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瑢与魏玄极互视一眼,没想到这一次,皇上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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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太监总管来到,周元瑢便想着回避一下,起身要往后院去,却被魏玄极拉住。
“别走,”魏玄极道,“陪我一起见林总管。”
说罢,魏玄极吩咐侍从将太监总管请到寝殿院子来。
他不能下床,这个医嘱,林总管自然是知道的,也不会觉得是摆架子。
林总管来到寝殿院子中,魏玄极便叫周元瑢扶着他也到院子里来,林总管见状,连忙道:“武王殿下,不必如此,您病体未愈,咱家还是进去说罢。”
这般客气了一回,魏玄极又躺回床上,周元瑢便顺理应当地坐在床边照顾他。
周元瑢可算知道魏玄极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觉察到林总管的眼神儿不断往自己身上瞟,想必林总管看见他这么个刺客团伙的亲戚还在武王殿下旁边坐着,感到十分惊讶吧。
林总管带来了皇上的消息,皇上已经查看过奏书,对魏玄极这次办案的结果非常满意,已经连夜控制住金满堂,会对牵扯到此案中的人进行进一步审问和处理。
魏玄极和周元瑢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的事情倒是出奇的顺利,以至于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皇上请武王殿下放心养伤,这新年的上香啊,就不必参加了,等到开春大朝会的时候,武王殿下病愈,能上承天殿去了,到时候再行封赏。”林总管笑着说道。
魏玄极谢过林总管。
林总管将皇上赏赐给魏玄极的疗伤圣品、补品一一交代给王府的管家,便起身告辞。予一惜一湍一兑。
魏玄极又叫周元瑢扶着他,把林总管送到寝殿门前,目送林总管离去。
林总管一走,周元瑢便将魏玄极扶回床上。
“有没有吹到风,冷不冷?”周元瑢用被子把魏玄极堆起来,在床边坐下,给他紧了紧领口。
魏玄极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快被周元瑢勒死。
周元瑢只好松开,忍不住拍他一下:“张太医说了不能下床,你还非要下床,就差这两步路么?”
“元瑢哥哥,你不懂,这林总管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和他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魏玄极道。
周元瑢当然也知道要和林总管搞好关系,方便打探宫里的一手消息,只是,想到魏玄极不遵守医嘱,心里便不舒服。
“元瑢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魏玄极笑嘻嘻地说。
周元瑢不想搭理他这明知故问。
“我身体怎么样,元瑢哥哥不清楚吗。”魏玄极靠近周元瑢,在他耳边说道。
周元瑢只觉耳垂发热,把身子转过另一边去。
“我去看看皇上送来的补品,有没有能加进菜单里的。”周元瑢道。
“让管事和厨娘看着办就是了。”魏玄极不愿意让周元瑢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么多天没去少府寺了,还得去看看。”周元瑢坚持道。
魏玄极无法,只能让他去了,只是不放心他,叫弹剑也跟着他一起出门。
周元瑢看完管事递上来的清单,便叫他誊抄一份,自己带着去宫里问问张太医怎么搭配药膳。
为了避风头,周元瑢这些天都没出门,如今大局初定,皇上的旨意也下来了,并没有提及周元瑢,周元瑢在武王身边的消息,也应该传遍了宫中,一时间没人敢找他麻烦。
这个时间点,对周元瑢来说是安全的。
他有一些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下午,未时末(15:00),周元瑢带着弹剑返回武王府。
他先将张太医拟定的药膳单子送到管事那里,让管事留着一份,再传达给厨房。
安排好外间的事情之后,周元瑢回到寝殿。
魏玄极正在床上翻滚,他快要无聊死了,伤口又有点痒,总是想抠,屁股上更是像长了刺一样,静止不动就难受。
周元瑢回来时,看到被子鼓起一个包,魏玄极不知正在里面尝试什么高难度姿势。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
弹剑悄无声息地后退两步,退到门外,魏玄极的视野范围之外。
“元瑢哥哥。”魏玄极从被子里露出个头,“你终于回来了!”
