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狗血(四夕安)

电话一接通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卫煜鹤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陆言这语气带着几分质问，听的梁慕也不是很舒服。
“你怎么不问问我手上没？”梁慕问道。
“你知道卫煜鹤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吗？你拿刀砍他了？”陆言又问。
梁慕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自己摔倒在玻璃上划伤的。”
“怎么？他跟你说很严重了？”梁慕又问。
“刚刚医生说的。”陆言回道。
“刚刚？”梁慕声音提高了几分，似乎很惊讶：“你们现在才去医院？”
“我早上醒过来之后才发现他身上的伤。”陆言说道。
“我昨晚上已经提醒他要去医院了。”梁慕说道：“这么一晚了他不怕血流干啊？”
听到这里陆言更生气了：“你既然都看到他伤的这么严重，你昨晚怎么不送他去医院？”
“我要送，人家不搭理我能怎么办呢？”梁慕说道。
“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陆言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放缓了一些。
梁慕犹犹豫豫的，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不就是他昨晚上找到了我家里，发现你睡在我床上。”
“就这样？”陆言有些怀疑的问道。
“你昨晚不是喝多了吗，我怕你睡觉不舒服，就把你的衣服脱了，他一来正好就看见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衣服……以及……以及你光溜溜的躺在床上。”梁慕犹犹豫豫的解释道。
陆言深吸了一口气，他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一会儿过后他才骂了一句：“你脑子有病吧？”随后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陆言平复了心情之后再回到病房，卫煜鹤已经换了一件衣服，身上干干净净没了血迹，看上去也不怎么吓人了。
只不过这人脸色白的吓人，眼眶也有些泛红，眼下的乌青让他看上去更透出了几分脆弱，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看上去居然也有些空荡荡的。
陆言这才发现卫煜鹤居然瘦了这么多，面部轮廓更清晰，五官也更立体了些。
是好看的，但却更加深了他身上那股让人不敢接近的冰冷感。
见陆言回来，卫煜鹤下意识的便扭头看了过来，冷清清的眸子里仿佛是装的下陆言一人。

卫煜鹤受伤这事儿让陆言变得紧张兮兮的，之前的所有争吵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陆言带着卫煜鹤回了家，几乎所有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
卫煜鹤也不提昨晚陆言为什么会在梁慕家里的事，他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跟在陆言身后，陆言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看上去就像个漂亮人偶。
陆言请了两天假在家里照顾卫煜鹤，医生说卫煜鹤的手短时间内不能沾水，于是他连对方洗澡都要帮忙。
卫煜鹤虽然安安静静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早知道受伤就能留住陆言，他之前何必这么幸苦。
卫煜鹤上课，陆言也要陪着，他和卫煜鹤在一起之后，几乎就没再陪对方去过教室了。
但是当时两人在一起时阵仗闹得挺大，卫煜鹤班上的人也几乎都知道两人的关系。
卫煜鹤顶着一身的伤坐在教室里，陆言则坐在他身边，两人几乎是一进教室就引起了一众人的围观。
“卫煜鹤这是？”上前询问的人陆言有些印象，是他们班班长。
“没事。”卫煜鹤回道。
班长探究的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卫煜鹤这冷冰冰的性格认识的人都清楚，这人要是不想说，他们还真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去找导员。”班长出于责任说完这话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你们班长还挺负责任的。”陆言突然说道。
卫煜鹤扭头看他，陆言又道：“他和你很熟吗？”
卫煜鹤沉默了片刻后才摇头：“不怎么熟。”
陆言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和自己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熟悉，那你在学校上课，吃饭都是一个人？”
卫煜鹤点了点头：“这些事不应该就是一个人的事吗？”
陆言的表情有些难言，卫煜鹤接着又说：“我一个人习惯了，别人适应不了我的性格，我也不喜欢去迎合别人。”
陆言觉得卫煜鹤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他也实在想象不到卫煜鹤为了和同学打成一片，努力迎合他们的模样。
“你这样也挺好的。”陆言笑着点了点头。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其他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卫煜鹤看着陆言，声音不高不低，但教室就这么大，这两人本就是一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即便只是说给陆言听的，但是其他人也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卫煜鹤居然还是个会说情话的性子，这是让众人没想到的。
卫煜鹤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怎么看都是一个冷冰冰的存在，他们之前还纳闷儿，陆言和他在一起能受的了吗？
现在看来确实是他们想多了，人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跟无关紧要的人说话。
