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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弯圣母龙傲天(海藻牧师)


魔剑召出,谢轻逢踏上剑,转过头招呼季则声:“走吧。”
季则声此时还不会御剑,飞的时候只能从后面紧紧抱着谢轻逢的腰,落地时还白着一张脸,神情也呆呆的。
谢轻逢看着他久久不能回神,提醒道:“下来吧,我们到了。”
“哦,”季则声惊魂未定地下了剑,却极力表现出不害怕的模样,小镇夜市来来往往,还挺热闹,谢轻逢任由季则声带着自己到了一家面摊,摊主是一对夫妻,女人看见谢轻逢和季则声,热情笑道:“哎哟是小九啊,今天怎么过来了,不照顾爷爷了?”
季则声没吭声,只是把钱放在摊上:“两碗牛肉面。”
那男人见了桌上的钱,忽然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拉长声音:“给少喽——”
季则声:“六文一碗,我给十二文,没少。”
男人道:“涨价喽,现在十二文一碗。”
季则声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妻子站在他旁边摇头,很不赞同,男人“嗐”一声,一把推开妻子,大声道:“就在刚才!十二文一碗,你要买买不买就滚!”
季则声只带了十五文,买不起两碗,他咬了咬牙,正要说只要一碗,一道白影就走到他的身边,季则声转头看过去,见谢轻逢在摊上放了两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够不够?”
男人见了银子,忽然两眼放光,低声下气道:“够够够!这哪能不够啊,这么多钱,就是把我的摊子买下来都成了!”
“是么,那现在摊子就是我的了?”谢轻逢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看季则声,后者眼里露出不解的神情。
“是是是!!是您的!是您的!”见男人笑眯眯收了钱,谢轻逢说了句“很好”,忽然从背后推了推季则声。
“我现在不想要这个摊子了,去,去把它砸了。”
几人齐齐一怔,无人言语,谢轻逢微微一笑,走到一张桌边,拿起椅子,狠狠一砸。
只听一声巨响,桌椅四分五裂,正吃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骂他。
谢轻逢把魔剑往桌上一扔,冷声道:“滚。”
赶夜市的路人都围上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季则声已经是十里八乡的风云人物,无人不识,如今见他带着谢轻逢砸场子,面摊老板夫妻又在一边哭爹喊娘,众人纷纷指责起来。
“你这小娃娃,年纪轻轻,心肠怎能如此狠毒?你带人来砸摊子你了不起哦!”
“我就说他是怪胎吧,你们还不信!看吧看吧!等再过两年,我们镇上都要倒大霉!”
“谁说不是呢,年纪轻轻就胡乱杀人,现在别人说几句就这样不讲理,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季则声站在人群里,流言和谩骂泼水似的,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谢轻逢好像理解了为什么山清水秀的小山村会是梦魇,又好像不理解,但这不重要,他只是抱着手,问愣神的季则声。
“机会只有一次,你砸不砸?”
季则声捏着拳头,良久才上前一步,抱起了板凳。
谢轻逢就抱着剑站在身边,眼睁睁看着季则声把摊子砸了个稀巴烂。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们不敢触谢轻逢的霉头,所以只是逮着季则声骂,谢轻逢听了一会儿,发现无非是些什么“怪胎”“杀人”“忘恩负义”“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之类。
他上前两步,将那骂得最凶的男摊主当胸踹翻,人群登时惊呼,谢轻逢面不改色:“谁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魔剑出鞘,泛着泠然剑光,他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却像樽杀神,人群登时噤若寒蝉,季则声砸完最后一个板凳,慢慢走了过来:“师兄……”
“砸完了?”
季则声点点头。
“很好,”谢轻逢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烧饼摊子,“去那里买,要是他敢坐地起价,就把他的摊子也砸了。”
这回的摊主果然不敢坐地起价,战战兢兢地包了烧饼放进他手里,见季则声付了钱,才惊魂未定地松了口气,谁知气还没喘匀,谢轻逢又一剑把他的摊子给劈了。
摊主欲哭无泪:“天地良心!我真没坐地起价啊!你砸我的摊子做什么?!”
