁让自己麻痹。
遇上郑嘉琢的那一天是在一个高级餐厅,桑落谈了笔失败的生意,合作商对他一阵羞辱,甚至还搬出桑正杰出事的新闻,桑落一气之下泼了对方一身红酒,对方想动手,桑落横着眼说你试试,看谁今天能竖着走出去,合作商最后骂他是没教养的纨绔,公司必定垮台,就气冲冲地走了。
桑落在包厢抽了半包烟,快把包厢的烟雾报警器都抽响了才出去,包厢热,他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上,泄愤一般扯松了领带,一种挫败感和愤怒感缠绕着他,以至于路上撞上了人都没察觉。
“唔,”桑落没喝酒,但在包厢里闷久了头也有点昏,迟钝地说“抱歉”。
迟迟没听到对方的回答,桑落才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在桑落的成长轨迹当中,只见过一个人有。
郑嘉琢。
奇怪的是,时隔八年,这个名字说出口竟然一点也没有陌生的感觉。
郑嘉琢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看姿态,应该都是求他合作的,听到桑落就这么大咧咧叫出了郑嘉琢的名字,都有些讶然。
虽然郑嘉琢年纪不大,但是有此手段,还成功上任,曼都不管是什么职位什么公司的领导,看见他都得称一声郑董才对。
桑落眯着眼睛,明明今晚滴酒未沾,对上郑嘉琢冷淡的视线,他竟然有些微醺的感觉。
时隔八年,两人再一次面对面,桑落顿时想起来郑嘉琢高中毕业的时候,他拿着这人的毕业证傻乎乎去郑家那边,没想到只得到了郑家无情的一句“没有叫郑嘉琢的少爷”,几年一过,郑嘉琢却成了郑家的掌权人,还真是世事难料。
“劳烦让一下。”郑嘉琢轻启薄唇,竟是十分不耐的语气。
他身后跟着的助理很有眼力见地凑上来,请桑落让路。
这下换成桑落没反应过来,目光落到对方精致的西服上,没给他过多反应的时间,郑嘉琢抬步绕开他走了。
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走了,桑落鼻尖就只闻得到一点琥珀的香水气,是刚才撞到郑嘉琢留下的。
然后那一丁点香气也消失殆尽,桑落有些无措地低头看了一下,只看到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和凌乱的领带。
郑嘉琢是不记得他了吗?
其实也很可能吧,郑嘉琢那样的人,过了八年忘掉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桑落吐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
所以为什么是喜欢呢?
桑落忘不了那天郑嘉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与如今的目光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以为郑嘉琢不记得高中那个差点害他过敏休克的学弟了。
那天过后,桑落振作了不少,高中的时候他以为郑嘉琢会去攻读理工科,因为对方的理科成绩简直可以闪瞎人眼,没想到对方竟然去学经商了吗?居然一回来就能把远卓打理得井井有条。
可就在他决心将公司好好经营下去的时候,郑嘉琢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针对他的公司了。
其中的条理桑落理不明白,有段时间他甚至差点崩溃到想给郑嘉琢发信息说我有你的高中毕业证你给桑正一条活路吧。
最后清醒过来也只是在酒吧当着一群人的面骂他郑狗,说两人这辈子势不两立。
想起那份毕业证,桑落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中郑嘉琢的模样,闭上眼,他在少年郑嘉琢清淡又冷漠的视线中陷入梦乡。
第二天,桑落是被电话吵醒的。
都已经回了曼都,自然不像在莱北那样防这防那,桑落连联系人名字都没看,眼皮还紧紧阖着,含着睡意开口:“谁?”
“桑落,你还在睡?”
听筒处传来一个女声,女孩的声音活泼阳光,带着熟稔。
桑落瞌睡醒了一大半,终于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辨认出屏幕上的名字是“唐若婉”。
小姑奶奶。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去外面找水喝润嗓子。
“怎么了?”
“你回曼都也不告诉我,要不是唐若鸿跟个花孔雀似的开始梳妆打扮,我都不知道。”
桑落被她逗笑:“你又这么说你哥。”
“还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桑落瞄了一眼日历,缓了一会,喝了口水。
“记得,大小姐生日。”
“对啦!原本我还担心你不回来,我和唐若鸿可以来莱北找你,现在你回来了,你可一定要来啊。”
唐家兄妹是龙凤胎,虽然经常斗嘴,但俩人感情好,每年生日基本上都是一起过的。
“行。”桑落打了个哈欠。
“对了桑落,我听姐姐说郑嘉琢也回来了,昨天还回郑家老宅了,这次你可要小心他。”
郑嘉琢这回来的确够招摇的,桑落笑了一声:“知道。”
“你知道就行。”
唐若婉又和他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桑落虽然自己是个半吊子学渣,但对唐若婉的学业挺关心,时不时问几句。
唐若婉对他总比对唐若鸿有耐心,知道桑落听不太懂,也会用通俗的话跟对方说自己最近在做什么研究写什么论文。
“辛苦我们大小姐,居然还有如此抱负。”
唐若婉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他烦,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桑落人也清醒了,决定出门给唐若婉买生日礼物。
前几年的生日礼物都是他在拍卖会或者国外买回来的,如今没落了没那个条件,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
桑落最后来到一家私人博物馆,里面有一些藏品会出售,他看中一份卷轴,觉得唐若婉会喜欢。
只是这个收藏家并不愿意将卷轴卖给他,一眼看出桑落是个俗人,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门口来了个人。
桑落一转头,看见竟然是郑允菡。
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谢唐若婉,感谢唐小姐对社会学和历史学的热爱。
郑允菡看见他,惊讶了一下:“桑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中一件藏品,”桑落露出温和的笑容,“好巧,居然在这里遇上郑小姐。”
郑允菡露出一贯带着腼腆的笑容,旁边的收藏家见两人竟然认识,转了口风,一边向郑允菡打招呼,一边又说桑落有眼光,一眼认出那卷轴是好东西,他可以忍痛割爱。
桑落:……
什么俗人不俗人的,想来是他桑姓比不过郑姓的名头大罢了。
“今天真是托了郑小姐的福,”桑落扬起笑容,有种潇洒的俊气,“为了答谢,我请郑小姐吃个饭吧?”
郑允菡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上次在机场你也帮了我。”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桑落继续说,“前面那家餐厅还不错,郑小姐赏个脸?”
兴许是很难拒绝这一张脸,郑允菡最后还是点了头。
餐厅是预约制,但桑落有VIP,服务员认出他的脸,很快迎了上来,有些为难地说今日没有包厢了。
“没关系,就在大厅吧,能帮我们安排一个靠窗的位置吗?”
“好的好的。”
桑落为郑允菡拉开座椅,服务员很快为两人送上擦手的热毛巾和插着红色玫瑰的花瓶。
郑允菡神色变得有些为难,桑落便招来服务生:“不好意思,可以帮我们换成白色的洋桔梗吗?”
“比较衬这位小姐的裙子。”桑落对着郑允菡眨了眨眼。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这就为您更换。”
很快,红玫瑰变成了白色洋桔梗,郑允菡笑着说他很体贴。
“对了,没想到桑先生也对社会学的东西感兴趣,说起来也是巧,我在国外正好辅修了社会历史学。”
再次感谢唐若婉。
桑落能勉强胡诌几句,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太外行。
郑允菡在国内大概很少遇见对社会历史方向有了解的人,有些兴奋。
桑落一个外行人,郑允菡说多了就有些招架不来,于是挑了个合适的节点打断,问郑允菡在国外哪个大学念书。
郑允菡回答了,桑落便说自己去旅游过,有一年在那里过了圣诞节,遇上一家很好吃的意大利披萨店。
“我也去过那家!”郑允菡眼睛亮晶晶,“是不是老板名叫Matteo?”
桑落哪里记得那老板叫什么,只记得是个大胡子爷爷,但也点了点头。
就国外的风俗文化,两人聊了好一会,桑落很会把握谈话尺度,让别人有倾诉欲的同时不会过于逾矩,让对方在事后懊悔自己说得太多。
一顿饭下来,两人相处颇为愉快,走之前郑允菡主动加了桑落的微信,说以后想再去那家私人博物馆可以叫上她。
“那就先谢谢郑小姐了。”
桑落送她到商场门口,与郑家的司机再次短暂对视,他脸上挂着浅笑,对着郑允菡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说】
得知两人在餐厅共进午餐的郑嘉琢:落,是要当表妹夫吗?
恰巧秦笑羽工作的咖啡厅就在附近,送走郑允菡之后,桑落去找了秦笑羽。
小姑娘正勤勤恳恳磨着咖啡豆,桑落突然出现婻風在点单台,把她给吓了一跳。
“桑总!”秦笑羽惊喜地捂住嘴。
桑落点了块焦糖玛芬,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秦笑羽和同事打过招呼,来到他这边。
“好久不见。”桑落咬了口玛芬,觉得有点腻,便放下不吃了。
“好久不见,桑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最近过得怎么样?”
秦笑羽说:“还不是跟往常一样,而且有你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呢。”
从桑落去到莱北之后,每个月都会往秦笑羽账户里打钱,虽然秦笑羽自己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秦笑羽见他穿着休闲,依然一身洒脱的帅气,觉得他在曼都待一趟,身上的感觉变了不少。
“桑总,我随时可以辞职哦。”
“可别,现在我自己都还没个着落,别再把你带成无业人员。”
秦笑羽有点失落的样子,桑落打趣道:“你就这么想跟着我这种纨绔工作?”
“桑总,其实你还是挺好的,真的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老板了。”
不像咖啡厅的老板,明明十个咖啡厅也比不上桑正的百分之一,脾气却比桑落烂得多。
桑落没想到还能从助理这里听到自己脾气好这个评价。
“得,后面有打算再告诉你,”桑落起身,“这玛芬太甜了。”
秦笑羽知道这少爷挑剔的饮食习惯,不敢说这个焦糖玛芬其实是他们店的招牌甜点。
“我住郊区,得先走了。”
秦笑羽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诶?我记得郊区那套房子你很久没住过了,怎么不回藤蔷苑呢?藤蔷苑连花园都干干净净的。”
桑落记得上次秦笑羽说过郑嘉琢没管这套房子,现在这套房子还在他名下。
虽然房子是老别墅,但里面毕竟留存了桑落二十几年的回忆,所以他决定回去看看。
回到老别墅区,没想到门口的保安还没换,一眼认出他来,叫他桑少爷。
哪里还是什么少爷,桑落笑着应了声。
藤蔷苑的别墅如其名,大多数别墅围墙上都爬着蔷薇,蔷薇的花期是五月到九月,在这寒冷的一月份,家家户户的围墙看上去都光秃秃的,有些萧瑟。
太久没回这套房子,但一步步沿着小时候的脚印走着,很顺利地来到了桑家别墅前。
鬼使神差之下,桑落竟抬手按了下门铃,当然,门铃电池的电量早已耗尽,如同嘶哑老人的噎语,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来。
桑落叹了口气,想摸出钥匙打开铁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藤蔷苑的钥匙早就在五个月前一起交给俞宿了。
不过……如果他没记错,门口吊着的吊兰花盆下,好像有一把备用钥匙。
吊兰是方绯雅养的,放备用钥匙也是因为桑落经常不带,家里佣人休假的时候总回不去家。
吊兰已经死了很久了,桑落往花盆底部一摸,果然摸到了被磁铁盒吸近的钥匙。
松了一口气,桑落用钥匙打开铁门,果然,如同秦笑羽说的那样,俞宿派人来过,就连花园也打理得干干净净。
桑落猜不透郑嘉琢的心思,难不成是他想把这套房子卖了,所以提前找人过来清理?
但郑嘉琢名下房产众多,不差这一套老别墅的钱吧?
好在别墅的大门是桑落两年前换的指纹锁,他很顺利地进去。
没想到客厅里绝大多数大件家具都蒙上了白布,地板看上去倒是一尘不染。
把这房子给郑嘉琢之前,他原本打算搬点东西去自己郊区的房子,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又被郑嘉琢给绑到那别墅了。
房屋的陈设基本上没有发生变化,除了上次桑落离开的时候,桑落取下来的挂在墙上的全家福。
上次桑落抚摸了照片中年轻的桑正杰和方绯雅的脸庞,最后还是取了下来,倒放在旁边的橱柜上。
不知道是谁给又挂起来了,桑落隔着玻璃层与三岁的自己对视,相隔二十三年,杏眼重合,鼻梁上的痣也叠了起来。
看了一会合照,桑落来到二楼,二楼是一家三口的卧室和书房,桑落的卧室很大,摆着许多他少年时期喜欢的东西,比如相机,滑板,吉他等等,一切能耍帅的东西桑小少爷都喜欢。
来到书房,桑落坐在桑正杰以前常坐的位置上,顺手拉开抽屉,把几份文件拨开,露出最底下红色的一个小证。
昨晚梦境中的少年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挥了挥手便坐上去考场的大巴车。
桑落拿起毕业证,时间太久,郑嘉琢的照片有些泛黄褪色,但他的五官还是一样的深邃华丽,像上世纪的旧文艺影片。
其实郑嘉琢并不需要这本毕业证,在两年前两人相撞的时候,那短促的对视中桑落就知道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一直保留着呢?
那句“爱与恨并不冲突”就如同一句魔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萦绕,桑落打开另一个抽屉,里面压的都是桑正杰的文件。
桑正杰出事之后,他也怀疑过是不是桑正杰惹到了什么人,但从来没有找到过证据。
“咔哒。”
细微的声响传来,桑落皱了皱眉,按在抽屉下面的木板上。
他把里面的所有文件拿出来,蹲下身敲了敲,按理来说这桌子是实木的,底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才对。
桑落猜测下面可能有什么东西,于是去杂货间拿了个工具,把底下那一层给撬开。
果然,下面还隐藏着一个微型的保险箱,看样子已经许久没有人打开过。
自己家的书房,自己用过这么多次的书桌下竟然有个隔层,里面还放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保险箱。
桑落感觉后背一凉,猜测这个保险箱应该是桑正杰的。
桑正杰的保险箱密码会是什么?
桑落想了想,输入了父亲的生日,没有解锁。他抱着怀疑的心思又输入了母亲的生日,当然也没有解锁。最后输入自己的生日,也不对。
他把保险柜摆到书桌上,抬头恰好看到对面展示柜里面的一件古董。
他还记得桑正杰说那是一个贵人在公司上市的那一天送来的,所以摆在了正中间。
公司上市?
桑落输入了那一天的日期,保险箱开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查看里面的东西,先是笑了一下,觉得桑正杰真是人设不倒。
里面放着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照片和几张纸。
拿起泛黄的照片,桑落目光一凛。
照片是在一个庄园里面拍的,里面站了三个人。
桑正杰站在最右边,而站在他旁边的中年男人,穿着制作精良的西装,目光如炬,面容俊朗。
竟然是郑君汝。
郑君汝看上去那个时候不过三四十岁,正值壮年,浓密的黑发梳理得干净利落,鹰眼里闪烁着能看穿人的沉静,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从容,傲慢的气场。
怪不得外面那么多人说郑嘉琢和郑君汝像,原来最像的压根不是外貌,而是气质。
两人都有一种天生的,犀利到尖锐的野心家气质,整个人都显出傲慢到不可一世的感觉来。
唯一不同的是,郑嘉琢的眼睛中和了面部线条的凌厉,少了郑君汝的阴鸷。
郑君汝旁边站着的年轻女人自然就是郑琴了,这两兄妹虽然并非同父同母,但同框看来,身上有着近乎一致的冷漠傲慢感。
桑正杰居然这么早就认识郑君汝和郑琴了?桑落从来不记得桑正杰在家里提到过这两个名字,难不成那件古董就是郑君汝送来的?为什么说郑君汝是贵人,桑正的成功上市,究竟有多少远卓的操控在里面?
桑落感觉自己揭开了巨大阴谋的一角,仅仅是这张合照,便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其他几张照片也都是桑落与郑君汝兄妹的合照,其中有一张看起来不像国内,桑落对比了背景中出现的植物,猜测可能是在塔纳的故乡。
塔纳一直活跃在边境的灰色地带,桑落知道像远卓这样的大公司有些藏污纳垢的地方很正常,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就连桑正也参与其中。
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
桑落不敢想象,桑正,这个看着他长大的企业,背后居然会与郑家有纠缠。
可是现在郑君汝和桑正杰都已经死了,桑正也垮了,但郑琴和塔纳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桑正杰给桑亿邴的那张卡又是为何而来?
对了,还有郑嘉琢。
桑落想起郑嘉琢说的那句话——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那么,一回国就针对桑正的郑嘉琢,难道对这些事都知情吗?会不会,明面上是针对,实际上是保护呢?
桑落拿走了那几张照片和郑嘉琢的毕业证,下楼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他顿了下脚步,最后还是把那张全家福也取下带走了。
桑正背后牵扯得太深,偏偏现在又已经垮台,简直让他无处可查。
而出现在合照上的,唯一还活着的郑琴,究竟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这同样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郑董,琴总来了。”
郑锦尧原本在办公桌后批文件,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俞宿平和的视线。
自从郑嘉琢回来之后,他就开始在俞宿身边安插人手,监听了俞宿的手机,目前来看,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俞宿依然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来没有和郑嘉琢联系过,甚至都没打过几个私人电话,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特助。
郑锦尧扬唇,招了招手让俞宿走近一些,然后起身抬手为俞宿理了理领子。
二人差不多身高,郑锦尧身上总带着一点木质酒香,一靠近这点香水味便短暂的在俞宿身上缠绕。
然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郑锦尧神色自然地抬头:“姑姑。”
俞宿也对郑琴微微颔首,接着离开办公室,关上了门。
郑琴转身把门锁了,把一个文件夹放到郑锦尧的办公桌上,然后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不满地看着郑锦尧:“这是郑嘉琢的特助,我早说这种人用不得,你怎么还放在身边?”
“要这么说,俞宿也是爸的助理,有什么不可以用的?”郑锦尧不以为意。
“你已经结婚了,”郑琴皱着眉提醒道,“锦尧,唐家你也要顾及着点。你现在坐的什么位置,能不能坐稳,不需要我提醒你。”
郑锦尧眼神微冷:“有话就直说吧。”
“上次跟你提到的那笔单子,你姑父在催了。”
“上次我也给过答案了,”郑锦尧喝了口咖啡,“姑姑,你也姓郑,可别忘了。”
“锦尧,我看是你忘了。”
郑锦尧脸色微变,接着,便听到郑琴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怎么撬走郑嘉琢坐上这个位置,以后还能不能坐得稳,你以为是你自己就可以决定的?”
“锦尧,你怎么现在还是这么天真?没有塔纳的帮助,没有我哥留下来的那些势力人脉,单凭你自己,远卓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郑琴摇摇头,目光落向郑锦尧的书桌,笔筒上插着的那支钢笔她还记得,是郑君汝给郑嘉琢的。
郑嘉琢回来的那段时间她与塔纳被国外的事务绊住了脚,郑君汝恰好病重,与她断了联系,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郑嘉琢到底是怎么哄得郑君汝那个老狐狸把远卓交给他的。
“郑嘉琢回来了,他是你弟弟,你应该更了解他才是。”
“姑姑,”郑锦尧已经完全变了语气,锐利的目光与郑琴相接,“现在远卓,我是董事长。”
“那笔单子你比我了解得只会更多,现在没了桑正那种公司在前面打掩护,你难道不担心被上面盯住?远卓可经不起查。”
郑琴看样子并没有因为郑锦尧说的话动摇,摇了摇头:“你胆子太小了,难怪两年前争不过郑嘉琢。”
又被拉来和郑嘉琢做比较,郑锦尧被书桌遮挡的手青筋毕露。
郑琴与郑君汝一样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眼角的细纹依稀能够看出来岁月的痕迹,她起身,点了点郑锦尧桌上的那份文件:“还有,桑正的那个桑落最近也回曼都了?”
“嗯。”郑锦尧这才打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桑落的调查报告,文字材料有不下二十页,还有很多照片。
“他和郑嘉琢到底什么关系?”郑琴轻轻蹩眉,“郑嘉琢当初非要把桑正给逼垮,是因为两人有私仇?但郑嘉琢前几年一直在国外。”
郑锦尧拿起一张桑落高中的毕业照,上面的少年意气十足,有着非常出色的一张脸:“他们是高中校友,至于现在……不好说。”
跨年夜那天他约桑落出来吃饭,看桑落的态度,似乎对郑嘉琢多有敌意,但他派出去的人,最后竟然也是在桑落的住处找到了郑嘉琢。
两人的关系不似仇人,更进一步讲,甚至有些暧昧。
“你多盯着点桑落,不知道桑正杰有没有留什么后手,还有,允菡回来了。”
“嗯,见过了。”
“允菡和桑落一起在商场吃过饭,听允菡的司机说,是因为允菡落地那天桑落帮她拿了行李。”
郑锦尧总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里,桑落并不是热心泛滥的那种人。
“允菡在国内也待不了多久,”郑锦尧无心过问郑允菡的个人生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你也把远卓抓得紧一些,郑嘉琢那么狡猾的一个人,上次算计到他是你运气好,这次还有没有这个运气就不知道了。”
郑锦尧目光冰冷:“远卓可不是他想拿就拿得到的,威胁太大的话,干脆直接除掉。”
郑琴冷笑一声:“你是大大方方正正经经的董事长,这些事没有塔纳你也干不成,所以今天之内把单子签了,锦尧,你应该知道谁和你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郑琴走之后,郑锦尧把那一沓桑落的照片摆出来,看到了十分眼熟的一张,照片背面写着那一天的事件。
“桑落十八岁成年礼”。
照片是桑落在一个高档酒店的顶楼拍摄的,他穿着黑色西装,将头发梳起来露出俊朗的眉眼,周围围绕着一些与他年龄差不多大的的少男少女,个个打扮精致,一群人站在落地窗前,桑落站在最中间露出浅笑,是众星捧月的小王子。
郑锦尧却拢了眉,指尖划过落地窗后面的夜景,是瑢港边的地标灯塔。
他觉得有些眼熟,于是拨了个电话出去:“现在去查八年前桑落成人礼那天郑嘉琢在哪。”
郑嘉琢在高考毕业便被郑家强制送出了国,还安排了人在国外盯着他,确保他不会乱跑,那时候郑锦尧才进入公司,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四月份的某一天,自己的秘书曾给他发过一则信息,是有人在曼都看到了一个很像郑嘉琢的男人,还附有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影并不完全清晰,看上去的确有五六分像郑嘉琢,而背景当中,同样出现了瑢港的灯塔。
如果那一天那个模糊的人影真的是郑嘉琢,那他不会相信偏偏就有这样的巧合,在桑落成年的那一天,郑嘉琢出现在了桑落办成人礼的那个地方。
郑嘉琢,你的软肋,会是桑落吗?郑锦尧看着照片上桑落的脸,最后两指一捏,将照片折了起来。
而郑嘉琢,同样也遇上了一个难题,小雪生病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些应激,没有适应好环境,现在吃得越来越少,一吃就又拉又吐,精神也很差,耷拉着耳朵郑嘉琢怎么叫都不理人。
郑嘉琢一个电话叫来家庭医生,已经四个月没服务过郑董的成敬言急匆匆来到观云,以为郑董一回来就遇上哥哥弟弟的暗杀,现在血流别墅。
结果——
“你说的急事是狗拉肚子?”成敬言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又不是兽医!”
“而且、而且你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养狗了?”
郑嘉琢在外人面前深不可测,但在自己的核心团队面前偶尔也会表现出一些喜恶,比如他讨厌任何形式的幼崽,其中人类幼崽和狗类幼崽并列榜首。
“你太吵了,”郑嘉琢看上去没什么耐心,揉了揉耳朵,“你不是有个师兄是兽医吗?”
成敬言崩溃:“你让皇家兽医学院的博士来给这个狗看拉肚子?”
郑嘉琢没理他,看表情很像“反正我有的是钱怎么不可以”。
最终成医生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小雪看了病,联系宠物医院一会送点药过来。
“可能是换了粮,环境陌生有点应激,”成敬言挂了电话,“观察几天再看看。”
他比较喜欢小动物,又难得在郑嘉琢的别墅里看到这种毛茸茸,蹲下身子摸了摸小雪的脑袋:“叫什么名啊?郑董你多陪陪它不好吗,看上去可怜吧唧的。”
郑嘉琢去岛台倒了杯水,语气淡淡地说:“小雪。”
忽略了第二个问题,小雪并不亲热他,看上去比他还想桑落。
“小雪?你取的?”
成敬言露出和姜月迩一样的表情,怀疑郑嘉琢被夺舍了。
眼见着郑嘉琢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成敬言咂咂舌,拿出设备给他做基础的健康检查。
“郑锦尧上次让人来追杀你,没受什么伤吧?”
郑嘉琢摇头。
“也是,想来他们也伤不到你,”成敬言记录下数据,“郑董去了趟莱北修身养性?”
健康数据比起半年前好看得不止一点半点。
“少废话。”郑嘉琢拿起笔在报告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眼尖的成敬言一眼看到了郑嘉琢拿的钢笔,并不是以前郑嘉琢常用的那一支,以前那支看上去更贵做工更精细,还镶嵌了一颗纯度非常高的钻石,而这一支则简单得多,被郑嘉琢拿在手里,看上去衬不起郑嘉琢的身份。
戴着眼镜的成敬言目光微移,看到旁边的笔帽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看不太清,笔画有点多,反正绝对不会是郑嘉琢的名字。
福至心灵一般,成敬言收好报告单,原来郑董去莱北不只是修身养性。
【作者有话说】
顶级的团队,八卦的成员
第66章 生日宴
唐家兄妹的生日宴几乎请到了半个曼都的名人富豪,虽然唐若婉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当天也乖乖巧巧坐在家里任由造型师打扮,最后如同一个被装扮好的精致人偶一样露了面。
而哥哥唐若鸿则是难得戴上家族戒指,站在宴会厅门口迎客。
桑落本来不想过来,熟人太多,他懒得一个个解释自己那消失的几个月去了哪,但唐若鸿说毕竟以后还要在曼都混,借着这个机会能多巩固一下人际关系也不错。
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唐若鸿倒还真有了几分继承人的模样,跟以前那个只知道泡吧飙车的小少爷完全不一样了。
“生日快乐。”桑落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一如以前那般,修长的身姿放松,神情恣意,眉眼清隽。
唐若鸿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将他抱住,依外人看,两人这是久别的好兄弟重逢,桑落只觉得他的力气有点太大了。
无声叹了口气,桑落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寿星,再这样下去,我们得上娱乐新闻了。”
唐若鸿这才松开手,他今日还戴一枚古董胸针,闪耀出的光芒在桑落眼前亮了一下。
桑落手里就提着一个礼盒,唐若鸿跟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问他要礼物:“是不是唐若婉跟你打电话了?只带了她的?”
