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轩的点滴也点得差不多了,我征求了他的同意关了笔记本电脑,出门喊了医生和护士。
护士拔了针管,拿了棉签递给我,我接过棉签开始帮纪文轩止血。
送走了医生和护士,纪文轩问我:“你看过自己的社保和公积金记录么?”
我摇了摇头,说:“没看,已经加上了?”
“嗯,是刚刚你看过的公司,给你在总裁办挂了个职位。”
“……谢谢?”
“不客气,”纪文轩露出了一个很矜持的笑容,“公司的一应福利待遇,会有专人联系你,没事可以去做个体检,或者拿公司发的电影票看看电影什么的。”
我有些惊喜,然后非常认真地思考,如果我拿公司发的电影票邀请公司的董事长看电影,是不是一种非常不妥当的行为。
但是说真的,我现在最想一起看电影的人,就是纪文轩。
纪文轩缓了一会儿,脸色好了一些,我端着营养粥,在他的床边喂他。
其实他的手倒是没事儿,只是说自己很虚弱,然后盯着我看。
我也不能说“请你抬起手自个喝粥”,反正喂个粥也是男保姆的分内事儿,我就干了。
喂他喝完了营养粥,他闭上眼,又说:“可以陪我一起睡么?”
“我先把碗筷放洗碗机里,好么?”
“好。”
我把碗筷放了过去,然后回来换了睡衣,抱住了他。
他的头枕在了我的胸口,过了一会儿,说:“你的身体好暖和。”
“……人都是暖和的。”
纪文轩低低地喊了一声“疼”。
“……还吃止痛片么?”
“不了,十二小时一次,不能过量。”
他说完这句话,实话实说,我有一点心疼他。
“能拍拍我的后背么?”
“能。”
我轻轻地拍着他后背,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像是睡着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
中午的时候,他短暂地醒了一会儿,我做了些饭菜,依旧是喂给他吃。
他吃完饭,就要去洗手间,我问他要不要轮椅,他说“不用”,于是我就干脆抱着他去了。
解决了生理需求,我又帮他冲了个澡,擦干了身体。
他清清爽爽地躺在了被子里,对我说:“我们再睡一会儿?”
“我想先去看看花园里的花。”
“花重要,还是我重要?”纪文轩真的像是在撒娇。
我很认真地回答他:“你重要。”
“那就不看花了?”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说:“听你的。”
一整天,纪文轩都在抱着我。
他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照顾他,一整天都没有干什么家务。
到晚上的时候,我喂他喝了一碗中药,他面如白纸地躺在床上,突兀地说了一句:“想曹人。”
我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句心里话。
但我还是给他找补,说了句:“想喝水么?”
他摇了摇头,然后说:“我要是找人过来,你什么意见?”
我什么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和他很熟么?
我思考了几秒钟,说:“随便你。”
纪文轩盯着我看,露出了一个很一言难尽的笑容,他没说出声,但动了动嘴唇。
我看明白了,他说的是:“想曹你。”
我冷了脸,低头问他:“你说什么,怎么不出声啊。”
纪文轩闭上了双眼,呼吸了几次,说:“我有点瘾。”
“憋着。”我毫不留情地说。
“我喜欢听别人那个时候的声音。”
“哦。”
“又痛又爽的声音。”
“你心理变态啊。”
“我难受,萌萌。”
“忍着。”
我冷冰冰地说了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上前,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滚烫,果然是发烧了。
“我去拿退烧药。”
我正要动身,他的手却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抓着我的手,重新压在了他自己的脸颊上,说:“萌萌,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干脆掐了一把他的脸,说:“你清醒点,我是你兄弟,不是你情人。”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松开了我的手,说:“用手也不行么?”
“你还病着,”我客观陈述了一下事实,“憋着,养着,等好了我陪你玩。”
“不是玩。”他低声反驳我。
“不是玩,那是什么?”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们都是男人,只是为了追求快乐而玩一下,你不会真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纪文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说:“帮我拿退烧药吧。”
“好。”
雨下了一整天,然后淅淅沥沥地停了。
纪文轩的烧退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医生又来了一次,换了药,纪文轩打了半天的点滴。
即使在病中,纪文轩还是要处理公务的。
我帮他弄好了线上会议系统,他一天开了三场会,开第一场的时候,我想避嫌离开,但被他用手抓住了。
他无声地问我:“会做记录么?”
做记录?当然是会做的。
毕竟我曾经干了一段时间的行政。
我拿起了房间里备用的电脑,开机后又看到纪文轩无声地说“还是那个密码”。
我输入了密码,坐在他旁边给他做会议记录,顺便在征得他同意后开了手机录音。
我做记录的时候,大脑里一直在回响一句话——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谁能想到,十几个亿的项目,领头的人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听汇报,身边也没有一大批助理工作人员,反而只有我这么一个男保姆兢兢业业在做会议记录?
