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狗血(四夕安)

陆言半梦半醒间突然被身边不大不小的动静吵醒，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陆言眼底还有些茫然，他迷迷糊糊间看见卫煜鹤正坐在床上。
手臂横在身前，低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陆言的视线再移动到那条手臂上时，下一瞬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陆言这才看清楚卫煜鹤手臂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伤口也有裂开的趋势。
陆言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深一首了一口气，随后拽过卫煜鹤的手，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睡觉时不小心蹭到。”卫煜鹤解释道。
卧室内没开灯，只能透过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亮视物。
大半夜的，陆言拽着卫煜鹤坐在客厅，又要重新处理伤口。
陆言看着卫煜鹤那条怎么也好不起来的手臂，内心只觉得焦躁难安。
“你挠了？”陆言问道。
“痒。”卫煜鹤一脸坦然的回道。
“你这样伤口很容易感染。”陆言又说道。
“我知道。”卫煜鹤点了点头。
“之后一定要注意了。”陆言一边处理绷带一边说道：“你这样的话伤口会留下很难看的疤。”
听见陆言这么说，卫煜鹤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臂上的伤。
“没关系。”过了一会儿，陆言才又听到卫煜鹤的声音。
之后几天陆言对卫煜鹤照顾的很严，几乎是睡觉都要把对方的手臂捧着。
眼看着卫煜鹤身上的伤，脸上的淤青逐渐消失，手臂上的伤口也渐渐恢复，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今天要去甲方公司开会，可能会晚一点回来，就不去学校接你了。”陆言出门前跟卫煜鹤说道。
卫煜鹤点了点头，目送陆言离开。
随着卫煜鹤身上的伤逐渐愈合，陆言最近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好转。
“前段时间阴云密布，这几天心情这么好呢？”同事忍不住调侃道：“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吗？”
“没有。”陆言摇了摇头。
“切……”同事也不再多问，只是说道：“对了今晚的聚餐取消了，甲方临时有事。”
陆言点了点头：“知道了。”
工作结束的早，陆言也比预计的早到家。
他本来想给卫煜鹤打个电话，但又想起来对方这会儿应该就在家里，也没必要再打电话说一句了。
陆言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外面已经天黑，客厅没开灯也是黑压压一片，可是厨房位置却透出一些光亮来。
陆言有些疑惑的朝着厨房走去，他还没走近，却在拐角处停下了步伐。
厨房门并未关严，他透过缝隙看见了卫煜鹤侧身站在厨台前，手上拿着水果刀，刀尖上还隐约能看见一些红色。
而卫煜鹤手臂上的绷带又松开了，松松垮垮的坠在他手上，白色也被染成了红色。
陆言只感觉一阵眩晕，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幅画面。
猜测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即便是他真的知道卫煜鹤手上那一直好不了的伤，是因为卫煜鹤自己故意的，可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在做什么？”陆言推开了厨房门，他尽量用着平和的语气问道。
卫煜鹤扭头看了过来，他眼中是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慌乱。
水果刀应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澈的响声。
卫煜鹤手臂无力的垂下，绷带也松松垮垮的坠在了地上。
“所以这就是你手上伤口一直好不了的原因？”陆言又问道。
卫煜鹤眼眸微垂，沉默着不说话，脸上刚刚那点儿慌乱此刻也完全没有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会感染，会留疤，疤痕还会很难看。”陆言似乎真的很无力，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呈现一种快要被拖垮了的颓败感。
“我说了没关系的。”卫煜鹤回道。
陆言站在门外看着卫煜鹤，他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脏像是被利刃狠狠割开，疼的厉害。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言问道。
“因为……你打算在我伤好之后离开，对吗？”卫煜鹤问道。
陆言瞬间愣住，他自认为他从没有表现出过想要离开的情绪，但卫煜鹤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
“你既然能因为我受伤留在我身边，那我的伤一直好不了，你也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吗？”卫煜鹤接着说道。
“我看你真是疯了。”陆言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后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不帮我处理伤口吗？”卫煜鹤紧跟在陆言身后，不过分靠近，但又怎么都甩不掉。
“我以为你不怕痛呢。”陆言转身看着卫煜鹤。
卫煜鹤停在原地不再说话。
比起身上伤口的痛，他更怕的是陆言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离开。

第126章
卫煜鹤本来都快要痊愈了的伤口，又被他弄严重了，那条手臂仿佛永远都好不了，一直都是血糊糊的状态。
即便是以后伤口愈合了，手臂上依旧会留下难看又扭曲的疤痕。
陆言最终还是帮卫煜鹤处理了伤口，卫煜鹤大概也是掐住了他这一点，知道他不会不管。
陆言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实内心早已纷杂混乱。
卫煜鹤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陆言靠坐在床头，双眉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他靠近了这人都还没发现。
“想什么？”卫煜鹤突然开口惊的陆言下意识仰头朝对方看去。