这两兄妹比桑落还大三个月,桑落自认为自己脾气不小,现在看来泡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若鸿若婉比他更幼稚些。
“邮件发你了。”
桑落扬了扬手机:“约到了Nassau给你的爱车做改装。”
唐若鸿的眼里顿时发出了精光:“真的假的?你别骗我吧。”
“你满二十七又不是七岁,我骗你干什么,他会通过邮件和你联系,我也把他chat推给你了。”
唐若鸿迷改装车,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父母虽然宠爱他,但并不支持他的这个爱好,会查他的卡,所以以前他和桑落一起玩车的时候烧的大多数都是桑落的钱。
桑落是个爱玩的性格,但对于车子也并没有那么深的执念,他知道唐若鸿一直很想请国外的某位著名工程师来帮他改车,但谈了好几次都没谈拢,唐若鸿还被老爷子抓着往公司里面押,更不好谈了。
“你怎么联系上他的,他这个人脾气怪得很。”
“你想要请人家帮你改车,也不知道多了解一下他的喜好。”
Nassua是个啤酒收藏家,桑落去看了他的个人社交网站才发现他只差某款圣诞限定的酒就能凑齐一个全套,那款酒早就停产,连拍卖场上也看不见踪影,不过正好桑落家里有,就拍了个照发了私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此时又有其他客人来了,桑落让唐若鸿稳重点,就进了宴会厅。
步入宴会厅,璀璨水晶吊灯闪耀光芒,精美的浮雕与彩绘尽显高贵,地面地毯柔软厚实,落地窗垂着丝质窗帘,雕花立柱、金色装饰与白色墙面相映,长桌餐具精致,鲜花娇艳。
这里处处散发华丽奢靡的气息,让桑落微觉有些陌生。
不过很快,这一点陌生就被人打断了,感觉自己的肩膀背用力拍了下,桑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搂住了。
“落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他这大嗓门,周围一圈人都看了过来,桑落咬着牙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我不是给你发过信息吗?怎么一副我起死复生的样子。”
“害,这不太久没见到你了吗?落哥你好像瘦了点。”
“可能吧。”
“一会这边结束了还有下一场,去Aurora续摊。”
没错,桑落和唐若婉初遇的那家开在新柏的Aurora居然还在营业,而且近几年网红营销做得非常成功,已经跻身国内的一流酒吧。
“行。”桑落戒过一段时间酒,那个时候他讨厌桑正杰,憎恨郑嘉琢,有一段时间甚至还嫌弃自己这个跟酒有关的名字。
不过经过这几个月,他也想开了许多,很多事情都自有命数,比如桑正杰的离世,或许正是因为他与郑家做过什么交易。
唐若婉那边自是众星捧月,唐家是曼都的老牌豪门,虽然近几年上升有些乏,但是通过和郑家的联姻,又曲线救国了一回。
唐若婉醉心学术,很少与其他家的千金小姐有往来,但这样的应酬场合,那些大小姐们自然不会放过她,一个劲地与她亲热套近乎,让她有些招架不来。
“桑落,兴子。”唐若婉总算看到救星,给桑落和兴子使了个眼神。
两人过去救大小姐于水深火热当中。
“今天人也太多了,好多人我都没见过。”
“是啊,不知道的以为唐叔大寿呢。”
唐若婉这才说道:“不过的确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会宣布,我爸觉得唐若鸿年纪不小了,所以今天他会宣布自己退居二线,让唐若鸿正式接管公司,以后以他的名义出去应酬。”
桑落挑了挑眉,前几年唐若鸿就已经被唐老爷子盯着往公司里送了,但唐若鸿和他一样,从小就是个爱玩的,没什么经商天赋,所以唐老爷子一直都带着他,现在宣布正式传位,看来以后曼都的格局又要变了。
“礼物,”桑落把礼盒递给她,“生日快乐婉婉。”
其余人送的礼物唐若婉都让管家收了,大多数都是珠宝一类的东西,她并不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的?”唐若婉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物包装盒,看到里面是一卷自己想要收藏的卷轴,顿时眼睛亮闪闪,十分欣喜。
“喜欢就好。”
兴子也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婉婉你看看我的呗。”
这小子送了条项链,桑落在报纸上看过,价格不菲,想来是下了血本了。
“谢谢,好漂亮。”
两人陪着唐若婉聊了会天,桑落挑着讲了些在莱北发生的事。
“难为你这个大少爷在莱北自力更生了。”兴子最知道桑落的挑剔,两人认识十几年了,恐怕除了桑落家的保姆,就他对桑落的饮食条件最了解。
“现在还大少爷呢。”桑落不甚在意地说。
此时,宴厅门口传来几道耳熟的声音,三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凝夜紫色华丽礼裙的女人走了进来,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她微微浅笑,眼神流转间,尽展优雅妩媚,长发披肩,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让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陈蓝幽。”桑落不自觉轻轻念出女人的名字。
“她怎么来了?”
“郑锦尧今天不来,郑嘉琢现在摸不清,郑靖和在住院来不了,”唐若婉说道,“所以陈蓝幽来了。”
兴子“啧啧”两声,“陈蓝幽不是还没进郑家的门吗?这就代表郑家过来了。”
“也不全是吧,VK和我们家关系也还不错,这种场合陈家肯定会派人过来的。”
话语之间,陈蓝幽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住,她风情万种,勾勾手指便引来好几个新贵围着她献殷勤。
不过陈小姐看上去对这些男人也不感兴趣,也是,与她闹出绯闻的大多数都是颇有姿色的男明星,兴许是对这些人看不上眼。
只是没想到陈蓝幽会主动向他们走过来。
“若婉,”陈蓝幽勾起红唇,“生日快乐。”
“谢谢蓝姐。”唐若婉与她不熟,但也熟稔把握客套话。
“这两位是?”陈蓝幽好奇地打量两人,目光在兴子脸上转了一圈之后果断停留在了桑落脸上。
“温兴,陈小姐久仰大名。”兴子轻握住陈蓝幽的半掌,礼貌地问好。
“桑落。”桑落颔首。
“桑先生嘛,”陈蓝幽看上去对桑落更感兴趣,“在报纸上见过的。”
桑落总共就上过两次报纸,一次是桑正杰被抓,一次是桑正垮台,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旁边的兴子和唐若婉一听就变了脸色。
桑落笑容未变:“我倒是第一次见陈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倾城的美人。”
陈蓝幽脸上的笑容更明媚,对着桑落眨了眨眼,娇笑着说:“桑先生真会说话,要是我未婚夫也跟你学学就好了。”
桑落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过还好有其他认识陈蓝幽的人上来与她打招呼,很快她便离开了。
桑落的唇角垂下,恢复一道平直的线。
“这女人说话真是……”兴子余光瞥着桑落的脸色,“你别当回事。”
“没当回事。”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未婚夫现在到底是郑嘉琢还是郑靖和,郑靖和都少了只手了,陈邦铭总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残废。”
桑落不关心,拿起旁边侍应生托盘里的香槟抿了口,随而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啊,有道理。”
第67章 萌芽
宴会正式开始,唐老爷子出阵,左边站着唐若鸿,右边站着唐若婉,大女儿唐文茵则在一旁静静侯着。
“诸位,”唐老爷子一开口,宴会厅就安静了下来,“今日是我一双儿女的生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从今天起,我儿子唐若鸿将正式成为唐氏的CEO。但他毕竟还年轻,在未来还有多向诸位学习的地方。”
唐若鸿站了出来,年轻的继承人一脸严肃,郑重地说自己将会带领唐氏走向辉煌。
场上掌声雷动,桑落看向中心的唐家人,明明是个守着巨大财富的大家族,此时此刻却温馨得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家庭一样,脸上洋溢着祝福的笑容。
今晚唐若鸿无疑是绝对的主角,光是来找他应酬的,都快能排上长队了。
等到宴会结束,唐大少爷已经被塞了一裤兜的名片,喝了五六杯酒。
“还清醒吗CEO?”兴子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续摊不?”
唐若鸿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清醒着呢,走吧,去Aurora。”
“婉婉,你去吗?”
一听是Aurora,唐若婉摆摆手一脸嫌弃:“不去啦!”
唐若鸿笑她:“又回忆起你的苦情史了?失恋大小姐?”
这两人,二十七岁的人了还这样打嘴仗。
“唐若鸿,”唐若婉揪着他耳朵,一点不给自家亲哥面子,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自己追到桑落了吗还有空调侃我。”
“你们俩得了啊。”
周围人将两人分开,唐若婉回家陪最近身体不适的母亲,唐若鸿则带着一行人去到Aurora。
今天人多,大家都想蹭唐大少爷的风头,唐若鸿也提前在Aurora包了场,一行人乌泱泱地在二楼坐下。
“来来来,先喝一个,庆祝我们唐少,哦不,唐总正式迈入人生新篇章。”
“你这话说得,跟唐若鸿要结婚了似的。”
“诶对了,唐总都接管公司了,还不考虑找个太子妃,还是后面联姻?”
一群男人八卦得不像样子,桑落甚至想去几个女孩那里打桌球。
唐若鸿闻言,下意识看了桑落一眼,桑落却没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早还早。”唐若鸿失望地垂下眼,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闷了。
“别还早啊,”兴子最能起哄,“今天也来了许多漂亮的姐姐妹妹,看看有没有相对眼的?”
唐若鸿推开他的头:“滚一边去,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语惊人,卡座上的其他人纷纷发出疑问 :“谁啊谁啊?”
这么多人里,最洁身自好的就要数唐若鸿和桑落了,但他俩比起来,桑落好歹有时候还能和女孩约约会什么的,唐若鸿一天到晚都是搞他的车,压根没见过和什么人走得近。
“没谁,别问了。”唐若鸿有些烦躁。
桑落起身,去到吧台,调酒师问他有什么需要。
“我调杯水。”桑落熟练地打开暗门进去,调了杯蜂蜜薄荷水,最后放到唐若鸿面前。
“喝醉了没人扛你回去。”
唐若鸿抬头看他,眼里露出迷蒙的惊喜:“谢谢、谢谢。”
其他人见他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纷纷鸟作兽散,去其他地方找乐子了。
兴子见着一个许久没见的熟人,打了声招呼过去和对方攀谈。
卡座的角落最后只剩下桑落和唐若鸿。
“你和……那个人真的闹掰了吗?”唐若鸿喝了蜂蜜水,桑落加了三片薄荷,有点凉,他也醒了醒神。
桑落第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顿了下才说:“算是。”
“是男人吗?”唐若鸿盯着他。
“嗯。”
“怎么会这样?”唐若鸿捂住头,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似的,“我们之间没可能的是吗?”
桑落摇了摇头,眼神非常无奈 :“若鸿,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说话难听,朋友本来就没几个,这个问题上次我回答过你。”
上次,桑落的秘书被抓,他心情郁闷,没喝酒,倒是一直抽烟,唐若鸿在旁边陪他,一杯接着一杯倒是给自己喝嗨了。
“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桑落把最后一支烟捻灭,越过唐若鸿的时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走不了了?”
没想到自己的手却被突然握住,唐若鸿的掌心很烫,把桑落惊了一下。
“你干什么?”
“桑落,”唐若鸿醉眼朦胧,说不清楚是不是清醒,“我、我……”
“你怎么了?喝多了吧唐若鸿,手给我放开。”
唐若鸿却握得更紧,闭着眼铁了心开口:“我喜欢你。”
接着,他睁开眼,看到桑落仿佛被雷劈中的表情。
那是他见过桑落最生动最震惊的表情,下一秒,桑落猛地抽出手:“你喝醉了吧!唐若鸿你在说什么?”
他生气了。
唐若鸿认识他八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没开玩笑,桑落,我是上大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可能喜欢……男的,后来我发现,其他男的在我眼中的确都是兄弟,但你不是,你跟他们不一样。”
唐若鸿口不择言:“我会想离你更近一点,和你谈恋爱,我知道婻風你现在压力很大,上次我问你需不需要唐家帮助你说用不着,朋友之间不谈那个,但我还是很想帮你,不以朋友的身份,以恋人的身份……也可以。”
桑落皱着眉听完,退后两步,两人的距离拉开,他难以置信唐若鸿竟然对他怀着这样的心思。
“我是直男,我不喜欢男的还恐同。谢谢你想要帮助我,但桑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了。”
桑落拿起唐若鸿的手机,唐若鸿手机密码是他自己的生日,桑落解锁之后拨通了唐家司机的电话。
“唐若鸿喝醉了,你上来一趟。”
说完,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厢。
唐若鸿后来也很后悔自己在醉酒的情况下突兀地表白,但桑落似乎真的很恐同,不管他怎么联系,桑落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
所以理所应当的,唐若鸿觉得自己这段单恋必定会无疾而终,还做好了只当朋友看着桑落谈恋爱甚至结婚的打算。
直到上次,桑落说自己在莱北包养了一个小白脸。
“为什么?你亲口对我说的恐同!”唐若鸿少见的情绪失控。
桑落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抱歉。”
“那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桑落喝完半杯酒:“看你。”
唐若鸿苦笑两声,是自己逾越在先,他不仅没计较,回了曼都也顶着压力参加了自己的生日宴,还送了这么合心意的一份礼物。
真不知是该说他太贴心还是太残忍。
“那就做朋友吧。”
唐若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针,父母虽然宠爱他,也给予了他很多包容,自己也应该履行作为儿子的责任才对。
两人以前分明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现在只能对着两杯酒相顾无言,唐若鸿甚至有些后悔刚才说出了那句“有喜欢的人”。
“若鸿,”桑落认真地说道,“如果让你感到为难和纠结,就算了。”
“不要,”唐若鸿几乎是立马回答道,“就现在这样吧,挺好的。”
“嗯。”
唐若鸿扯来其他话题:“对了,你想好要做什么了吗?现在我正式接手公司,手里会有更多资源。”
桑落懒洋洋地回:“没有,也不蹭你们唐家的。”
“有没有想过开个酒廊?”
桑落一怔,目光恰好落在吧台那边。
“你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可以考虑下,”唐若鸿提议道,“Aurora近几年是发展得不错,但是太网红了,我们这个圈子的很多时候不乐意来这种地方。”
桑落听得懂他的意思,茶室,酒廊,会所,这种场所都是他们这个圈子需要的,因为很多事并不是在饭桌上就能谈成的。
“也没那么容易,要有地有钱有人脉,换作半年前,我还会考虑一下。”
现在桑落没这个资本,别说酒廊了,就是让他开间小酒馆,他也拿不出能在曼都这种地方买下一块地的钱。
“有我啊,”桑落一个眼神扫过去,唐若鸿连忙换了个口风,“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向我借。”
桑落想到那张银行卡,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不过唐若鸿的这个提议的确在他心里留了个印子。
的确,他对什么创业啊,投资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也没经验,从小到大都跟着桑正杰耳濡目染学点酒文化,现在确实称得上是个野路子专家。
“后面再说吧。”
桑落看了眼时间,把最后半杯酒喝了个干净,对着他举杯:“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求海星,大家的弹幕也好有意思!
“三少,出事了。”
助理急匆匆地走到病房来,正好对上郑靖和在病房里发脾气,对着护士打骂,他的伤口恢复情况并不太好,又自己不管不顾出了院去堵郑嘉琢,原本三周就能安上假肢,现在可能得一个月。
助理几乎是看到郑靖和的表情就有些后悔了,但事情太过紧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
“是您买过股份的那家互联网公司出事了。”
“什么事?最近也该抛出去了。”这是俞宿介绍给他的,就连郑锦尧也知情,郑靖和并不觉得会出什么意外。
虽然最近他过得十分不顺,又是郑嘉琢回曼都,又是断了只右手,但想到那好几千万的债务终于可以还清,郑靖和也轻松了许多。
助理不自觉抖了两下:“那家公司,虽、虽然得了奖,但今天上午十点,被爆出来公司的CEO涉嫌非法囚禁和非法资金转移,现在人已经被扣住了,而公司股价也开始跌了。”
话音刚落,一个果盘便向他飞了过来,助理反应及时躲了一下,盘子被砸到墙上,立马四分五裂。
如果这个果盘是砸到人身上,后果不敢设想。
郑靖和面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眼眸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紧咬着牙关,腮帮微微鼓起,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声咒骂。
右手的断处隐隐作痛,他挥舞着仅剩的左手,不管不顾将旁边床头柜上的东西砸出,那狰狞的表情令人可怖。
“三少您消消气,消消气。”助理东躲西藏,面对暴怒的郑靖和,差点哭出来。
“这个项目是俞宿推给我的,他人呢?还有张頔,张頔也投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就这么崩了?”
助理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他也清楚现在郑靖和面临高额债务,这笔钱打水漂之后,除非郑锦尧掏腰包给他补,不然短时间补不上。
恰好在此时,郑靖和的手机响了,他一脸戾气地接通电话。
“喂?郑三少。”
那边传来一个男声,听起来有些阴测测的,郑靖和当然清楚这是谁的声音,连着几天,这个人都换了不同的号码打过来,都快成了他的梦魇,以至于大白天的听见这个声音他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几天你的日子过得可还惬意?离还款可就只剩两天了,怎么我这里一点零头都没看到呢?”
郑靖和清了清嗓子:“你急什么,该有的不会少了你,我是那种逃债的人吗?”
“呵呵,是吗?三少,听说最近你出了点意外,我们这边你可一定别忘记啊,不然另一只手也难保了……”
“滚!”
一个赌场的混混头子,竟然也敢对他说这些话威胁他,郑靖和怒不可遏,将手机砸向墙壁。
催债催债,一天到晚都是催债,他要是事先知道那赌场背后是搞军火的,怎么也不会在那里欠这么多钱。
都是郑嘉琢,从郑嘉琢有了消息以来,他就没什么事顺过,先是出意外手断了,又是炒股失败,现在眼看着就要被那边催债的给抓了。
“俞宿,对了……俞宿是郑嘉琢的助理,这次肯定是郑嘉琢给他出的主意,来圈我的钱。”
郑靖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冲着助理吼道:“给郑锦尧打电话,我要见他!”
“好的好的。”
助理很快拨通了郑锦尧秘书的电话,秘书那边说稍等,很快,一道冷凌凌的男声传了出来:“三少?”
“俞宿!”郑靖和咬牙切齿,“你他妈敢骗我!你那个大学同学是什么狗屁玩意儿,现在股价跌了,老子卖都卖不出去!”
“三少,你冷静一点,”俞宿的声音仍然冷静,“那个CEO现在只是被指控涉嫌,但还有一定转机。”
“老子等不起!”
郑靖和才不管那个人到底是真犯罪还是假犯罪,现在火烧眉毛,催债的很快就要来了,他压根没那么多时间。
“靖和,”此时郑锦尧接过了电话,“怎么了?”
“郑锦尧,你好好查查你这个助理,郑嘉琢的人你都敢用。”
“俞宿只是给你建议,是你自己往里面投那么多钱,而且,你什么时候欠了这么一大笔债?”
郑靖和顾不得他哥是不是故意包庇俞宿,现在走投无路也只有郑锦尧能救他。
“哥,我求求你,求求你借我点钱吧,那个赌场背后是黑帮的,我惹不起。”
郑靖和的声音一会怒一会泣,听着十分喜剧,郑锦尧却没有笑意。
“欠多少钱?”
“八、八千万。”
“郑靖和,你疯了。”
郑锦尧也没想到郑靖和背着他欠了这么多钱,欠钱事小,最主要的是如果因此惹上什么不该惹的势力,那很可能会赔上家族的名声。
“我让人给你打五千万,你先还着。”郑靖和被郑锦尧挂了电话,有气撒不出,但好歹有了五千万,能先堵住那些人的嘴。
“你,”他用左手指了下助理,“郑嘉琢现在才回来,根基不稳,趁这个时候,找个人给他撞了,他让老子少条胳膊,老子要他的命。”
助理虽然跟着郑靖和做过不少缺德事,但真正搞出人命的事还没做过。
“事成给你两百万。”
“好、好,您放心三少。”
郑锦尧挂了电话,被郑靖和惹了气,郑靖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怎么会跟他流一半相同的血。
俞宿把旁边才泡好的一杯茶端起来递给他,让他消消气。
郑锦尧接了,倒没着急喝,凤眼轻抬,在俞宿的脸上逡巡:“俞宿,这事没你的手笔吧?”
俞宿不卑不亢地回:“张总也买了股,我在这方面不至于专业,但张总的团队您应该信得过。”
“比起张頔,我当然更信得过你。”郑锦尧态度如常,看样子并未把刚才郑靖和的一番话放在心里。
“俞宿,你知道我最近查出了些什么吗?”郑锦尧摩挲着郑嘉琢的钢笔,拇指反复碾压那一串字母。
“没想到,郑嘉琢还是个情种,”他哼笑道,“八年前他从德国飞回过一次曼都,把郑家安插在那边的人全部骗过了。”
“你猜他是回来干什么的?”
俞宿微微低着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你也跟了他两年了,不知道他喜欢桑落?”郑锦尧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本来就没几个人能看透他。”
“你敢信吗?郑嘉琢这种人,二十岁的时候,居然从德国千里迢迢飞回来给桑落过十八岁生日。”
俞宿抿了抿唇,还是说自己看不透他的心思。
“话说,你也在德国读过书,当时就没认识他?”
“我和他并不在一个地方。”
郑锦尧早就派人查过,但郑嘉琢和俞宿的确不在同一个地方上大学,就连学的专业也天差地别。
“那你说,他为什么要逼垮桑正呢?”郑锦尧自己先应道,“可能是早就做好打算,要把他的心上人从风暴中心推出去。”
“郑嘉琢啊郑嘉琢,这么多年……”
郑锦尧微眯上眼,阳光从落地窗前洒进来,恰好覆到他与郑嘉琢唯一相像的下半张脸上。
他话没说完,但俞宿知道他想说什么。
从郑嘉琢的母亲去世至今,这么多年,郑锦尧终于找到了郑嘉琢的软肋,只要抓住这个软肋,便可轻而易举地将他击溃。
第69章 车祸
随着郑嘉琢的回归,郑靖和的受伤,郑家的夺权之争又拉开了帷幕,远卓的股价也因为郑嘉琢的一次公开露面变得些许波动。
曼都的大多数名门世家不见得现在有多待见郑嘉琢,毕竟现在坐在远卓顶楼的是郑锦尧,虽然两年之前大少二少之争以大少落败收了尾,但今时不同往日,郑嘉琢也在郑锦尧那里栽了跟头,谁能胜谁还说不准。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嘉琢仍然收到了一个私人宴会的邀请函。
“阮老先生。”二人此刻正坐在阮家庄园的茶室里,郑嘉琢亲自给坐在面前的阮老先生斟上茶。
说是老先生,其实也不过五十出头,保养得好,脸上的细纹只如同水墨画上浅淡的痕迹。
“嘉琢,”阮老先生的语气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和,“好久不见,你看上去状态不错。”
“毕竟不像以前那样操劳。”郑嘉琢这几日都在观云别墅里面办公,已经能与小雪和平共处——人在二楼狗在一楼。
阮老先生笑了下:“也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懂了。”
“您也是宝刀未老。”
阮老先生早年就在曼都发家,后来在北方定了居,结婚生子,夫人调来曼都,而他自己又想回老家看看,于是举家迁了回来。
“胡老师呢?”
阮老先生的爱人姓胡,现在在曼都总局工作。
“她去看小孙女跳舞了,有什么东西,我转交吧。”
“那麻烦您了。”郑嘉琢把一份密封的文件交给他。
阮老先生接过,没多问,只是叮嘱郑嘉琢:“你也多加小心,我这里收到的消息,你那两位兄弟可不太安分。”
郑嘉琢起身,冬日的暖阳之下,他的五官依旧如雕塑般精致,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知道,多谢阮老。”
姜月迩带着司机在庄园门口等他,路上也不乏一些想要对郑嘉琢献殷勤的小门小户,郑嘉琢淡然处之,并未与任何人有回应。
上了车,姜月迩在副驾向他汇报郑靖和那边的情况:“郑靖和还是向着郑锦尧伸手了,郑锦尧给他打了点钱。”
“绝对不会是八千万。”郑嘉琢淡声接道。
“嗯,只有五千万,郑靖和打了四千万过去,说隔一周再还。”
“哪有这么好的事。”郑嘉琢含着轻笑的声音传来。
姜月迩从后视镜看过去,恰好看到自己老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那什么时候收手?”
“今天。”
姜月迩愕然,紧接着就听见司机说:“郑董,姜秘,抓紧扶手,后面有人跟车。”
郑嘉琢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看样子是毫不意外,薄唇微掀,吐出两个字:“蠢货。”
姜月迩还没懂他的意思,就听见郑嘉琢已经拨通了某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言简意赅:“还有五分钟。”
挂断电话后,郑嘉琢用手背拍了下姜月迩的座椅:“拉紧点。”
然后,他对司机老金说:“放慢速度,这车我改装过,放心撞。”
没点心理素质都跟不了郑嘉琢这疯子,老金踩了点刹车,身后那辆别克很快就追了上来。
“郑董,要撞上了。”
郑嘉琢“嗯”了一声,下一秒,面前的路口突然开过来一辆大货车,老金的眼睛一瞬间瞪大,连忙踩刹车。
电光火石之间,方向盘上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方向盘用力往右打,手背上覆着的青筋蜿蜒起伏。
“砰!”黑色的劳斯莱斯撞上旁边的绿化带,将原本搭建的新年装饰撞得面目全非。
而旁边很快爆发出一道巨大的撞击声,后面那辆追车的别克一头撞上了大货车的车身,车身前部被撞得十分惨烈,地上到处是车辆的残骸和泄漏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和橡胶烧焦的味道。
旁边的路人惊呼出声,连忙开始打起了报警电话和救护电话,有路人来到劳斯莱斯车旁,艰难地从防窥玻璃破裂的缝隙看到后座上有个穿着西装昏迷的男人,鲜血从额角流下,触目惊心。
桑落是在手机上看到郑嘉琢出车祸的新闻的。
一辆别克和货车在路口相撞,别克司机当场身亡,旁边还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撞到绿化带上,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本在书房里查酒廊资料,看到这则新闻,停留了一下。
现在发出报道的并不是正规媒体,车牌也并未打码,桑落看着黑色劳斯莱斯被撞歪的车牌,总觉得有点眼熟。
恰好此时,一个由一群富二代组建的群里有人发了信息,连发十几张图片,说好像是郑嘉琢出车祸了。
看到“郑嘉琢”三个字的时候,桑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屏幕上不断弹出新的信息,他却无法看清每一个字在讲什么。
用颤抖的手握住水杯,他企图喝口水冷静一下,但水杯里面的水不受控地漾出来,将电脑键盘都淋湿,桑落的手背也被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把水杯放下,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中,救护车和警车将事故现场围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辆辉腾,戴着白色口罩的男人和一群医务人员一起推着担架床,旁边还有几个人撑着黑伞,将担架床上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桑落又点开另一张照片,只能看到担架床上露出来的一双皮鞋,和正对镜头的,戴着白色口罩的医生正脸。
成敬言。
桑落痛恨自己为什么只见过他一面就能记起他的样子,在这张模糊的照片里,哪怕只露出半张脸,桑落都能认出这是成敬言,郑嘉琢的私人医生。
所以……
担架床上躺着的人,被黑伞紧密包裹着不露出一片衣角的人,真的是郑嘉琢。
桑落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杏眼之中满是恐惧,他想拿手机看群里的消息,但颤抖中手机滑落在地,掉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接着,慌乱地迈开脚步,却差点被自己给绊倒。
为什么会这样?郑嘉琢怎么会出车祸?
桑落捡起地上的手机,给郑嘉琢打电话,但是一直忙线,经常给他发信息的人却没接他的电话。
打到第十九个的时候,电话终于有人接通了。
“喂?郑嘉琢!”
对面传来一个有些低哑的女声,听上去疲惫不堪:“是桑总吗?”
桑落感觉自己刚才回温的血液又变凉了,可能这道女声就如同尖锐的冰刀一样,连他的喉咙也划破了,不然他怎么会说不出话来?
“是。”桑落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我看您这边打了很多个电话了,不好意思郑总有些急事。”
“急事,郑嘉琢出车祸了,他怎么样了……”
女声一顿,很快接着说:“还好。”
还好为什么要用黑伞,还好为什么停顿……
桑落想到刚才看到的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别克司机几乎被压扁,看不出原样。
“哪个医院?”
“什么?”
“郑嘉琢在哪个医院,我要过来。”
“这……”女声又犹豫了一下。
“说啊!他在哪个医院?”
桑落本无意对女性发火,但车祸现场图仿佛就在眼前,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用尽全力将那血肉淋漓的悚人画面从自己脑海里剔除。
“在郑董名下的私人医院,佑合。”
听到医院名字,桑落立马起身,抓起车钥匙去到地下车库。
坐上驾驶位的时候,他的手还有些颤抖,点开手机信息,看到郑嘉琢前两天给他传过来的一张小雪的照片,照片中的小雪在用鼻子嗅郑嘉琢的手,桑落盯着照片角落露出来的指尖,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向医院驶去。
到了佑合,桑落发现医院楼底已经挤了很多媒体,偶尔能听见一两个郑嘉琢的名字。
信息外泄了?桑落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不管是郑嘉琢的团队还是远卓的公关,都不会允许这种消息外泄。
很快,医院的保安冲了出来,桑落眼尖地发现其中有几个熟面孔,正是郑嘉琢的保镖。
记者们很快被遣散,医院门口短暂的安静了下来,留下稀稀落落的脚印。
“桑总?”有个保镖认出他。
桑落还记得这是以前郑嘉琢安排在观云别墅门口的那个保镖,每次桑落靠近别墅大门,显示器就会出现这位保镖的脸然后问他有什么需要,这位保镖的太阳穴处有一道疤痕,所以他印象很深。
“郑嘉琢呢?他在几楼?”