陆言捏了捏卫煜鹤的手，笑着说道：“我知道了，我这不是陪你上课来了吗？”
“喝水吗？”陆言像转移话题似的，从书包里拿出水瓶问卫煜鹤。
卫煜鹤看了一眼陆言捧着的保温杯点了点头，陆言倒好水喂到对方嘴边。
两人这一举动看的一教室的人牙酸。
“要秀恩爱能不能等下课呀？”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教室，他扶了扶眼镜，一脸兴趣的看着陆言跟卫煜鹤。
他这句玩笑话引的众人连连起哄。
陆言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放下杯子，做好了一副乖乖听课的模样。
卫煜鹤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开了，下课后两人刚出教室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沈之刑。
“学长。”陆言一手牵着卫煜鹤，有些紧张的看着沈之刑。
“怎么受伤的？”沈之刑眉头微微皱起，一脸担心的看着卫煜鹤。
而卫煜鹤却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像是不想理会面前的人一般。
陆言也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之刑毕竟是卫煜鹤的长辈，在面对沈之行的询问时，他莫名的有种被家长盘问的无措感。
“意……外。”陆言解释道。
沈之刑的视线落到了卫煜鹤脸上的淤青处，随后又问：“跟人打架了？”
“不关你的事。”卫煜鹤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直接了当的回道。
“我是你舅舅，我关心关心你还不行了吗？”沈之刑面对卫煜鹤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声音也不觉冷了下来。
“姐姐让我照顾你，你现在却一脸是伤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总该知道原因吧？”沈之刑又说道。
“他根本不会管我的事，怎么可能还会专门让你照顾我。”卫煜鹤声音更冷淡了些。
他讨厌沈之刑以家长的名义来跟他说话，这让他觉得对方很虚伪。
而他真正的家人却连他见一面都需要预约。
陆言扯了扯卫煜鹤的手，用眼神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这段时间回家住。”沈之刑叹了口气后接着又说道。
“不回去。”卫煜鹤拒绝道。
“我会照顾他的。”为避免两人再争吵，陆言连忙开口道。
沈之刑看着陆言，随后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陆言刚要点头，便听见卫煜鹤更大声的拒绝：“不行。”
他说完还不够，还要一把抓住陆言的手，像是生怕对方会跟沈之刑离开一样。
“学长……”陆言也有些无奈，因为之前的事，卫煜鹤对沈之刑有了很大的敌意。
他在面对沈之刑时，甚至比面对梁慕时还要抗拒。
陆言对这也很无奈，他明明都已经解释过了，奈何对方压根儿就没听进去。
沈之刑也知道卫煜鹤对他的态度，压根儿就不可能让他跟陆言单独相处。
“去过医院了没？身上还有其它伤没？严重吗？”沈之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无一不在表达对卫煜鹤的关心。
卫煜鹤几乎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说一句是被他带大的也不为过。
如果没有陆言这事儿，他会是卫煜鹤最信任的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发现他对陆言的别样心思之后，对方才会这般抗拒。
他对卫煜鹤的关心不作假，他了解卫煜鹤的性格，这人从小到大从没有和人动过手。
即便是小时候因为话少被同学欺负，他也只是在放学回家之后，顶着一脸疑惑的表情来问他，同学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沈之刑又看了一眼陆言，随后也明白了个大概。
能让卫煜鹤都控制不住动手的事，肯定是和陆言有关的事。

“已经去过医院了，学长放心。”陆言说道。
“回家。”卫煜鹤一副压根儿不想理会沈之刑的模样。
陆言也没办法，他只能匆匆跟沈之刑道别，然后就被卫煜鹤给拽走了。
“他怎么说也是你舅舅，你……”陆言劝解的话还没说完，卫煜鹤便出声打断了他。
“就是因为他是我舅舅。”卫煜鹤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陆言。
这话陆言也没法反驳，卫煜鹤对沈之刑的抵制都是因为他，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以后……你能不要再见他了吗？”卫煜鹤一脸认真的看着陆言。
陆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和沈之刑之间唯一的交集就只有卫煜鹤了，抛开卫煜鹤，他和沈之刑确实也没什么再见面的必要。
见陆言点头，卫煜鹤这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
陆言在家里照顾了卫煜鹤两天后，实在没办法回了公司上班。
期间一直会接到卫煜鹤电话或短信，要不就是询问他在做什么，要不就是催促他回来。
陆言不想回，但又不能真的不回。
他时不时拿起手机的动作，引的旁边同事的注意。
“干嘛呢你这是？”同事看着陆言又说道：“家里人查岗？”
陆言叹了一口气道：“没有。”
他这话可让人没什么信服度，同事接着又道：“你家里那位也太粘人了吧？你不会觉得窒息吗？”
他看着陆言从早上坐在工位到现在快下班了，期间电话短信都不知道回了多少，他光是看着都觉得窒息了。
陆言笑了笑无奈道：“我先下班了。”
陆言直奔卫煜鹤学校，刚下车远远的就看到了卫煜鹤站在校门口。
这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但也不破坏那张好看的脸。
“等很久了吗？”陆言刚一走近，卫煜鹤便顺势牵上了陆言的手。
卫煜鹤摇了摇头：“没有。”
这会儿还早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大学城周边逛了起来。
直到走到那间熟悉的咖啡厅，陆言下意识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卫煜鹤则直接牵着人走了进去，咖啡厅内那面照片墙现在已经贴满了，而且还被扩大了不少，几乎整面墙都利用了起来。
陆言还记得当初他和卫煜鹤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形。