“没什么。”陆言像是有些不敢看卫煜鹤，他的视线只是在对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慌忙的移开了。
“关灯吧。”陆言裹上被子，背对着卫煜鹤，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卫煜鹤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床。
“陆言。”卫煜鹤侧身贴近了陆言，随后将人抱在了怀里。
陆言皱了皱眉，并没有回应对方。
“我错了，对不起。”卫煜鹤小声的道歉，希望陆言不要不理他。
“身体是你的，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陆言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分明没什么情绪，但在卫煜鹤听来却透着浓浓的失望。
卫煜鹤也不再说话，只是将怀里人抱的更紧了些。
陆言尽量放空自己，当身后人不存在，只想赶快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鼻尖突然传来一股子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陆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卧室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突然嘎吱一声响，卧室门被推开，陆言有些反应不及的转眸看了过去。
只见卫煜鹤逆光站在门口，他不说话，陆言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卫煜鹤的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模糊人的视线。
陆言想开口喊卫煜鹤的名字，可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而门口的人却在慢慢朝着床边走，随着对方越发靠近的动作。
陆言似乎听到了一阵滴答滴答，像是水龙头没扭紧时，水滴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伴随着这阵滴答声，陆言只觉得四周的血腥气味更浓了。
等到卫煜鹤逐渐靠近，陆言这才发现这股子血腥气味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
等他仔细再一看，他差点儿没被吓晕过去，只见卫煜鹤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透过绷带间的缝隙，就能看到对方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
鲜血已经将原本白色的绷带染成了红色，看上去分外骇人。
而那滴答滴答的水滴声，正是从卫煜鹤一身伤口上溢出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发出的。
陆言眨巴着眼睛，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眼中满是恐惧。
卫煜鹤逐渐靠近，陆言这才看到对方手上拿着一柄又长又锋利的砍刀，刀刃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看上去异常骇人。
“你醒了？”卫煜鹤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陆言，他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陆言张了张嘴但还是发不出声音，他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身体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你害怕我？”卫煜鹤问完之后便抬起他那只血糊糊的手想要触碰陆言。
陆言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了，心里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他控制不住眼泪直滚滚的往下落，他看着卫煜鹤缠满绷带的身体，除了恐惧其实还有心疼。
“我想到了一个留住你的好办法。”卫煜鹤又说。
陆言泪眼朦胧的望着眼前让他看不清脸的卫煜鹤。
只见卫煜鹤扬了扬手中的刀，随后又说道：“死了就不会想要离开我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手起刀落。
“啊……”
陆言满头大汗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他气还没喘匀呢便看见卧室门被推开，卫煜鹤逆光站在门口。
对方刚要走进来，陆言没忍住叫得更大声了些，卫煜鹤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距离看着陆言。
“做噩梦了？”卫煜鹤有些担心的问道。
陆言慢慢平静下来，这才又朝着对方看过去。
卫煜鹤身上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而不是带血的绷带。
他刚刚是在做梦……
陆言满头大汗，喘息着点了点头。
见陆言平静下来，卫煜鹤这才又慢慢的走了过去。
在他坐到床上的那一刻，他明显的感觉到陆言的身体抖了抖。
卫煜鹤轻微的皱了皱眉，随后问道：“梦到什么了？”
他抬手擦了擦陆言脖颈上的汗水，关心的问道。
等了许久也没等来陆言的回应，卫煜鹤忍不住朝着对方脸上看去。
只见陆言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思绪万千。
卫煜鹤刚要说话，陆言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卫煜鹤的手臂，随后将对方的衣袖拉上去，翻来覆去的检查起了对方那条受伤的手臂。
看见绷带完好无损陆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我去洗个澡。”陆言平复了情绪之后，这才跟卫煜鹤说道。
卫煜鹤点了点头，他看着陆言的背影，眼底却有股浓到化不开的阴霾。
陆言害怕他……
这个念头像一股魔咒似的缠绕上了卫煜鹤，让他心底那股本就压不下去的黑暗，更是要突破束缚冲出来。
卫煜鹤把早饭端上餐桌时，陆言正好洗漱完出来。
“我请了几天假陪陪你。”陆言突然说道。
卫煜鹤眼睛都亮了起来，陆言又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陆言：“时间不是很长，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卫煜鹤：“我想去金沙滩岛。”
两人同时开口，卫煜鹤愣了愣，亮晶晶的眼眸瞬间又暗淡了下来。
“金沙滩岛太远了，时间不太够。”陆言解释道。
“没关系。”卫煜鹤笑着回答。