“这……”保镖有些迟疑,“稍等,我得向姜小姐请示一下。”
他打了个电话,很快便收了线:“桑总,您请跟我来。”
保镖刷卡带着桑落上了特殊病房楼层,下了电梯面前都还有一道门,保镖没有权限,只能接通内部通话,让里面驻守的人来开门。
来的人却是姜月迩,这位任何时候都光芒四射明艳动人的秘书小姐此时看上去颇为憔悴,踩着一双病房的白拖鞋,秀丽的长发也显得灰扑扑的。
“桑总。”姜月迩的锁骨处贴着一块纱布,走路的速度也明显变缓。
“姜秘,你也在车上?还好吗?”桑落站在门口处,旁边立马有人迎上来给他做全身消毒,这架势,他还以为自己要进手术室,心里不由得发紧。
“安全气囊弹出来了,人没什么大碍。”
姜月迩带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病房前。
门口坐着一个挂着半边口罩的男医生,潦草地披上白大褂,正在看膝盖上的笔记本。
他闻声抬头,看到了桑落,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把郑嘉琢喝成胃出血的那位。
“桑先生?”
姜月迩替桑落做介绍:“这位是成敬言,郑董的私人医生。”
“我们见过的。”
桑落心思已经飘到旁边的病房门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这位“见过的”成医生。
“诶,桑先生,郑董现在……”
话音未落,成敬言的脚便被姜月迩狠狠踩了一下,最后一个音节尾音变了形。
姜月迩挂着恭敬的笑容:“桑先生,郑董还没有苏醒,您可以先进去看看。”
她忽略了成敬言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现目前病房只能待半个小时,还请您注意时间。”
桑落握上病房门把手,后知后觉地轻声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姜秘:你个死直男你知道什么,别说话,一边去(用力踩一脚)
成医生:不是你刚才耳提面命不要让外人见到郑董吗?!(表情扭曲)
下一张见面啦,小情侣又要开始斗嘴(秀恩爱)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医疗仪器和加湿器的声音。
这里其实不像一个病房,除了那些被安静摆在一旁的仪器,这里完全就像一个总统套房。
郑嘉琢躺在最中间的大床上,桑落甚至生出一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来。
的确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桑落垂眼,看郑嘉琢被绷带缠绕的脑袋,如同两扇蝶翼一样垂下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唇。
旁边的仪器“滴答滴答”地响,逐渐与桑落的心跳合拍。
昨晚才给自己发过信息的人,怎么现在就躺在病床上了呢?
“郑嘉琢……”桑落抬起手,指尖落到他的脸上,“昨晚应该回你信息的。”
触摸到他温热的脸颊,桑落才有了些实感,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正是在这时,将他困住多日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解答。
关于爱,关于恨,关于两人的关系,这样深刻而重大的问题,偏偏在只有他一个人清醒的状况下,才有了答案。
于是他握住郑嘉琢的手,这样一只漂亮的,有力量感的手,掌心却处处都是茧,替他吹过头发,替他煮过姜撞奶。
桑落虔诚地低下头,在苍白的手背上印下一吻,难得细腻,难得柔情。
“我想看小雪了。”
“……不想我?”
突然,一个喑哑的声音传来,桑落猛地抬头,只见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睁开了双眼,墨黑色的一双眼安静深情地注视着他。
“郑嘉琢?”
桑落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低头一看,郑嘉琢反客为主,挤入他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
“草!”桑落一下子甩开他,郑嘉琢才醒,手自然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很轻松便被甩了下去。
他无奈地看向自己的手,就在十秒之前,桑落还轻轻地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你又装?”
桑落看他眼底一片清明,哪里像是才醒过来的样子,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
郑嘉琢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人耳尖和脖颈都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杏眼怒睁,气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
如果不是行动受限,脑袋还有点昏沉,他应该会把人搂过来接个吻。
只可惜现在有心无力。
“没装,脑震荡了,现在还疼。”
郑嘉琢扯出一个笑来,平日里显尽傲慢贵气的笑容,如今也因为他穿着病号服,头上缠着绷带变得脆弱几分,像个病弱的贵公子。
哪怕桑落气他装模作样,此刻也不能对着病人像以前那样挥拳动脚的。
“先生,”但是郑嘉琢看起来一点不像脑震荡的人,还能闲得出心思调戏他,“我想喝水。”
桑落忍了忍,看在郑嘉琢差点没了命的份上,站起来倒了水。
“能喝水吗?”
郑嘉琢张口就来:“能。”
桑落把水倒好,硬邦邦地往前一伸,病人却不识好歹,扑闪着深邃华美的眼睛,说:“这样我喝不了。”
“……”桑落想把水浇他脸上。
空气安静了三秒,桑落把郑嘉琢的病床摇起来,两人的距离也不可避免的靠近。
郑嘉琢看向他的喉结,线条漂亮的下颚,柔软的黑发,开口:“我也很想你。”
然后,郑嘉琢收获了桑落的侧脸,从喉结红到耳根的薄粉,还有口是心非的一句:“滚。”
桑落把水杯塞到他的手里,警告地说:“自己拿着喝。”
“好。”郑嘉琢自己喝了半杯水,嘴唇濡湿,看上去精神气足了一些。
桑落也从尴尬中缓了过来:“郑董事长回到曼都就是阔气些,住院也是包楼层,不像当初那么狼狈,被我给弄回去。”
这是开始算账了,有时候桑落会非常心软,是个善良到天真的小少爷,而有时候……也会异常狠心,比如现在。
不过也是自己欺瞒在先,郑嘉琢只能温声顺着大少爷往下说:“多亏有你。”
“……”桑落被四个字噎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这次车祸,不是意外吧,”桑落转移话题,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嫌恶,“郑锦尧还是郑靖和?或者他们一起?”
郑嘉琢十分享受桑落与他同仇敌忾的这些瞬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不用担心别有用心的人从他的微表情里揣测桑落在他心中的地位。
“郑靖和。”甚至没有加上假设,郑嘉琢平和地开口。
桑落骂道:“我就知道是这个孙子,他不是断了只手吗还这么不安分?”
郑嘉琢觉得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狗,跟小雪应激一样,龇牙咧嘴,不同的是狗在他这里好感度很低,而桑落却想让他覆上一个亲吻。
“也就蹦跶最后一两天。”
桑落一听郑嘉琢这语气,就知道他留了后手,郑嘉琢这种人,能预测到什么,能做什么他都不意外。
“那……他的手?”
郑嘉琢直视他,目光如有实质般温和地将他包裹起来,语气缱绻:“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桑落不自觉一抖,觉得现在的郑嘉琢与那个死活不让他离开观云的郑嘉琢一模一样。
“那谁知道?你们郑家内部斗法,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话虽这样说,其实桑落内心是不大相信的,原本他以为郑嘉琢嗜钱权如命,才会回到郑家大杀四方,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桑落不觉得一个喜欢看欧洲文学,能认得出上百种鲜花品种的人会策划出这样一场会伤及无辜的谋杀。
郑嘉琢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是我,我也派人去查了,的确是意外。原本我打算和你一起回曼都,因为这场意外,才不得已提前。”
桑落其实是个很传统的人,郑嘉琢知道,所以清楚他临近过年肯定会回曼都给桑正杰上香。
“居然真的是意外。”
桑落有些惊讶,因为这实在是太过巧合,稍有一点差池,郑靖和就会在海上丧命。
“嗯,我也不至于下手这么不干净。”
“……”
“最近你要不来观云住?不是想狗了吗,正好。”
又扯到小雪抚养权的问题,桑落冷了脸:“它不能来这住?正好你最近也住院了,我去接过来。”
“你进去了我不保证你能出来,况且,”微妙又可恨的停顿,“我在住院。”
“郑嘉琢,你是强盗吗?那是我的狗。”
“也是我的,连名字都是我取的。”
提到小雪的名字,两人的视线在对方的唇上停留了一瞬,都想起了莱北的初雪,桑落率先移开视线,觉得郑嘉琢真是奸诈。
“郑靖和走了之后,局势会变。”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
郑嘉琢轻描淡写地说:“郑锦尧好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虽然这句话与郑靖和走不走没有任何表面上的关系,但是桑落还是大为震惊,上次与郑锦尧见面的时候郑锦尧拐着弯打听他和郑嘉琢的关系被他糊弄过去,现在居然又知道了?
而且……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那怎么了,”桑落摩挲了下指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他……怎么知道?”
“查出了点东西,”郑嘉琢故意吊人胃口似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有人来德国找过我。”
桑落面色一愣,看向他,正好对上郑嘉琢打趣的目光。
“噌”的一声,桑落站了起来,眼神躲闪,耳尖红得能滴血。
“这就走了吗?”郑嘉琢失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再待会吧。”
桑落的背影呈现出一种尴尬不已的僵硬,就连黑发与黑色大衣之间的那截后颈,都染成了粉色。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在椅子上重新坐下:“所以呢?我在图书馆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你……”
图书馆……
记忆短暂回溯到八年前的那个寒冬,灰色墙面的图书馆,霭霭的白雪……最终,这一切被拼凑成一张照片,而那张照片——
桑落冲出病房,门口的姜月迩和成敬言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伸出手,表情难得的急躁:“郑嘉琢的手机呢?”
郑嘉琢的手机在姜月迩手里,她有些犹豫,很快,病房里传来郑嘉琢的声音:“给他。”
桑落拿着郑嘉琢的手机,点开屏幕,锁屏是系统默认的,千篇一律,他按下那串数字,将屏幕放到郑嘉琢面前,成功解锁。
几个图标简洁的应用背后,是眼熟的灰墙,天色渐暗,显得雪更白,看照片便能感受到德国雪季的寒冷与肃静。
“你知道,”桑落望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郑嘉琢,你早就知道我来过德国。”
【作者有话说】
来一点万圣节小番外欢迎我们专打对抗路的男同情侣回归~
万圣夜当天,桑落被酒吧里的几个姑娘化了个什么吸血鬼妆容,原本他觉得自己年纪不小了搞这些特奇怪,结果出门发现白头发的老爷爷在cos肯德基老头……
于是他硬着头皮顶着这个妆容出了门,一路上居然还被不少人拉着合了影,风衣口袋里塞了一大把糖。
回家之后他原本打算趁郑嘉琢没回家之前把妆卸了,结果一打开门就对上郑嘉琢直勾勾的眼神。
“吸血鬼先生回来了。”
郑嘉琢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两个僵尸护士与他的合影。
“瞎搞的。”桑落绕开郑嘉琢想上楼,被他一把拉进怀里,两人的距离只剩咫尺。
“别啊,”一身正装的郑嘉琢扣住他的后颈按过来,“来享用你的猎物。”
八年前,柏林机场。
桑落从飞机一落地就后悔了,飞机餐难吃得要死不说,落地还是晚上,冬天的柏林简直能把人给冻出问题来。
还不如跟唐若鸿去瑞士滑雪……
桑落拿出手机联系自己提前约好的司机,他连英语都只能算勉强交流,更别提一窍不通的德语了。
司机是个棕皮肤的大叔,人很好,会简单的英语,桑落把手机屏幕转向他给他看自己订的酒店。
车上音响不错,放了几首德国的老歌,桑落坐在后排摇摇晃晃,看外面冰天雪地。
思绪回到两个月前,郑靖和发了个微博,去欧洲玩了,有人在下面评论他是不是去看发配到外面的二哥,郑靖和在评论区把那人狠狠骂了一顿。
评论叠了好几层楼,桑落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硬是把郑靖和说的那几句垃圾话给看完了,最后又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点进了浏览器去搜柏林的大学。
柏林的大学那么多,桑落骂骂咧咧一个个筛选,终于找到郑靖和那个圈子里的一个人留下的定位,冲动之下办了德国签证,又冲动之下买了飞柏林的机票。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桑落行李不多,本来也没打算在这待多久,就背了个背包。
前前后后坐了十八个小时的飞机,桑落又冷又困又饿,偏偏酒店还只有冷餐,面对冰凉的火腿他提不起来一点兴趣。
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是暖和一些,他拿出手机,临时办了个电话卡,从微信通讯录里找到某个很久没有点开的联系人。
正在想到底是发“我来柏林旅游了听说你在这里读书”还是发“你怎么沦落到来这大学读书了恰好我来旅游了可以大发善心请你吃个饭”,结果一点开发现头像变灰了。
郑嘉琢注销了这个微信号。
桑落当即就想订机票回国,在心里痛骂自己一百遍为什么闲得没事干要来柏林找一个就认识一年的……校友。
总之这下是彻底断了和郑嘉琢的联系,桑落动了动指头,搜索了一些柏林的旅游点,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好好玩一圈,于是点了几个收藏就扔开手机到头睡了。
第二天中午。
桑落挂着一张被寒风吹僵的脸走进了一所大学。
亚洲面孔在这并不多见,桑落黑发黑眸,套了件晚上才买的羽绒服,下半张脸埋在他妈给塞进行李箱的大红围巾里,一路上引来不少注目。
柏林的冬天也太冷了,桑落觉得自己在外面站了一会,就快冻成雪人了。
光等着不是事,来图书馆之前他曾去过郑嘉琢所在的学院,好在他运气不算差,真的让他给找对了。
艰难地用英语和对方说了自己的来意,对方问他和郑嘉琢什么关系,桑落绞尽脑汁,最后说是friends。
那个高大的德国男生跟他说郑嘉琢他们班今天出去做社会调研了,要进山,得等晚上六点多才能回来,让他没地方待的话可以去图书馆坐一下,等郑嘉琢回来了会让他来图书馆找。
桑落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吃了午餐,买了杯热可可进图书馆坐着等。
这所学校世界排名不高,图书馆里面的学习氛围也不怎么浓烈,桑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高中时期他去郑嘉琢教室找他的那一两次。
在堆得比山高的教辅书当中,微拧着眉心转笔的郑嘉琢和晚自习结束之后神态放松看着《局外人》的郑嘉琢。
他大学会是什么样子?桑落有点好奇,会像高中那样寡言吗?或者会被国外的气氛所感染,后知后觉地开始挥霍自己令人嫉妒的好皮囊,交数不清的女朋友?
在这样的猜测中,桑落在图书馆坐了五个小时,等到了晚上七点,都没能等来郑嘉琢。
桑落有些坐不住,手里的热可可早已经喝完,纸杯被他捏出一道道皱痕。
他有点懊恼刚才没有留一个那个德国学生的联系方式,或者干脆一点直接问郑嘉琢的chat,明明都下了飞机好久,却仿佛还被那种飞来柏林的冲动裹挟着,冲昏了头脑,冻傻了似的。
等到八点半,桑落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又去到了学院楼,但学院楼已经过了上班时间,灯都灭了一大半。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桑落在外面站了一会,肩膀便覆上一层雪,他感觉到鼻尖冰凉,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上抬手将肩上的雪拍掉。
已经确认郑嘉琢就在这个学院,那明天来也没关系,最后再给郑嘉琢一次机会,就当是……感谢他二模的时候还抽空给他讲过题,押中了两道数学大题,让桑落难得在数学这个科目上考了个不错的分数,成功哄得他妈给买了一个新款的相机。
酒店的床很硬,柏林的冬天又太冷,桑落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时候接到电话,是他爸的秘书打过来的。
“熊叔?怎么了?”
“小少爷,桑总今天喝多了,急性胰腺炎,现在进急诊了。”
桑落的瞌睡一下子就行了,问他怎么回事,桑正杰的身体一直都还不错,而且酒量深不见底,很少有人能把他喝醉。
熊叔说这段时间桑总很忙,今天来的又是个大客户,带了一帮北方兄弟,一个比一个能喝。
“我妈呢?她还好吗?”
“夫人还好,现在我们都在医院急诊门口等着。”
“那我订机票回来吧。”
熊叔说好,让他把航班信息发过去,到时候派司机来接他。
桑落闷闷地“嗯”了一声,套了个外套拉开窗帘,外面还在下雪,黎明将至,天空是朦胧胧的蓝。
可能自己就不该来这一趟。
桑落穿好衣服,刷牙的时候看了眼手机,发现浏览器自动给他推荐了一则当地的新闻。
他原本想直接划过,手指却鬼使神差地在“了解详情”那一栏落下。
点进一看,居然是山区雪崩的消息。
不知为什么,桑落看到那座山的名字,总觉得有点心慌,于是他吐掉嘴里的泡沫,认真看了起来。
新闻很短,是两分钟以前才发布的,大概说的是离这里二十公里的山区昨晚发生山体滑坡,导致小型雪崩,恰巧在环山公路的两辆大巴车被困,大巴车上全是大学生,现在能确认的是已经有七名学生丧命。
那所大学的名字很眼熟,桑落记得昨天在图书馆里,桌面上的宣传手册上,第一页就印了那几个德语单词。
是郑嘉琢的大学。
那一瞬间,桑落感觉自己置身窗外的冰冷天地中,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新闻图。
开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些,他才有了精神,放大新闻图仔细打量。
救援车辆已经到达现场,将学生们一个个救出来,人群乌泱泱的,桑落却定睛到角落的一个穿着深灰色衣服的人影上,略微松了口气。
他又点开其他几张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道颀长的身影。
他又返回去看时间,发现是昨天傍晚六点半出的事。
郑嘉琢在那辆大巴上吗?
桑落心里传来一个回答,是的。
原来郑嘉琢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雪崩才没赶得回来,桑落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背上了背包,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酒店离郑嘉琢的大学其实很近,但他等不及,还是打了个车过去,跑到学院楼底下的时候气喘吁吁。
学院楼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焦急的神色。
他眼尖,找到了昨天问过话的那位男生,看来他在学生会工作,拉住男生问郑嘉琢的情况。
“Nero?”
这是郑嘉琢的英文名,桑落昨天才知道,点了点头。
男生告诉他Nero现在在市立医院,和其他46名同学一起,昨天出事之后消息很晚才传回学院,接着就是一直忙着联系学生家长,所以没给他打电话,表示抱歉。
桑落说没关系,问他可不可以把郑嘉琢的电话给他。
男生说Nero一般不告诉别人他的联系方式,他这里也只有一个他的社交账号。
最后桑落拿着郑嘉琢的社交账号id离开了学校,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他没空赶去市立医院,但好在至少知道郑嘉琢是安全的,不在那七个死亡名单之内。
桑落让司机把他送到机场,候机的时候搜索到了郑嘉琢的账号。
郑嘉琢的社交媒体非常寡淡,头像是默认的,只转载过两条电影导演发的影评帖。
桑落点开私信,删删减减了许久,最终等到登机的时候才发出去两条:
“听说你遇到雪崩了?人没事吧?”
“我是桑落,在曼都和你一个高中。”
接着他上了飞机,落地莱北已经是十七个小时之后,在熊叔安排过来的车上,桑落手机只剩最后百分之三的电量,他重新点开那个社交账号,发现没有人回自己的私信。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的脑袋无力地垂到车窗玻璃上,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他也没心思去充电,疲惫地阖上眸,恍然之间,柏林的大雪好像还在纷飞。
【作者有话说】
全文的回忆差不多就到这个时候结束了,后面再有也是小部分的,如果喜欢的话记得收藏哦
接下来的章节就是走剧情和谈恋爱啦,最近在构思下一本的一些人设情节,我尽量还是保持日更,求海星求评论^
第72章 真相大白
郑嘉琢手机的壁纸,正好是柏林那所大学的图书馆,桑落曾在里面拿着热可可坐了六个半小时。
他被这突然而来的信息砸晕了头,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嗓音发紧:“你……看到我给你留的言了吗?”
这个时候,他反倒希望郑嘉琢摇头,像以前任何一次开玩笑那样对他说“早知道你给我发过私信我还用得着又装失忆又卖乖吗”。
不过郑嘉琢没有,恰恰相反,他似话滚到嘴边,难得踌躇了一下,点头:“我看到了。”
所以看到了,甚至看到了他的名字,却没有回。
桑落像泄了气的氢气球,从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下,却没有被接着。
他敷衍地扬唇,笑得并不好看。
“我走了。”
郑嘉琢抬手拉住他,手心依然是他熟悉的温度。
“我以为,你是一时兴起。”
桑落被“一时兴起”这四个字激起了怒火,眼眶都染上愤恨的红色:“一时兴起,在你眼中我就那么闲那么没事做,因为一时兴起就从曼都飞到柏林,我坐了十七个小时的飞机都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下了飞机还只有难吃的要死的冷餐!”
郑嘉琢对他的委屈,指责照单全收,手掌收拢,将桑落因为气愤而发着抖的手握住。
“那是因为什么?桑落,你十八岁就喜欢我了吗?”
“当然不是!”
要是郑嘉琢咄咄逼人地问他现在是不是喜欢他,他还不知怎么回答,但十八岁的时候,他怎么可能喜欢郑嘉琢。
“那为什么来柏林,你根本就不确定我在那个学校读,你大学的时候和女生约过会,异性缘很好,你也不是因为喜欢我,那为什么。”
郑嘉琢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不近人情的冷,听着像是对桑落的质问,目光却不舍地在他身上纠缠,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也就这个时候能做出来。
桑落没说话,郑嘉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把人逼得太紧了,松了手,正想说没事,就看见桑落转过头来,漂亮的杏眼蒙上一层水光,脸颊上泛着红意,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
“那我怎么知道!”他吼出声来,嗓子里含着自己都不发觉的委屈与纳闷,“老子以前一直是直男啊,高中也没交几个知心朋友,就脑子有病看得惯你,给你过十八岁生日,又给你高考加油,结果你高考后就失踪了,人也找不到发信息还不回。”
“后面发现你去柏林,还去读什么自然科学,我都不知道你对这种学科感兴趣,我、我就想来看看,怎么了?”
郑嘉琢看到他蒙着水光的眼睛就心软了,听到这些话语,更是说不出一句强迫的话来。
“我错了,”他坦然地认错,撑着床直起身子,将桑落拉过来,“不该逼你,对不起。”
以前桑落不知道为什么郑嘉琢失忆了就能将认错做得如此坦然,毫无脾气地纵着他无理取闹,现在发现他没有失忆,也没有那层虚假的金丝雀身份,还是如此坦然地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原因显而易见。
“我不常看社交软件,是Lee跟我说了有个来自中国的看起来才成年的男生在等我。”
“那天回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车子侧翻了,有人不幸遇难,等到被营救,被送进医院已经是凌晨一点的事,是第二天学院的人过来,我才碰到Lee。”
“最开始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郑靖和。”
郑嘉琢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都觉得很可笑,当时Lee说是长得很帅气的一个男孩,他一面想起自己在国内压根没几个朋友说不定是郑靖和又来找事,一面又觉得郑靖和那长相跟很帅气也搭不上边。
桑落这个名字被他强行压到记忆深处,所以直到Lee说那个男孩鼻梁上有一颗很小的痣的时候他足足有三分钟说不出一句话。
“Lee说你在图书馆等了我很久,他告诉了你我在市立医院,以为你来找我了。”
“我去问护士,问有没有人见过你,护士站太忙了,最后都说没见过。”
桑落忍不住反驳:“那个时候桑正杰生病了住急诊,国内就我妈一个人,我……订好机票走了。”
“嗯,我猜也是你有急事,”郑嘉琢语气难掩落寞,“Lee说他给过你我的id,我就点进去看,看到了你的留言。”
“为什么不回我?”
面对桑落真挚的眼神,郑嘉琢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站在图书馆门口桑落站过的位置,拿出手机看到桑落发过来的私信的那个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
停了一下,桑落才听见郑嘉琢说:
“回了私信,我也不能回国来找你,那两年郑锦尧才进公司,派了很多人在柏林守着我。”
桑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他早就隐隐约约猜到郑嘉琢出国不是他自己的本意,毕竟高考的前一天,他还在说要去念x大。
“而且我猜你已经上大学,你性格很好,人缘也很好,会在大学交很多朋友。”
“不是的……”
这有什么关系,那些人又不是郑嘉琢。
“而且桑落,”郑嘉琢语气认真起来,“我那个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万一我回了你的信息,你还拿我当哥们怎么办,这太残忍了。”
说到这里,桑落心中的气已经消完了,两人静静对视片刻,他先移开眼神,将眼里的湿润憋回去。
“你这样的人还说别人残忍。”
见着大少爷脸上的表情终于阴转多云,郑嘉琢总算是舒心了,将另外一层原因压在心里,觉得现在这样是最好的,他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桑落,过程极端了点没关系,反正桑落在他身边,恰好还很心软。
“你刚才说郑靖和走了之后,他会去哪里?”
桑落已经回了曼都,两人之间的那点事藏不住,郑嘉琢早就懒得藏,肆无忌惮地捏着桑落的手,面上平静地回:“为他自己惹的事付出代价,放心。”
两人之间的氛围重趋稳定,郑嘉琢不想和桑落聊郑家那些大事小事,偏偏桑落还就对这个事感兴趣。
“郑允菡回来了,你们家最近有什么事要宣布?是不是郑锦尧和郑琴要对你下手了?”
一句话里三个姓郑的名字郑嘉琢都不乐意听,但是见桑落如此担心自己,也只好解释。
“郑锦尧和郑琴联系紧密,郑琴有个丈夫……”话说到这里,郑嘉琢停了。
桑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接着说:“我不管什么知道得越多越危险,郑锦尧都知道我们在莱北睡了三个多月了,早就牵扯上了,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吗?”
郑嘉琢幽幽开口:“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睡了三个月。”
“睡”这个字被别有用心地加重读音,桑落一巴掌拍到他手上:“说正事。”
“好,郑琴的丈夫是塔纳,最开始和郑君汝联系比较密切,准确地说,是和远卓一直有灰色交易。”
桑落蹙眉,没想到这件事牵扯得比他想象中久。
“郑锦尧在公司的那几年,郑君汝多少交了点底给他,毕竟郑靖和实在是扶不上墙。郑锦尧起初不愿意与塔纳有过多纠缠,但郑君汝连妹妹都嫁给了他,郑锦尧自然没有资格抗衡。”
“总之,郑锦尧还是妥协了,在郑君汝察觉自己身体不行之后就开始跟着郑琴和塔纳处理了点境外的事,塔纳在边境干走私,那么一大笔钱总得想办法洗干净。”
桑落不可谓不吃惊:“他们用远卓洗钱?”
远卓那么大一个企业,每年都要为曼都的税收贡献庞大的份额,郑锦尧和塔纳的胆子也太大了。
没想到郑嘉琢竟然摇了摇头,难得迟疑了一下,桑落却从那短暂的迟疑中看出来了什么。
“桑正?”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个名字,“我看到过……桑正杰和郑君汝还有郑琴的合照,他们早就认识。”
郑嘉琢抬手,摸了摸桑落的肩膀,让他不要太紧张:“嗯,据我查出来的东西,郑君汝很早就盯上了你……桑正杰,帮助桑正在曼都上市,给桑正杰牵线谈了不少合作,作为回报,桑正杰就用桑正帮郑琴和塔纳洗钱。”
至此,一切的怀疑都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桑正杰要不管不顾抛弃家乡带着妻子来到曼都,为什么桑正杰一个毫无背景白手起家的人建立的公司能够这么快上市……想来桑正杰和桑亿邴的那点交易,也是因为洗钱的缘故,公司的账目对不上,就走那张卡把账结清。
桑正杰的那张脸近两年桑落已经很少想起,但现在他又不可避免回想到了桑正杰和他说话的样子……
“落落?”郑嘉琢看他走神,知道他想到了桑正杰,出声打断,手也移到桑落的颊边,轻轻捏了一下,“不要去想那些,他做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而且他是想收手的。”
“两年前?”
“嗯,”郑嘉琢不忍心再说下去,但是又舍不得吊着桑落,只好移开视线,“他向郑琴说了自己的想法,塔纳不愿意,就安排了事故。”
“他自杀了……”
郑嘉琢却缄默,桑落从他紧闭的唇看出,或许……桑正杰在监狱里真的是自杀。
其实还有半句,郑嘉琢不想说了,当初桑正杰是为了让桑落能清清白白接手公司,才决定收手,只是他没想到郑琴和塔纳会这么狠。
桑落哑言,突然感到自己的脸颊被覆上了柔软的什么东西,垂眼一看,是纸巾,纸巾上洇湿一小块。
然后,他听见郑嘉琢温和的声音传来:“落落,不要哭。”
他哭了?桑落才反应过来郑嘉琢在给他擦眼泪。
郑嘉琢凑上前,轻柔地吻掉纸巾没擦干的眼泪,明明是两人时隔多日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空气中却没有一点旖旎的意味。
静悄悄的,郑嘉琢吻在桑落鼻梁上的小痣上:“不关你的事,别想了。”
桑落抓住他的手臂:“那你让桑正破产,是因为塔纳他们盯上了桑正是吗?”