谢轻逢指指季则声:“你是没坐地起价,可你嘴里不干不净,方才骂的我都听见了。”
他又随手扔了锭银子,那摊主拿了天降横财,却不知是喜是忧,谢轻逢一路跟着季则声逛过去,逛到头时已经砸了四五个摊子,追着骂的镇民们也逃得不知所踪,季则声抱着一堆吃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于是把烧饼递给他。
“师兄吃。”
谢轻逢瞥了一眼烧饼,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挺傻逼的事,他明明是来找季则声的弱点的,结果跟着季则声砍了一天的柴,又在梦里乱砸了一通。
“你吃吧,我不饿。”
季则声也没强求,自己开始吃烧饼,谢轻逢站了一会儿,忽然问:“他们敢这样欺负你,都是因为你杀过人,你后不后悔?”
季则声摇摇头:“不后悔。”
“我杀的都是强盗,他们在村外密谋屠村时被我撞见,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烧杀抢掠,害死人命。”
谢轻逢没想到事实是这样,这样看来男主的童年好像也没那么邪恶,只是见义勇为反被误会成怪胎,难免憋屈,于是他道:“可惜有些人生来命贱,不值得你救。”
季则声却不在意:“我救我的,和值不值得无关。”
这一刻,谢轻逢几乎看见季则声的头顶的天使光圈,这是什么样的思想觉悟,什么样的圣母情怀,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出这么哲学的话?
可既然季则声不在乎,这里为什么又会是他的梦魇?
他想起那座小木屋里紧闭的房门,直觉季则声的弱点一定和门里的东西有关。
逛完了夜市,两个人又御剑回村,谢轻逢心心念念着门后的东西,谁料才到家门口,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
这是梦醒的征兆,谢轻逢再也不管不顾,径直去推门,谁料还没到门边,就被小小的身影扑上来抱了个满怀,他一怔,低下头,却见季则声仰头对他笑。
“我的梦要醒了。”
他紧紧搂着谢轻逢,像缠人的八爪鱼,更像是想在梦魇结束前放任一次,汲取最后的温暖:“师兄,梦见你真好。”
话音刚落,怀中的身影化作飞灰消散,谢轻逢抓住最后时机,猛地推开木门,门内却不见那个所谓“爷爷”的身影,空荡的木屋里,只有高高的供桌,还有三个并立的死人牌位,桌上还燃着未尽的香火。
谢轻逢伸手拿起正中牌位,却见面写着“显考李公平安大人之灵位”,供的居然是收养季则声的老头李平安,另两个牌位不待他看清,隐约只看见“生父”“生母”的字眼,神魂就被梦境挤出。
哗——入梦的神魂被迫回体,谢轻逢猛地从床上坐起,头晕目眩还有点想吐,他揉揉太阳穴,却见屋外天光已经大亮,已是正午时分,而有人在砰砰敲他的门。
一听声音,居然是季则声那小子。
“师兄,你醒了吗?”
“师尊方才传话,让我们到戒堂领罚,你再不醒我就直接进来了!”

砰砰砰,季则声还在锲而不舍敲门。
谢轻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别敲了,死人都被你敲醒了。”
他一出声,门外顿时没了动作,半刻后,收整完毕的谢轻逢终于拉开了房门,季则声正抱着剑站在门口发呆,听见开门声,立马回过头来:“师兄!”
谢轻逢抬眼将季则声从头到脚打量一顿,发现此人神采奕奕,双目有神,不由道:“小师弟,看来你的身体已大好了。”
季则声点点头:“还要多亏师兄昨夜带我去泡灵泉,泡完之后我不仅双腿恢复,晚上也不梦魇了。”
不,你还是梦魇了,不然我如何能入你的梦,但这话谢轻逢只能在心里说,嘴上却道:“恢复就好。”
季则声如今恢复如初,行动自如,昨夜又做了美梦,自然心情舒畅,话都多了起来。反观谢轻逢一夜没睡,又在梦里来来去去砍柴逛夜市,神魂消耗不小,醒来时头晕目眩,神色怏怏。
季则声看着他比平日更冷淡的神情,关切道:“师兄脸色不好,是否身体不适?”
“我无碍,”身体没有不适,心情不好罢了,但谢轻逢一向擅长控制情绪,只问道:“你方才说师尊让我们到戒堂领罚,是否为长青镇一案?”