“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嘛？”陆言又问。
“只要和你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卫煜鹤说道。
陆言愣了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他面上表现的越是平静，心里就越是混乱。
他吃饭的时候，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卫煜鹤身上瞟。
对方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脸上淤青消失之后，那张脸又恢复了以前那副又冷又俊的模样。
如果忽略掉昨晚上那近乎无自残一般的行为，应该没人能看出来卫煜鹤或许是生病了。

第127章
陆言很不安，自从撞上了卫煜鹤那天在厨房的自残行为，后来几乎每一天晚上他都会做梦。
梦里的内容大差不差，这搞的他精神衰弱。
陆言请假这两天两人也没出去玩儿，一开是因为时间不太够，二来呢则是陆言的精神实在太差了。
而且卫煜鹤也发现了，最近陆言总是看着他发呆，一副好像要跟他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
有时候他突然靠近，对方还会吓一大跳，惊魂未定好半天。
半夜做噩梦被吓醒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了。
卫煜鹤想要问一问陆言，可每次都被对方给蒙混过关。
陆言害怕自己回去上班之后，卫煜鹤又会故态复萌。
他出门的时候再三叮嘱对方，不要碰刀子，杯子等等一系列尖锐危险的东西。
卫煜鹤乖乖点头答应，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陆言出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拐弯走进一家咖啡厅。
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靠窗坐着的男人。
“是金医生吗？”陆言走近之后问道。
男人点了点头：“你就是陆言吧？”
陆言坐在金医生对面，他是通过刘小米介绍约上的对方，便也不再扭捏直接说明来意，把这段时间卫煜鹤的种种行为都跟对方说了个清楚。
“你为什么不带他一起来？”金医生问道。
“我没告诉他。”陆言哪儿敢告诉卫煜鹤他来见心理医生，咨询的还是对方的心理问题。
“不如我们今天先不聊他，聊聊你吧。”金医生扶了扶眼镜看着陆言。
“我？”陆言有些意外的看着金医生。
“你从坐下到现在半个小时的时间，往窗外看了不下二十次，精神也比较紧张，你在担心什么，可以说给我听听吗？”金医生说道。
“我有吗？”陆言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子，被对方这么一说，他更紧张了。
“是最近休息不太好吗？”金医生又问。
陆言点了点头：“最近经常做梦。”
“睡觉前可以听一听舒缓的音乐。”金医生看着陆言又道：“腰是不是有些酸痛？我看你时不时就要揉一下。”
“有空的话可以去按一下，身体放松的同时，精神也会放松一些。”
两人聊了好久之后，陆言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在说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今天来，是要咨询关于卫煜鹤的事情。
不过跟对方聊了这么一会儿，他确实感觉放松了不少。
离开之前，陆言才想起自己还没付费呢，他问金医生怎么收费的。
金医生笑着摇摇头：“你既然是小米的朋友，那不如也把我当成朋友，朋友之间聊天应该不需要付费吧？”
“谢谢，和你聊天很放松。”陆言心情更加放松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时间，随后道：“时间不多了，我该走了。”
自从和金医生聊过一次之后，接下来陆言约对方的次数明显频繁了起来。
卫煜鹤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陆言最近状态好了不少。
精神也更加放松了一些，就连晚上也很少再被恶梦吓醒。
卫煜鹤留了个心眼儿，在又一天陆言提早出门后，他就跟上了对方。
卫煜鹤站在街对面不远的地方，看着落地窗内相谈甚欢的两人，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有种说不出来的，空落落的感觉。
卫煜鹤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又或许有半个小时。
他离开时也是一脸平静，像无数个放学回家走在路上的模样一样。
陆言和金医生聊得正开心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陆言看了一眼是卫煜鹤打来的，他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听了。
“你在……哪里？”卫煜鹤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不太清楚，听上去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像是信号不好一样，而且对面还有些闹哄哄的，像是在人很多的地方。
“怎么了？”陆言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询问对方。
“我在医院。”卫煜鹤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类的话。
陆言猛的站了起来，椅腿碰撞地面发出一阵巨响。
“你怎么了？”陆言双眉紧接着皱了起来，脸上又是担心，又是逃避，还有几分害怕，总之十分纠结。
“你能来接我吗？”卫煜鹤没说自己怎么了，反而是小心翼翼的询问陆言，像是生怕对方不来似的。
“好。”陆言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东西就要离开，期间一个眼神儿都没有分给过坐在对面的人。
从接通卫煜鹤电话的那一刻，他就忘了自己对面还坐这一个人了。
陆言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倒在地上的椅子都没能扶起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然后找到卫煜鹤所在的病房。
几乎是在他一进门，卫煜鹤就扭头看了过来。
“你来了！”卫煜鹤穿着病号服，原本已经恢复如初的脸颊，此刻又多了几道擦伤。
“你怎么了？”陆言气儿都还未喘匀，就连忙走到病床边上，一脸担心的看着卫煜鹤。
“出了个小车祸。”卫煜鹤解释道。
“车祸？”陆言声音放大了几分，脸上满是震惊。
“伤到哪儿了？”陆言又问。
“不严重。”卫煜鹤牵上了陆言的手，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弱弱的。
“不严重怎么还会住院呢？”陆言皱着眉头看着卫煜鹤。
“医生说可能有点脑震荡，让我先留院观察观察。”卫煜鹤解释道。