“嗯,虽然我接手了远卓,但远卓内部,包括郑家内部,都有很多郑琴和郑锦尧的亲信,郑琴见说服不了我,就打算绕开我直接来找你,你同意的话,就扶你做傀儡,继续洗,你不同意,”郑嘉琢停顿了一下,不愿意说那些话,“他们也准备了人来接手桑正。”
所以郑嘉琢就先对桑正下了手,把对桑正和桑落的针对摆到明面上,不择手段地把桑正搞垮,让郑琴再想要桑正也得掂量一下桑正还值不值那个价。
况且他们斗得再厉害,在外人面前都姓郑,手里都握着远卓的股权,靠远卓赚钱,这样一家人分两心的举动,被有心人看了对远卓也不利好。
真是讽刺,恨不得吃了对方的两派人,居然会在乎家族脸面。
或许这就是因为他们都姓郑,是郑家人,都有着丑恶的嘴脸,冷漠恶臭的血液。
桑落没有想到,牵扯了两代人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他崇拜的白手起家风光无限的父亲,实际上为了快速发达自愿给灰色交易洗钱,他痛恨的不择手段不念旧情的敌人,实际上钟情他已久抗住层层压力将他推出风暴圈。
二十六年的人生至此天翻地覆,唯一安稳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他十六岁认定的朋友,也是他二十六岁认定的……郑嘉琢。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准备放新文的预收,加上需要调整一下后面的剧情存存稿,明天先请假一天(滑跪)
接下来就会随榜单更新了,每周至少会更五天
“进来。”
桑落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还被郑嘉琢握着,两个大男人在病房里牵手也太奇怪了,他连忙收回手。
姜月迩带着成敬言进来,也就成敬言这个一根筋的直男看不出病房里面的氛围,傻愣愣地跟桑落说:“桑先生,您在旁边等吧。”
在两人进来之前桑落和郑嘉琢凑得太近,现在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哦”了一声之后连忙退到离郑嘉琢病床五米远,和姜月迩站在一起。
姜月迩在心里又对成敬言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等着吧下个月你做实验的经费要是不变我跟你姓。
郑嘉琢倒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看着桑落走远,垂了一下眼睛,这是只有桑落才知道的他感到失落的动作。
成敬言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感知,尽职尽责给郑嘉琢检查完身体,让他少活动,静养。
“什么时候能出院?”郑嘉琢冷不丁开口,问的是成敬言,看的是桑落。
“三四天吧,”成敬言翻看郑嘉琢的检查数据,“您身体素质好,观察三四天没有其他不适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郑嘉琢漫不经心地说:“两天行不行?”
成敬言以为老板真这么敬业,迫不及待想回郑家大杀四方,想把郑大郑三全部给绳之以法,没想到下一秒又听见郑嘉琢的声音:“时间太久我怕人又跑了。”
谁跑了,成敬言下意识想到的是郑锦尧郑靖和,但细思下来发现郑嘉琢从未在提及这两个人的时候说过一个“怕”字。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最终,桑落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地说:“观云的密码。”
成敬言:“?”
郑嘉琢总算笑出声来,抬了下手:“姜秘,你带桑总过去。”
姜月迩领旨,忽略了成敬言抛过来的疑问眼神,恭恭敬敬地对桑落说:“桑总,请吧。”
当着郑嘉琢下属的面,桑落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面上跟着姜月迩走了。
姜月迩深知这位在顶头上司心中的份量,更不是什么当作面子工程的联姻对象,亲自叫了司机过来,为桑落拉开车门。
桑落还没有让女士为他拉车门的习惯,上了车之后才开口:“姜秘,我早就不是什么桑总了,不必这么客气。”
“该有的礼数肯定还是要有的。”姜月迩的笑容百毒不侵。
要不说为什么郑嘉琢每年给姜月迩开这么高的年薪,姜月迩看出桑落的尴尬,又知道这位桑总年纪不大,性格不错,便挑着一些曼都最近发生的趣事和他讲了,一路下来,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活络不少。
到了观云,这还是桑落第一次看见别墅的大门,姜月迩输入密码后又将大门密码告诉了桑落,当初郑嘉琢将桑落绑到这来是俞宿经的手,她并不知情,于是开始向桑落介绍别墅的布局。
桑落在这里被郑嘉琢软禁了二十几天,哪哪儿都去过了玩过了,此时也只当自己没来过,听姜月迩的介绍。
“这是郑董请人来做的文化墙,不知道怎么坏掉了。”
桑落勉勉强强笑了两声:“郑嘉琢真是口味独特。”
秘书总不可能跟着他一起评价老板,但姜月迩心中也是赞同的,不知道为什么郑嘉琢一直不派人过来修缮。
与上次离开观云的时候不同,文化墙后面的空地现在修了一座小的阳光房,木质的,门上挂着个骨头形状的门牌,上面写着“小雪”。
“这是郑董让人来给小雪修的阳光房,平常小雪也喜欢过来玩,不过现在不在这,应该是在屋里头。”
桑落没想到郑嘉琢还能细心到这份上,观云这别墅本来就够大了,对于小雪这样的小狗来说,跟个小型公园似的,现在还惯着在外面修了个狗屋。
进入别墅,桑落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冲上来的小狗给扑倒了。
小雪又长大了一点,看见他来又兴奋,像个发射的火箭一样往他身上冲,桑落一个不注意,跌坐到地上。
他也不在意,抱着小雪撸:“好久不见小雪。”
小雪热情地舔他的脸,往他怀里拱,跟一两年没见过桑落似的。
姜月迩看着一人一狗掩不住的亲昵,才明白过来,这哪里是郑嘉琢的狗,分明就是桑落的狗啊。
她带着人来观云和郑嘉琢开会的时候也看过郑嘉琢和小雪的相处,感觉一人一狗都不太乐意搭理对方,依着她对老板的了解,允许小雪在屋内撒欢已经是极限,心情好的时候会逗一下,大多数时间都是保姆带着出去溜。
小雪毕竟是被遗弃过的敏感狗狗,能察觉出来郑嘉琢对自己没恶意,但也没多大喜欢,平常也不太黏他。
这下亲爸来了,自然是翻来覆去撒娇露肚皮,把桑落迷得直接抱起来往客厅走。
小雪在桑落怀里舒服地眯了眯眼,桑落揉了揉它的耳朵,郑嘉琢将狗养得不错,小雪又重了点,毛色也漂亮。
姜月迩去岛台给桑落倒了杯水,小雪也喜欢漂亮姐姐,从桑落怀里爬出来去姜月迩那撒娇。
“桑总,一楼是厨房,会客厅,会议室,健身房和水吧,茶室。二楼是卧室,书房,我带您上去看一下吧。”
“好。”
桑落和姜月迩上了楼,下意识往右边走,姜月迩眼尖地发现他进的是主卧方向,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左边这间是您的房间”咽回去。
桑落进了主卧,发现郑嘉琢的一件大衣还挂在里面,才想起来自己走错了,退出来在姜月迩疑惑的眼神中打开了客卧的门。
“……”
如果他没记错,以前这间客卧是正常的,郑嘉琢就住在里面。
那为什么现在里面堆满了杂物?
姜月迩也没想到,郑嘉琢平常都不让他们这些下属上二楼,但二楼有两间卧室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桑总,您就住那边吧,这边很久没打理过了。”
桑落攥紧拳头,在心里问候了郑嘉琢全家,最后挂着笑说:“好的,谢谢你姜秘。”
“一会阿姨会上门做晚餐,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给我说。”
“嗯,”桑落停顿了下,才问道,“俞宿呢?他还跟着郑嘉琢吗?”
“俞助他有其他安排。”更多的她也不敢说。
桑落不为难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姜月迩走之后,桑落走进了郑嘉琢的卧室,能敏感地感受到郑嘉琢居住过的气息——琥珀味的香水与苦橙叶的洗护味道。
嗅觉的记忆比他以为的要长久许多,无论是半个月之前郑嘉琢身上与他一样的橙花味,还是更之前两人在观云共处时这套洗护的味道,桑落都还记得。
而衣帽间,也添置了不少新衣,如同以前那样,一半是郑嘉琢的衣服,大多都是些深色系,一半是为桑落准备的,桑落有时候也穿独立设计师的款,会有少见的亮色。
这样子……简直就像两个人同居已久一样。
桑落有些自暴自弃地取下一套家居服,料子很柔软,进浴室洗澡去了。
同时,郑家老宅内,蒋青菀拨出第五个电话,忙铃过后,仍然没有人接。
“靖和人呢?”蒋青菀脸上难掩着急,使唤旁边经常服侍自己的保姆给郑靖和的助理打电话。
这下倒是有人接了。
蒋青菀一把抓过手机:“靖和呢?怎么给他打电话都不接?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
对面的助理却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说话啊?你哑巴了?”
“夫人,三少他、他不是回老宅了吗?”
“什么?他现在手这样还住着院,怎么回老宅?而且你为什么没有和他一起?”
面对蒋青菀的指责,助理的声音听着都快带上了哭腔:“今天郑嘉琢出车祸,这事儿闹大了,媒体都拍到了郑嘉琢进医院的照片,不知谁买的稿子,都说是三少策、策划的。”
郑嘉琢出车祸这事蒋青菀有所耳闻,她当时还在想真是老天保佑,郑嘉琢总算马失前蹄,没有去细想。
“真是靖和让人去的?”她的儿子,她还是了解。
助理欲哭无泪:“对,是三少让我去的。”
蒋青菀没当回事,她现在更想知道郑靖和人在哪。
“靖和的司机呢?他开不了车,坐的谁的车走的?”
“三少他不让人跟着,自己出了院,我们都……拦不住他。”
“他几点离开的?”
“下午四点。”
下午四点,就算是走路也该走到老宅了,蒋青菀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不知道郑靖和这又是哪一出。
她遣散屋内的佣人,换了个电话拨出去。
“喂?二太太。”
“锦尧啊,”蒋青菀挤出一点笑意,“靖和联系你没有啊,今天他出了院说要回老宅,我在老宅等了许久了,他都没回来,这孩子,电话也不接。”
对面传来一阵冷笑:“您的儿子,自己管不住,我怎么管呢?”
平常郑锦尧对蒋青菀说话断然不是这个语气,不说有多恭敬,但基本的礼节还是会有的,哪能像今天这样,蒋青菀敏锐地察觉到可能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郑锦尧压着怒意的声音传来:“平时郑靖和做的那些傻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他也给我惹了不少祸,我念在毕竟有同一个父亲,不去管他。可现在倒还好,买凶杀人,杀的自己亲哥哥,他都断了只手了怎么还不安分?”
“锦尧你先别生气,”蒋青菀心里不满郑锦尧没大没小地冲她说话,但是事已至此,除了郑锦尧她也不知去求谁,“靖和毕竟是你的弟弟,你也知道他自从受伤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好,的确是很容易做傻事。”
“呵,婻風”郑锦尧那边忙得焦头烂额,“你不如先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在他受伤之前做了什么好事,欠的那一大笔钱还完没有。”
语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发现最近有好多重映的电影,大家有去影院看吗?有没有推荐呢?
第74章 唐文茵
“郑董,”俞宿面色严肃地走进来,“现在除了我们合作的那三家媒体之外还有六家媒体想要采访您,其中有两家主流媒体。另外,这几个月远卓上新闻太频繁,股价有波动,有几个董事不太满意。”
郑锦尧桌面上高高垒起文件,郑嘉琢出车祸的消息他很快就收到了,但郑嘉琢现在在他自己的私人医院,别说病房,郑锦尧这边的人连楼层都上不去,更别提知道郑嘉琢什么情况了。
郑锦尧自然是不可能认为郑嘉琢会这样轻易地在一场策划低级的车祸中丧生,但是重伤还是轻伤,现在这样关键的时间节点不露脸又是什么意思。
“郑靖和人呢?”
现在当务之急是澄清外面莫须有的传言,起初是郑靖和的私生活,现在又是郑家内部兄弟不合,当弟弟的想要哥哥的命,接下来会是什么没人知道。
“医院的监控显示他下午四点零五分离开医院之后上了一辆白车,这辆白车开到了码头那边,后面就不知道了。”
“他是到海上去赌了,惹了海上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郑锦尧扯了扯领带,自从郑嘉琢回曼都,就没一件让他顺心的事。
“还有琴总那边,那合同在催了。”
还有郑琴,郑锦尧本来是不想用远卓干这些勾当,但郑琴说远卓早就不干净,一不做二不休,况且……现在郑嘉琢回来了,他更加需要塔纳那边的帮助。
他抽出郑琴拿过来的那份合同,很快签了,放在一旁。
“三少那边需要派人过去交涉吗?”
郑锦尧烦心地摆摆手:“去问问,先把人给弄回来,他那个脑子,指不定在外面说什么。”
“这下倒好,郑嘉琢一回来就把郑靖和给玩死了。”
郑锦尧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郑靖和最近遭遇的一切都是郑嘉琢的手笔。
恰好此时,有人敲门,外面传来秘书的声音,毕恭毕敬地说夫人来了。
郑锦尧看了一眼俞宿,然后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锦尧。”
唐文茵平常很少来远卓,虽然两家有着联姻关系,还有商业合作,但她自从联姻之后便不再插手唐氏的公司业务,平日里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或者参加一些宴会,替郑锦尧守好后方。
其实两人也算青梅竹马,认识了二十年,唐老爷子心疼女儿,起初也并不愿意送闺女去联姻,但架不住唐文茵喜欢郑锦尧,真心真意在这个圈子里何其难得,难上加难的是恰好遇上门当户对。
郑君汝身体还不错的时候就定下了这门亲事,也算是为大儿子选了个哪里都适合的妻子,至于郑锦尧,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获取的也并不少,只是没有付出很多。
“怎么过来了?”郑锦尧拧着眉问。
两人结婚六年有余,向来都是相敬如宾,你不插手我的事,我也不管你的。
唐文茵脸上的表情一僵,旁边的俞宿同她问好:“夫人好。”
以往唐文茵对俞宿态度都很好,虽然她也不理解为什么郑锦尧会信得过郑嘉琢的心腹,将人放到自己身边,但俞宿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她也不好插手。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对着俞宿,她面色并不太好看,只是轻轻颔首。
俞宿退出办公室,替二人关上门。
唐文茵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家里阿姨炖了一点汤,你这段日子太辛苦了,喝一点吧。”
“让人送到公司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
唐文茵拧桶盖的动作微微一顿:“我不来一趟公司,远卓也不知道老板娘长什么样。”
她平日里极少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张口闭口就是什么“老板娘”,郑锦尧虽然没心思过多了解自己的这个联姻妻子,但也大概知道她的性格。
“你今天怎么了?”郑锦尧有些不满,今天唐文茵不打声招呼就来公司在他看来已是逾矩,现在又莫名其妙发起了脾气。
唐文茵盛出一些汤来,递给郑锦尧:“没事,你小心烫。”
郑锦尧接过,随手放在茶几上:“你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吧,最近太忙,我不回家了。”
唐文茵闻言,抿了抿唇,温婉姣好的面容在从那碗鸽子汤升腾而起的白色雾气中显得有一瞬的模糊。
“锦尧,”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唐文茵望向郑锦尧,眼里揉满了爱意和柔情,“爸爸说让我们尽快生个孩子,都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也挺想有个小孩陪陪我。”
郑锦尧像是从没想过这问题似的:“现在还早,远卓这一堆事我都忙不过来。再说了,你要是无聊可以约着别人出门旅游。”
“你是忙不过来还是就没想要有一个孩子?”
郑锦尧受够她了,以前从来没发现唐文茵这么爱纠缠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会是什么老板娘,一会是孩子。”
唐文茵:“锦尧,我爱你,当时婚礼上我就说过。你工作忙我也能理解,但是有的工作上的人,不该带到生活中来,你说对吗?”
“你在外面听见什么了?”
唐文茵失落地垂下眼眸:“我以为你留着他,是因为看中他出色的工作能力,但你又是那么谨慎的人,凭什么留着郑嘉琢的助理呢?”
一个两个过来都是和他说俞宿,郑锦尧就想不明白了,俞宿是郑嘉琢的助理又不是郑嘉琢的情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把俞宿和郑嘉琢给绑到一起了?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看向唐文茵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感情:“唐文茵,我们是联姻又不是结婚,你坐好你郑夫人的位置,别的不该管就不要管。”
唐文茵被他难得的重话戳中,心如刀绞:“你对俞宿……”
“我就是喜欢他,”不知道是为了让不知好歹的联姻对象死心,还是终于有了机会直抒胸臆而面前刚好又是是最想维持他们婚姻关系的人,郑锦尧大大方方地说,“是郑嘉琢的助理又怎样?现在连远卓都是我的,更别提一个助理。”
终于听到了郑锦尧亲口承认,唐文茵只觉得心里那盏摇摇欲坠的玻璃瓶,终于坠地,成了一块块的碎玻璃,一片一片地扎到她的心上。
“好。”
她转过头,一滴泪滑落下来,本意是不想让郑锦尧看到自己哭泣的狼狈模样,却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郑锦尧的视线从来都不在她身上。
“锦尧,汤趁热喝。”
唐文茵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外的秘书助理们见她脸色不好,一个个装看不见的鹌鹑,只有俞宿端着一杯沏好的茶走过来,又递上干净的手帕。
她用自以为犀利的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俞宿,俞宿始终挺直脊背,镜片后的眼里毫无波澜,沉静而清冷。
“好好照顾锦尧。”
唐文茵没接手帕,收回目光,微抬着下颚,如往常一般,优雅地离开了。
蒋青菀仍然没能得到郑靖和的消息,郑锦尧的电话她打不通,无奈之下想去远卓直接找人,没想到郑锦尧竟然吩咐前台不见她。
郑靖和现在缺了只手,听郑锦尧的意思是还欠着一大笔钱,现在又下落不明,恐怕是已经遇了害。
六神无主的蒋青菀遇上了八面玲珑的郑三爷,郑三爷叫她一声嫂子,问她最近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太好。
蒋青菀理了理头发,深知郑家实则是豺狼虎穴,但焦急的神色却隐藏不好:“还不是靖和,不令人省心,这几日不知道上哪儿玩去了,怎么也联系不上。”
郑三爷笑着摸了摸下巴:“是吗?靖和这孩子就这样,爱闹腾。”
“是啊。”
两人相顾无言,蒋青菀急匆匆地就要走,又被郑三爷给拦住。
“靖和性子急,有时候就容易惹人不愉快,嫂子倒不如好好想想,他是惹了谁的不愉快。”
这还用说?
蒋青菀提起郑嘉琢,就恨得牙痒痒,平日里端庄大气的模样不复存在:“这不是你我都知情的吗?只是没想到,那个野种现在有这么大的本事。”
郑三爷微不可微地抽了下眉,觉得这个词实在是太粗鄙。
“他现在如此睚眦必报,恐怕也是为当年不甘心。”
他这么一说,蒋青菀就想起了那些往事,是郑嘉琢十八岁的那年。
高考毕业之后,她偶然得知郑嘉琢居然决定改回原来的姓氏,带着母亲离开曼都。
他那个病重的妈倒是没什么威慑力,但放任一个成绩优异,样样拔尖,还带着郑家血统的人离开,风险未必太大。
于是她告诉了郑锦尧,要说这个家里谁最容不下郑嘉琢,不是每次都对着郑嘉琢呲牙咧嘴恶语相向的郑靖和,而是郑锦尧,郑锦尧才不会放任一个这样可能会威胁到他太子地位的人自我发展。
而后两人联合做了个局,惹怒了郑君汝,将郑嘉琢送出了国,为了控制郑嘉琢,还将他那个要死不活的妈扣在了国内。
后来郑君汝也意识到这不过是自己妻子与大儿子联合做的局,不过郑嘉琢从小没养在郑家,送走就送走了,想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当时谁能想到,郑嘉琢后面会回来,会以一己之力,熬走了郑君汝,踢走了郑锦尧,翻身坐进了远卓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郑嘉琢……”
这个私生子的名字几乎要成为蒋青菀的梦魇,可此时此刻,或许又只有郑嘉琢才知道她儿子的下落。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郑三爷意外地挑眉:“没有,不过他秘书的电话倒是可以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又是小情侣,很喜欢写他们的相处
第75章 回家
姜月迩接到蒋青菀的电话时郑嘉琢才出院,医院门口的媒体被司机开车绕过去,她带着郑嘉琢从地下车库直接离开了。
在车上,姜月迩接到电话,对面是一个听上去就很雍容的女声:“是姜秘吗?”
这个电话号码没有备注,她一时没有听出来是谁,好在对面自报家门,说是蒋青菀。
姜月迩下意识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郑嘉琢,郑嘉琢懒懒地抬眸,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姜月迩捂住听筒,对他说:“郑董,是蒋青菀。”
郑嘉琢没动,姜月迩看出他不想接,于是对着电话那头说郑董身体还没回复,就不方便接电话了。
蒋青菀自然是不相信的,假惺惺地问嘉琢在哪个医院,做长辈的肯定要来看看。
“就不劳二太太费心了,郑董现在的情况不便见人。”
蒋青菀一听,心里微动,难不成郑嘉琢真的受了重伤,连电话都接不了。
姜月迩又说了几句敷衍过去,将电话给挂了。
“蒋青菀来问郑靖和的下落,郑锦尧最近忙得焦头烂额,不搭理她。”
郑嘉琢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闻言只是说了句:“又不是见不到了。”
姜月迩也知道郑靖和现在在哪里,听郑嘉琢一副轻飘飘的语气,后背都有些发凉,不知道这个二太太和郑靖和是不是脑子被惯坏了,惹谁不好偏偏惹郑嘉琢,还持续不断地惹了这么些年。
突然,车速减缓,老杨身体还没恢复,今天的司机是以前给俞宿他们开车的,很少直接见到大老板,开口解释了一下:“前面好像新开了一家甜品店,最近比较火爆,很多人排队,所以堵上了。”
“是吗,”郑嘉琢看样子很感兴趣,“都有些什么?”
“啊?哦哦,就是卖一些慕斯蛋糕,冰淇淋泡芙一类的东西,卖相好,很多人过来买。”
接着,姜月迩见后座上的老板挑了挑眉:“靠边停一下。”
郑嘉琢不喜欢吃甜食,这是记在姜月迩秘书手册上面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甜品店起了兴趣。
“我下去买吧郑董。”姜月迩看着排起来的长队,有些头疼。
“车上等着。”接着,郑嘉琢竟然直接拉开车门,长腿一迈,走了下去。
车里面的两人看着人群中高大英俊的身影,目瞪口呆,司机问姜月迩:“姜小姐,郑董他……”
姜月迩摇了摇头:“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郑嘉琢在人群中是很显眼的,出现在这种装修粉嫩的甜品店门口是一道突兀且养眼的风景。
排了好一会才轮到他,店员问他想买点什么,郑嘉琢问她:“慕斯蛋糕,有没有推荐?”
店员为他推荐了几款鲜花装饰的漂亮蛋糕,郑嘉琢却摇了下头:“我恋人不喜欢这类。”
居然是给女朋友买的!店员被恩爱到,然后推荐了另外一款装饰比较简单的,郑嘉琢看了一眼,说可以,让她打包装起来。
回到车上,蛋糕的甜腻气息一度掩盖过车载香氛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姜月迩的错觉,她总觉得郑嘉琢的表情柔和了一点。
到了观云,郑嘉琢没让司机下车,直接拉开了车门,他身体素质好,此刻除了嘴唇有些发白之外看不出两天前才出过车祸。
姜月迩很有眼力见地没有跟着老板进去,想必今天老板肯定不会处理公务,自己便勤勤恳恳地又坐上车走了。
郑嘉琢站在大门口,分明是在自己的家,门口的密码也是他亲自设的,偏偏按响了门铃。
别墅很大,里面静悄悄的,郑嘉琢又按了一下。
没过多久,桑落骂骂咧咧的声音先传出来,随即出现的是穿着郑嘉琢给准备的家居服的身影。
郑嘉琢隔着门看他,衣领歪歪斜斜,露出一截形状漂亮的锁骨,穿着郑嘉琢选的雾蓝色家居服,有些凌乱的黑发在并不刺眼的阳光下被染成棕色,看起来像炸毛的小雪。
这才是回家了。
桑落拉开大门:“郑嘉琢你住个院把脑子住坏了吗,自己不知道密码啊非要……”
他的话语被郑嘉琢打断,郑嘉琢懒懒散散地垂下头,搭在他的肩上,这么一个大高个,此时挂在桑落身上不着痕迹地撒娇,跟在莱北的时候一模一样。
“落落。”
桑落的耳朵被他烫了一下,郑嘉琢侧过脸,又在他的脖颈上吻了一下,如愿看到脖颈与耳朵都被染成了薄粉色。
“好好站着。”桑落推开他。
郑嘉琢还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不知道是不是住了两天院的缘故,显得清瘦了一点,眉眼之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气,倒是没显出什么病弱感,反而有些阴鸷。
此时小雪也跟着桑落跑出来,看见郑嘉琢,闻到他身上残余的消毒水味没靠近,郑嘉琢垂眼给了它一个眼神。
小雪在两人之间转了两圈,最后看了一眼桑落,然后乖乖趴到郑嘉琢脚边撒娇,嗅了嗅蛋糕盒子。
郑嘉琢蹲下身摸它:“乖。”
住一趟院下来郑嘉琢还变和蔼了,桑落有点稀奇地打量他,发现他拎着一个和他气质完全不同的蛋糕盒。
郑嘉琢跟着桑落后面走,跟这房子是桑落似的,问他:“刚才在干什么?”
“打游戏。”桑落打了个哈欠。
“我陪你玩?”郑嘉琢脱掉外套,里面一件深咖色的半高领毛衣,有点贴身,肌肉轮廓隐约可见。
桑落喝了口水,移开目光。
“会打吗你?”
“可以学。”
伺候桑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能是郑嘉琢的肌肉习惯,看着茶几上放着半袋膨化食品,二话没说就走过去收了,然后去厨房洗了半盘草莓,又将蛋糕装进盘子里。
桑落毫不客气地拿起一颗塞嘴里,又喂了旁边的小雪半个。
“尝尝看。”
桑落挖起一小块蛋糕,树莓慕斯,口感酸甜,是他喜欢的味道。
“喜欢吗?”郑嘉琢问他。
桑落没说话,又挖了一勺,递过去,郑嘉琢凑近张嘴吃掉,唇边沾上丁点粉色的树莓慕斯。
桑落扯了张纸扔过去,郑嘉琢从善如流地拿起来擦了擦嘴:“还不错,下次还给你买?”
这什么哄孩子的语气,桑落记忆里就小学的时候他妈这么对他说过话。
“甜死了。”口是心非的回应。
郑嘉琢心里记下蛋糕盒上印的名字,想着下次可以买泡芙给他尝尝。
桑落吃完蛋糕,把游戏机扔给郑嘉琢:“来。”
郑嘉琢微微歪了一下头:“怎么玩?”
桑落凑过去给他讲怎么操作,他自己一个人打了两天游戏了,早就玩腻了。
他一靠近,郑嘉琢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苦橙叶与乌龙茶的味道,很奇怪,他自己用那些洗护不觉得这味道有多特殊,但桑落身上的这些味道,会让他觉得很好闻。
可能不是味道的缘故,是这样的味道证明了桑落住在他的房间里,睡着他的床,这点让他感到很满足。
“专心点。”桑落不满地拍了拍郑嘉琢的大腿。
“好。”
郑嘉琢上手很快,桑落不知道他是真没玩过还是假没玩过,两三轮下来勉强能和桑落打成平手。
桑落有点痛快,觉得学霸不愧是学霸,玩什么都很厉害,想接着下一轮,郑嘉琢无奈,又陪着他玩。
两人在客厅消磨了一下午,桑落打得劲椎发僵,郑嘉琢放下游戏机走到他身后,抬手给他捏了下肩膀。
桑落眯了下眼睛,极度放松下,脱口而出一句:“郑嘉琢,再这样我离不开你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一愣,桑落有些懊恼自己不过脑子的一句话,郑嘉琢却像真的放在了心上,慢慢捏了下桑落后颈的那一小块皮肤。
“那太好了,本来我也离不开你。”
郑嘉琢的嗓音很低,说话语速放得很慢,一般都显得又冷又傲,平日里一副上位者的压迫,现在听上去却像个卑微的求爱者。
事实也的确如此,下一秒桑落听见郑嘉琢说:“就住这里吧好不好,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太犯规了。
郑嘉琢好像也知道桑落本质上是个还挺颜控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又凑得很近,能让桑落看清自己的脸,卷翘的长睫轻轻抖了一下,深情的眼睛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桑落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暗骂郑嘉琢是不是当金丝雀当上瘾了这套做派倒是熟练:“我现在不就住这吗?”