季则声点点头:“正是。”
谢轻逢性情目中无人,就算领罚也必是心不甘情不愿,但七弦宗戒律如山,修士对凡人下手乃是大罪,断不可轻纵,季则声担心他被重罚,劝道:“师兄,到了戒堂你什么都不要说,你我初犯,师尊也必会怜惜我二人天资,从轻发落,千万不要顶撞师尊。”
谢轻逢却不觉做错,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陈金保因一己贪欲害死十数条人命,死一万次也不为过,能死在冤死亡妻手里,下了地狱说不定还能赎清点罪孽。
更遑论他堂堂藏镜宫主,全文最大反派,还轮不到别人来惩戒他。
季则声为他担惊受怕,他却毫不在意地笑笑:“走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罚我。”
戒堂设在山顶,四四方方的屋子,陈设简陋,堂外有铺着青石,一步一阶,蜿蜒而上,石上浮雕着密密麻麻的七弦门规,据说犯了错的弟子会被罚跪在这些青石阶上,直到门规字迹印上膝盖皮肉为止。
谢轻逢和季则声赶到时,青石阶上已经跪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薛逸清和曲新眉。
谢轻逢走到薛逸清面前,不解道:“你们怎么在这?”
薛逸清抬眼一看,发现是谢轻逢和季则声,登时眼前一亮:“谢兄!季兄!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下好了,受罚也能多几个伴了!”
谢轻逢不明所以:“你们因何受罚?长青镇之事不是同你们不相干么?”长眼睛的人都知道陈金保之死责任在谢轻逢,季则声与他同是剑宗弟子,会受牵连正常,但薛逸清和曲新眉再无辜不过。
薛逸清一听此言,登时长叹一声:“谢兄,本来我们四人都不用受罚的,都怪我没用,可惜,真可惜!”
这回谢轻逢是真不懂了,他来不及细问,如今的剑宗长老,也就是谢轻逢和季则声的师尊天阳子,和戒堂执事长老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后者一听薛逸清的话,登时怒从中来,恨铁不成钢:“薛逸清!”
薛逸清回过头:“在!”
“你伙同你的同门师妹曲新眉,篡改任务记录,包庇伤人者谢轻逢,我罚你们在此思过,你却还在说什么可惜!我看你根本不是诚心思过!”
下山历练的弟子们,若是完成了任务,回山后要详写一份书简上交,以作记录,薛逸清和曲新眉自认此次诛灭化神期鬼母出力不多,于是主动提出撰写记录,他们将记录内容胡改一通,丝毫没有提及谢轻逢伤人一事,反而说陈金保之死是因为看见亡妻变成了鬼母,悲痛内疚之下剖腹谢罪。
这份记录虽惹人生疑,但起初确确实实蒙混过关了,若非那陈金保的贴身家奴找上山来告状,又一一说明原委,此事必定就此揭过。
谢轻逢想起那个佝偻老奴,确实对陈金保忠心耿耿,嗤笑一声:“早知道他对陈金保那么忠心,当初就应该送他们主仆二人地下团聚。”
执事长老瞪大眼:“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季则声站在谢轻逢身边拼命使眼色:不要顶嘴不要顶嘴不要顶嘴……
天阳子一听,也走上前来,神情莫辨:“徒儿,凡人性命岂容儿戏,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谢轻逢却仿若未闻:“此事是我一人所为,长老罚我便罢。”
天阳子叹一口气,道:“罢了,此事到底如何,你们都心知肚明,谢轻逢既愿意承担所有罪责,那就依他所言,接下来半年,你就一个人跪在戒堂外,以儆效尤。”
他话未说完,薛逸清却打断他:“我不同意!”