屋里的炭火烧得很热,周元瑢脱下外衣,来到床边,他身上仍然带着冬天在风里走过的寒气儿,不想太过接近魏玄极,魏玄极却拉住了他的手,直说舒服。
“太热了。”魏玄极笑道,“元瑢哥哥的手像玉佩一样,摸着又凉又舒服。”
周元瑢便由他拉着,一边告诉他晚上加药膳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阵,魏玄极问道:“元瑢哥哥,你去家里看过了么?”
周元瑢这次出去,主要目的就是想回家看看,不过,他不想让魏玄极挂心此事,所以没有说。
“嗯……看过了,现在那里搬来了一位江南来的儒生,在德治书院教书,家里布置得还不错。”周元瑢道。
魏玄极笑道:“我挑的租户,还能有错吗,这边出租的租金,每年一次,寄到云州去,给老将军和二哥改善伙食。”
周元瑢心中微涩:“你倒是想得周全。”
“重要的事,便会想得周全些。”魏玄极自然地说道。
周元瑢叹了口气,望着魏玄极:“我还顺路去了一趟金满堂,金满堂已经被搬空了,我去的时候,整条街戒备森严,里面一件一件的大箱子,在往外运。”
“看来皇上所言非虚。”魏玄极点点头。
“还有,我去找张太医的时候,冷宫那边的守卫也加强了不少,现在不让过去。”周元瑢将他这次出去观察到的信息对魏玄极讲了一遍,“张太医对我说,皇上派人重新清扫端阳宫,都传着消息是,大皇子彻底失势了,端阳宫要迎来新主人。”
端阳宫和朝阳宫不一样,它不仅仅是皇子宫室,更是意味着太子地位的东宫,端阳宫重新清扫,那就是准备重立太子了。
魏玄极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就仿佛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毕竟,这一次遇刺的人是开平帝。
有时候,人只有亲自被门夹一次手指才会知道痛。
只是,皇上要重立太子这件事,有些出乎魏玄极的意料。
他还以为,皇上会再犹豫犹豫,把这个位置空置一段时间。
“看来,有些事,要准备起来了。”魏玄极沉思道。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彻底倒台,二皇子得势,皇上要另立太子,这样的消息,不出一日就会传到官员们耳中,而官员们也将闻风而动,涌上武王府来拜会。
之前没有确定的消息时,官员们还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代表着大皇子势力的金满堂被查抄了,罪名还是窝藏反贼,大皇子想要东山再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而几名皇子中,实力最强、人望最高的就是武王,应该投奔谁,已经很清楚了。
有些胆子大的官员,莽着要站队,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时,就来武王府投了拜帖,只是魏玄极借口养伤,将他们一一拦下。
“你打算怎么做?”周元瑢问道。
“我在朝中也有一些交际,都是早先就跟我有来往的人,这些人信得过,我以过年的名义,将他们请到王府来参加宴席,明面上也说得过去。”魏玄极说道。
周元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怎么?”魏玄极扬起眉梢,“元瑢哥哥觉得哪里不对吗?”
“不,只是觉得你很谨慎,做事很成熟。”周元瑢叹道。
魏玄极笑起来:“我就当元瑢哥哥在夸我。形势所逼,不得不谨慎。”
周元瑢点点头,他清楚魏玄极身处的形势是什么,一步登天,一步地狱,没有第二种选择。
只是,看他这样年纪轻轻,就要考虑这么多,受伤也没办法休息,周元瑢便觉得心疼。
他又想到梦中那个死气沉沉的青年皇帝,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大殿内,满脸阴鸷偏执,看起来孤独又疯狂,和眼前这个笑容明亮的青年完全不一样。
“元瑢哥哥,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要入主东宫,你不为我高兴吗?”魏玄极敏锐地觉察到周元瑢的脸色并不好看。
“嘘,这种事,还没确定之前,不可以把话说得那么满。”周元瑢连忙比手指。
有时候魏玄极谨慎得令人心疼,有时候又莽得叫人害怕。
魏玄极笑起来:“我知道,不过,元瑢哥哥确实为这件事不高兴啊。”
“这你又看出来了。”周元瑢有些无奈,“我不是为了这件事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心,毕竟……坐上那个位置,就会被无数人盯着,稍有行差踏错,都会令自己陷入险境,也没办法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魏玄极认真地看向周元瑢:“元瑢哥哥比较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吗?”