“嗯,还有小雪,都住这里,”郑嘉琢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我去做晚餐,今晚不让阿姨过来了。”
“等等。”桑落却叫住他。
“怎么了?”
“我也没不近人情到这份上……让阿姨过来做吧,你才回家。”
郑嘉琢被“回家”这个词说得弯了下眼睛,看上去心情好得不得了下一秒就能大赦天下一样。
“好。”
【作者有话说】
嘉琢不喜欢狗但莫名其妙很喜欢狗塑落落,,,
才发现今天是立冬,大家冬天快乐!
两人用过晚餐,桑落想出去遛狗,郑嘉琢也要跟着。
桑落觉得他才出院,现在外面又天冷,不想让他出门,郑嘉琢说:“以前不都是我遛的吗?”
小雪自从骨折好了之后,便有使不完的劲,一大早上就会来挠卧室的门,桑落下班晚,一般凌晨四点才上床睡觉,起床气又很重,大多数时候都踢一脚郑嘉琢,郑嘉琢就起床去遛狗了。
桑落撇了下嘴,那是以前,和现在能一样吗?金枝玉叶的董事长大冷天的自己出去遛狗。
不过他拗不过郑嘉琢,最终还是又绕上一圈郑嘉琢的围巾和他一起出了门。
小区很大,每一栋别墅之间距离也很远,所以路上就格外清静,走好久都看不到一个人。
两人并肩走着,这下路灯倒是亮堂了,洒下柔黄的灯光。
走到一处地方,桑落觉得眼熟,停下来看了看:“这好像是我当时躲你保镖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郑嘉琢也想起来了:“挺会躲。”
桑落觉得他假惺惺:“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跑了?”
郑嘉琢思考了一下:“你翻墙的时候?整个别墅除了主卧,书房和卫生间,都有监控。”
桑落骂他变态,郑嘉琢没有什么所谓地说:“以防万一。”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你的保镖,你的保镖想抓我一个还是挺容易的吧?”桑落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蹊跷,郑嘉琢这般人物的私人保镖,不至于连他都追不上,轻而易举地让他跑了。
“那个时候我被一个合作商给绊住了,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恨我。”
但凡是个正常人被这么切断和外界的联系关个二十来天都会出问题,郑嘉琢也的确狠不下心。
“后来呢?你为什么会被郑锦尧的人追到莱北?”
桑落承认郑锦尧还是有些手段,而且后面还有郑琴和塔纳,但是郑嘉琢是什么人,八年没回国,一回国就直接熬死了老子当上董事长,他并不觉得郑嘉琢会如此轻易地落入陷阱。
“我知道郑锦尧和郑靖和有这个计划,郑锦尧用的塔纳的人来追杀我,我也需要一个时机让他们放松警惕,在曼都太显眼,就只好去其他城市。”
至于是哪座城市,郑嘉琢想到当时看到的桑落的照片,桑落在莱北的老城里看起来非常突兀,尤其是站在平安路的巷口,像颜色艳丽质地上乘的油彩滴落到一张老照片里。
他瘦了一点,郑嘉琢知道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当惯了少爷,离不得别人伺候,想必自己也不太能照顾好自己。
于是他给郑锦尧放出消息,去到莱北出差,塔纳的人手下手很重,中间一度脱离了郑嘉琢的掌控,脑袋受伤也不是他的用意,等他再次恢复记忆和完全清醒的意识时,桑落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金主”。
面对失忆的郑嘉琢,桑落收起了爪牙,变得像他遥远记忆里高中时候的学弟,他实在是怀念,也实在是舍不得,只好就着这场戏演下去,虽然有欺骗,但总而言之他的确把桑落照顾得还不错。
这个人心机太重,桑落想,管你是直男还是什么,谈没谈过恋爱,遇到郑嘉琢这种,就只能认栽了。
两人遛完狗,回到别墅也有点晚,桑落洗完澡洗完头一走出浴室就看见郑嘉琢在床上办公,膝间放了个笔记本,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郑嘉琢抬头,用目光将热气腾腾的桑落轻轻扫了一遍,然后淡定地合上电脑:“过来,给你吹头发。”
两人在莱北就是这么相处的,但换作这个比莱北整套房子都大的卧室,穿着面料昂贵睡袍的郑嘉琢,桑落就觉得浑身不适应。
“我自己吹,”他拿起吹风机,证明自己不是什么生活废物,“别成天把我当什么学龄儿童看。”
虽然他从小到大也是被伺候大的,但郑嘉琢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太……珍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该这么形容,总之回到曼都之后,莱北的一切就如同封在蜜罐里的一个朦胧的梦,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郑嘉琢总感觉更加锐利更加冷漠,身上一种不多不少的倨傲感。
郑嘉琢无奈地点了下头。
吹好头发,郑嘉琢也关了顶灯,只剩一盏床头灯,灯光昏暗到有些暧昧的程度,奇怪的是桑落前两天自己一个人躺床上的时候没这感觉。
“桑落,”郑嘉琢的声音里忍着笑,“你这样今晚睡得着吗?”
桑落不太自在地动了动手脚,还是没忍住坐了起来,在莱北的时候只有一个房间,那房间又老旧得可以,现在两人之间的大多误会都解开了,躺在郑嘉琢卧室里这张柔软的大床上,空气中也不再是莱北那种干燥的味道,而是湿润的,淡淡的香草味。
“我去沙发睡。”
床够大,两人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但郑嘉琢的存在感对于桑落来说还是太强了。
“别动,你睡这,我去睡沙发。”郑嘉琢按住他的肩膀,睡衣松垮,随着他的动作歪斜,露出脖颈连接锁骨中间的一小块伤口。
郑嘉琢顺着桑落的视线低头,若无其事地说:“哦,出车祸的时候被玻璃划伤的,都快好了。”
桑落:“……”
真是来克他的。
“你躺着别动,睡觉。”
“好。”郑嘉琢应道。
这一觉桑落还是睡得不踏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正正直直躺在了大床的正中央,被角掖得严严实实,郑嘉琢不知所踪。
这家伙,不会才出院就恢复什么晨跑运动吧。
桑落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早上八点,这么早。
洗漱完走到楼下,发现郑嘉琢又在训狗。
“这么乖。”桑落打了个哈欠,吃早饭之前先遛狗。
小雪听得懂他的夸奖,撒起欢来,没注意到他的另一个父亲一脸深思的表情。
吃早餐的时候,郑嘉琢向桑落提出:“后面一段时间很忙,我打算送小雪去幼儿园。”
他是没睡醒进了什么家庭频道吗?桑落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小狗幼儿园,我让姜月迩看了一家,可以给它做社会化,也可以和其他小狗一起玩,这里虽然很大,但小区里没什么人养宠物。”
桑落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什么小狗幼儿园的说法,有点舍不得:“他才和我们待了一个月。”
郑嘉琢宛如一个严厉的父亲:“五个月大了,正是做社会化的时候。”
小雪还在那边哼哧哼哧吃狗粮,不知道桌上的两个父亲讨论将他送去上学。
“一周上五天?”
“你要是舍不得,上三天也可以。”
桑落最近在筹备开酒吧的事,也会忙起来,没什么时间陪小雪玩,想了一下说:“先让它去一天,看看它能不能适应。”
小雪有被人遗弃过的经历,又没什么好朋狗,桑落一直很担心它的心理健康问题。
“嗯。”
吃过早餐,姜月迩带着一群人过来找郑嘉琢开会,桑落在二楼书房办公,回忆了一下姜月迩带的那群人,似乎不太像以前在远卓的时候跟着郑嘉琢的。
上午开完会其他人就走了,桑落下楼的时候碰到姜月迩,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桑先生好。”
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抱歉地对桑落笑了一下,桑落示意她接。
看来打这通电话的人并不寻常,姜月迩这通电话讲了有十多分钟,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严肃了许多。
郑嘉琢在水吧台亲自泡了杯咖啡,在家办公不用穿西装,他就随意穿了件款式宽松的毛衣,桑落才发现这件衣服应该是放在衣橱里他那一边的。
算了,反正都是郑嘉琢出钱买的。
“燕麦拿铁。”他顺手递给桑落,又看了眼姜月迩的表情,在姜月迩挂断电话的同时开了口。
“卢城警方?”疑问句,听上去却很笃定。
姜月迩这时还是会被老板的敏锐和料事如神给惊到:“嗯,塔纳有批货被查到了,他最近原本在意大利那边,现在得赶回去和警察周旋。”
郑嘉琢谈这些也不避讳桑落,他只是习惯说得少:“郑琴那边?”
“现在和郑锦尧还是达成一致,远卓年后会有一个新签的码头项目,郑琴原本应该是打算把塔纳那批货混到船上运回来,郑锦尧最近在处理郑靖和的事,肯定不知情。”
“货被扣住,郑琴坐不住了。”郑嘉琢拿出手机,他的私人号码很少有人知道,此刻信箱里躺着郑琴的邀约。
“关注一下郑锦尧那边。”
话音刚落,桑落的手机响了。
两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桑落拿出手机一看,一个从未和他发过微信的人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头像是一只圆眼睛的牛奶猫。
“桑落,你最近有空吗?瑢港那里新开了一家法餐厅。”
桑落一边回她的信息,一边念出备注:“郑允菡。”
屏幕上,他回道:“新开的一家法餐?好像是翘到L'Oasis Gastronomique那家的主厨了吧,那个主厨做的鹅肝很好吃。我最近没什么事,我们什么时候去尝尝看?”
【作者有话说】
新文打算写一个很有意思的萌萌的小甜饼,应该会比这一本轻松点,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我们雪也是学龄小狗了,明天也有哦~
第77章 郑允菡
姜月迩并不知道桑落何时与郑允菡有了联系,偷摸打量了一下,发现老板的脸色不太好看,十分有眼力见地离开了客厅。
“郑允菡?”郑嘉琢的表情变了变,如果非要说这种变化是由于什么,那应该是一种警惕,“她说什么?”
“约我出去吃法餐。”
桑落有些奇怪,郑允菡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怎么会随意约一个总共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
“你和郑允菡熟吗?”
郑嘉琢摇了下头:“我和她没见过几面,你和她很熟?”
“算不上。”
接着,郑嘉琢说:“那为什么约你?”
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冒了出来:“不要去,小心有诈。”
这种话从郑嘉琢嘴里说出来显得有点奇怪。
桑落不以为意:“她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诈,而且她应该不知道她爸妈在干什么勾当吧?你觉得郑琴会利用女儿来吊我出去?”
郑嘉琢对郑琴的了解比桑落多,但也和他想得一致,郑琴和塔纳结婚好几年才有了这样这样一个女儿,无论是塔纳在边境的那些生意还是郑家的公司,夫妻二人都不曾将郑允菡牵扯过去,前几年郑君汝身体抱恙,郑琴敏锐地察觉到郑家局势将变,果断地将女儿送出国外读书。
所以哪怕是如今这局势,郑琴也不会用女儿做诱饵吊桑落出去。
既然不是郑琴的授意,那只能是郑允菡自己的想法了,郑嘉琢危险地眯眼:“一定要去?”
桑落总算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了,颇有些无奈:“那是你表妹。”
话音刚落他才想起来郑嘉琢对待这一家子人的态度,想必也并不把郑允菡当表妹。
果然,下一秒郑嘉琢说:“你还没有和我一起吃过法餐。”
桑落心想你跟我同吃同住三个月都不知道吃过多少顿饭了现在在斤斤计较一顿法餐干什么。
“今晚就吃行了吧。”
郑嘉琢看样子也不是太满意,桑落扯过他的衣领把人拽过来,敷衍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事儿怎么这么多?”
郑嘉琢抬手摸了下唇角,露出满意的一点笑,让管家安排一个做法餐的厨师过来。
第二天,郑嘉琢出门前告诉桑落:“郑琴约我谈事情,我出去一趟。”
桑落一听是郑琴,不太放心,皱了皱眉头:“她约你干什么?而且你不是不露面吗?万一被其他人拍到,不就给了郑锦尧可乘之机?”
“放心,郑锦尧不知道。”
摸不清郑家人复杂的关系,郑嘉琢这样城府颇深看不透的人也不用他来操心,所以桑落不再想,只是提醒郑嘉琢多带两个保镖。
郑嘉琢点点头:“我帮你安排司机?”
“不用,车库里的车借我一辆开开。”
郑嘉琢有许多好车,平常一般都只坐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桑落上次去车库看到里面有一辆古董级的跑车都落灰了,觉得郑嘉琢暴餮天物。
“嗯,路上小心。”
桑落去到地下车库,毫不客气地挑了辆车牌号恰好是他生日的黑色帕加尼,不知道为什么郑嘉琢会喜欢这类的跑车,与他的气质实在是不太相符合。
帕加尼威风凛凛,哪怕是瑢港这样豪车遍地镶了金的马路上,也引人侧目。
郑允菡预约的餐厅在顶楼,桑落听说过,空中花园,富家子弟用餐的好去处。
说了句郑允菡的名字,大堂的经理便亲自把他引到一个包间,看样子是餐厅里最好的视野,不愧是郑家大小姐的排场。
郑允菡穿着一身杏色的长裙,外面套了件藕粉色的长款外套,看上去温婉可人,眉眼间有几分郑家人的特征,倒是不太像塔纳,没什么混血感。
“好久不见,”桑落笑了笑,“这家餐厅比较难预约,我很久没来过了。”
郑允菡:“用的是我妈妈的卡,还挺方便的,不过这里视野的确很好。”
两人面对面坐下,临近过年,从包厢内看出去,能看到有几栋大楼的LED屏幕上播放着当红明星的新年贺图,看上去颇为喜庆。
“要过年了,时间过得还挺快的。”
郑允菡点点头:“是啊,一到过年就很多事情。”
桑落想到他们家,心里想,确实,谁能有你们郑家事情多。
“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桑落直截了当地说。
果然,郑允菡露出羞涩的笑容,然后嘴角落下去,显得有点低落。
“也不算烦心事吧,”郑允菡先向他解释,“家里管得严,我在曼都没什么朋友,上次和你吃饭很愉快,正好这家餐厅来了个新主厨,就约你出来吃饭了,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唐突。”
郑家居然还有这么有礼貌的人类?
桑落又想到了那互不兼容的三兄弟,虚与委蛇的郑锦尧,笑里藏刀的郑嘉琢还有刁钻愚蠢的郑靖和,愈发觉得郑嘉琢这个表妹清白得难能可贵。
“怎么会呢?”
和郑允菡交谈了几句,桑落倒是发自内心觉得这姑娘不错,有思想深度,不矫揉造作,没有被惯坏的脾气。
“不瞒你说,最近我家里比较乱。”喝了几口酒,郑允菡的脸颊上浮现出一点红晕。
桑落不想担上什么灌醉郑小姐的名头惹得她那个混黑的爹找上门来,于是吩咐服务生端一点柠檬茶过来。
“怎么说?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嘛。”
桑落也很久没有体会到家里乱是什么感觉,他在曼都没有亲戚,父亲去世母亲远在国外,现在还真不能和郑允菡共情。
“其实我一年也就回来一次,我爸妈工作都很忙,也很少来国外陪我,往年过年这段时间我回国之后一家人还能聚聚,但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一样,他们好像在忙什么事。”
想必郑琴和塔纳对这个女儿真是千娇万宠极尽呵护,就这样小段时间的冷落,郑允菡都能感知到。
“过年是这样的,我爸妈以前也是,一到过年各种应酬就来了,原本我也不理解他们,小时候性子皮,非得缠着他们俩陪我。”
想到愉快的童年时光,桑落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离婚了。”
郑允菡连忙说“抱歉”。
桑落释然地摆摆手:“没事,我爸做错了事,我妈是该离婚。”
郑允菡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却听出他话语间对母亲的怀念,试着开口对他说:“你妈妈肯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看你就看得出来,其实我家境还不错,接触过很多……怎么说,富二代吧,你和他们都不同,你比他们更有礼貌有分寸,我学过这个的,知道这是因为你成长期间一定有一个引导你的女性角色,女性的力量是不能被小看的。”
桑落点头,十分认同:“嗯,那当然,我妈妈她也的确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温柔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桑落也举起柠檬茶的杯子:“喝这个吧。”
“对了,忘记问你了,你是在做什么工作?”
桑落想了一下:“现在是无业游民。”
郑允菡觉得自己一问一个坑,看表情非常懊恼。
桑落也不逗她,说自己现在有想法开一家酒吧。
郑允菡有些惊喜:“真的吗?‘一尊桑落酒,聊得洗吾愁。’感觉你的气质很适合。”
果然是文化人,桑落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这句诗里头。
“嗯,不过也许得过一段时间,”桑落想了想,又说,“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女孩,比你稍微大一些,她是学社会历史的,你们应该会很有话题。”
“那有机会可以介绍她给我认识。”郑允菡笑得眉眼弯弯。
桑落点点头,其实心里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毕竟郑家现在如此风云。
用完餐后,郑允菡想在外面散会步醒醒酒,桑落自然是奉陪。
走完一圈,两人停在了帕加尼旁边,桑落主动提出:“要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一会司机就过来了,这是你的车吗?”
“嗯。”桑落眼都不眨地就承认了。
郑允菡有点疑惑地说:“这辆车看上去很眼熟。”
桑落心一震,结果下一秒听见郑允菡说:“好像是我表哥很喜欢的一个款,我记得他发过朋友圈,的确很漂亮。”
这表哥多半是郑靖和,但桑落才不想和郑靖和有同样的眼光。
送走了郑允菡,桑落给郑嘉琢发了个信息,郑嘉琢却没回,不知道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女性让这个世界坚硬又柔软。
(原本想写到正文里面但有点突兀,在作话补充一下)
希望大家多发评论多发弹幕呀,都很有意思,看得我哈特软软T T
第78章 枪与玫瑰
郑琴约在一家茶室,并非郑家的资产,郑嘉琢从收到这个地址的时候就知道郑琴来找自己,郑锦尧肯定是不知情的。
“嘉琢。”
郑琴已经五十有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职业套装,脸上化着淡妆,浅笑着看过来的时候,与郑君汝年轻时候很像。
“姑姑。”郑嘉琢开口,在她对面坐下。
“你看上去恢复得不错,”郑琴说,“靖和这孩子就是这样,是该让他吃吃苦头,你没事就好。”
郑琴是聪明人,她自然知道郑靖和现在只有郑嘉琢才知道下落,也不擅自替郑靖和求情,郑靖和是废子这件事早就显而易见。
郑嘉琢笑而不语。
郑琴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逐渐和十一年前才到郑家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那个时候的郑嘉琢眼底深处对郑家还有畏惧,与她打上照面,会因为屈居人下而毕恭毕敬地喊姑姑。
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会想到,当初那个倔强的少年如今也能与她平起平坐,甚至有了不将她放在眼里的资本。
“嘉琢,你现在回来了,靖和又那副样子,VK陈董那边这几天还托人来问我你的情况,想必是比起不着调的老三,陈小姐更钟意你些。你和陈小姐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挑个好日子,正式举办订婚礼吧?”
郑琴苦口婆心,一副为郑嘉琢真心打算的模样。
“我和蓝幽的事我们自己商定,不劳姑姑费心了。”
郑嘉琢语气亲昵,让郑琴产生了错觉,短暂地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是不是有误,郑嘉琢不是和桑落关系暧昧不清吗?现在又谈到自己的未婚妻,还一副这样的语气。
或许郑嘉琢本质上也是个劣性的男人,毕竟有婚姻关系还在外面乱搞的男人不在少数。
郑琴说一大段,被郑嘉琢简简短短的一句话就给堵回去了。
“那姑姑就直接问了,见你和桑正的那个桑落关系还不错是吗?”
郑嘉琢语气变得淡薄:“姑姑,我想你和我并不是这种可以干涉私生活的关系。”
这话说得直白,饶是郑琴这种人,也不免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郑琴也不是第一次见识郑嘉琢说话的这种调性,于是收敛了笑容:“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卢城警方那边,是你的手笔吧嘉琢?”
“看来是我和锦尧小瞧你,没想到你比我们想象得要棘手得多。就连卢城警方你都能搭上关系,把塔纳的货扣在那里。”
郑嘉琢:“姑父自己的生意不干不净,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郑靖和这一出车祸把我困到医院,我哪里来的时间空闲插这么远的手。”
郑琴见他还不承认,外面传郑嘉琢被自己亲弟弟买凶出了车祸,但只要是心里有点数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郑嘉琢是个什么人物,装柔弱装可怜这一套外人看看得了。
“我相信嘉琢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远卓的底下都有些什么,你是有手段,不知道怎么哄得郑君汝最后把公司交给你,但你当董事长这两年肯定也知道,远卓是不可能洗白的,既然如此,还不如痛快点和塔纳继续合作下去,我们才是一家人,不是吗?”
“所以?你是打算把郑锦尧踹下去,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姑姑?”
郑琴很厌烦郑嘉琢出现这种表情,还以这样漫不经心地语调叫她“姑姑”,会让人非常难以捉摸。
“锦尧就不如你通透,他比较实心眼,如果你答应,去让卢城警方放人放货,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谈。”
郑嘉琢依然镇定从容地说:“卢城天高地远,我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姑姑与其在这里为难‘家里人’,不如想办法先把姑父接回来吧,毕竟……”
郑嘉琢勾唇,笑容毫无温度,明明他的脸比郑君汝俊美得多,眼睛也是不属于郑家人的深邃浓艳,但这一刻郑琴恍然之间却真正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郑君汝。
“表妹才回国,快过年了,姑姑也不想一家人不能团聚吧?”
提到郑允菡,郑琴的表情变得机警,嘴唇抿得很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我相信你心里也有数,你家里的那位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点到为止,双方都掌握着对方的软肋,郑嘉琢却丝毫不见惧色。
“可以试试看。”
语罢,他起身,起身的一瞬间却听到房间里出现一道突兀的声音。
“嘉琢,姑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现在的远卓不是两年前的远卓,甚至不是半年前的远卓,还是不要太妄自尊大了。”
郑嘉琢垂眼,与一道黑漆漆的枪口对视,刚才是上膛的声音,他轻笑一声。
“姑姑,你也是人老了。”
郑嘉琢耸耸肩,居高临下地看着郑琴:“如果待腻了,可以去陪陪我爸,至于这个……”
他微微俯身,伸出一只干净修长的手,点了点枪口,郑琴见他有动作,不禁一颤,然后更加用力地捏住枪把。
“姑父那里有不少真玩意儿,就不要用假的来吓唬我了吧。”
然后他直起身,拉开茶室的门走了出去,将后背大方暴露在郑琴的枪口下,脚步未停。
离开茶室,郑嘉琢眉眼间染上戾气,拿出手机看到桑落发过来的信息,他才松开眉头,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回家了吗?”
对面似乎是顿了一下,然后才传来声音:“嗯,快到了,你呢?郑琴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司机为郑嘉琢打开车门,郑嘉琢回道:“没说什么,就是拿了把枪出来。”
对面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郑嘉琢听出来是桑落很突兀地踩了一下刹车,有些担心:“桑落?”
接着,桑落在电话那头骂他:“有病吧,真枪假枪?郑琴疯了吗?”
富二代圈子里什么违法犯纪的人都有,但涉及到枪这种敏感的东西,桑落没听说过,没人敢触这红线。
郑嘉琢温声安慰他:“你停车了吗?”
“嗯,说话啊真枪假枪?你没带保镖?”
“真枪,没带,她也没带保镖,那家茶室不允许保镖进门。”
桑落深感震惊:“郑琴也太大胆了,她哪儿来的?”
“塔纳,不过她那把准确来说是自制的。”
桑落又问:“能报警吗?”
郑嘉琢不合时宜地被他可爱到了,但是听他的声音又非常严肃,于是只能给他解释道:“现在报警太早,不过不用担心。”
大抵是郑嘉琢认真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轻易就能使人信服,桑落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发紧,但仍然不太好惹的样子,语气僵硬地说:“你还有多久到家?”
“半个小时,在家等我吧。”
“谁等你,胆子这么大。”桑落按断电话。
郑嘉琢回到观云的时候,别墅的灯都打开了,他路上买了一束黄玫瑰,包装简单,哪怕到了夜晚,花瓣也仍然柔嫩妍丽。
“落落,”郑嘉琢可能去德国那几年学了不少外国人求爱道歉的方法,单手拿着漂亮的黄玫瑰,嘴上先服了软,他就是知道桑落吃软不吃硬,“今天我也没想到郑琴会带枪过来,不过她也没那么大胆子,塔纳有批货在国外被扣了,人也回不来,她女儿又还在老宅,不敢动我的,我有分寸。”
桑落其实并不太喜欢花,但是郑嘉琢实在是太懂怎么顺着他,不管是在莱北还是在曼都,鲜花从来都是一种心意的表达,在桑落有时候哪怕再看郑嘉琢不顺眼也不会狠下心拒绝一束无辜的鲜花。
果然,软话一说,玫瑰一送,桑落的脸色就好看了不少,气也消了,本来也是因为担心才生气,不喜欢郑嘉琢这样胆子大过天敢在刀尖上走险还轻描淡写的态度。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被郑嘉琢压在沙发上亲吻,旁边的鲜花散发出馥郁的玫瑰香气,桑落只要一移开唇,就会尝到空气中的玫瑰味。
然后郑嘉琢会很不满地抬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在他的嘴唇上咬一口,让他专心一些,但是很快又会顺从地舔舐他的唇瓣,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被讨好着。
桑落不甘示弱地与他唇舌纠缠,空气中是腻人的水渍声,桑落仰起头微微喘着气,露出白皙的脖颈,脑袋由于长时间的接吻有些缺氧,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又和郑嘉琢亲成一块了。
不过自从回到曼都,两人还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刚才一对上眼神,就有些控制不住。
郑嘉琢看上去更加游刃有余一些,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桑落的后颈,他总是额外偏爱那一小块皮肤,桑落怀疑他在逗狗,但偏偏郑嘉琢好像又怕狗。
“去楼上?”
桑落哼笑一声,嗓音沉沉的,一开口却有点黏腻:“身体恢复完全了吗郑董,这么心急?”
郑嘉琢又抵住他的额头,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语气说:“没有,头还是很痛,今天体贴我一点吧?”
近距离看这张脸的冲击力很大,桑落被郑嘉琢的睫毛扫得心痒,最终还是拉住他的衣领,又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医生说可以剧烈运动吗?”
郑嘉琢的眼睛里变成一片晦涩,像深海里的漩涡,桑落看了就有点移不开眼,恰好郑嘉琢也没打算放过他,用十分专断的语气说:“我的医生当然是说可以。”
“行啊,”桑落不正经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风流倜傥的模样,“上楼。”
【作者有话说】
落:不知道啊原本打算骂他来着,突然之间就亲上了
第79章 情浓
话音刚落,郑嘉琢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桑落的外套被留在沙发上,两人像离开彼此就不能活下去的连体婴,交换着呼吸,跌跌撞撞上了楼。
郑嘉琢将桑落压在主卧的门板上,黑暗之中,两人相接的皮肤摩擦出暧昧的热度。
“啪!”郑嘉琢按下开关,主卧的灯亮起来,桑落不适地眯了眯眼。
“别开灯……嘶!”他难耐地呼吸两声。
郑嘉琢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锁骨,含糊地说:“这样你能看清我。”
桑落挣扎着抬手又将灯关掉,搂着郑嘉琢的脖颈带他倒向柔软的大床。
“除了你,谁还敢在我身上又亲又咬的?”