“陈金保是被鬼母所杀,谢师兄不过刺了他一剑解气,并未真害他性命,天阳师叔何必这么严厉?而且我和曲师妹也有包庇之罪,我们就是不想让陈金保活着,你要罚就连我们一起罚好了!”薛逸清虽是药宗弟子,也是雁王府的小世子,纨绔撒泼那套信手拈来。
曲新眉也扬眉脆声道:“对!此事又不止谢师兄一人之错,师叔要罚,就连新眉一起罚好了!”她是掌门独女,金枝玉叶,犯了错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没人敢真拿她怎么样,她如今跪在这,不过是给执事长老施压罢了。
谢轻逢与他们相识不久,相交也不深,没想到竟如此重情重义,又是偷改记录又是和长老顶嘴,心说龙傲天后宫剧情虽然引人诟病,但此二人有血有肉,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薛逸清和曲新眉铁了心要给他说好话,谢轻逢不知想起什么,未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小师弟。
季则声最知门规森严,入门之后循规蹈矩,一路上都劝他不要顶嘴。
三人之中,季则声与他关系最亲密,如今谢轻逢眼看要受罚,他倒想看看这个小师弟会是什么反应。
是劝他继续隐忍不要顶嘴,还是拿出正义男主的气质,站在道德制高点揭发自己的恶行?
毕竟陈金保之死几乎算谢轻逢一手造就,是他放出鬼母,还留时间给鬼母手刃夫君。
季则声对忘恩负义的村民都心软宽松,又怎会容忍谢轻逢这样视人命为儿戏?
察觉到谢轻逢的目光,季则声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天阳长老见其余三人油盐不进,也转向季则声,冷声道:“你呢,你也觉得那陈金保该死?”
季则声微微一怔,仍是坚守之前的想法,不卑不亢道:“凡人生死,不应由我等修士定论,陈金保就算该死,也该对簿公堂,陈列罪行,行街游市,斩首示众。”
天阳长老微微一顿,眼中闪过赞许:“好徒儿,我就知道你拎得清。”
谢轻逢笑道:“他害发妻变成鬼母,如今让鬼母杀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正好省了这一堆繁琐。”
季则声与他想法天壤之别,如今已不顾情谊,和他辩论:“以杀止杀,以恶制恶,长此以往,必定四处血光,你我又如何能真正匡扶天下?”
谢轻逢不是男主,他只是反派,他犯不着匡扶天下:“可你师兄我就喜欢有仇报仇以杀止杀,你要怎么办?你难道还要来匡扶我吗?”
这是耍赖的说法,就像每次季则声认认真真和谢轻逢讲理,后者却喜欢轻飘飘来一句“那又如何”一样。
听他此言,季则声果然又炸毛了:“你!你……我不与你争辩!”
他气得转过头,再不理谢轻逢,看样子是依然打算站在谢轻逢的对立面,只能说男主不愧是男主,有自己的坚持,不会与他同流合污,谢轻逢已经收到的答案,却并不意外,只是笑笑。
“好!很好!看来你们之中还是有讲道理的人,”执事长老为季则声的正直和坚持感到欣慰,再看看其他三人,心下一狠,便有了决断,“既然你三人依旧执迷不悟,那就同在此处罚跪,没我的准许,谁也不准起来!”
他才说完,季则声就“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执事长老不明所以,谢轻逢也不明所以,嘲讽道:“罚的是我们三个,你跪什么?”
季则声还有些生气,并不看谢轻逢,目不斜视,一字一句道:“我也要跪。”
谢轻逢:“?”
季则声:“虽然我不同意师兄的说法,但我们师兄弟感情深厚,师兄跪我就跪,长老要罚你,就一起罚我。”
潜台词就是,虽然我和你顶嘴了,但我还是向着你的。
谢轻逢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谁跟你感情深厚。”
季则声不反驳他,只是认真跪着,表情坚毅地堪比岳飞背刺“精忠报国”,那执事长老见他们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觉受骗,更是怒不可遏:“好好!你们四个要跪就好好跪着,谁要敢站起来,戒鞭伺候!”
他说完,再不理四人,像是有急事,拉着叹气的天阳子匆匆走了。
没了执事长老,众人都松懈下来,薛逸清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发现四人罚跪,谢轻逢还站着,顿觉不满:“谢兄,我们都跪了,你为何不跪?”
谢轻逢反问:“我何时答应过要罚跪了?”
薛逸清:“……”
好像真的没有,只有他们三个上赶着跪。
“可你不跪,长老怎肯放过我们呢?”
谢轻逢道:“何必要他放过,我们直接去求掌门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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