结束了第三场会议后,纪文轩还屈尊特地看了看我记的记录,点头说了句“凑合”。
我有点想暴打他,但一想他平日用的秘书肯定是行业精英,和我这种普通打工仔不是一个level的,这句“凑合”也就没那么不好听了。
我把文档发给了他,然后听到他说:“月末给你算加班费。”
我有点高兴,也没推辞,直接笑着说:“好啊。”
忙碌完又到了饭点,纪文轩依旧让我喂他。
我喂他都快喂出经验了。
等吃完了饭,纪文轩问我:“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我“啊”了一声,有些惊讶。
“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小?”
“不小啊,四层大别墅耶,还带个花园的,就咱俩住。”
纪文轩人靠在柔软的抱枕上,说:“纪家有个老宅,面积比较大,就是装饰比较老派,底下的工作人员也比较多。”
“你想搬过去么?”
“这取决于你。”
“我都听你的。”
纪文轩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说:“还是先住这里吧。”
“好。”
“晚上陪我睡。”
“好。”
晚上熄灭了灯,纪文轩熟稔地靠在了我的胸口。
我冷不防地想起了白日的对话,闭着眼直接说:“纪文轩,我是个直男,你的主意别打在我身上。”
纪文轩很久都没有说话,我不太确定他是睡着了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想回答。
我不是一个会内耗的人。
得不到答案,我还是该睡觉就睡觉,很快就和周公在梦中相会了。
第二天,纪文轩的病还是没见好,更糟糕的是,外面下起了雷暴雨。
纪文轩接了个电话,他的下属们想要冒雨来探望他,纪文轩平静地说了两个字“不用”。
他挂断了电话,面色阴沉,我却不怕他,只是问他:“你腿又疼了?”
他“嗯”了一声。
“我去给你拿止痛药。”
“不用拿,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巨大的落地窗外闪过了一道闪电,轰隆的雷声接踵而来,即使是我这种胆大的人,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稳了稳心神,说:“我打电话叫医生?或者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用,”纪文轩突兀地笑了笑,又说:“他们没用的。”
“那你怎么办,硬熬么?”我实在担心,几乎要忍不住和他吼起来了。
纪文轩的表情很古怪,他看了我一会儿,又别过了脸。
“以前疼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去的?”
“……”
“说话!”
“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
“别想歪,我只是很喜欢听别人的尖叫罢了。”
我的良心短暂地偏移了一瞬,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他去做那种乱七八糟的事。
“……你还是忍着吧。”
“哦。”纪文轩近乎乖巧地点了点头。
止痛药不管用,我只能给纪文轩喂温水,他很配合,甚至也没怎么喊疼。
但我依旧能从他脖子上鼓起的青筋、颤抖的四肢和不断滑落的冷汗里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躺在床上,夏末的夜晚,空调的温度打得很低,但没过多久,床单上就会湿透一大块。
我帮他换床单,手掌触碰到他的后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皮肤竟然也在发抖。
我心疼极了,荒谬之下,我竟然脱口而出:“你找人吧,只要你们双方都是自愿的,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纪文轩原本是背对着我,听了这话,他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翻了过来,他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阴涔涔地盯着我,看着一点也没有“得偿所愿”的高兴模样。
过了几秒钟,他说:“不了。”
“为什么?”我问出口这句话,就感觉自己刚刚犯傻了。
“没有爱情支撑的□□交流,总归是肮脏和野蛮的。”
——那你以前就不觉得肮脏和野蛮了?
我腹诽了一句,不过没说出口。
“在想什么?”纪文轩突兀地问。
“在想你该有多疼啊,”我是真的叹了口气,帮他用热毛巾擦了擦汗,“那个开车撞你的人真的该死。”
“他已经进监狱了,我也并不无辜,”纪文轩轻笑出声,“我击碎了他飞黄腾达的美梦。”
“商战就商战,干什么要你死我活呢?”
“位居高位到落魄街头之间的区别就在这一场争斗里,当然要拼尽一切。”
我不太理解、也无法赞同这句话,只是盯着他的腿看,思考在纪文轩的心中,靠一双腿、靠身体的健康去赢,到底值不值得。
应该是值得的吧。
纪文轩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纪文轩的手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我的手边,快抓住我的手了。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说:“我在呢,疼就握紧我。”
纪文轩笑了笑,说:“又不是在生孩子。”
我却没有笑出声,只是说:“疼就握紧我。”
纪文轩轻轻地握了握,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要是往常的时候,我可能三言两句就含糊过去了。
但可能是因为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的虚弱忍痛的纪文轩太过真实,我竟然也不想敷衍地回答他。
而是敞开心扉、说了实话。
我说:“纪文轩,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纪文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甚至摸了摸我的掌心,然后很平静地问:“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你认识的,”我裂开嘴笑,谈到她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起来了,“咱们隔壁,三班的。”
“高一三班?”