郑嘉琢呼吸一滞,抬手按了下床头的开关,打开了落地窗的窗帘,今天天气不错,月色皎洁明净,桑落泛起潮红的脸在映照进来的朦胧月光里像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
“怎么又拉开窗帘了?”桑落有些不习惯,动了动腰,又碰到灼热坚硬的一处地方。
他不动了,郑嘉琢又垂下眸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点以前倨傲的模样,桑落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于是抬起腿将人勾下来,暗示得不能更明显。
“在莱北你偷偷买的东西,这里有吗?”
郑嘉琢将他的衬衣纽扣一粒一粒解开,细密的吻落在白皙的胸膛,还有桑落平坦小腹上的那颗浅褐色的痣,婻風闷声“嗯”了一下。
“在床头柜里,拿出来。”
胸前的皮肤太敏感,桑落微微弓起身,艰难地拉开抽屉,将里面的东西胡乱拿出来。
“我爱你。”郑嘉琢打开瓶子的时候对他说。
桑落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不去看他,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轻轻一抖:“男人床上的话怎么相信?”
郑嘉琢又俯身去吻他搭在眼上的手,再次开口:“桑落,我爱你。”
桑落难受地动了动腰,闷哼一声,郑嘉琢一顿,声音听上去更哑了些:“会让你舒服的,相信我好吗?”
桑落屈膝,不自觉地碰到了郑嘉琢的胳膊,郑嘉琢便在他的膝头印下一吻,珍惜地看着他:“放松点,刚才你还没有给我回答。”
桑落此刻说不出话来,眼尾是红的,嘴唇也是红的,他用力咬着自己的唇,手不自觉地抓住床单。
郑嘉琢将他的手拉过来,与自己十指相扣,又撬开他的唇关,与他深吻。
“说啊。”
郑嘉琢温柔地提醒他。
“说个屁,给我轻点……你不是才出院吗?”
“医生都说可以运动了,”郑嘉琢得不到回应就不肯罢休,“落落,快说你也爱我。”
他语气温柔,动作强劲,如同本人一样带有一贯的强势作风。
一边哄桑落,嘴上叫着落落,宝贝,实际上桑落踢他,他就拉着人的脚踝将人钉在自己身下。
桑落疼了就骂他,爽了也骂他,喊他郑狗,骗子,郑嘉琢什么都认了,就是不停,一直追着他要个回应。
郑嘉琢精壮的上半身覆了薄薄一层汗,显得非常性感。
“这……是什么?”桑落没忍住,闷哼一声,指尖划过郑嘉琢腰上的纹身。
想到上次郑嘉琢一脸无辜地说自己不记得了,他不满地捏了一下,但肌肉绷得太紧,没捏动。
郑嘉琢停下动作,抓住他垂下去的手放在腰上,桑落被烫了一下,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更热。
“希尔密码,”郑嘉琢冷感的声音冲破了卧室里的情热,“数字换成字母。”
“什么、什么数字?”桑落又短促地闷哼一声。
“生日,十八岁那天。”同手机密码一样。
桑落装作不懂,笑他:“这么自恋,哪有人往自己身上纹生日的?”
郑嘉琢按住他的手,掌纹贴着桑落的手背,亲密无间,如同他们两人此时此刻一般,带着桑落的指尖一个个划过那串字母:“大学社团学的,你知道的桑落,特殊的不是那一天,是你。”
郑嘉琢的十八岁本来应该乏味地待在郑家老宅,面临着所有人的恶意,但因为那天放学后走进穿着紫色夹克的桑落,明晃晃又稚笨地闯进了他的十八岁世界。
至此,那一天,郑嘉琢在重新拥有幼时缺失的生日仪式的同时,正式成为了一个能担当一切的成年人。
怎么不值得纪念呢?
郑嘉琢这次没说“爱”,但桑落却深切地感受到,在他的纹身,也在他滚烫胸膛里热烈跳动的心脏。
于是最后,桑落被折腾得快晕过去的时候,眼角被生理性的眼泪润湿,郑嘉琢凑上去吻掉,才听见他沙哑的,难得温柔的声音:“我也爱你,嘉琢。”
第二天,桑落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本来就有起床气,平常郑嘉琢早起动静都不能太大,这次一醒,与意识回笼的是身体撕裂般的疼痛。
昨晚的某些太过刺激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一晃而过,他撑起身子,做到最后郑嘉琢抱他去清理了,所以身体感觉很干爽。
他想叫郑嘉琢给自己端杯水过来,结果一开口,发现嗓子疼,便作罢,一下床,发现床头柜放着一杯水,一摸杯子,还是温热的。
喝完清甜的蜂蜜水,桑落起床气消了一些,拖着沉重的双腿去找衣服穿,心里想着一定要赶快恢复健身,以前去攀岩冲完浪回来都没这么累,现在和郑嘉琢鬼混了一晚上就跟快散架了似的。
昨天见完郑琴,桑落原本以为郑嘉琢会很忙,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郑嘉琢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旁边是跟在他身边打转的小雪。
郑嘉琢才煮好南瓜鸡胸肉,正在给鸡肉冲凉,小雪闻到味道,站起来趴在郑嘉琢身边,他似乎是有些无奈,还是先扯下一小块鸡肉,用指尖夹起喂给了小雪。
剩下的就打算放到狗碗里让小雪自己吃,一人一狗一转身,就与楼梯上的桑落对视。
郑嘉琢穿了件浅棕灰的毛衣,自从他回到曼都,这还是桑落第一次看见他穿浅色系的衣服,小雪戴着一条鹅黄色格子的口水巾,一看见桑落就下意识往前冲,但似乎想到了郑嘉琢的教育知道不能上楼,于是只能在原地摇尾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桑落心里那点烦躁都消失了,整颗心变得柔软,像小雪的爪垫。
“吃午餐了。”郑嘉琢冲他笑了一下。
“好。”
桑落走下楼,郑嘉琢给小雪放好吃的,问他还口渴吗?
两人昨晚有过那样的亲密,此刻一凑近,便会不自觉开始回忆起对方汗湿的鬓角,绵软的唇和绷紧的腹肌。
“有不舒服吗?”
桑落移开视线,耳根有点发热:“没有,不过如此。”
郑嘉琢也不拆穿他,为他拉开椅子,又放上一个软垫:“那今晚继续吗?”
“滚。”
郑嘉琢被骂了一声还凑过去讨起床吻,桑落抬手推开他的脸:“我饿了。”
“那先吃午餐。”
郑嘉琢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清淡的家常菜,桑落好久没吃到他做的饭,昨天折腾了一整晚,肚子早就饿了,餐桌上没说话,吃完后又短暂地原谅了郑嘉琢昨天不听他的话一直没停。
“郑琴这下是彻底与你撕破脸了?接下来怎么办?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比起郑嘉琢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桑落看上去更像姓郑的关心家族大事。
“你嗓子都哑了,”郑嘉琢的拇指落在桑落的唇角,似乎有些后悔的样子,“早知道昨天轻点了。”
桑落:“……”
“我在跟你说正事。”
郑嘉琢:“这也叫正事?”
“……”
一想到外面有关郑家铺天盖地的舆论猜测,为郑嘉琢焦头烂额的郑锦尧和郑琴,不知道是死是活的郑靖和,再看看面前正在回味夜晚的郑嘉琢,桑落失语。
“喝点水。”郑嘉琢递给他一杯蜂蜜水,又拿出一盒润喉的梨膏糖。
“除夕那天郑家会召开圆桌会,可能不能陪你跨年了。”
桑落将嘴里的糖咬碎,淡淡的甜味蔓延在舌尖,他有些不解:“你们现在这个局面,召开圆桌会郑锦尧会怎么对付你?”
“放心,”郑嘉琢不打算多说,“他最近有其他事要忙。”
接着,郑嘉琢手机响了,两人目光看过去,屏幕上写着“VK 陈蓝幽”。
郑嘉琢的未婚妻。
桑落抬抬下巴:“接。”
郑嘉琢有点无奈:“我开免提。”
桑落也知道郑嘉琢对女的没兴趣,自然是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但上次唐家生日宴时陈蓝幽说的那句“未婚夫”像一根针一样,突然冒出来扎了他一下。
“不用,你接你的。”桑落起身去和小雪玩。
郑嘉琢接通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什么,他表情有点烦躁,桑落很少看到这样的表情明晃晃地出现在他脸上。
“我男朋友在家,”郑嘉琢语气中带上不满,“有什么你跟姜月迩说。”
桑落听到他那一句“男朋友”,怔了下,小雪咬住玩具冲他摇尾巴。
郑嘉琢又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行。”
挂了电话,他凑过来,从后面环住桑落,感受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苦橙叶气息。
“陈蓝幽现在要过来一趟,”他顿了下,亲昵地用鼻尖蹭了下桑落的侧颈,“我和她是合作关系,最近我在和VK谈合作,她说外面不安全,非要来观云。”
桑落被他蹭得痒,偏了下头:“我知道。”
郑嘉琢又替他揉腰:“不要多想。”
桑落无语:“我没有多想。”
“好吧,那是我多想了。”
郑嘉琢凑过去亲他,以前在莱北的时候郑嘉琢仗着失忆装温顺装绵羊,回到曼都后仿佛又唤醒那段记忆,如同患了皮肤饥渴症一般,两人独处的空间内,就像一只忠诚黏人的大型犬,时不时就会凑上来。
“好了,昨晚不是才做过吗?”桑落毕竟当过二十几年的直男,总觉得成天这样有点奇怪。
没成想他这段话一出,郑嘉琢的呼吸又加重了:“什么时候下一次?”
“你够了郑嘉琢,”桑落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一会你未婚妻来了。”
第80章 陈蓝幽
陈蓝幽来得很快,她新染了一头亚麻金的长卷发,大冬天也戴着墨镜穿着包臀裙,看着像下一秒就要去巴黎参加时装周了。
“好久不见未婚夫。”
郑嘉琢表情冷漠:“你注意言辞。”
陈蓝幽踢掉高跟鞋,娇滴滴地说:“不要这么严肃嘛郑董,你的小男朋友呢?”
郑嘉琢的头突然开始疼起来,下一秒,陈蓝幽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桑落,惊喜地说:“桑先生!好巧呀!”
上次见到陈蓝幽,对方还不是这个做派,桑落摸不准陈蓝幽的个性,只好先礼貌问好:“陈小姐。”
“桑先生在这里干什么呢?不是和嘉琢不对付吗?”陈蓝幽笑眯眯地凑近桑落,身上甜腻的女士香水味溢过来。
郑嘉琢忍无可忍:“陈蓝幽,给我坐正离桑落远一点。”
陈蓝幽撇撇嘴:“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凶?不如人家桑先生绅士。”
郑嘉琢太阳穴狠狠跳了两下,早知道就不理这个女人的撒泼打滚,不让她过来了。
“叫我桑落就好了。”桑落从旁边拿出一条空调毯递给她。
陈蓝幽冲他抛媚眼,将毯子搭在腿上:“真体贴。”
“……”
眼见着郑嘉琢就要下令赶人了,陈蓝幽终于收敛,大方地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她转话题的速度太快,桑落没反应过来,倒是郑嘉琢很快“嗯”了一声,暗含警告:“他是我男朋友,你注意点。”
“知道了,脾气这么差还小心眼不知道桑落怎么受得了你。”
桑落忍不住笑了一声:“你们要谈事情吗?我上楼吧?”
陈蓝幽大大方方地说:“不用,今天没什么要事,我就是想过来看看郑嘉琢的男朋友,果然是你啊。”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桑落不解,郑嘉琢难得地回避了他的视线,强硬地开启话题:“说正事。”
陈蓝幽白了他一眼,看眼神像是在骂他玩不起。
“今年这个年过得是不安生了,你下手真够狠的。”
“大差不差。”
陈蓝幽似乎是觉得和他说话没意思,拿着手机过去找桑落加微信,说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她:“我最近分手了,很有空闲,有空可以约出来喝酒啊。”
“好,”桑落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那小子真没眼力见。”
“是啊,蠢东西。”陈蓝幽冷冷笑了一下,桑落被她这个笑瘆了一下。
郑嘉琢下逐客令:“你该走了。”
“好吧郑董,”加上桑落的微信,她给桑落飘了个飞吻,“下次见,桑落。”
“再见。”
陈蓝幽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空气中只剩一点她身上带的花香气。
郑嘉琢打开空气净化仪,又冷着一张脸把陈蓝幽盖过的空调毯扔进了洗衣房。
“你也太夸张了吧。”桑落新奇地看着他。
“陈蓝幽就这样,没分寸感,我和她达成合作,帮她拿下VK。”
“陈小姐要继承VK?”
陈蓝幽的父亲陈邦铭就只有陈蓝幽这一个女儿,传闻他尝试多年,找了无数个女人,都没能有其他孩子,他又想要个儿子,索性认了一个,那个干儿子现在在VK当总经理。
按理来说陈蓝幽才是VK的正统继承人,但陈邦铭似乎一直执着于将她嫁出去,换取一段稳定的联姻关系。
“嗯,陈邦铭也老了。”
看来这一场有关郑家远卓的博弈,牵扯到了不少大型企业。
桑落原本打算今天出门去看看曼都的几个经营不错的酒吧,但没想到昨晚出了意外,他现在不想动弹,索性窝在沙发上看pad,与秦笑羽通电话谈了自己决定开酒吧的想法。
并且对秦笑羽说虽然他决定开的酒吧虽然不会涉及到桃色产业,但他分身乏术,如果秦笑羽介意,可以为她写推荐信,将她推荐到其他相熟朋友的企业,或者可以出资将她送出国深造。
秦笑羽非常感动,巴不得立马认桑落当自己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我都没去过酒吧,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而且桑总你开的酒吧肯定很不一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试着帮一下忙。”
桑落笑了两声,爽朗地说好。
“桑总最近感冒了吗?声音都哑了,最近曼都挺冷的,要保重身体啊。”小姑娘一无所知,听着桑落嘶哑的声音,贴心地提醒道。
桑落脸一热,觉得有点对不起助理的关心:“没事,你也注意添衣。”
挂断电话,桑落继续看挑选出来的几处地址,其中有一处他比较中意,独立的三层洋楼,地上两层地下一层,加起来有五六百平,还带户外微型园林。
除了租金高得令人咂舌之外似乎也挑不出什么缺点。
桑落原本打算直接买下,但是就算卖掉自己那辆车,再加上自己那套房子都还差几百万。
更何况他想留着房子,所以就只能考虑租了。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词,颊边肉长回来些,本来鼻梁上的痣就显稚气,这下更有少年感。
郑嘉琢坐旁边安静欣赏了一会,有点可惜高中没去过桑落的教室找他,不然或许也能看到他高中在教室里冥思苦想的模样。
桑落仿佛看穿他心思似的,停下转笔的动作:“你别这么看我,我高中不会这么动脑子做题的。”
“那你每次还来问我物理,我以为你很爱学习。”
桑落懒得回他。
“在看什么?”
“我打算开一家酒吧,一层招待普通客人,二层做酒廊,地下再做个小型酒窖存红酒。”
郑嘉琢挑眉:“很适合你。”
这是第三个对桑落说这话的人,桑落其实很想问问这些人,自己看着真的就那么像一个成天泡吧的花花公子哥吗?于是他也就直接开口问了。
“不,”意外地,郑嘉琢没经过什么思考就否定了,“我在莱北的时候,知道你在当调酒师也是这样的感觉,可能你自己察觉不到,其实你身上有一种非常迷人的气质,洒脱又单纯,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世俗感,很醇,像酒一样。”
不知道郑嘉琢会这么认真的给出描述,而且还是这样的他完全没意料到的描述。
“是吗?”
“当然,所以其实我也一直很喜欢你的名字,桑落。”
他这才回忆起,郑嘉琢好像的确非常喜欢连名带姓地念“桑落”。
当初桑正杰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酒,桑落也没觉得自己这个名字有多好听多浪漫,反而小时候其他同学都觉得他起了个跟女孩一样的名,时不时笑他两句。
后来桑正杰创立起酒业公司,却因为醉驾入狱,他便陷入了对这个名字的厌烦当中,还戒过一段时间的酒。
但是一路辗转,他和郑嘉琢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个平和的下午,郑嘉琢认真肯定了他的名字,说喜欢。
桑落就在这一刻觉得他与一切都彻底和解了,或许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在选址吗?这里看上去不错,是沐和路?地段也可以,明年政府会在旁边修一个新的动漫文化城,人流量会扩大。”
的确,从哪里看这里都不错。
“嗯,打算先租一年。”桑落决定下来。
郑嘉琢费解地问:“为什么租?直接买会更好,这里到了明年会涨价。”
桑落不想和他交流:“你也体谅一下破产户好吗?我连老家都抵给你了郑董。”
郑嘉琢叹了口气:“桑落,你这两天一有空就在书房,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书房的桌上我摆了三份协议,一份是你的个人资产转让,一份是你的信托,还有一份是房产证明,三份我都签了。”
桑落当然看见了,郑嘉琢摆得很明显,还专门把他送的钢笔放在旁边,就差没放个牌子上面写“快来签我”了。
可是他觉得,无论怎么说,郑嘉琢操作手段让桑正破产都是实实在在的事,给出去的东西,他桑落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看出他心有所想,郑嘉琢又继续说:“我说过桑正会还给你,这些是你自己的东西,我才拟了文件。”
“我租的话一样能用,而且不一定会成功。”
“行,你嫌东西多了。”郑嘉琢突然就干脆地答应了,桑落有些意外,原本还以为他会跟以前一样死缠烂打。
没想到下一秒,郑嘉琢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那我把旁边的楼盘买下来,你只收这个,可以吗?”
桑落:“?”
他所有的房子车子和流动资金加起来都不如沐和路楼盘的十分之一。
“别发疯,我一会上去签。”
郑嘉琢又说:“需要我投资吗桑老板?”
“钱多就去做慈善。”
【作者有话说】
算了一下,发现刚好这个月底就能完结!
好想我的小猫TT
第81章 暴雨将至(1)
酒吧选址决定好之后,桑落也忙了起来,不过比起郑嘉琢,他也只能算是悠闲。
郑嘉琢似乎在准备一些资金的转移,每天不是出门开会就是在家里开电话会议,非常忙碌,让他都有些担心郑嘉琢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不过郑嘉琢可能生来就是当商人的料,连轴转几天,除了晚上有时候会头疼之外,所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形象。
桑落也有些庆幸还好郑嘉琢有先见之明,先将小雪送进了幼儿园,要不然依照他们两个现在忙碌的程度,恐怕连陪小狗玩的时间都没有。
除夕的前两天,陈蓝幽发了个朋友圈,看到这篇朋友圈的时候桑落面前的笔记本正好为他推送了孟冬白约粉睡粉的爆料,互联网上对这个小白脸一片骂声。
而陈蓝幽好像是在悉尼出差,晒出了穿着比基尼在沙滩上的照片,偶然可见身边簇拥着几个古铜色皮肤身材很好的男人,好不惬意。
就连桑落这样从小就贯彻享乐主义的人都不得不承认,陈大小姐的生活才真是令人羡慕。
桑落顺手点了个赞,很快就弹出一个聊天消息框,来自陈蓝幽。
“桑落,你知道一年前郑嘉琢过来和我谈假订婚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桑落下意识抬头,看到郑嘉琢在露台打电话的背影,他说一口流利的德语,刀削般的面庞在夜色中显得疏冷又隽气。
“什么?”
陈蓝幽弹了一条语音出来,桑落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掀开被子走出卧室。
“郑嘉琢当时跟现在可不一样,又冷又狂,还特别傲,来找我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但我总觉得他在用下巴看我。”
听到这里,桑落也回忆了一下一年前的郑嘉琢,新闻图上偶有他参加金融论坛的照片,的确是倨傲,高冷到不可一世,让人根本不敢肖想他那副英俊的皮囊。
“他说他知道我有在暗中收购VK的股份,他可以帮我,当时我就特别纳闷,他才回曼都一年怎么连这都知道。能放在明面上最恰当的合作关系就是联姻,郑嘉琢需要和VK搭上关系巩固他在远卓的地位,而我也正好看中他的能力和谋略,虽然他阴是阴了点,但手段我的确佩服,要是他姓陈,我爸应该早就死了。”
“……”桑落汗颜,陈蓝幽说话也是没个把门的。
“不过你也知道郑嘉琢长得好,老实说我在曼都这么久,不管是二代还是明星,都没见过他这样气质长相的,我这个人呢信奉及时行乐,美色当前我会先下手为强,就向郑嘉琢提过一嘴。”
“结果你知道郑嘉琢当时露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吗?”陈大小姐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隔着屏幕桑落都能感受到她的愤怒与不理解。
“我活了二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看我跟看什么桌子椅子一个眼神,然后他对我说——”
“合作关系,其他的我没兴趣,我有要追求的人。”
陈蓝幽故意模仿了一下郑嘉琢的语气,桑落仿佛也跨过时空看到了那个不近人情,对待万事万物都带有厌倦的郑嘉琢。
陈蓝幽说完,发了个表情包,桑落抿了抿唇,回她:“谢谢。”
陈蓝幽又发过来一张她与男模的合照,照片中她戴着墨镜,只露出小巧的下半张脸,带有混血感的英俊男模特乖顺地贴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她回复:“不用谢,你让我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能驯服郑嘉琢的男人。”
“桑落,”郑嘉琢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他一手还拿着手机,看样子通话还没有结束,“是饿了吗?”
“没有,”桑落对着他笑了一下,“我喝杯水。”
郑嘉琢得到答案,点点头,告诉他自己还有半小时,又走到书房继续通话。
郑嘉琢重新回到卧室的时候桑落正准备睡下,只留着一盏床头灯,郑嘉琢倚在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被桑落开口打断。
“站着干什么?不睡觉了?”
郑嘉琢轻轻一怔,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冬天很冷,卧室里却很暖和,这几天两人都太忙,没精力做,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在同一个被窝里感受难得的亲密与温暖。
平日里桑落不喜欢郑嘉琢从背后抱住自己,总觉得这小鸟依人的不是他的做派,但今天听了陈蓝幽的话,他也就是微微一僵,放松了身体,任由郑嘉琢伸手环住他,以一个依赖的姿势与他紧贴着。
郑嘉琢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尖,嗓音磁沉:“今天这么乖?”
桑落被郑嘉琢烘得热乎乎的,有些发困:“不抱滚。”
“要,”郑嘉琢顿了下,又说,“俞宿刚才跟我说郑琴打算送郑允菡出国。”
平常郑嘉琢很少会主动跟桑落说郑家的事,今天却提到郑允菡。
桑落:“什么时候?都要过年了。”
“明天中午十一点的飞机。”
连航班都查清楚了。
“郑允菡她……是不知道郑琴郑锦尧那些事对吧?”
“嗯,就连塔纳做的很多事都会瞒着她。”
桑落没说话,耳边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他转了个声,与郑嘉琢的距离就只剩几厘米,两人的呼吸声也交缠在一起。
他扬起下巴,先吻在郑嘉琢薄薄的眼皮上,嘴唇碰到纤细的睫毛,郑嘉琢闭了眼。
下一个亲吻落在郑嘉琢的唇上,两人相拥,交换了一个安静的吻,桑落启齿,轻柔地咬住郑嘉琢的唇肉。
“如果让她出国呢?”桑落轻喘着气,问他。
郑嘉琢看得微微失神,他的薄唇上还有一点牙印。
他摩挲桑落的唇,如愿看到唇色更加嫣红,拇指上有茧,桑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好。”他答应。
第二天,郑允菡便离开了曼都,随之而来的是曼都警方发布的郑靖和的通缉令,上面显示郑靖和涉嫌故意杀人罪、强奸罪、以及赌博罪。
通缉令一出来,郑家便成为了社会热议的对象,远卓公关部紧急公关,撤热搜,想办法买一线明星的热搜盖过去,郑锦尧在公司连开三场会,咖啡当水喝,派去找郑靖和的人却没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郑靖和现在被赌场的人扣在船上,一涉及航运,郑家就没那么长的手,郑锦尧承诺将郑靖和欠的钱加上利息全部赔上,但赌场那边就是不松口,这么多天过去了,就连郑靖和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
“郑董,蒋青菀来了。”
这时,俞宿显得异常冷静,依然把郑锦尧的每一件待办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见。”
想也知道蒋青菀会发什么疯,现在塔纳在国外回不了国,郑琴这两天又一心一意放在女儿上,他可没精力和蒋青菀斡旋。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一下子推开,蒋青菀披散着头发,脸上有泪痕,眼睛红得不像话,一看见郑锦尧眼睛都快要瞪出来,活像个女鬼。
“郑锦尧!网上那是什么回事?公关呢?公关部的都死了吗?我们靖和人呢,到底去哪儿了!”
后面还跟着几个秘书,俞宿表情冷漠挡在郑锦尧身前:“二太太,有什么您可以先跟我说。”
蒋青菀本就对郑嘉琢恨入骨髓,现在看到俞宿就想到了郑嘉琢,几乎是抓狂一般朝俞宿扑过去,俞宿反应再快也躲闪不及,被蒋青菀在脖颈上刮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你干什么!给我住手!”郑锦尧冲上去,一把推开蒋青菀,怒声喊道,“保安呢?快来把这个疯女人按住!”
保安冲上来将蒋青菀制服,郑锦尧神色焦急地去看俞宿的伤口,发现竟然冒出了细细的血珠,鲜少爆粗口的郑锦尧低低骂了一句。
“医疗箱呢?”
秘书连忙把医疗箱拿了过来,想要替俞宿处理枪口,没想到郑锦尧一把抓过棉签:“你们都出去。”
他眼神锐利地看向抓狂的蒋青菀:“带去小会议室,一会我过来。”
办公室重归宁静,俞宿开了口:“郑董,我自己来就好。”
郑锦尧拧着眉:“你别动,痛不痛?”
郑锦尧从小就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处理伤口,小心翼翼地沾了点碘酒擦在俞宿的伤口上。
“这是以前受过伤吗?”郑锦尧发现他的侧颈有一处不明显的伤疤,不凑近了都看不见。
俞宿不适地动了动:“嗯,很久以前的。”
“郑董,这就是破了点皮而且也不痛,还是让我来吧,您这样,很痒。”
郑锦尧愣了下,然后把棉签给他,又给他找了面镜子。
“你就先在这待一会,先消一下毒,一会我让人去买药膏回来。”
“我去看看蒋青菀。”
说第二句话的时候,郑锦尧明显变了语气,用力克制着凶狠。
“好,您小心。”
俞宿还是如往常那样,平静而温和地看向他。
【作者有话说】
有轻微分离焦虑的郑某……
更六休一,周三不更
第82章 暴雨将至(2)
蒋青菀被保安押到旁边的会议室,不停地在挣扎,吐出咒骂的话语,已看到郑锦尧进来,又如同看见了救命恩人一样,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保安,毫无形象地朝郑锦尧爬过去:“锦尧!锦尧,算我求求你,救救我们靖和,他也是你弟弟啊!”
蒋青菀嫁给郑君汝的时候才二十来岁,加紧郑家后享尽荣华富贵,可以说是没过过几天苦日子,此时此刻却像个得了失心疯的精神病人,泪眼婆娑,声音嘶哑地乞求郑锦尧救救郑靖和,与上次见到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判若两人。
“你先起来,”郑锦尧让保安把她扶起来,“通缉令你也看了,郑靖和做的那些事被查到,神仙也救不了他。”
“可是我们是郑家啊,有远卓,一个地方警局算什么,”蒋青菀口不择言,“我们远卓每年都给当地纳那么多的税,谁能不给我们面子!”