比起受到众人瞩目,活在目光中,周元瑢当然更喜欢轻松地做一个普通人。
不过,就像魏玄极说的,形势逼人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不往前就是万劫不复,现在说这样的话没有用处。
“你不必受到我的影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周元瑢道。
“不,元瑢哥哥,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魏玄极握紧周元瑢的手,将他拉进自己身边,“因为,你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若是过着不喜欢的生活,一定会很难受的。”
“我……”
“我向你承诺,即便登上那个位置,我也会让你继续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联起手来,很多本来不能做的事,都向我们敞开了大门,元瑢哥哥,我要建造一座新的城市,一座理想的城市,让我们大晟的百姓,都安居乐业,让万国来朝,只有你才能帮我,”魏玄极的目光明亮,当他说着这样的理想的时候,就算周元瑢这样讨厌政治的人,也不由得心中澎湃,“元瑢哥哥所谓的自由,并不是闲着消磨时间的那种自由,我知道,你说的自由,是可以自由创造你设想中的那些工程,我保证,只要我登上那个位置,这不再会是一件难事,你不会再受到任何刁难,不必再考虑任何世俗的阻碍,我会替你扫清一切,你只要放手去做就行了。”
任谁听到这样的承诺,都会动容,何况是一心沉浸于土木事业的周元瑢。
他心绪起伏,触目所及,是魏玄极真挚的目光,他仿佛能在魏玄极的眼瞳中,看到那个九街通衢、市坊井然的理想城。
周元瑢为了魏玄极的话而心潮澎湃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眼前这位小皇子在be结局里变成亡国昏君的一条罪状就是大兴土木。
大兴土木怎么了!搞基建有错吗!
当然没有,只是方法出现一些偏差,过于理想主义,是没办法搞长久的。
“虽然很向往你说的那个未来,不过,”周元瑢顿了顿,“世俗的阻碍是必须考虑的,进行不匹配社会生产力的建筑活动,只会劳民伤财,让百姓不得安生,你想要建设理想城的目标也要考虑这个,旧城是真的不能用了吗?是否可以深化旧城改造呢?要发展到什么程度再去兴建一个新城市……”
“元瑢哥哥……”魏玄极本来兴奋无比的脸,在听到周元瑢的一番唠叨之后,又垮了下来,“我相信你,所以,我刚才那番话是说,全权交给你去把握!这些我也不懂,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办妥。”
“就是,可以理解为,甩手掌柜么?”周元瑢懂了。
魏玄极皱起脸,这个称呼为什么听起来不大好听的样子:“差不多……吧。”
“很好。”周元瑢精神起来了,“我最喜欢甩手掌柜型甲方。”
开平七年腊月三十,旧年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魏玄极有伤在身,无法进宫参加宫宴,皇上特命林总管将宫宴上的佳肴打包,送到武王府。
王府厨娘也置办了一桌精细美馔,与宫宴佳肴一起,摆在寝殿内的桌面上。
这天晚上,寝殿内只有魏玄极和周元瑢两人,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赏了星空,以及没什么存在感的新月。
“元瑢哥哥,”魏玄极望着窗外的夜空,“我的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如今晚,我们就……”
周元瑢脑海中的弦顿时紧绷起来,什么,什么就,他不行,他没有办法向一个粉嫩嫩的青年下手。
“你也觉得两个人过节太冷清了吗?”周元瑢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如把弹剑他们叫进来一起过年,气氛还能热闹些,对了,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牌叫马吊,你会打马吊吗?我们可以先放爆竹,再打马吊,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嘛。”
魏玄极转过头来,看向周元瑢:“元瑢哥哥,原来喜欢热闹啊。”
对啊,就是喜欢热闹怎么了!虽然也投诉过五环内有人乱放烟花爆竹呢!过年的时候连春节联欢晚会都没看完就睡着了!