“对啊。”
“这是早恋吧?”
“我们后来去了一个大学,我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才明确意识到我喜欢她的。”
“哦。”纪文轩其实那时候表现得有点冷淡,但我没注意也没在意。
“你想起来她是谁了吧?”
“……你应该没告诉过我她的名字。”
“嗨,她那时候常来咱们班的,咱们的语文老师是她们班的班主任,她是班长,有时候语文老师上晚自习,她就会直接来咱们班找语文老师。”
“没什么印象。”
“谢薇啊!长马尾,白白净净的,咱仨还一起说过话。”
“……的确不记得了。”
“说真的,我那时候还以为她喜欢你呢。”
“是么?”
“你走之后,我们慢慢混熟了,她才说对你没意思。”
“哦。”
“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还一起备战高考来着。”
“哦,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告白呢?”
“……一开始是怕她不喜欢我,害怕告白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后来呢?”
“我爸妈给我生了弟弟妹妹,我毕业之后就要回老家工作、顺便照顾他们,我给不了她未来,我们要真在一起了,我只会拖累她,我就忍着瞒着,没有告白。”
“她喜欢你么?”
“应该不喜欢吧,她大大咧咧的,真喜欢肯定就跟我告白了,”我叹了口气,“不过,她是很好的人,我们的关系不错,我追她的话,或许她会愿意和我试试,说不定试试就喜欢了呢。但我真的不想拖累她,我不配,她值得更好的。”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么?”纪文轩低声问。
“有啊,但是她太忙了,几乎每天都要996,约了好几次都约不出来。”
“哦。”
“好在她马上要休年假了,我准备请她好好吃顿饭。”
“吃饭?”
“嗯嗯,吃顿好的,话说回来,还多亏了你给我的工资足够多,不然我根本没钱请她吃饭。”
我说完了这句话,等着纪文轩的回答,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纪文轩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现在你有钱了,你会去追她么?”
我想了想,说:“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
“已经过了最爱她的那段时光,早就放下了。更何况,我现在的工作是男保姆,当然,不是说男保姆这份工作不好,我很乐意当你的保姆的。但我想,她的家人、她的朋友,或许会介意吧。”
“她有男朋友了么?”
“还没有,她说她没考虑过这些,就想多赚点钱,争取在这座城市里付一个首付。”
“哦。”
“不说我了,很晚了,你要不要睡一觉?”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打算关灯和他一起睡了。
但纪文轩看了我一会儿,却说:“你回房间睡吧。”
我有点惊讶,也没点头,而是问他:“纪文轩,你半夜疼了怎么办?”
“你在我身边,我还是会疼的。”
“但我会照顾你。”
纪文轩动了动嘴唇,但是没说话,我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和我生气了。
但他为什么生气?我们刚刚不是很正常地在聊天么?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准备先离开这个房间,纪文轩却喊住了我。
他说:“留下来陪我吧,我反悔了。”
从他让我走,到他喊我留下,总共没过去两分钟。
我要是硬气点,说不定就直接甩了他离开了。
但我到底不是那种硬气的人,而且我也的确担心他半夜被疼醒、周边却无人照顾。
我没说话,只是回到了床边,一言不发地上床,然后关灯。
过了几秒钟,纪文轩没有凑过来,只是问我:“你以后会结婚么?”
我感觉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
我顺从自己的内心,回答:“应该会结婚吧。”
“和谢薇?”
“我们不太可能。”
“那和谁?”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会是个我很喜欢的女人。”
我故意加重了“女人”这两个字,我是真的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也不希望被当成同性恋。
我喜欢女人,是笔直笔直笔直的直男。
纪文轩很久都没有出声,我几乎以为他要睡着了。
但就在我略略放松神经、准备睡的时候,不可描述的地方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拿捏了。
我吓得立刻睁开了双眼,压了压火气,低声说:“你的手做什么?”
“帮帮你。”
他一点也不知道害臊的,竟然直接我的不可描述不可描述起来。
“……”
我试图反抗,但他的力气却很大,一点也不像是个病号。
一点也不像是个病号的人,却喘着气在我的耳边说:“甄萌,我帮帮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我没生气,我是真的没生气,我就是单纯很疑惑,也把这种疑惑问出了口。
我问他:“纪文轩,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男人之间的互相帮助,真的是正常的么?”
纪文轩一直在我的耳边喘,实话实说,他喘得挺好听的,他的手也没停,就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再反抗,也没怎么觉得享受,我只是躺在他过于柔软的床上,有点怀念我在出租房里那张偏硬的床。
作为一个社畜,我早就知道每一份高薪的背后都有代价,只是我以为我足够幸运,碰到了少年时的好友,得到了他的偏爱与优待,却没有思考,是不是要额外付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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