郑锦尧无话可说,只觉得她真是想儿子想疯了:“你儿子到现在这样都是他自作孽,你们当初怎么对郑嘉琢的,现在他落到郑嘉琢手里,郑嘉琢就会怎么对他。”
“郑锦尧!”蒋青菀尖叫,“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了?当初送郑嘉琢出国是你在暗中操作,现在就连你能坐到这个办公室也是因为你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才是一条绳的蚂蚱,别把自己想得多清高。”
郑锦尧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这里是远卓不是老宅,你发什么疯。”
“给我把她送回老宅,我不想再看到她来远卓闹事。”
蒋青菀胡闹一通之后走了,整层楼又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刚才蒋青菀被押送着,嘴里一直在骂郑锦尧,说他见死不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没把郑嘉琢搞死,现在就想把她的靖和送进监狱。
还是最后俞宿出来,淡声对保安说让二太太安静点,蒋青菀才被强行捂住嘴送走了。
“郑董。”
他出声,唤回了出神的郑锦尧,郑锦尧目光落向他脖子上的纱布,回过神来:“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俞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很快就好了,您也休息一下吧,我给您订餐。”
“嗯。”
俞宿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助理,知道郑锦尧最近心情郁结,又头疼失眠,给郑锦尧订了药膳,药膳中出现的一些味道过重的药材他也给餐厅打了招呼做了处理,让郑锦尧能吃个好饭。
只是这顿饭终究没有吃完,吃到一半,郑锦尧的下属就打了电话过来,说郑靖和在郑家的码头露面,被围观群众打了电话叫来救护车,一到医院就被警察控制了。
郑锦尧立马穿上外套,一边点开手机里下属传来的照片,一边给俞宿比了个手势让他去安排车。
照片中的人完全看不出来是谁,郑锦尧打量了许久才看出是郑靖和,曼都的冬天只有几度,郑靖和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单衣,连鞋都没穿,头发黑污,脸上也脏兮兮的,右手袖管空荡荡,他走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
在路上,郑锦尧立马打电话给了郑琴让她安排人走关系,才换得见郑靖和的机会。
郑靖和被安排在特殊病房,外面驻守了好几个警察,郑锦尧推开病房门,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难得愣了一下。
原因无他,郑靖和现在完全看不出是以前那个少爷了,他紧闭着眼,仿佛在睡梦之中也面临着深刻的恐惧,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干裂血污,甚至看不出来有多少伤口,而病房里似乎也萦绕着一股散不去挥不掉的臭腥味,也是从郑靖和身上散发出来的。
“郑靖和。”郑锦尧站在离病床两米的位置,扬声叫他的名字。
郑靖和动了动眼睛,缓缓醒了过来,郑锦尧原本想问他,结果郑靖和却突然坐起来,手背上的吊针也被扯掉,立马渗出血珠。
“不要杀我!求你们了……”郑靖和仅剩的一只左手抱住脑袋,屈起膝盖将头埋下,整个人抖得厉害,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
“郑靖和,你抬头看看,这里是医院,我是郑锦尧,是你哥。”
郑靖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郑锦尧,似乎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郑锦尧,立马掀开被子下了床,几乎是爬在地上,用一只手抱住了郑锦尧的腿:“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绑架我,还要杀了我。”
郑锦尧被他身上的味道冲得皱起眉头,往后撤了一步:“时间有限,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那几、那几天我住院的时候都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太恐怖了,所以我想从医院逃走,立马出国,那些人就看不到我了。”
“结果我出门打了一辆车,那辆车里面竟然坐着、坐着赌场的那些人!他们把车开到码头,带我上了船。”
“他们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神经病!把我关在船舱,每天都折磨我……”
似乎是又回想起了那段日子,郑靖和又开始含含糊糊,癫狂地大吼大叫。
看来是精神出了问题。
“哥,快带我回家,我要见我妈,求你了哥……”
郑靖和痛哭流涕,一下又一下地磕头,脑门撞到瓷砖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着就让人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不行,你被通缉了郑靖和。”
郑锦尧闭了闭眼:“你放心,我会尽快让律师过去交涉。”
“什么!什么通缉?我他妈才是受害者啊我操!”
郑锦尧不想和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多交流,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郑靖和从地上狼狈爬起,想拉开门出来,却被门口的警察控制住。
离开病房,郑锦尧先找了个洗手间洗了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西裤,一脸厌烦。
“郑董,三少那边还好吗?”
“好个屁,”郑锦尧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在船上被人怎么了,现在快疯了,你去联系律师,看能不能先把他给保释出来,不然外面媒体怎么写。”
“好的,先回去吧。”
但两人一出医院门,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媒体围住了,争先恐后地往郑锦尧面前递话筒,问的全是有关郑靖和,远卓一类的事。
俞宿反应及时先挡在了郑锦尧身前,抬手捂住最近的镜头,另外一只手给保镖拨出电话。
好在保镖来得很及时,很快就护送郑锦尧上了车。
经过这一遭,郑锦尧的脸色更差了,他让俞宿和他一起坐在后座,看到俞宿的纱布都掉了一块下来,终于忍无可忍,给公关经理打了电话。
“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我要在今天之内看到郑家,远卓,郑靖和这三个词从热搜上消失,不然就等着走人!”
“现在直接开车回我的房子,叫家庭医生过来。”
郑锦尧没给俞宿拒绝的余地,带着他回了家,让医生重新为他包扎。
“今天你真是辛苦了。”
家庭医生走后,空荡荡的房子里就剩郑锦尧和俞宿两人,俞宿还穿着黑色的西装,但因为一直保护着郑锦尧,原本笔直的西装也略显凌乱。
“我应该做的。”
郑锦尧坐到他旁边,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突然抬手将他的眼镜摘下。
“郑董……”
郑锦尧看到俞宿平常显得清冷的眼睛因为没了眼镜而短暂地迷蒙了一瞬间,让这个一向斯文稳重的男人变了模样。
“俞宿,”郑锦尧慢慢靠近,两人的距离迅速变小,双唇仅隔寸尺,“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庆幸当初把郑嘉琢踹下去吗?”
俞宿轻轻摇头。
“还好郑嘉琢走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原来他和老爷子都有个像你这么好的助理。”
语罢,他按住俞宿的肩,刚想落下一吻,电话就响了。
俞宿呼吸滞了一下,然后移了移身子,难得的,脸上出现类似于窘迫的表情,郑锦尧没有错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郑家老宅的郑三爷。
“三叔?”郑锦尧被人打断了好事,语气有些不耐烦。
“锦尧,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今天有空的话就回老宅吧?”
郑三爷就像是郑家的大管家,远卓不管是郑君汝在管理还是郑嘉琢,亦或是现在的郑锦尧,都非常繁忙,虽说是家主但也不会在老宅常住,郑家这一大家子人,便都是由郑三爷照看着。
郑三爷也算看着郑锦尧长大,郑锦尧会给他个面子:“今晚回来,还有其他事吗?”
“有,”郑三爷似乎是顿了一下,“嫂子她看着不太好,我看新闻,靖和被抓了是吗?”
一提到那母子俩,郑锦尧就没什么好语气:“都是他们母子俩活该。”
“这……靖和毕竟是郑家人,而且这大过年的,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里头过。”
“三叔,郑靖和的确是郑家人,但他现在只会给郑家惹祸!现在他捅的篓子都快把远卓拉下水了。”
一提到远卓,郑三爷就不再提郑靖和的事,毕竟他们这些生活在老宅的人,都是靠着家族信托吃饭,手里攥着点远卓的股份,每年吃远卓的分红。
“明天,那位也要回来,差人过来说了。”
“那位”自然就是郑嘉琢了,郑嘉琢现在不知道乐成什么样,郑靖和进局子了,郑家一团糟,远卓也受到了舆论影响,就连郑琴和塔纳最近也被他绊住手脚,而他甚至还能在公众面前扮演一个差点被郑靖和杀死的无辜哥哥,还高点地往老宅里送消息预告自己的回归,简直是荒谬。
郑锦尧挂断电话,刚才起的旖旎心思散了个干净。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回哪里过年?”
俞宿摇摇头:“我父母都在老家,今年事情多,已经提前说过了就不回去。”
郑锦尧点点头:“那今晚跟我回老宅?”
俞宿表情有些犹豫。
“怕碰到老东家?”郑锦尧嗤笑一声。
“不是,”俞宿摸了摸脖颈上的纱布,“夫人和二太太好像不太满意。”
“她们算什么,”郑锦尧就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走吧,回老宅过年。”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年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作者有话说】
忘了说:郑锦尧和俞宿并不是cp
除夕当天,郑家召开家族内部的圆桌会,就近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做出决策。
郑嘉琢照例起得很早,桑落以为他上午就要走,没想到郑嘉琢却主动问他什么时候出门。
“我?”思绪转了两圈,桑落诧异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郑嘉琢真是修过读心术吧?
“嗯,不带司机,我开车带你过去。”
小狗幼儿园到了过年也该放假了,小雪穿着姜月迩新买的红色系套装,看上去特别喜庆,跟个吉祥物似的,在两人腿边撒娇。
桑落不说话了,只摸了下小狗的脑袋,郑嘉琢问他:“酒窖里有酒,要带吗?”
在郑嘉琢一贯沉静柔和的目光中,桑落又一次哑然,他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了解他的人。
“不带了吧,你的酒太贵了。”
两人上车,郑嘉琢挑了辆不符合他气质的黑色大G,一路沉默着,他知道桑落这时可能也没什么说话的心思,带着桑落一路飞驰来到了溪山墓园。
与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墓园门口停着许多车,临近过年,大家都带着亲眷,拿着祭拜的东西来看望去世的亲人。
郑嘉琢的车太过招摇,两人下车的时候引得旁人注目,而且两人都空着手,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我在这里等你?”
除夕这一天天气有点冷,但桑落知道曼都不会下雪。
“一起吧。”
郑嘉琢有些意外,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桑正杰的墓碑很好找,其他人的墓碑都放满了鲜花和祭品,就他一个人的,周围空荡荡,十分冷婻風清。
也是,桑正杰在曼都没有一个亲人,当初称兄道弟的人在得知他被人算计进了监狱之后便不再与他来往。
桑落蹲下来,郑嘉琢盯了会他柔软蓬松的黑发,目光渐渐移到墓碑上桑正杰的照片上面。
他其实并没有见过桑正杰本人,但看到过桑正杰的照片,十年前桑落给他过生日的时候在藤蔷苑看到的那张合照他印象很深刻,桑正杰长得有点严肃,非常精明的长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会跟着郑君汝做事。
而且这么看桑落其实长得不像他,桑落帅得更加明朗,有点吝气,而且有一双独特的,看起来圆润细弱的杏眼。
此时,桑落看到桑正杰的照片,心境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先是叹了口气,用不理解的语气说:“桑正杰你怎么这么蠢啊!”
对着故去之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不敬,桑落说了一句,最后又垂下头:“为什么会用那样的方法呢?你看不出来郑君汝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说到这里,他想起来自己身边站着的似乎是郑君汝的亲儿子,抬头看了郑嘉琢一眼。
郑嘉琢微笑着示意他随意就好,看样子也没把郑君汝当爸。
“算了,都过去了,我本来就不适合经商,现在我打算开酒吧了。”
在父亲的墓碑上,哪怕知道父亲做过那么多错事,桑落还是不自觉露出只有在家人面前柔软的一面,母亲已经出国好几年了,除了这块墓碑下永久沉睡的桑正杰,他没有其他血亲。
“今年清明节就不过来了,那个时候我应该很忙,”桑落站起身,原本高大的父亲现在只能垂眼看到冰冷坚硬的碑石,“今天过年了,也给你介绍个新人。”
突然,他抓住郑嘉琢的手,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我现在不喜欢女人了,这是郑嘉琢,我男朋友。”
郑嘉琢愕然,愣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还是桑落摇了下他的手:“跟桑正杰打个招呼啊,愣着干嘛?”
郑嘉琢这才回过神来,收回刚才那些心思,郑重诚恳地对着面前桑正杰的黑白照片说:“桑叔您好,我是郑嘉琢,远卓欠您和落落的一切我会还给落落,就当送给您的见面礼了。”
“请放心,我会照顾好他。”郑嘉琢微微躬身。
桑落被他这几句话说得一怔,然后才松开他的手:“说这么多干什么,回去了。”
郑嘉琢笑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两人身高差得不多,这个姿势很合适:“桑叔,明年再带他来看您。”
两人离开墓园,桑落沉重的心情也被郑嘉琢刚才说的那一通话给搅没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过来?”
郑嘉琢搭着他的肩膀,这个动作有点少年气,像回到了遥远的高中时代,虽然他们高中并没有这么亲近过。
“因为我最了解你啊先生。”他和桑落说话总喜欢用这样黏糊又轻飘飘的语气,桑落最开始听着觉得他欠揍,现在竟然也听习惯了。
“是吗?那要不要奖励?”
两人才踏出大门,郑嘉琢帮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单手撑住门框,歪了歪头:“什么?”
在墓园门口做这样的事不太好,但桑落想起来刚才他严肃地站在桑正杰的墓前,用比谈上亿的生意更正式的语气说那些话,有点忍不住。
于是他凑上去,献上一个带着草木清冷味道的吻,两人唇齿相连,桑落感觉自己的心也飘飘荡荡,最后与郑嘉琢的枕在一起。
“先预告,等你把郑家那堆烂事处理完了,再来要。”
郑嘉琢恋恋不舍地又亲在了他的鼻梁上,有点遗憾地说:“好吧,那我尽量早点处理完。”
郑嘉琢将他送回观云,叮嘱他今晚不要出门。
“注意安全,多带些保镖。”
上次在新闻里看到那辆被撞得车头都凹进去劳斯莱斯,还有郑嘉琢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不想看第二次。
“嗯,新年快乐。”
郑嘉琢的车换成迈巴赫S900,疾驰在公路上,除夕夜外面的人并不多,天完全黑下去的时候到了郑家老宅。
他就带了司机,管家站在门口,看见他,毕恭毕敬地低头叫他二少爷。
郑家老宅到了新春,从里到外都挂上迎春的装饰,年年如此,只有主宅背后的一栋小楼常年关着门,里面一片黑暗,十分突兀。
郑嘉琢眸光微凝,很快便收回视线。
圆桌会,郑家的传统,换家主,改变家族发展方向以及一些只能由姓郑的人参与的集团决策事宜,都在老宅一楼的会议厅那张大圆桌上商定完成。
郑家的除夕不像其他人家那样,会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事实上餐桌旁的每一个人都胆战心惊,精心烹饪而成的菜肴热气渐渐消散,变成冰冷的残羹被撤下去。
郑嘉琢到郑家的时候,这一席饭菜才撤下去,蒋青菀不被允许露面,俞宿不被允许踏入主厅,恪尽职守地就站在门口,两人短暂地对视,又各自从容地收回视线。
主厅里就剩郑锦尧,郑琴,郑三爷,几个有话语权的郑家近亲以及郑嘉琢。
“嘉琢回来了。”打圆场的依旧是郑三爷。
“嗯。”
郑嘉琢像是施舍一般,满意地环视了一圈每个人并不好看的脸色,说了句“新年快乐”。
只是主厅了除了他自己,恐怕谁也没心思过这个新年。
“既然人来齐了,就进去说正事吧。”郑锦尧说道。
几人落座圆桌,背后的展示墙上挂着几幅照片,有一张全家福,里面三十多个,就是没有郑嘉琢。
旁边还有一张郑君汝的照片,郑锦尧和郑嘉琢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郑君汝的脸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爸都走了一年了。”
郑琴送走了宝贝女儿,也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恢复成了以往沉着冷静的女强人,那天在茶室里面对郑嘉琢出现的一瞬畏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哥他这一生,就临走的时候有点遗憾。”
这遗憾是什么,在座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遗憾一代商界枭雄,早年间黑白双吃的大人物,不过六十几岁便撒手人寰,这么大的家业到头来竟然落到了自己不重视的私生子手里。
郑嘉琢轻笑一声,自从他回到曼都,就一改以前雷霆般的作风,仿佛众人看中的远卓,郑家在他眼里不过一介尘埃,不得入眼。
“说正事吧,”郑锦尧淡声开口,“最近靖和遇上一点事。”
说着,他看向郑嘉琢:“嘉琢,靖和你也知道的,被惯坏了,现在他断了只胳膊,又被抓去几天吃了不少苦头,可他毕竟还是郑家人,是你我二人的弟弟,哪怕是为了远卓着想,你就收手吧。”
这话说得,好像把郑靖和出意外断手到现在坐牢全部都是郑嘉琢的手笔一般。
郑嘉琢也不否认,只是问郑锦尧:“我记得,你母亲也不叫蒋青菀吧?”
言下之意,何必像护亲弟弟一样护着郑靖和。
但郑锦尧说这一番话的目的本来就只在乎远卓,郑靖和是死是活他并不在乎,在座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郑嘉琢说这话就只是单纯地让郑锦尧不爽而已。
果然,郑锦尧变了脸色,郑琴倒是开了口:“嘉琢你这是何必呢?想来要是我哥还在这世上也不会想要看到你们兄弟三个反目成仇。”
“靖和那里,至少也得先把人从警局里放出来,你心里有气,后面想怎么都行,但现在外面的舆论已经影响到了远卓的股价,你手里有远卓的股份,当初哥把远卓交给你,肯定也是想你能够带远卓走得更好。”
郑琴这段话说到一半,郑锦尧就向他投了个眼神,郑琴避开,只是对着郑嘉琢沉着地说道。
“郑靖和的通缉令上面盖的又不是我的私章,”郑嘉琢依然慢条斯理地说,“而且,远卓是有我的股份,但办公室我可很久没有去过了。”
接着,他转而看向郑锦尧:“哥,什么时候把办公室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这次说话更是阴阳到没边了郑某
第84章 圆桌(2)
圆桌上的众人都短暂的噤声,郑锦尧有些沉不住气,或许是从郑嘉琢回到郑家的那一刻起,从他发现郑嘉琢与郑靖和截然相反时起,郑嘉琢在他眼里就变得特殊起来。
这种微妙的比较,嫉妒,藏在贵公子外表之下的厌恶与仇恨像菟丝子一样包裹着他的心,让他每当遇上郑嘉琢,都像有心魔一般。
郑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大抵是劝他不要冲动。
郑锦尧好歹也坐了快小半年董事长的位置,垂在桌下的手攥了攥,最终留下指印,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紧绷的笑:“嘉琢,公司姓郑,你我是亲兄弟,何来这一说。”
“今天我们先讲靖和的事,你没必要这么赶尽杀绝,远卓是我们郑家人的心血,这么一大家子人都靠着远卓吃饭,这又赶上大过年的,各位说是不是?”
这话说到其他人心坎里面去,比起远卓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坐的是谁,他们更关心远卓的股价和市值。
毕竟郑君汝留下来的这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争得你死我活,根本轮不到他们这些近亲旁系插手,当然是谁能让远卓变得更值钱谁就有能力当远卓的董事长。
郑锦尧这一番话,倒是又把郑嘉琢打成不为家族公司着想,只会盯着自己私利的小人了。
郑嘉琢也不恼:“郑靖和自己做错了事,通缉令也已经发了出来,这并不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插手的。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好好想想公司签的那些单子,到底能不能谈到下个季度。”
最近远卓内部也出了不少问题,除了郑锦尧签下的塔纳的单子出了问题,塔纳的货被扣在国外之外,还有一些小的合作商纷纷提出解约,在新年之际,将远卓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远卓毕竟是好几代打造出来的商业帝国,不会因为这些就伤了元气。
郑嘉琢这么说,只是将他与郑锦尧的对峙摆到了明面上,也是,他回曼都半个月有余,却连远卓都没进过,反倒是被郑靖和那种纨绔子弟算计了进了一趟医院,的确是该沉不住气。
看来今天是一定要谈成什么条件了,郑琴与郑锦尧对视一眼。
无论是郑靖和失踪被抓,还是如今远卓出的大大小小的意外,郑嘉琢今天特意打了招呼回了郑宅,就是为了表明这些都是他做的,如果想让远卓安生,就必须答应他接下来提出的条件。
郑琴:“你说。”
郑嘉琢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桌上的人都深感震惊。
“我可以不要远卓,”郑嘉琢语出惊人,头一句便是放弃了远卓,“我名下还有郑君汝的股份,52%,我都可以不要。”
郑三爷控制不了表情,布满皱纹的脸一抖:“嘉琢,你是……你是认真的?”
郑君汝个人占股就有52%,当初全部被郑嘉琢收入囊中,哪怕郑嘉琢失踪了几个月,郑琴和郑锦尧使尽方法,通过各种方式收购股份,与其他股东联合,两人加起来也不过37%,无法撼动郑嘉琢在公司内部的地位。
而现在郑嘉琢居然主动说他不要这些股份了?无异于天方夜谭。
“如果我想要,那当初我回来,就会直接去远卓。”
“条件是什么?”
“什么条件,”郑嘉琢不解,“我们还有谈条件的余地?当然是直接买卖了。”
郑琴狠狠皱眉:“你是说让我们以远卓的市值把那些股份买下来?”
依照远卓的市值,52%的股份完全就是天价,在场所有人的个人资产加起来恐怕也不过零头。
郑嘉琢点头:“嗯,总得给我留一条后路。”
话虽这么说,但这么一大笔钱没有人能拿出来,圆桌上又陷入沉默。
“这不太现实,有没有其他的?”
郑嘉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说:“拿不出钱就想要股份?”
“郑嘉琢你别太嚣张了,”郑锦尧怒声道,“你自己也清楚,当初这些股份是怎么来的。”
郑君汝的第一继承人是郑锦尧,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偏偏中途冒出来一个郑嘉琢,夺走了原本就属于郑锦尧的一切。
“当然是郑君汝白纸黑字盖了章的遗书给我的。”
“不购买也行,”郑嘉琢撑着下巴,语气懒散,“我要远卓和德国公司合作的那条线。”
远卓与许多国家的大企都有合作,在德国主要是与德国一个大型的建筑工程公司有稳定合作。
郑琴似乎是没想到郑嘉琢会突然提到这个,有些不解:“你要这个合作商干什么?你以为没有远卓他们会愿意和你合作?”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姑姑,除此之外,我还要瑢港那块地。”
去年郑嘉琢还在远卓的时候,与政府牵线,在瑢港那寸土寸金的地方拿下一块地皮。
那块地皮对于远卓来说,是非常重要的,郑锦尧有些怀疑。
“答不答应?”郑嘉琢没什么耐心,“今天过年。”
“让我们再商量一下。”
一块地皮一条合作线换远卓52%的股份,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但郑嘉琢的做派在场所有人再清楚不过,突然这么大方难保不会留有后手。
“行,”郑嘉琢起身,“姑姑,需要我提醒你吗?姑父已经十天没回国了,难道今年姑姑要自己一个人过年?”
简直就是拿着刀往郑琴的心窝子上面戳。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尽快给我答复。”
语罢,郑嘉琢离开了圆桌。
余下的一群人在他走之后都坐不住,郑锦尧却一脸深思:“郑嘉琢不是这样会甘心将公司拱手让人的性格,我觉得其中有诈。”
而郑琴在刚才听见郑嘉琢提到塔纳的时候就有些沉不住气,他实在是太清楚她的软肋在哪里。
故意提到塔纳,也不过是想提醒她,如果不顺着他的意,塔纳一时半会是回不了国了。
“他已经离开公司好几个月了,现在公司的高层几乎已经全部替换上我们的人,”郑琴说道,“而且你们别忘了,郑嘉琢是私生子,他在国内待的时间也并不长,不可能带着远卓的这些资源很快自立门户。”
“就算其他人想要和他合作,也得先考虑避不避讳远卓。”
郑三爷听了,也点点头:“的确,郑嘉琢在远卓根基不稳,当初他一上位就大肆裁员,本来就引得公司里的老人不满,现在锦尧又坐上这个位置,名正言也顺,再加上那52%的股份,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差池。”
郑锦尧却说:“可是我想不到他是为什么。”
郑嘉琢这个人他们看不透,但锋芒毕露如他,旁人也能看出一点他的个性。
郑嘉琢的确是最像郑君汝的一个,有天赋有野心,眼光独到做事狠辣,当初可是一回曼都就展示出了勃勃的野心,现在怎么会突然退缩,将这么多股份拱手让人。
“今天是除夕,大家还是都先回去过年吧,我和锦尧单独聊会。”
其他人离开后,郑琴坐到了郑锦尧身边,单枪直入:“答应郑嘉琢。”
“为什么?你不会真以为郑嘉琢这么傻吧?那块地就算再值钱,能有远卓一半的股份值钱?”
郑琴压低声音:“你别忘了,塔纳那笔单子现在被扣在国外了,国内这边的人已经催了好几遍,上面签的可是你的名字。”
她这么一说,郑锦尧也想起来,脸色一变:“那批货到底装的是什么?姑姑你别忘了你才是姓郑的,那批货回来要过的是远卓的码头,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这批货一定要顺利送进来,后面我们才有更多的机会。”
“我都说过多少遍,让姑父借着远卓做那些事已经是极限,这次完了就该收手了!为什么还要往欧洲扩展?你们是生怕远卓不被查吗?”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哪怕是郑锦尧也控制不住,塔纳现在不仅要借远卓做自己的生意,还要联系欧洲那边。
郑琴见他情绪激动,安慰道:“我会跟你姑父说的,但这一次你单子都签了,至少得顺利收尾吧。”
“而且锦尧你还记得你父亲,当初他还在的时候这种小单子,这样一批货,是很快就能处理好的。”
郑琴用郑君汝敲打他,郑锦尧静了下,最终还是说:“我再考虑一下。”
郑琴提醒他,让他尽快考虑清楚,不要到时候郑嘉琢又反悔了,又开始惊天动地争远卓,这大过年的没有人想突生事端。
郑琴走之后,门外就只剩下俞宿,郑锦尧站着凝望了一会俞宿的背影,突然开口:“俞宿,你家里有人吗?”
俞宿一怔。
紧接着,郑锦尧说:“今天跨年夜,你也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俞宿顿了下,说好。
第85章 新年
郑嘉琢回到观云的时候还差半个小时零点,他带着一身冬寒打开了门,小雪激动地冲上来向他撒娇,不知道是不是从幼儿园学会了拜年,举起两只前爪冲郑嘉琢拜个不停。
“乖,”郑嘉琢的烦闷一扫而空,蹲下来和小雪玩了会,“明天给你包红包。”
桑落一过来,听见这句话,笑了一声,环臂似笑非笑地看他:“不怕狗了?”
郑嘉琢凑过去讨了个亲吻:“今晚吃饱了吗?”
桑落不会做饭,跨年夜家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他体恤阿姨,给阿姨放了假,却又不想吃酒店的外卖,郑嘉琢只好前一天包了饺子,并教会了桑落怎样煮出一锅正常的饺子。
当时桑落一脸不耐烦,郑嘉琢恨不得录个教学视频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父母不在家的7岁小孩。
“吃好了。”
虽然他还是没有掌控好煮水饺的时间,最后有好几个都煮破了皮,不过郑嘉琢调的馅很好吃,他还是吃完了。
郑嘉琢将外套挂在旁边,跟着桑落在沙发上坐下。
别墅里就只有他们两人外加一只狗,远没有郑家老宅那样多的人丁,就连春联窗花都没贴,但在这里,似乎才更像过年的感觉。
电视上放着春晚,桑落看了两分钟就有点困了,郑嘉琢又开口:“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
“不是有监控吗?”桑落打了个哈欠。
“你不喜欢,就关掉了。”
此时,主持人开始说结束语,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桑落想到去年12月31日,他们窝在莱北小而旧的沙发上,安静地接了个吻。
那天没能做下去,当时没过多久,郑嘉琢就离开了。
“郑嘉琢,”随着主持人倒计时的声音,桑落与郑嘉琢对视,“明年去一个暖和点的地方过年吧?”