“对啊!”周元瑢点头。
魏玄极露出遗憾之色,只好把弹剑、管事、厨娘和侍从们叫进来。
弹剑叫侍从买来爆竹,在院子里点燃,隆隆爆竹声中,火光四溅,白烟缭绕,空气中一股火药味,顿时,过年的感觉来了。
听说能和主子一起打马吊,侍从们顿时放松了不少,大家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厨娘把厨房备着的酒和小菜拿出来,大家一边吃一边玩,一直玩闹到后半夜。
过年期间,宫里传出一个消息,大皇子再也没有可能东山再起,相反,武王因为立下大功,得到了开平帝的信任,很有可能会成为开平帝钦定的继承人。
一些细节也流传开来,如端阳宫重新开始清理收拾,看样子是准备迎接新的东宫之主;大皇子完全失势,已经从冷宫转移到秘密审问的地点;过年之后的大朝会上,皇上就会宣布武王为太子。
这种关乎朝堂官员命脉的消息,一经传开,便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大臣们纷纷涌向武王府,想要赶快与这位准太子攀上关系,拜帖如雪花片般涌进武王府,马车更是停满了王府周围的街道,车盖相连,一直绵延到主街道上。
然而,魏玄极谁都没见,原因也很正当,他在养伤。
魏玄极连宫里都不能去,皇上都不能见,这伤势也是颇沉重的,一般臣子,自然也没有这样的面子去搅扰他,只好投下拜帖,礼数表到,在门外候着。
数天后,王府门前的马车才渐渐稀疏。
寝殿内,外间,一大堆名帖摊在桌上,周元瑢正坐在桌边,把这些名帖看来看去。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全的古代官员职衔大全,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元瑢哥哥,那些废纸有什么好看的,你倒是看看我啊。”魏玄极在里间叫道。
“好,来了。”周元瑢起身来,走进里间,看见魏玄极正把腿架在墙上,整个人呈倒立状,后背抵在床上,脑袋扭过来看他。
周元瑢被吓了一跳。
“元瑢哥哥,我实在受不了了,你让我下床吧。”魏玄极痛苦地对周元瑢说。
魏玄极是那种一天不晨练就会浑身难受的人,托周元瑢的福,这几天早上他有一些不错的活动代替晨练。
但是,只有早上那一会儿能短暂地忘记这种被困在床上的郁闷,等到日上三竿,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做时,魏玄极就感觉自己被抛弃了。
不得已,他只能在床上做一些锻炼,比如现在这样,倒立过来,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不是我不让你下床,是张太医的医嘱,等过了十五,立刻就下床!”周元瑢安抚道。
魏玄极的腿从墙上歪倒下来,整个人如同轰然倒塌的树木一般,横在了床中间,面如死灰。
“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不如请你的那些朋友来吧。”周元瑢道,“你不是在朝中有些朋友吗?”
说是朋友,其实是魏玄极的势力,他确实打算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不过,还没想好时间。
“好吧。”魏玄极思索着,要在院子里摆几桌,“你有要请的人吗?”
“咦?”周元瑢一愣,这不是魏玄极圈自己势力的时候么,怎么还请他这边的人?
“董大人,董方规,这必须请吧。”魏玄极道,“还有谁?”
周元瑢想了想:“虞上卿,方便请吗?”
“方便。”魏玄极道,“有什么不方便,你想请就请来。”
“我只是怕耽误了你的事。”
“怎么会,元瑢哥哥,你想请的人就是我想结交的人。”
周元瑢心道,魏玄极的嘴巴怎么越来越甜了,是因为一直憋在床上吗?
“那……我还想请个人。”周元瑢道。
“谁?”
“杨文熙。”
杨文熙小将军,从秋猎开始与魏玄极结实,两人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又经历了北朔战事,战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