他和卫煜鹤的照片被掩盖在层层堆叠的照片里，已经很难再找到。
“要再拍一张吗？”卫煜鹤突然出声道。
“啊？”陆言疑惑的扭头看向卫煜鹤，随后又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照片和许愿卡，和当初一摸一样，但又似乎不太一样。
陆言捏着笔，拿着便签纸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他以为他还没写下，可等他回过神来，便签纸上已赫然出现了一句话。
“好累……”
陆言下意识用手盖住了便签纸，他心跳如擂，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卫煜鹤。
在发现对方没有看过来后他才放松下来，陆言趁着卫煜鹤没有注意到他这边时，快速的将便签纸贴在了墙上，他没署名，便签纸融进了照片墙，一时间也看不出来那一张是他刚刚贴上去的。
“你写的什么？”离开时卫煜鹤突然开口问道。
陆言几乎是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下意识就防备了起来。
“没什么。”陆言回道。
卫煜鹤垂眸看着陆言，他的表情分明没有任何变化，可陆言却有种做了亏心事的心虚感觉，压根儿就不敢和卫煜鹤对视。
“回家。”卫煜鹤也没再多问。
陆言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自己那被卫煜鹤牵着的手，突然有种莫名奇妙的不合适的感觉。
自从卫煜鹤受伤，陆言陪他的时间也更多了，几乎没怎么加班，一下班就回了家，或者去学校接卫煜鹤。
卫煜鹤很喜欢他和陆言目前的状态，他想着他身上的伤要是好的再慢一点就好了。
不过两人这种状态也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他身上的伤口逐渐恢复的同时，陆言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
这一天陆言晚上九点才回家，刚一进屋就看见了从厨房走出来的卫煜鹤。
对方手臂上的纱布松松垮垮的挂着，而且已经被血染红，手臂上的伤口不知怎么的居然又扯开了一些。
陆言放下手上的东西，快步朝着卫煜鹤走过去。
“你怎么弄的？”他的表情不太好，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紧张。
卫煜鹤微微侧身让出了一点儿位置，好让陆言看到他身后的场景。
厨房地上散落着好些碎掉的玻璃，碎块上还沾染着丝丝缕缕的血痕，而上方的橱柜则是大开着。
“我想拿杯子出来，可柜门一打开里面的东西就掉了出来，我下意识用手挡住，就变成了这样。”卫煜鹤解释道。
陆言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地面，随后又看了一眼卫煜鹤血糊糊的手臂，他不由得想到，橱柜里的东西怎么会掉出来呢？
而且卫煜鹤只是用手挡着怎么会被弄成这个样子？
陆言捧着卫煜鹤那只血糊糊的手臂，紧皱眉的眉头就没再松开过。
“痛吗？”陆言忍不住问道。
卫煜鹤点了点头：“疼。”
陆言帮卫煜鹤重新处理了伤口，换了纱布，幸好只是看着吓人，伤口其实不深。
“在你伤口好之前，你要做什么就告诉我。”陆言捧着卫煜鹤那只重新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臂说道。
“可是你最近又忙起来了。”卫煜鹤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陆言却总觉得对方是在提醒他或者是责问他。
“我……”陆言解释道：“最近工作有点忙，我不好每天都太早离开。”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你最近课程多不多？要是不多的话，要不你回外婆家里住一段时间？”陆言试探性问道。
“外婆看见我身上的伤会担心的。”卫煜鹤说道。
陆言点了点头：”也对。”
他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确实怕了让卫煜鹤一个人在家待着，他不过晚回来一会儿，这人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陆言看着卫煜鹤那只被纱布包裹到看不见一丝皮肉的手臂，心里只觉得更压抑了，甚至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
他并不觉得有人会为了留住另一个人而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可若这人是卫煜鹤，这事儿仿佛也不太稀奇了。

陆言把厨房里的碎玻璃收拾干净之后才想起来问我卫煜鹤：“你吃饭了没？”
卫煜鹤摇了摇头：“还没。”
陆言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吃饭？”
“你没说你会晚回来，我在等你。”卫煜鹤说道。
陆言沉默了片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对方这话。
“我给你点个外卖？”陆言又说。
卫煜鹤点了点头：“好。”
等外卖期间，两人坐在沙发两侧，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明明坐了两个人，却出奇的安静。
陆言脑子里乱哄哄的，压根儿不知道说什么，而卫煜鹤本来话也就少。
陆言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时不时亮一下，陆言不想看，但卫煜鹤却比他反应更快拿起了手机。
陆言想也没想伸手夺过手机后这才觉出点儿尴尬来。
卫煜鹤直愣愣的看着陆言，手都还没有收回来。
“可能是工作消息。”陆言解释道。
这时外卖正好送到，陆言将手机揣回兜里，拿了外卖便招呼卫煜鹤过来吃。
他叫了好几声，卫煜鹤才像听见了，起身走到餐桌来。
陆言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想要解释一番，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他脑子里莫名出现一道声音。
等他伤好以后再说吧……
伤好以后再说？说什么？陆言也没细究，只是想着等卫煜鹤伤好。
晚上陆言本来想睡在另一边，但卫煜鹤却说不用。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卫煜鹤受伤那条手臂，生怕碰到对方。
两人直挺挺的躺着，中间却似留出了一条楚河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