两片唇很自然地贴在一起,郑嘉琢轻轻攥着桑落的毛衣,一只手贴在他紧致的腰线上:“好,新年快乐。”
小雪就眼睁睁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人越贴越近,看着一个父亲将另一个父亲压在身下,因为被压住的是更喜欢的桑落,它前爪搭在沙发边缘,鼓起勇气对郑嘉琢叫了两声。
紧接着,它就被桑落那件黑色的毛衣盖住了脑袋,拱了拱才露出豆豆眼。
“郑嘉琢……”桑落艰难地推开他的肩膀,觉得他今天情绪不太对,有点凶,“小雪还在旁边,上楼去。”
郑嘉琢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桑落的锁骨,逐渐往下,咬住胸上的一点,不满地“啧”了一声。
然后他起身,利落地抱起小雪,拿起狗碗,连狗带狗粮关进了健身房。
客厅太大,现在就只剩两人,沙发是墨色的,桑落白皙的皮肤落在上面像新雪。
最终这片雪还是融化在汹涌的热潮中,快到顶点时,桑落抬起一只手扯住郑嘉琢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出去。”
郑嘉琢闻言,眸中的神色更深,更加用力地吻住桑落,仿佛沙漠中独行已久的旅人遇到绿洲。
最终两人还是一齐在沙发上释放,黑色的沙发被弄得泥泞不堪,桑落无力地垂下长腿,哑着嗓子叫郑嘉琢:“给我拿烟过来。”
郑嘉琢不喜欢他抽烟,觉得对身体不好,扯过一条沙发毯,将桑落围住,从后面环住他,与他温存。
“郑嘉琢。”
郑嘉琢无奈,去找了支烟,又递上打火机。
桑落把玩着刻着郑嘉琢名字的烟蓝色打火机,点了烟抽了一口,郑嘉琢立马装模作样地咳嗽两下。
“别装,”桑落抽了两口才缓过劲来,感觉自己下半身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冷笑一声,“你出息了。”
郑嘉琢没戴套,桑落腿间,沙发上全是那些东西,他烦躁地说:“再有下次给我滚出去。”
“对不起。”
郑嘉琢想抱他去浴室清理,被桑落打断。
桑落转过头,抬手将烟从唇口拿出来,接着,一口白烟朦胧在郑嘉琢餍足又野性十足的脸廓前。
这次郑嘉琢是真的被呛到,薄荷爆珠的香烟,鼻息间一股清凉。
“说,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回郑家,看到那群人心烦。”
郑嘉琢鲜少因为郑家人心烦,桑落挑眉。
“你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他们没怎么你吧?”
这个人,现在身上青青紫紫都是郑嘉琢弄出来的痕迹,明明一脸不满,还哑着嗓子问他有没有在郑家受什么委屈。
郑嘉琢怜惜地吻在他的肩头:“他们想要远卓股份,给他们就是。”
“你手里有那么多远卓的股份,你认真的?”
郑嘉琢“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郑嘉琢这又是哪一出,但想必他有自己计划,桑落在这一点上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落落,你带我见了你爸爸,”郑嘉琢突然开口,“那等郑家的事处理完,我带你去看我妈妈好吗?”
桑落一愣,指尖被燃烧的烟蒂烫了一下,他将烟蒂熄灭:“好啊。”
不知道今天郑嘉琢回郑家又遇上哪个不长眼的了,竟然让他想到了他的母亲。
高中时期,两人相熟之后,郑嘉琢提过一两次,提及母亲的时候,郑嘉琢会变得没有那么遥不可及,淡漠外表下为数不多的柔软会悄悄冒出来。
桑落也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郑嘉琢的母亲一定是一位非常温柔友好的人。
后来郑嘉琢出国再回国,桑落就再也没听过他提到母亲,想必是有什么伤心事,他也不能主动过问。
郑嘉琢硬要抱他去二楼洗澡,桑落觉得自己好歹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整什么搂搂抱抱那一套,强撑着自己上了楼,当然,清理工作最后还是由郑嘉琢负责的,虽然两人在浴室没能把持住又做了一次。
凌晨两点,郑嘉琢将桑落抵在被水汽熨热的瓷砖上,再次对他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桑落喘了口气,“你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吗?非得等这一声。”
郑嘉琢含情脉脉,用舌尖描绘他的耳廓形状:“你故意的。”
想着让郑嘉琢丢掉刚才昙花一现的沉郁,桑落尽全力迎合,跟上他的节奏:“新年快乐嘉琢,我会陪你的。”
“好,”郑嘉琢放柔动作,“我要当酒吧老板娘。”
桑落让他滚。
这个年过得并不安生,两人胡闹一整晚之后,从大年初一起郑嘉琢便又开始忙碌。
桑落也开始和一些供应商谈合作,并约了一个设计师,与对方谈自己酒吧的装修概念。
“你好。”
桑落抬头,看到一张清冷漂亮的脸,他有些惊艳:“你好,我是桑落。”
对方抿了个很浅淡的笑出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唇色很淡,皮肤苍白到有些透明的程度,隐约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与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外貌截然不同的是他的性格,谈起设计理念称得上雷厉风行,眼光独到而且能很快就明白桑落想要的是哪种风格。
桑落与他聊起来很畅快,觉得这样听得懂顾客需求的人才有资格当设计师。
“和你聊天很愉快,陈先生。”桑落真心实意地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等我回去把草图画好再发给你看看。”
桑落对他很有信心:“好。”
离开咖啡厅,桑落去停车场,打算开车再去买下的那栋洋房看看,结果刚走到停车场,就被一辆卡宴给截住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拿起手机给郑嘉琢打了个电话,电话还未接通,从车上便走下来一个人,很眼熟。
桑落挂断电话,收了手机,与面前的人对视一眼:“俞助。”
俞宿如往常一般,对他笑了一下,文质彬彬:“桑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桑落没动,往车后座看了一眼:“郑锦尧?”
“郑董在远卓等您。”
手机开始震动,桑落看了一眼,是郑嘉琢打过来的电话。
他接通,对面很快传来郑嘉琢有些心急的声音:“你在哪?到家了吗?”
俞宿为他拉开车门,车里并没有其他人。
“我去会会你那个便宜哥哥,”桑落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俞宿,说道,“谢谢俞助。”
郑嘉琢顿了一下,听声音没有刚才那样心急:“我一会来远卓接你。”
咖啡厅到远卓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俞宿一如既往地沉默,桑落尝试着开口:“俞助,看来现在郑锦尧很信任你啊。”
红灯的时候,俞宿侧过头来,看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很感谢郑董的信任。”
桑落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车载音响。
绿灯亮起,俞宿没再说话,桑落伸手摸了下,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郑嘉琢给他发来信息:“俞宿的车上有监听,小心说话。”
原来如此。
桑落打了个寒颤,郑家人果然没什么好东西,这个郑锦尧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彬彬有礼,实际上连助理的车上都要装监听设备。
第86章 狂澜
桑落其实没有来过远卓,但远卓大楼在市中心,是地标建筑,平常开车路过见到,也是非常显眼的。
桑落被俞宿带到董事长办公室,因为这间办公室以前属于郑嘉琢的缘故,他多看了两眼陈设,觉得太古朴太端正,想象不出来郑嘉琢在这样一张红木桌子后面办公的模样。
“想到郑嘉琢了?”郑锦尧让俞宿出去,办公室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郑家人是什么妖孽……
桑落没好气地说:“我看是你想他了才对。”
“这是他的笔,”郑锦尧拿出那支郑嘉琢的钢笔,玩味地说,“没想到郑嘉琢不要江山要美人。”
桑落不耐地说:“你脑子没事吧?”
在他看来,郑锦尧现在跟得了失心疯似的,郑嘉琢一回来就沉不住气,怪不得当初郑君汝不将远卓交给他。
郑锦尧将那支制作精良刻着郑嘉琢名字的钢笔扔进垃圾桶:“你知道吗?昨天我和郑嘉琢签了股份转让协议,现在郑家的东西,他一分都拿不到。”
虽然不知道郑锦尧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对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但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是欠揍,于是他也回了一句:“所谓的郑家的东西是什么,有多值钱,我都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是我想郑总你应该很清楚,没了这些东西郑嘉琢还是郑嘉琢,至于你还是不是郑锦尧,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不其然,郑锦尧眼神一变,嗤笑一声:“你未免太过天真。”
褪掉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外壳,代表着郑锦尧已经动了怒气。
“桑落,你就不如你爸懂事,”郑锦尧盯着他,“当初你爸多聪明,一来曼都就傍上了我们郑家,不然你为什么能从小到大都无忧无虑地过你的富二代生活?”
他原本以为说到桑正杰就是戳到了桑落的痛处,但是他并不知道桑落早就已经知情,此时此刻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根本没当回事。
“但桑正杰好歹还是个懂事的,你虽然没什么用,但的确是当少爷养大的,”想到桑落与郑嘉琢的关系,郑嘉琢签完股份转让协议之后还挺直的脊背,郑锦尧狠毒地说,“郑嘉琢可不是,他就是个野种,私生子。”
这些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邪恶,他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你知道他在哪里长大吗?甚至根本就不在曼都,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县城里,小时候连书都读不起,每天和他妈跟乞丐一样捡别人的东西吃,要不是……”
话音未落,桑落就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桑落以前学过两个月的泰拳,此时气急攻心,这一拳用了十层的力,将郑锦尧掀翻在一旁,撞到了花瓶。
很快,门外传来俞宿的声音:“郑董?您没事吧?”
桑落恶狠狠地看着他,眉眼间染上戾气:“郑锦尧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为什么郑君汝那个老畜生要把远卓交给他,因为你就是个废物!”
这话激怒了郑锦尧,郑锦尧抹了把唇角的血,扑上来,毫无形象地冲桑落动手,一拳落到桑落的锁骨上,眼眶通红,几日的疲惫和涌上来的怒火,被戳中痛点的绝望侵蚀了他。
两人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桑落学过泰拳,但郑锦尧像疯了一样乱打,他拉开办公室的门,正好与门口的俞宿对上面。
俞宿抬手接住郑锦尧挥过来的拳头,叹了口气,冷冷的嗓音传到郑锦尧耳边:“郑董,这是怎么了?”
郑锦尧才仿佛回过神来,理了理领带。
桑落被这个疯子给吓了一跳,看来郑锦尧和郑靖和也没什么不同,这两兄弟应该结伴在监狱里打狂犬疫苗才对。
刚才不小心挨了两拳,桑落烦得要命,以前郑锦尧只会装,虚与委蛇的典范,桑落就已经很看不惯他了,现在又侮辱郑嘉琢,他才走出远卓就开始后悔刚才没把茶壶砸在郑锦尧头上。
他给郑嘉琢打了个电话,刚开口,就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嘶”了一声。
“怎么了?你在哪?”
“远卓楼底。”
“我还有五分钟到。”
迈巴赫停在门口,桑落原本以为是郑嘉琢的司机开的车,没想到车停在自己面前,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郑嘉琢坐在驾驶位,单手扶着方向盘,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皱了眉:“先上来。”
“郑锦尧打的?”郑嘉琢索性在远卓大门口停了车,蹩眉,小心翼翼地抬起桑落的脸。
“没事,就划了一下,他伤得更重。”
桑落原本想说“你哥好像有狂犬病”,但想到刚才郑锦尧说的那一番难听的话,觉得还是不要替郑嘉琢认这个哥哥比较好。
郑嘉琢抿起唇,眼眸森然,声音中染上一层愠怒:“身上有没有受伤。”
桑落拍了拍他的手:“没有,别紧张,先回去吧。”
郑嘉琢看了一眼远卓的大门口,眼眸中毫无波澜,桑落突然想到,外界都夸郑嘉琢是“大刀阔斧的野心家”“拥有与脸同样漂亮帅气的手段”,但其实郑嘉琢究竟想要远卓吗?郑嘉琢是真的想要做郑家人吗?
大年初五那天,郑锦尧派去警局的律师也带回话,大抵意思是郑锦和没救了,起步都是七年的牢狱之灾,让郑锦尧提前做好公关准备。
蒋青菀在老宅天天嚷嚷着要见郑锦尧,要见郑琴,哪怕把公安机关白纸黑字的证明甩到她的面前,她仍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做错了什么。
与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讲的,郑锦尧从管家那里得知蒋青菀的现状,有些唏嘘,他的母亲有权有势,但去世得很早,郑君汝的女人很多,真正领进家门的却没几个,从小到大他相处得最久的女性反而是蒋青菀。
郑君汝还在世的时候,蒋青菀乖巧地扮演一个贤淑的后妈,郑君汝死了,蒋青菀又要靠着郑锦尧吃饭,倒也是从来没摆过架子,与郑锦尧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带着一些讨好。
“让管家照顾好她。”郑锦尧叹了口气。
然后,他接到了塔纳打过来的电话,他人已经成功脱身,不知是不是郑嘉琢松了口,此时刚落地曼都。
“人已经准备好了,你确定郑嘉琢今天会去瑢港?”塔纳的普通话并不标准,哪怕在曼都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仍带着一些家乡口音。
“嗯,他会去那里看楼盘,现在应该已经从观云出发了。”
“行,”塔纳干脆说道,“这次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他很不满地说:“你弟弟,郑靖和,太蠢了,要是我在国内,郑嘉琢现在坟头草都长起来了。”
郑锦尧对塔纳这样的行事作风一直不太认可,但现在解决掉郑嘉琢才是当务之急。
“你让你的人准备好了,我现在从公司出来。”
郑嘉琢去瑢港会通过环海路,塔纳在那里准备了人,打算在郑嘉琢的车路过的时候直接将车胎打爆,再让车直接把他的车撞下去。
太过简单粗暴的方法,郑锦尧最开始是不认可的,但是塔纳却说:“你果然和郑琴说的一样,是个软弱的家伙,这次交给我,你等着吧,郑嘉琢天大的本事,也过不了环海路。”
“俞宿。”郑锦尧没叫其他人,只单独叫了俞宿。
“今天你来开,就开这辆。”郑锦尧指了下车库中一辆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去瑢港环海路。”
俞宿没问去那里干什么,只是为郑锦尧拉开车门。
在路上,郑锦尧侧头看了眼俞宿的侧脸,突然开口:“我现在有远卓超过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你觉得和唐文茵离婚怎么样?”
还有半句话没说,那就是今天过后,郑嘉琢这个人也会从世界上消失,更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俞宿目视前方,控制着车速:“您和夫人结婚多年,远卓与唐氏的合作也根深蒂固,此时离婚,恐怕不是最佳选择。”
郑锦尧轻笑一声:“你又在装正经,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驶上环海路,窗外被一大片海铺满,今日天气不好,乌云压城,大海也是一层灰蒙蒙的冷色。
“下个月和我去趟挪威?上次看你手机壁纸是挪威的照片,你喜欢?”
俞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难得沉默了一下,才说:“不知下个月工作安排。”
他很少回避郑锦尧的问题,不过郑锦尧此时此刻心情好,没有注意到俞宿的异常。
“开慢点,要到了。”郑锦尧直起身子,已经能看到郑嘉琢的车尾。
迈巴赫驶上环海路,今日天气太差,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象征着一种恶兆。
郑嘉琢坐在副驾,新来的司机有些忐忑。
郑嘉琢随口安慰他:“明天给你发奖金。”
司机不明所以,还在想为什么突然发奖金,诚惶诚恐地问老板:“不用不用,您开的工资已经很高了。”
在同行里,郑嘉琢给司机开的工资基本上是其他老板的两倍,而且经过上次停车郑董亲自下去买甜品的事件过后,司机总觉得他其实很亲民。
然后,司机看见自己不苟言笑的老板点开手机,似乎是查看了一张图片,眼底竟然染上笑意,模样温柔。
郑嘉琢看着屏幕上桑落拍的小雪照片,小雪穿着一套学院风的小制服,小黄狗被养得油光水滑,但黄不溜秋的皮毛搭配着蓝色的制服看着略显奇怪,背景是在小雪的阳光房里,桑落盘腿坐在地上,露出一只手。
“可爱。”郑嘉琢面不改色地敲下两个字。
桑落在那边回:“我也觉得挺可爱。”
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留出一道道水痕。
“我说你。”郑嘉琢收了手机,看向前方的弯道。
“掉头。”突然,他开了口。
“啊?”司机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打了方向盘,迈巴赫在雨中突兀地掉了头,在环海路上逆行。
“郑董这雨太大了,又是逆行,太危……”
“险”字还未出口,他就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道突兀的响声。
有点像……枪?
【作者有话说】
后面几天都是日更一直到完结,大家多多评论多多投喂海星呀~
司机惊恐地说:“郑董,好像是枪响。”
虽然他做好了给这种豪门人家开车会遇到危险的准备,但万万没想到曼都瑢港这样的地方居然会有人拿枪。
郑嘉琢似乎并不惊讶,一贯的镇定:“一会有辆卡宴,看到了就绕开加速,开出这条路。”
“好的。”司机握紧方向盘,紧紧盯着前面的道路,好在今天雨太大,路上几乎没车。
他踩了一脚油门,但很快,外面又传来一声枪响,车内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不好,车胎爆了。”
郑嘉琢降下一点车窗,外面的雨水很快飘了进来,将他的额发浸湿,显得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在这样的气氛下,反而多了两分孤寂感:“开。”
司机咬咬牙,将速度放慢了一些,迈巴赫性能良好,小心翼翼地在雨幕中行驶着。
与此同时,郑锦尧也看到了那辆迈巴赫竟然掉了头逆行往下开,他皱了皱眉,立马给塔纳打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他还没到弯道就掉了头,我的人根本就没看到他的车,还是另外让人开车追上去补了一枪才打中了车胎,郑锦尧是不是你泄露了信息?”
郑锦尧下意识看了一眼在开车的俞宿,俞宿脸色未变,握着方向盘的手非常稳,他问塔纳:“打中了车胎?”
“打中一个后胎,我现在带人下来,你拦住他。”塔纳在那边骂了一句,然后吩咐司机加快速度追上去。
“俞宿,拦住他。”郑锦尧放下手机,死死盯住大雨中越来越近的黑色迈巴赫身影。
俞宿说好。
眼见着迈巴赫逐渐靠近,车灯穿过厚重的大雨,映到了郑锦尧的眼底,他看到副驾驶坐的人,知道那是郑嘉琢,微微攥紧了拳头。
这是第一次,他与郑嘉琢在生死之际当面对峙,他既紧张,又带着一种夙愿得偿的兴奋。
不知不觉,他的声音也变得紧绷了起来,手微微颤抖着,吩咐俞宿:“把他别停,他车胎爆了开不快。”
这次俞宿没说话,迈巴赫行驶过来,郑锦尧正打算开口,就感觉身子一歪,俞宿猛打了一下方向盘,竟然在两车即将相撞千钧一发之时,避开了迈巴赫,卡宴与旁边的护栏擦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郑锦尧系着安全带,也被甩得脑袋一昏,眼前恢复清明之后,迈巴赫已经扬尘而去,而自己这辆车却加速往前,在大雨中有一种冲破一切的决绝感。
郑锦尧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俞宿,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己竟然会被俞宿背叛:“俞宿!你在干什么?”
怎么可能!俞宿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他明明……
这是头一次,由俞宿自己抬手摘下眼睛,凤眼锐利,偏头看了一眼郑锦尧,那双眼里不再沉着斯文,而是透着一股冰冷绝望,郑锦尧被这样一双眼睛短暂注视,后背便涌上一股寒意,眼前一黑。
“停车!”
察觉到车速越来越快,郑锦尧几乎是崩溃地大喊:“俞宿!给我停车!”
他没有想到俞宿会在这个时候忤逆他,偏偏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候……
前面很快传来一阵刺眼的光,是塔纳带着人下来了,三辆黑车前后开着,塔纳坐在最中间的那辆奥迪里面。
“停车!”郑锦尧不敢去动方向盘,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叫停。
俞宿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狭窄的车厢里,传来他的一声叹息,就在郑锦尧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狠狠踩了一脚油门,径直撞向塔纳的那辆车。
不明所以的塔纳降下车窗:“郑锦尧,你他妈在干什么?郑嘉琢呢?停车!”
下一秒,卡宴就直直撞了过来,塔纳坐的那辆奥迪避之不及,两辆车在雨中相撞,俞宿冷静的脸终于出现了细微的变化,郑锦尧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样的变化,就被强烈的撞击力侵袭,感到眼前一黑,胸膛被重重挤压,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用尽全力偏头,看见车头变形,俞宿的身体诡异地坐在驾驶椅上,他的脸被碎掉的车窗玻璃刮花,露出道道血痕,嘴唇却上扬了一个明显的弧度,仿佛终于心安了一般。
耳边仿佛蒙着一层膜,郑锦尧隐约听到外面传来骂声,好像还有……警笛声。
为什么会这样?郑锦尧不明白,意识逐渐飘远,他脑海里回旋着俞宿的名字,走马灯似的浮现出俞宿的凤眼……
与环海路出车祸的新闻同时爆出来的是曼都龙头企业远卓涉嫌境外势力洗钱的惊天丑闻,同时还爆出了远卓老董事长郑君汝涉嫌故意杀人,强奸,涉黑等多项罪名,现任董事长郑锦尧,总经理郑琴也涉嫌多项经济犯罪。
新闻一出,网上炸开了锅,远卓的股票飞速下跌,很快跌停。
桑落看到新闻之后立马给郑嘉琢打去了电话,郑嘉琢很快就接通了,听背景音非常嘈杂。
“郑嘉琢!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桑落起身往外走,外面是瓢泼的大雨,他想不明白,明明今天郑嘉琢说只是去瑢港看一眼楼盘,还在一个小时前与他发过消息,为什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他担心如同上次那样听到姜月迩的声音,不愿意再看到郑嘉琢出现在车祸现场,他已经没有亲人,不敢想象老天爷会不会又像以前那样打他个措手不及,不知不觉他的手已经发起了抖。
好在对面很快传来郑嘉琢的声音,背景音是嘈杂的雨声,似乎还有警笛的声音。
“我在,”郑嘉琢的声音很沉,坚定而冷静,“落落你别着急,我没出事。”
听到郑嘉琢没出事,声音也很正常,桑落神色缓和了几分:“那就好,你还在环海路?”
“嗯,”郑嘉琢停顿了两秒,“是俞宿出车祸了,现在警察过来调查,我一会得去警局。”
桑落哑言,想问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其中牵连过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得清楚的。
“哪个警局,我来接你。”或许真正离不开对方的人是他,桑落现在就想立马见到郑嘉琢,他已经抓起了车钥匙。
“今天雨太大了你就不用来了,”他嗓音温柔,安抚着自己的恋人,“新闻你看到了,远卓现在要接受调查,事情比较多,你有事就找姜月迩。”
桑落心里还是有些不安:“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警察向郑嘉琢走过来,男人俊美的脸略显苍白,长而纤的睫毛被雨水润湿,垂下一个很轻的弧度,他抬了抬手,示意稍等。
“不要担心落落,我很快就回来。”郑嘉琢说。
“好,你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郑嘉琢抬眼,警察才发现他眸里暗藏的锋芒,一瞬间展露,在倾盆大雨中,像一抹银色的刃割开雨帘。
“郑嘉琢先生是吗?现在需要您跟我们回一趟警局接受调查。”
郑嘉琢从容地点了点头,意外地好说话,他只提出一个要求:“那个穿铅灰色西装的那个男人叫俞宿,是我的助理,到医院之后会有我的私人医生过去,希望他可以得到最专业的治疗。”
“好的,你放心,刚才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现在已经上救护车了。”
去警局的路上,车上坐了几个警察,早就对这位远卓的郑嘉琢久仰大名,这次远卓的案子也牵涉过多,当事人坐在警车里,目光落向窗外,不知是在看滑下的雨珠还是在看窗外千篇一律的街景。
总之,与新闻上的那位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董事长很不一样。
警车驶向曼都总局,雨渐渐停了,空气中是清浅的草木和泥土的味道,对曼都这个钢铁森林来说有些稀有。
郑嘉琢踏入警局,从容不迫,仿佛就只是单纯来喝茶的。
过了一会,进来了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肩上两颗银色四角星花。
旁边的小警察毕恭毕敬地喊胡局,胡伶微微颔首,与郑嘉琢对视,半晌后,笑了一下,冲散了几分严肃。
她嗓音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祥疼爱:“嘉琢。”
“胡局。”
郑嘉琢也露出一个笑,如释然一般,难得展现出疲惫来。
“你提供的那些证据我都收到了,不过你知道的,”胡伶顿了一下,“不能用。”
郑嘉琢自然知道,看样子并不着急:“时间还长。”
现在郑锦尧和塔纳被抓,郑琴也面临着审讯,郑家一团乱,警察去查,总查得出些什么。
至此,郑嘉琢已然手握胜券,并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你果然没变啊嘉琢。”她语气感慨,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郑嘉琢不语,看了一眼胡伶眼角的皱纹,垂下眼:“胡老师,您也没有变。”
胡伶看着这个穿着西装,高大成熟的男人,想起了遥远的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她还是一个初入警局的小警官,一天,她在派出所加班,深更半夜,来了个衣衫凌乱的女孩。
看样子年纪不大,长得非常漂亮,未施粉黛,但一抬头,那双过于华美的眼睛就将她惊艳到了。
“您好!”女孩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看到胡伶,又怕又忍不住贴上去。
胡伶连忙递给她一件外套,给她接了一杯水。
“不着急,有什么慢慢说。”
女孩一听这话,眼泪就流了下来,磕磕巴巴地开了口。
女孩姓宁,是个大二的舞蹈系学生,她在一个月之前去慈善舞会表演,被一个男人搭讪,她以为男人是真心追求自己,便约会几次,本没有想过这么快发展其他关系,但在一次两人约会过后,男人在她明确拒绝的情况下仍然与她发生了关系,当时她就想报警。
不过男人事后一直认错,初经情事的女孩心软还是原谅了男人,并明确表示不再接受这种关系。
但后来男人又强迫着她发生了关系,并且还囚禁了她近一个月,这次趁着男人在外有急事,她才得以逃出来。
胡伶听完,十分气愤,问女孩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女孩说姓郑,叫郑儒。
胡伶便为她登记了,又带她去做了伤情鉴定。
原本胡伶以为,这只是一起女孩遇人不淑而遭遇的强奸案,那个叫郑儒的男人肯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郑儒是假的,那是郑君汝,是远卓的董事长,而且,郑君汝已经结婚了。
这起案子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她被领导叫停,调离岗位。
离开曼都的那一天,她最后见过一次女孩,女孩悲伤地告诉她:“伶姐,我怀孕了。”
胡伶的眼底早在看到女孩第一眼的时候就蓄满了泪,这个可怜的姑娘,原本大好的人生,却被那样一个人渣给毁了。
“打掉,”她坚定地告诉女孩,“你换一个城市,重新生活。”
女孩的人生早就被郑君汝毁了,郑君汝砸钱她不要,便开始威胁,在女孩的学校散布谣言,让学校把她开除,又断了女孩单亲父亲的工作,让老人陷入自责,没多久就因为精神不济,在老家的河塘边踩滑溺水身亡。
“嗯,”女孩对她笑笑,伸出细白的一双手抹掉了她脸颊上的泪,“伶姐,听说北方很冷,冬天你一定要多穿一些。”
“好,等你到新地方了给我打电话,我来看你。”
胡伶没有等到女孩的电话,她北方待了一年又一年,过去的记忆逐渐消退,直到十七年后,她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
“胡伶?是胡伶吗?”
那个少年就是郑嘉琢,胡伶才知道,原来十七年前女孩同样换到一个北方城市,她没有打掉那个孩子,而是生了下来,不知怎样独自一人在很冷的北方将他养大,成了这样一个挺拔阔气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后面基本就是小情侣的甜蜜日常
第88章 恋情
远卓在第二天就被查封了,这次牵扯的人员实在太多,桑落在电视上看到了郑琴被警察带走的画面,虽然打了码,但还是能看出,郑琴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桑落想到了远在国外的郑允菡,不知她会不会看到这个新闻,不过早晚也是会知道的吧。
以后郑允菡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研究社会学与哲学吗?
兴子的电话先一步打了过来,一过来就问他:“桑落你看新闻没?远卓垮了!”
桑落突然想到半年前在莱北,兴子也是这样与他同仇敌忾,用一种大仇得报的语气跟他说郑嘉琢失踪了。
时过境迁,现在桑落的心情也颇有不同。
“我知道,怎么了?”
兴子没察觉出他语气的不对,兴奋地说:“出来喝酒啊!草!你的酒吧为什么现在不开业,要是你的酒吧开业碰上远卓倒闭,那才叫爽哈哈哈哈。”
兴子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了几声。
桑落:“……”
“地址发过来。”
兴子没叫几个人,就叫了平常相熟的:“唐总现在日理万机,今晚有应酬,他说等他饭局结束就过来。”
兴子递给桑落一杯酒,搂着他的肩膀:“你怎么这表情?”
桑落实在笑不出来,远卓怎么样他并不关心,郑嘉琢现在成天在警局,一天也就空下来一小会回他的信息。
“没事。”桑落
相似小说推荐
-
死后成了竹马的猫(喜水木) [穿越重生] 《死后成了竹马的猫》作者:喜水木【完结】晋江VIP2024-12-01完结总书评数:25606当前被收藏数:64806...
-
入轮回/Omega他大杀四方(井里白鲸) [无限流派] 《入轮回/Omega他大杀四方[无限]》作者:井里白鲸【完结】晋江VIP2024-01-27完结总书评数:1871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